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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くだキの

今夜有鬼 系列 5部加番外 全(轻微耽美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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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3 12:34 | 显示全部楼层
拉开Demo
            Room大门,林以珊的脸色又是一阵铁青,一个穿着纯白唐装的年轻男子正跟涂方智小声交谈,不用多做介绍她都能猜出那人正是其它人口中的物理系转学生。
            「以珊,你来的正好,我最得意的弟子一直没出现,我还很担心不能准时开行前会呢!」涂方智笑笑的介绍,光一句『得意的弟子』就让林以珊的气消了大半,殷卫礼貌的朝她点点头,注意力又摆回涂方智准备的文件上。
            船首割开海波泛起阵阵白色浪花,鑫泰号高速的向着丹元岛驶去,殷卫平静的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风,咸咸的气味令得在深山中长大的他,有种说不出的新鲜感,只是表面上他仍是掀不起一丝一毫涟漪的平静。
            「你会答应跟着来,说实在话,我有点意外。」涂方智笑笑的走到殷卫身边,他先前给过对方一封牛皮纸袋,里头装的正是这次的野地采访研究文件,以他对殷家的了解,他不认为殷卫会感兴趣,可是不知为何,他又觉得眼前的年轻人很特别,特别的不能单单以殷家子孙来看待他,所以他出现,以一种意料中出人意料的方式。
            「老爷子要我体验一下大学生的生活,也许,这就是我想做而又不能做的疯狂事情吧?」殷卫低声的笑了笑,海风刮过他的脸颊,略长的头发翻飞,涂方智由衷的佩服老天爷的奇妙手艺,菱菱角角刀削似的五官,就这样低头笑了笑,竟然有种柔美的感觉,单论外貌,殷卫已经胜过这世间的平凡人太多,他还拥有得天独厚与生俱来的灵力,上天实在很不公平。
            「疯狂的事情?」涂方智扬眉,他做的事情可以是逆天、可以是邪恶,但用疯狂形容?太小瞧他的理智了吧?
            「你不是想研究丹元岛上长生不死的秘密?」殷卫口气平和,可是眼角眉稍一闪而过的笑意令涂方智心底划过几许怒气,那是不屑、是讥讽,只是这几许怒气很快就平抚了,殷卫……到底还是殷家的子孙呀……
            「你不相信?」涂方智学着他,看着远方的海天一线,平凡人也许在此刻会认为自己渺小,可是在他眼中来看,这天、这海全在他的掌握中,早已拥有了无穷尽的智慧,翻手成云、覆手成雨,他缺的就只剩长生不死。
            「你为什么要相信?你不是已经借尸还魂了?」殷卫不答反问,他自幼就被教导着要顺应天命,像这种违反自然的事情他连想都没想过。
            「人类的大脑应用程度跟身体完全无法成比例,当你死时,你的大脑利用程度可能还不及百分之十,这意谓着,人类的身体、寿命应该相对的延长十倍才算正常,教授会研究这个课题,为的是全人类。」回答殷卫的是林以珊,充满敌意的瞪视着前者,这个专题她和涂方智讨论了不下数十次,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应该是她,为什么涂方智却花那么多心思在陪这个新来的转学生?
            她才不相信那些闲言闲语,说什么涂方智喜欢男学生,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事情是她不了解,涂方智不应该瞒着她。
            「为了全人类?」殷卫直勾勾的望着涂方智,两人心知肚明这不是个问句。
            殷卫看着涂方智的眼神是属于他们互相了解但不信任,涂方智回望着殷卫的眼神是猎人盯着猎物的算计,但这些全让林以珊解读为他们之间有着她所不想了解、不愿了解的感情。
            她为涂方智付出了那么多,她以为这世上只有她才能跟上他的脚步,为什么一转眼之间,原本该属于她的注意力、关心,全转移到那个叫殷卫的男人身上?她不甘心。
            「教授!」林以珊的眼神、语气,完完整整的表现了她的不甘、质疑,涂方智轻轻一叹,他每回夺舍之后,身躯残存的情感总会影响到身为殷司的他,可是这一回,他没有感受到涂方智对林以珊有半分留恋,也许,她为他付出很多,但对涂方智而言,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这个傻女孩不该太认真。
            「以珊,你多心了……」
            「涂教授,下午六点我来接你们,千万记得是六点呀!」船东紧张的交待两句,接着半点不肯多停的将船驶离,才刚将仪器搬下船的学生们狐疑的望着涂方智,丹元岛横看、竖看就是个平凡无奇的小岛,面积小得可怜,船东紧张的模样跟这里的晴空万里、云朗风清一点也搭不上。
            「丹元岛的传说,正是造成船东紧张的原因,也是我们研究的主题。」涂方智简单的解释,指挥着学生们继续往前,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座日据时代遗留下来的神祉。多么有趣,一座神祉却是造成小岛再无人烟的主因?
            学生们开始叽叽喳喳,林以珊神色不善的蹬了殷卫一眼,紧跟在涂方智身边。
            相反的,殷卫像是没察觉到她的敌意一般,悠闲的东张西望,如果不是因为涂方智的研究课题、不是因为他的神秘兮兮,他会说这个小岛很美,就像个来不及被人为污染的自然小岛,他很喜欢。
            拐过一个小弯,一座破败的日式神社映入众人眼中,几个胆子较小的女孩子挤在一块儿小声惊叫,殷卫微拧着俊眉瞪视这座被遗忘的建筑物,他察觉到一股与这个生意盎然的小岛格格不入的死气,疑惑的看了涂方智一眼,后者挑衅似的扬扬眉,大有考验、考验殷卫本事的意味。
            「先休息一下,等会儿分组。」一直在偷偷观察涂方智跟殷卫两人的林以珊,脸色铁青的命令着,流露出十足妒意的目光紧跟着殷卫背影,不管他走到哪里,涂方智必定站在他数步之外,林以珊不只一次告诫自己别多心,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看见那两人形影不离,妒火逐渐烧光她的理智。
            「这里供奉什么?」面对着空无一物的神龛,殷卫好奇的询问,这里始终流动着一股阴森的死气,如果真有不好的东西,他不能坐视不理。
            殷家古籍上有记载,庙宇最忌讳供奉的主神离开,这样一些属于阴邪的东西会寄附在神像上,殷卫不懂日式神社是不是也依循这个规则,但他确确实实感觉到有不属于阳间的东西存在。
            「人鱼,你知道日本文化中的人鱼肉有神奇功效,吃了之后能长生不老吗?」涂方智摸了摸桌上厚厚一层灰尘,这里不知荒废了多少年,就算真有人鱼肉,真能让人长生不老,恐怕也无法追查了。
            「你相信?」殷卫不敢相信的睁大眼,跟着爆出连串爽朗的笑声。
            「丹元岛的传说,岛上的居民有幸遇到人鱼,然后一夜之间,这里就再也没有活人……」
            「都死了?」
            「你为什么不说,分而食之,然后他们都长生不老成仙了?」
            「……你真的相信?你是真的相信?涂教授……你真的疯了……」殷卫摇头笑着,涂方智欣赏着他的五官容貌,那张菱菱角角的俊脸,笑起来柔和好看。
            「相处这么久,我发现,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身体。」涂方智发自内心的赞美,殷卫俊眉再次不由自主的聚拢,他相当了解前者话中的意思,借尸还魂怎么听怎么让人不舒服。
            「这种道术是违反天道的,我想你还是别再使用比较好。」殷卫神色严肃的提醒,跟着继续观察这个神祉,涂方智有深意的笑了笑,好整以暇的跟在殷卫身后逛着。
            『喂喂喂喂……你们听到了吗?』角落里,一群学生张口结舌。
            『喜欢那个小古板的身体?这是核爆级数的八卦啊!』某个男学生看好戏。
            『这一定是误会,绝对是误会!』另一名女学生语带哽咽。
            『嘘!』不知道是谁突然推了众人一把,所有人噤声,林以珊面色铁青的盯着那两人背影,怨毒的目光让人背脊一寒。
            海浪一波波的拍上岸,夕阳将整个天空渲染成一片橘金色,殷卫望着海面,很难想象涂方智交给他的那份文件中记载的所有事情,一夜之间就能让整岛的居民长生不老成仙?真要这么厉害,那干嘛还要修行?
            「你跟教授究竟是什么关系?」林以珊怒气冲冲,殷卫回望着人有此不解,他察觉得到这个女孩对自己的敌意,但他实在无法理解她究竟在气些什么?如果她对涂方智不满,那应该对他发脾气吧?为什么要冲着自己大吼大叫,一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样子?
            「你是不是误会了?」殷卫苦笑的退了一步,他实在不擅处理这些人际关系,尤其是女人。
            「误会?他都说得这么直白了,我还误会?我跟他这么久,从没见过他用那种眼神看过我,你呢?你一转来就吸引了他所有目光,我辛苦了这么久的专题,他却只想跟你一人讨论,你还敢说我误会?我有眼睛会自己看,我不是傻子!」林以珊咄咄逼人,殷卫苦笑的更厉害的只能一退再退,突然间,略咸的湿气从背后渗来,空气里的苦味让后者俊眉皱得死紧,那绝不是普通的海水气味。
            「涨潮了……」望着一波一波打上岸的海浪,殷卫警觉的退了几步,连带的将林以珊拉离岸边,后者不领情的甩脱他的手。
            「今天大潮,教授特别挑选的日子,怎么?你不知道吗?」林以珊冷哼,殷卫懒得理会她,又多退了几步,这回连前者都注意到他瞬间苍白的脸色,海面上飘来一盏一盏泛着幽幽绿光的火,海面上在飘火?老天……
            「刚刚船东说什么时候来接我们?」殷卫下意识的捏紧符纸,只是面对一望无际包围了整座丹元岛的鬼火,他怀疑自己的符纸究竟够不够用。
            「六点……我想……我们应该去提醒他们动作快点……」林以珊转身就跑,气流似乎在她转身那一瞬间改变,四面八方大片大片的鬼火朝着小岛涌来。
            站在特意盖成的瞭望台,涂方智满意的望着海面上的青光,果然不出他所料,今夜的大潮会将一些深埋在海底的秘密冲上岸。
            沉稳、规律的脚步声接近,涂方智甚至连头也不必回,就能清楚勾勒出身后那个年轻人的外貌,清秀的五官、冷酷的双眼,还有那不合时宜的中山装,不管过了多少年,他的得力助手永远是这个模样,唯一会出卖他真实年纪,随着时间改变的是他双瞳间流泄的智慧。
            「陆,事情都办妥了?」涂方智深吸口气,他爱极了这随着海风刮过来的腐臭味,能让人长生不老的人鱼肉,果然不如童话中美丽。
            「是的,船东最快得在明天早晨才能赶过来,今晚这里会成为一座孤岛。」陆平静的回答,他从来都无法理解殷司下达的命令,但即使不能理解,他也会尽全力完成,因为他的生命是殷司所给。
            「有这群学生年轻的生命力,应该能吸引那些人鱼上岸。」涂方智朝着神社的另一方看去,那些茫然、无知跟着他前来做研究的学生们,还未察觉到异状,天真的记录着所见所闻。有时,平凡人这种像蝼蚁似的生活方式,很能取悦已经孤寂的渡过了千百年的殷司。
            「先生,我不了解……」迟疑了半会儿,陆咬了咬牙,终于还是吐出了哽在心口许久的疑问。
            「不了解我为什么带那个殷家的小鬼一起来?」
            「是的,他显然不在先生之前的计划内,而且,如果有他在,先生不但心他会破坏一切安排?」
            「其实,从遇到殷卫开始,整个计划就改变了,他才是我属意的对象,年轻、有朝气,还有与生俱来的灵力,涂方智这样的凡人,才智再高都无法承受我的灵力,最后只有走向让癌细胞吞食的命运,但是殷卫不同,如果由他吞下人鱼肉,也许这副身躯我可以使用很久。」
            「先生,他们回来了!」
            陆再次隐身在黑暗里,涂方智微笑的看着自海边跑回来的殷卫,看着他一边往神祉这里拔足狂奔、一边仍频频回头注视着海面,前者悠哉、悠哉的欣赏着,好奇这位殷家嫡传人究竟该怎么处理这个局面。
            碰的一声,林以珊跟殷卫两人一前一后的冲进神祉,吓得仍在整理记录的众人目瞪口呆,那两人的神情活像见鬼似的,殷卫还好,除了跑得有些气急败坏,林以珊的脸色就白得惊人,像是随时准备高分贝的尖叫,瞪大的双眼空洞无神。
            「其它人呢?我们得赶快离开。」殷卫不由分说的将文件一份一份的扔进箱里,还处理到一半的学生抱怨连连。
            「教授?教授呢?」林以珊惊醒似的东张西望,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突然那么慌,在海面上的那些青光可以是任何可能,但不知为何,她就是有种无可克制的毛骨耸然,她不是第一次到野地做研究,但是这种感觉却是第一次,那股莫名其妙渗进皮肤里的寒意,至今让她颤抖不已。
            「教授好像走到前面那个瞭望台去了,怎么回事?你们两个的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其中一名男同学没好气。他们只有半天时间在这里做简单的记录,而且船东说什么时候来接他们就什么时候来接他们,这样慌慌张张的回到码头也离不开啊!
            「海面上飘来了一些奇怪的东西……」林以珊吸了几口冷空气,几名胆子较小的女学生也跟着脸色发白,不只林以珊,该说所有人都同时闻到那股气味,海风中除了咸味之外,还有另一股浓烈的、令人作恶的腐臭味。
            「你们几个留在这里,我去找教授。」刚刚发言的男同学大着胆子走出神社,殷卫不放心的追了出来,他的感应力自然比其它人更高,那已经不是恐惧了,而是明显的敌众我寡的无力感,在还不清楚对手是什么东西之前,他不敢打草惊蛇的轻举妄动,他还没学会该怎么以寡敌众的道术。
            「你回去,小心照顾好她们。」那名男学生将殷卫推了回来,可能是研究生的关系,他觉得自己有责任好这些学弟妹,更何况殷卫还是个旁系的转学生,不该让这个完全不在状况内的小古板冒险。
            「不如我们大家一起去,分头找会快一点……你不觉得……开始有点冷了吗?」不知道是哪个同学提出这个馊主意,不知死活的学生就这样不顾殷卫的警告离开神祉,后者咬咬牙,他即使能力不足,也不能放任这些学生的安危不顾,握紧怀里仅剩的符纸,只能听天由命,拼了!
            沙沙、沙沙的脚步声随着潮水由大海向岸边接近,幽幽的青光一明一灭,像眼睛似的眨啊眨,涂方智隐身在暗处悄悄的注视着这些奇怪的生物,一个个拥有硕大的鱼身,可是下头却连着像人类双脚的支撑物,一步一步往前跨着。
            如果这些就是所谓拥有不老不死之身的人鱼,涂方智必须承认,他很失望,他的失望并没有延续很久就转变成好奇,因为他瞧见一盏手电筒的光芒,痴恋他的女学生林以珊正焦急的朝这里走来,而那些奇怪生物,注意到她了……
            「教授——教授!方智——」手电筒的光往前延伸不了多少,林以珊害怕的继续往前,太阳完全沉入海里,四周突然间暗了下来,习惯了都市里光采夺目的灯火、霓虹,荒凉小岛上的黑暗让她久久不能适应。
            沙沙声一步一步的接近,林以珊的心狂跳了起来,手电筒的光芒照了过去,隐隐约约是一双脚,灰白色的皮肤似乎有些溃烂,但确确实实是一双人腿。
            「谁?谁在那里?你还好吗?」林以珊怕怕的靠近。那双人腿还是继续向她走过来,林以珊猜想可能是个女人,也许是遇到什么意外才会赤裸了一双腿。
            再靠近一些,林以珊的脸色嫌恶,一阵阵腐臭味扑鼻,手电筒晃了晃,她一颗心紧抽了下,那双女人腿再往上的部分虽然接近人体,但那肯定不是人体,光光滑滑并没有腰身、肩膀,甚至连手臂也没瞧见,最后林以珊大着胆子将手电筒往上一攀,硕大的鱼头赫然出现在她眼前,林以珊挤出了胸控内所有的空气放声尖叫。
            「不要——不要过来——」林以珊一边往回跑,一边挥动手电筒,那个半鱼半人的生物追着她不放,才跑没几步路,另一个方向又冒了几只出来,脚下一跘滚了一圈,林以珊的手臂让那个生物腿上的刺划了一下,像触电似的一阵剧痛。
            不断的尖叫、不断挥舞着手电筒,林以珊惊吓得眼泪直冒,死命的往前爬,而那些半鱼半人奇怪的生物则包围着她,湿湿滑滑的身躯、带刺的腿螫的她又是恶心、又是痛楚。
            「式神护法,神兵如律令!」火光一过,一只猛鹫冲向那些半鱼半人的生物,啪啪声、尖啸声不断,殷卫趁乱之中,一把将林以珊拉起,逃跑。
            「那些是什么?那些是什么?」林以珊失控的尖叫着,殷卫费尽力气的将人拽回神祉,他本来就称不上健壮,还得拉住一个半疯癫的女人,累得他几乎说不出话来。
            「有没有人看见艾玲?有没有人看见晓蕾?」又有几名学生冲回神杜,看他们狼狈的模样,身上、手臂上又红又肿,肯定也跟林以珊有同样的遭遇。
            「只有我们回来,其它人还在外头?」殷卫俊眉纠结,手里的符纸又少了一张,那些半鱼半人的生物似乎不怕式神,这说明了它们不是妖怪,更不是鬼灵,可是那外貌要说是人类也太牵强了。
            「该死!有人找到教授吗?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事?」
            从出事开始,一直负责带头的那个研究生焦急的团团乱转。本来应该很平常的一件事,他们来这小岛上记录些数据,然后时间一到搭船回去,怎么一瞬间演变得像恐怖片一样失控,那些半鱼半人的生物从哪里冒出来?
            「你们不是来研究长生不死的人鱼?」殷卫戒备的盯着外头,语气仍然平静的疑问,其余人静了下来,像盯着什么怪物似的回瞪着他。
            「人鱼?长生不死?那只是传说,我们是来研究为何会有这种传说!」林以珊没好气,她显然平抚了许多,面对殷卫,敌意让她的力量又恢复了。
            「你怀疑,那些就是丹元岛上传说的人鱼?」那名研究生对殷卫比较有好感,认真的思考着后者的话语。
            「很像不是吗?除了人腿之外,我看它们的上半身根本是鱼……而且,我跟林以珊亲眼看到它们是从海里冒出来的。」殷卫干笑两声,他出身道术世家,自问也见过不少妖怪、鬼灵了,不过这还是头一次觉得自己脑细胞有些不够用,如果他的符纸、道术不能消灭对方,他那真的不知该怎么分类了。
            「没错,它们是随着大潮上岸的,不过……我不信这就是人鱼。」林以珊虽然附和殷卫的话,但她信仰的是科学,用科学的角度研究传说、神话是允许的,可是盲目的相信则是愚蠢。
            「我以为人鱼很美的啊……」几名女学生凑在一起叽叽咕咕,又哭又笑的神智不大清醒,殷卫狐疑的盯着她们。
            「谁规定人鱼得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鱼?」不只那些女学生,其它男同学也开始胡言乱语。
            殷卫眉头皱得更紧,其中一名身上伤口最多的男同学开始失控的抓着、挠着,伤口上开始流着透明的不明液体,而液体流过的地方,皮肤又开始变灰、溃烂,恶性循环。
            「老天,快阻止他!」林以珊尖叫,其它人只敢躲在一旁不敢靠近,害怕让那些透明液体溅到。
            那个男学生伤口愈来愈大、透明液体愈流愈多,最后整个人只能瘫在地板上呻吟,其余人惊恐的瞪着他,眼睁睁的看着他皮肤溃烂、腐肉一块一块的掉地上,不停的惨叫痛苦的在地上翻滚,然后手臂上的筋肉全掉光,骨头就这样大大方方的跌在地上,好好一个健康的年轻人转瞬间就像尾死鱼一样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
            「他……他……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也让那个鬼东西螫了一下,我不想变成这样!我……我要回去!我不要留在这里——」
            那些女学生惊恐的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透明的液体开始冒了出来,林以珊脸色发白,她手上的伤口也开始发痒。
            「他还活着,快想办法救他。」殷卫想靠上前去,那名研究生机警的一把将人扯回来,不小心打翻了背包旁的矿泉水,说也奇妙,这样简单的一个泼水动作,竟能让那个双臂显然已经断了的男同学舒服许多。
            随着那个男同学吃力的喘气声,众人的心情跟着一抽一抽的万分紧张,隐隐约约意识到一个可怕的现象,现在那个肤色愈退愈灰白色的男同学,湿湿滑滑的身躯看上去跟那些半鱼半人的生物愈来愈相像,殷卫咽了咽口水,如果那些生物真的是人变的,那殷家的道术真的对付不了。
            「现在怎么办?我不要死在这里……」胆子较小的女同学开始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下意识的开始抓着自己身上的伤口,透明的液体啵啵往外冒。
            「我去找其它人,你们别乱跑!别再抓伤口了!」殷卫低喝一句,头也不回的往外冲,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带他们到丹元岛的涂方智,他倒想知道他究竟要怎么收拾?
            「你终于来了……」微微一叹,一直隐身在瞭望台暗处的涂方智,难掩失落的看着自海面不断冒出的半鱼半人生物,成群结队的朝神祉走近,他满心期望人鱼肉的传说是真的,长生不老也是真的,结果老天开了他好大一个玩笑。
            「那些生物是人对不对?他们不怕我的式神,殷家的道术伤害不了他们。」殷卫一双俊眉皱得死紧,他不愿意伤害那些生物,可是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学生遇害。
            「我不清楚那些……还算不算是人,不过殷家的道术肯定可以伤害他们,只是看你敢不敢而已。」涂方智哼了一声,殷卫有些吃惊的瞪着他,违逆殷家家规这种事对殷卫而言,根本是连想都不敢多想,更何况真的去做。
            「你是教授啊!你也是殷家前辈,你有办法既不伤害那些生物又能保护学生,不是吗?」殷卫急问,看着那些半鱼半人的生物愈来愈近,他紧张的手心直冒冷汗,这时就怨恨自己为什么不认真的多学些道术,现在就不必像只蚂蚁似的团团乱转,一点办法也没有。
            「有,但是我不愿意。」涂方智低声笑了起来,殷卫又一次的瞪着他,怎么有人可以用这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说出这些话?
            「你学会向天地借法了吗?」涂方智伸手一抓,轻松的抽走殷卫手里的符纸,有点佩服这个年轻人,上头写着的是土相跟风相的咒语,以这种年纪学会这两项道术,证明了殷卫的天资很惊人。
            「学了一些……」殷卫诚实的回答,但是狐疑又戒备的回望着涂方智,伸手接过对方送回来的符纸,脸色一变,那是火相的咒语,老爷子说他年纪还不够,所以不到时候教他道术。
            「燎原野火,只要你的灵力够强,你就能用火将整座神祉包围起来,那些从海里上岸的生物自然就不敢再接近。」涂方智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他知道殷卫还不够力量使出这么强大的道术,如果勉强用出,他若不是灵力耗尽,就是无法驾御这道咒语,最后让火吞食,不管是哪个下场,对涂方智而言都是有利无害。
            他的目的就是殷卫的身体,虽然长生不老的人鱼肉这个计划失败了,但他能摆脱掉涂方智这个长满癌细胞的身体,也算一场小胜利。
            「你为什么要教我这个?」殷卫盯着手中的符纸,他没把握使出这个道术,如果涂方智真是殷家前辈,他为什么不自己来?
            「因为我要趁你防御力最薄弱的时候,占夺你的身体。」涂方智微微笑,殷卫脸色大变,这不是借尸还魂,这是殷家禁咒走舍,在对方还没死之前,强占他人身体,大逆不道、人神共愤的一道咒语。
            「那是走舍!你……你为何会知道殷家禁咒……」殷卫连退好几步,这类禁咒若不是殷家嫡系的子孙不会知道,对他而言,心里那股难以忍受的滋味不是害怕,而是他无法接受殷家会有子孙如此邪恶。
            「因为,那是我写的,不只这一道,还有好几个禁咒都是我写的,你还太嫩了。」涂方智发自内心的觉得好笑,就算殷卫天资再高又如何,心地太过单纯、白得像张纸似的傻气,除了让人利用最后被毁灭之外,他还能有什么下场。既然结果都一样,还不如让他来摧毁殷卫,至少,他还会好好爱惜这个身体。
            「既然你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我,为什么不动手?」殷卫冷冷的瞪着涂方智,没人教过他该怎么对付一个会走舍这种邪门道术的人,他根本无从抵抗。
            「谁说我没试过?只是你不晓得自己的意志有多坚强,总得找些事让你分神。」
            涂方智好玩的盯着殷卫手里的符纸,他知道这个让殷家教导出来的小古板,肯定不会见死不救,明知用了那个道术之后,自己会毫无防御的任人宰割,但是殷卫那颗死脑袋还是会选择牺牲自己来拯救他人,果然,就看他咬咬牙,捏紧符纸闭上眼睛。
            「众天神灵、诸神护法,急急如律令!」殷卫一弹手中符纸,火光冲天而起,燎原野火的道术能支持多广、多久,全看他自身的灵力有多少,不一会儿鼻尖、额头开始冒出细汗,身体微微发颤。
            「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厉害许多。」涂方智扬扬眉,冷眼旁观的看着大火将整座神社团团包围,像一堵高墙似的将学生和那些半鱼半人的生物隔开。
            「可惜……要不是我这身体快支持不住了,否则我还挺喜欢和你多聊聊。」大约是寂寞了太多年,涂方智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
            殷卫确实是个不错的伙伴,能够理解他的世界,个性温和又不多话,相处起来不能说不快乐,只是一切都是那么不凑巧,天注定殷卫要在这个时刻遇见自己,躲不过被毁灭的命运。
            大火突然间窜高了几尺,涂方智冷笑数声,殷卫终于支撑不住的往后一倒,原本应该立即灭了的大火,突然间由红转青,火光里闪出一个临空跃下的长发男子,剑指在唇边轻碰,喃喃念着咒语,火光再度飙升,一手扶着殷卫的背、一手托着他的膝窝将人打横抱起,清冷的目光满是敌意的扫向涂方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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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3 12:35 | 显示全部楼层
「是你啊?一直在暗中保护他的是你?」涂方智冷冷的笑着,算不算是多年不见的老友?一只上千岁的狐仙小心翼翼的跟在一个小鬼身边,有趣!
            「再敢伤害他,我就对你不客气!」长发男子沉声警告,火光冲天而起,人影消失不见。
            猛吸口冷空气,殷卫自恶梦中惊醒,茫然的望着四周,他安安稳稳的躺在自己宿舍房间里,冰凉的毛巾跌在薄被上,窗外的虫叫、蛙鸣,一切正常平静的让他不禁怀疑是不是做了一场恶梦而已。
            「喔!你醒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不是跟涂教授他们去做什么研究吗?」室友穿着背心、短裤和夹脚拖鞋晃回房间,不算太惊讶的瞧了殷卫一眼,这票死大学生常常彻夜不归,谁回来、谁不回来过夜实在不是件什么大事情。
            茫然的回望着室友,手中握着冰凉毛巾,殷卫记不起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是谁彻夜照顾他的更是没半点印象,对于室友的疑问,他没有一句答得上来。
            「涂教授他们回来了吗?」殷卫轻手轻脚的跃下床,他最后的印象就是勉强使出燎原野火这个道术,结果灵力支持不住昏了过去,那些学生还平安吗?涂方智为何放过他?这些答案他比谁都更想弄清楚。
            「你不知道我哪会知道?你有没有闻到,房间里有股香香的味道?」室友拿了几本书后,嗅了嗅四周,跟着又不以为意的离开房间。
            奇怪的香气?殷卫的心跳莫名加快,这个气味好熟悉,青色的火光?撩拨人心的香气?这些他都觉得熟悉,有道身影无声无息的埋进他心坎底。
            「殷卫,你发什么呆?上课啦!」先前那名室友又折回头,不由分说的拉了殷卫就走。
            「喂!你们听说了吗?涂教授他们去的那个小岛发现新品种寄生虫耶!好像会啃食人类的组织哩!更严重的还会改变你的DNA,听说有人被吃得面目全非……」教室里的学生们又开始闲聊八卦了。
            殷卫一边听、一边觉得心寒,他们在丹元岛上遇到的根本不是什么妖怪,什么人鱼传说根本是无稽之谈,那只不过是个让不知名寄生虫侵袭的小岛,若不是他们意外在涨大潮时期闯入,外界不会发现这种寄生虫,那些被改变了DNA的两栖生物只有在涨大潮的时候,才会回游到神祉。现在,应该有一大堆学者兴奋的想研究,可对殷卫而言,他只在乎那些学生是不是安全。
            「嘿!小古板!小芸回来了!」东沛鬼鬼祟祟的溜进教室,神秘兮兮的凑到殷卫耳边嘀嘀咕咕,他可是奉了婷美女王的命令来约人,如果失败了可能得提头回去交待。
            「呃……可是……」殷卫还想继续打听丹元岛的事情,东沛完全不给他任何机会,强硬的将人拖离教室,两人才刚走没几步,校园内又是一阵骚动。
            「喂……那是在干嘛?」东沛扯着殷卫挤进人群,老远就看见那位有着古典味的大美女站在顶楼围栏外,神色恍惚的瞪着远方。
            「小芸!你快下来!小芸——」婷美紧张的大叫,上锁的天台为什么小芸上得去?
            若隐若现的黑雾萦绕在小芸身后,又是那个长脖子女人,一脸阴笑的缠着小芸的颈子,一步一步的准备将她拖入漩涡里。
            「该死……」殷卫低声骂了一句,才出口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从来没有这么失控过,看着小芸步履不稳的站在围栏外,他突然间脑中一片空白,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
            「别担心,我送你上去。」冰冰凉凉的手握来,殷卫惊讶的望着自己身旁的长发男子,陌生的面孔、俊美的五官,殷卫从来没有见过他,可是却觉得对方很亲切、熟悉,还有那渗入全身毛细孔里令人一阵舒坦的香气。
            「小芸?」小声的疑问,那个长发男子漾开一个无法形容的迷人笑容点点头,殷卫也跟着笑了起来,原来那只毛绒绒的小白狐,人形会这样潇洒、漂亮。
            「快来吧!我们去救你的另一个小芸……」

            第三夜 那一夜,应该有鬼?
            那个男人倒吸了口冷气,林以珊的心顿了一下,被发现了?他发现了她的秘密,就如同她发现了他的秘密,她绝不能让他有机会再伤害她一次,她绝不会再感染一次那可怕的寄生小虫,林以珊发狠的扑上前去,掐着、咬着那个男人,直到颈动脉的鲜血飞溅为止……
            * * *
            一手罗盘、一手古籍,书房里飘着茶香,殷卫低着头小心的推算着,以他今时今日的功力,替人看看阴宅风水实在有些大才小用,可是他那种不大会拒绝朋友的个性,让他手中这类的案子堆积如山。
            幸亏经过他推算、设计过的阳宅、阴宅风水,拜托者各个都飞黄腾达,相对殷卫的财富也巨增,短短几年间他就在玄学界开出名堂。
            冷冷的香气瞬间盈满整间书房,轻轻柔柔的渗进毛细孔内让人一阵舒坦,殷卫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
            「我知道你在。」仍是低着头抄抄写写,殷卫脸上的笑容始终不减。突然间麻麻痒痒的感觉扫过脚边,殷卫吓了一跳的缩了缩,就看见一只纯白色毛绒绒的狐狸优雅的跃上书房角落的长沙发,圆大的眼睛闪啊闪、长尾扫啊扫,神态悠闲的好似他才是这房子的主人一般。
            「其实,你可以正大光明的敲门进来,你有人形的,记得吗?」合起古籍、摆好罗盘,殷卫倒了两杯热茶走到沙发边,原本那只白狐蜷曲的地方,如今出现个纤瘦俊秀的长发男子,淡淡的光晕自他身体柔和散发。
            「我只是顺道来看你,过几天我要闭关了。」孤仙小芸温柔的回答,平静的望着坐在沙发另一头的殷卫,短短几年间,这位年轻道术继承人已经成长得令人十分惊讶,举手投足间早有一派宗师的气度。
            「恭喜你。」殷卫先是一愣,跟着发自内心的替小芸感到快乐,狐仙的修行不易,他知道小芸已经到了最关键时刻,如果能顺利挺过去,那他就能位列仙班,只是到那时,他就不再是那个能时不时过来探望自己、打声招呼的朋友了。
            「嗯……」依旧是那么平静的神情,狐仙小芸眼眸间流泄出复杂的情感,跟着嗖一声消失不见,殷卫扬了扬眉,不以为意的收拾着茶具,他早习惯了对方飘忽的踪迹。
            「嘿……有人?」轻敲了敲门,一名五官充满古典味的大美人半倚在书柜边,好奇的望着殷卫,嗅了嗅飘散在房间里的香气,淡淡的、冷冷的有种空灵的气味。
            「没有,只有我一个。」殷卫耸耸肩,这不算欺骗吧?狐仙小芸严格来说不能算是『人』吧?
            「好吧……我相信只有你一个『人』,东西我摆在冰箱,肚子饿了记得热来吃,还有……别太晚睡!」小芸轻轻的吻了殷卫一口,朝着书房角落笑了笑,跟着拎起惯用的包包出门去,她前脚才离开,后脚狐仙小芸又冒了出来。
            「她真的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狐仙小芸轻轻一叹,他都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要回避她。小芸,那个拥有和他同样名字的女人,如今是殷卫的妻子。
            虽然一点法力都没有,是个再平凡不过的女性,可是她陪着殷卫遭遇过许多危险,从没见过她惊慌失措的一刻,即使面对着看不见的自己,她都能正确无误的找对方向微笑,温柔、坚强的正好跟单纯、善良的殷卫天生一对。
            「是的,她一直都是。」殷卫望着小芸的背影心满意足的微笑。
            咖啡厅里,艳丽的婷美是人人注目的焦点,长腿翘着微晃,勾勒出一幅自信又迷人的景象。
            「等很久?」轻轻的甜笑声自身后传来,婷美一回头就瞧见古典味十足,柔顺长发披散的小芸,满溢着幸福的笑脸无时无刻不在宣布她过得极好。
            「哈!你这个重色亲友的女人,结婚后就消声匿迹这么久,害别人问起,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答,我的手帕交竟然失联了。」婷美佯怒的翻了翻白眼,两个女人对望一眼又笑成一堆,她们之间的友谊并没有随着时间、地点而有任何变化。
            「喂!你这个大忙人才难连络好吗?还有脸说我……」小芸开心的坐下,红润的脸色让婷美注视她良久,好像有些地方不一样了啊!
            「你……你不会是才结婚几年就肥了吧?那个小古板拿什么喂你啊?」婷美猛摇头,当初这两人闪电结婚就已经够吓唬人了,没想到结婚后,小芸竟然这么满足的当她的家庭主妇,要让她的行销学教授知道了,肯定会哭死他老人家。
            「谁说我胖了?」小芸嘟着嘴,一口吞了婷美吃剩一半的提拉米苏,后者愣愣的回望着她,一时半会间消化不了她刚刚听见的大八卦,小芸怀孕了?
            「你……你真的怀孕了?我的老天……你跟小古板闪电结婚就已经很稀奇了,现在居然怀孕?喔……埋尬……」
            婷美捂着嘴惊叫。
            当年她确实想撮合他们两人,哪知道因为一个坠楼意外,这两人居然自己就好上了,感情进展火速得令人傻眼,一毕业两人就跑去公证结婚,原来,最疯狂的是最古板的那个。
            「什么叫居然怀孕?我都二十八了,再不生就是高龄产妇啦!」小芸咯咯笑着。
            她跟殷卫的缘份真的好奇妙,她前后不过才见这个男人两次,而这两次他都扮演着她的超人、她的护花使者,还记得她精神恍惚差点坠楼的那一剎那,是殷卫及时拉住她,将她拉回这个世界,拉进他的怀里,殷卫的臂弯心跳,在那一瞬间开始,就成了她的唯一。
            「有时候看着殷卫会觉得……我们好像认识了一辈子,我们注定了要在一起。」聊着、聊着,小芸居然就这样甜甜的笑着发傻,婷美没好气的又白了她一眼,哪有人结婚几年了还像新婚一样甜蜜的?这太不公平了。
            「你才几岁啊?一辈子……真够短的。」婷美呸的一声,小芸让她逗得又咯咯的笑了起来。
            「不要一直聊我,你呢?跟东沛还好吗?」小芸关心的询问,这两人都老大不小了,成天吵吵闹闹又分又合,明明也是很相配的一对,为什么总是橡慧星撞地球似的惊天动地。
            「他跟我求婚了……」婷美低着头搅着咖啡,双颊意外的有些泛红。
            「真的吗?恭喜——」小芸欣喜的用力拥了拥婷美,吓得后者很怕碰疼了她的肚子,这位准妈妈可别忘了她肚子里还有另一个小生命啊!
            「这就是我找你的原因,我跟东沛的最后单身派对,你跟小古板一定要参加!我们连酒店都订好了,不许说不呀!」
            随意的翻动着这些年来,殷卫修习道术所写下的笔记,狐仙小芸低声的笑着,这人真适合去开班授徒,像他这么细心、耐心的个性,再教不会那就是学生蠢了。
            「在笑什么?」煮着热水泡茶,殷卫好奇的打量着狐仙小芸,他们认识几年了?每一次望着他,都有不同的新感受,就好像你永远找不出正确的句子来形容他的容貌,只记得那头像绸缎一样又滑又亮的长发,淡淡的霞光柔和散发。
            「你还在关心当年丹元岛的那件事?」翻到了笔记中的某一页,狐仙小芸爱怜的回望着殷卫,他知道他还在内疚,自责自己为什么不够本事,不能将所有学生平安的带回来,只是那年他还太年轻,道术浅薄得自身都难保,不论再怎么安慰、解释,太过悲天悯人的殷卫始终无法走出这个心结。
            「当年若不是你的狐火烧得火光冲天,引来了附近捕渔、巡逻的船只,其它人也不能得救,我也不能平安的站在这里,谢谢……」殷卫倒了杯热茶递给狐仙小芸,后者回避他的目光。
            殷卫从来不问,让他能不去面对该怎么回答,为何他会出现?为何他会跟在殷卫身边?这个问题永远搁在那儿,就好像殷卫早已知道了答案,不问、不答,他们之间就不会越过线,不越线,他们就还能像现在这样平静的喝茶。
            「你要记住,殷司不是好人,他不会因为我的几句话就放过你。」狐仙小芸担忧的提醒,一旦他回深山里闭关,就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保护着殷卫。
            「我知道,我已经很久没再遇到他了。」殷卫垂着头回答,下意识的看着自己的掌心。他最后一次遇见殷司是什么时候?毕业前夕吧?涂方智不知第几次冷不防的捉住他的手,用鲜血在他掌心上写下个咒,只要殷卫想找他,他便会知道他想找他……
            「我是认真的,你不会了解殷司的真面目,千万要小心。」狐仙小芸扣住了殷卫的右肩,随后惊吓的连忙松手。他是空狐,他不该有这么强烈的情感,可是陪在殷卫身旁的时间愈长,他愈来愈不能控制自己,那人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轻易的牵动他的心跳。
            「你去闭关之后,我们今生就不会再见面了吧?这样也好,把时间浪费在我这个凡人身上不值得。」殷卫低声的笑着,狐仙小芸的脸色又是一变,欲言又止的神情让殷卫别过头去,故意视而不见。虽然让人小古板、小古板的喊,可是他既不傻又不瞎,怎么可能看不见狐仙小芸对他的感情有多深。
            「你说……这是浪费?」等狐仙小芸自己意识到之时。他已经将殷卫推到墙边,看见对方微微皱起的俊眉,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这么使劲。
            有多少次,狐仙小芸伸出去的手都让自己硬生生忍住的僵在半空,没人告诉过他,原来陪在殷卫身边也是一种考验,他有着千年道行,随便一阵狐烟就能制服殷卫,多少次他让自己这样的念头吓得动弹不得,他知道这就是善念、恶念的角力,一念为善成仙、一念为恶成魔,修行到他这个关卡容不得任何差错,所以他必须离开,可是离开,却是那么困难。
            「你为什么老是不设防?你知不知道,我随便一个弹指就能伤害你,你为什么老是这样?」狐仙小芸重重的捶了一拳,擦过殷卫颊边。身为空狐的他竟然会烦躁不堪,自嘲的苦笑两声,看来他是离魔较近、离仙较远。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殷卫答得很快,狐仙小芸惊讶的回瞪着他,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了,殷卫凭什么这么信任他?
            「我知道……你的修行已经到了不得不离开的关卡,所以我希望你不要回头,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不值得。」
            「你就这么想要我离开?」
            「因为我希望我们之间是缘,不是劫……」
            如果狐仙小芸有机会修成正果,却因为自己而失去这个机缘,那殷卫会一辈子良心不安。这一世,他们是朋友,也只能是朋友,如果有什么是殷卫今生无力去懂得的,一切只能等到来世再弄明白了。
            「殷卫……有时候你的善解人意,更让人难以离开……」狐仙小芸苦笑,他明白殷卫为他们彼此之间划下那道永远跨不过的鸿沟,只是为了让他能在修行上一路往前,面对这样的一个男人,他怎么可能不愈陷愈深?
            凑上前去,低头在殷卫唇畔轻轻一吻,跟着化成一阵青烟消失不见,狐仙小芸留在他身边的只剩薄唇上的一点微凉温度,殷卫低声的轻笑着,凡人的寿命短暂,他不会再有机会遇到狐仙小芸了,可是他知道,自己会记住这个朋友,永远、永远。
            「嘿……他走了吗?」轻柔的嗓音飘进书房,殷卫生命中的另一个小芸倚在门边好奇的张望,她再也嗅不到那股空灵的香气,有一瞬间,她竟然觉得有种失落感,就像一个好友突然间离自己好远、好远,虽然,她跟他,素不相识。
            「嗯……」
            厨房里,小芸哼着歌、煮着面,她已经够不会料理日常生活了,没想到竟然会嫁给一个活生生君子远庖厨的大少爷,殷卫从小到大让人照顾的太好,没人替他煮饭、洗衣,这家伙就完全不懂该怎么生活了。
            「卫官,吃饭了!」轻轻的唤了一声,小芸满足的听着书房里收拾东西的声音,他们的感情虽然不像电视剧般轰轰烈烈,但她就爱这种平淡、温馨的日子。
            「婷美找你什么事?」殷卫帮忙摆着碗筷,莫名的笑了起来。现在,一张餐桌上两双碗筷,很快的,他们家就会多个新生命。
            「她跟东沛快结婚了,在婚礼前想找以前的同学们一块儿去玩,好好疯狂一番,最后的单身派对呀!」
            小芸咯咯笑着,自从怀孕后,她的心情始终这么好,一点也没有什么孕妇常出现的各种症状,殷卫说了,这是小孩跟她的缘份,所以她万分珍惜,这个将会是全世界里她最钟爱的男人,殷卫只能排第二了。
            「结婚?这么世俗的东西他们也搞?我真是高估他们了呢!」殷卫低声笑着,他还记得火辣无比的婷美强押着他去泡PUB的日子,什么叫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不过最后还是败在殷卫太过古板的脑袋之下。
            「哇……你怎么说话愈来愈苛薄了?」小芸横了他一眼。
            「我也是殷家子孙啊!」殷卫扬扬俊眉,小芸先是一愣,随后失控的大笑起来。提起这『殷家子孙』四字,小芸真是有深刻体会。
            他们婚后虽然不住在老宅,但总是会遇到亲戚,其中就以『老认为大哥被抢走』的殷力、殷琳两人让她印象最深刻,这一大一小的尖酸苛薄,如果让她评比,绝对是世界级,不过小芸也不是省油的灯,还有什么比直接抢走他们大哥更有杀伤力?
            「你的意思呢?去不去?」
            「你如果不会觉得累,我们就去,真的好久没见了……」
            听着殷卫轻轻柔柔的嗓音,小芸感觉到今夜的不一样,语气有一丝丝忧愁、一丝丝不舍,放下碗筷走到殷卫身后紧紧拥着人,她能帮的忙不多,唯一能做的便是给殷卫无止无境的支持,这个一肩扛起整个家族兴衰的男人。
            「不开心?」像哄着小孩似的轻轻摇着,殷卫忍不住的笑了起来,有时候他真的弄不清究竟谁比较孩子气,只是让小芸拥在怀里,好像所有风风雨雨都会远离,在她身旁永远云朗风清。
            「有个朋友离开了,以凡人有限的生命来看,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了……」
            「那个每回来都将书房熏得香香的那位?」
            「嗯。」
            「那位朋友……对你很重要?」
            「嗯,很重要,一种……特别的存在。」
            面对殷卫的坦白、从不隐瞒,小芸有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有人会回答的这么干脆吗?在自己老婆面前承认有个人在他心中很特别、很重要?
            「女……的?」小芸小心翼翼的追问,殷卫愣了一下,她在想什么啊?
            「男的。」殷卫摇摇头,看着小芸那种松了一口气的模样,又觉得她这个醋喝起来万分可爱。
            「他离开,是因为要修行对吧?这是好事不是吗?你应该祝福他的……」小芸凑上前去额头碰着额头,甜甜润润的嗓音有种抚平人心情的疗效,殷卫微微的点点头,将人搂回怀里紧紧相拥。
            「吃饭!吃完你负责削水果!」小芸咯咯笑着撒娇。
            凄厉的哭喊、哀嚎不绝于耳,浓烈的血腥、恶臭扑鼻,天地间所有的痛楚、悲愤全都像江河般汇聚,一点一滴、点点滴滴,最后形成这铺天盖地的黑雾,这片黑雾聚集了天地间所有的不幸、怨气,终于凝结成一滴泪,无声无息的流入一名妇人眼里,跟着这滴泪便有了自己的意识,有了他在人世间唯一的名字,殷司。
            从他哇哇落地开始,殷司就知道自己不同于一般人,他出生的更是不同于一般人的世家,殷家的道术、殷家的正气,在在与殷司的本性相违背。
            他是天地间一切最不堪的积怨所凝聚而成,他来到人世间不是享乐、不是拯救而是毁灭,所以他凭着过人的天资写下了一道又一道被视为禁忌的咒语,他不明白为什么别人的不幸、痛苦反而能带给他力量,直到他一次又一次的夺走别人身躯,一次又一次无止境的在人世里游荡,看尽了世人的贪婪、各种情爱纠葛,殷司才明白自己最大的痛苦是永远无法解脱。
            在这个人世间不可能找到第二个人理解他,他毁不了自己,也毁不了这个世界,除非世上再也没有恶、再也没有怨,否则他永远被困在这里,跟着沉沦、跟着腐朽,永世不得超生。
            这样漫无目的的随着时间往前飘着,除了感受尘世间恶念、怨念愈积愈深,自己的力量愈来愈强大,殷司对这世间没有太多留恋,直到他遇上了生命中唯一的一盏光明,那个对着虚空中微微一笑,双颊好似晚霞些许泛红的年幼格格。
            一瞬间殷司觉得自己的心狠狠让人撞击了一下,他读懂了她单纯、清澈的眼神中暗暗隐藏的那抹残忍,她是天地间唯一一个能理解他、会理解他的女人,一个踩着别人尸体,以践踏他人为乐的年幼格格,所以他找寻她,想方设法的接近她,最后成功的夺走了她未婚夫婿的身体,迎娶到这位备受宠爱、高高在上的公主。
            只是这样美好的日子总显得短暂,当固伦和静公主『病逝』之后,殷司又重回了他无人理解的日子,不管经过几生几世,人世间不会再有第二个女人能像固伦和静公主那样明白的理解他……
            「方智……同学会你能陪我去一趟吗?方智……」不抱任何希望,林以珊机械式的开口询问。
            他们有多久没说过话了?她跟涂方智的婚姻比儿戏还不如,两人即使处在同一个空间里也是彼此视而不见,她想挽回、她想补救,可是光只她一人努力有什么用处?
            涂方智才是那个不在乎的人,他常常说没有人能了解他在做什么,问题是,他从没给过她机会去了解,林以珊知道他心底有另一个人,她曾经猜想过会不会是那个叫殷卫的男学生,只是他跟范雨芸的闪电结婚比他们这段破碎的婚姻更令人震惊,渐渐的,她就不再追问了,渐渐的,她就习惯了涂方智背对着她的身影,就好像今晚一样,蒙着头盖在被子底下,这就是他们之间仅剩的关系。
            「算了,我是多问了,你一定会去的不是吗?谁叫你是系上最受欢迎的教授。」林以珊自嘲的苦笑,跟着关上灯,背对着涂方智躺下。
            轿车缓缓驶进停车场,殷卫有些傻眼的望着小芸,后者同样也不敢相信的回望着他,只不过是办个结婚前的最后单身派对,不需要到如此奢华的饭店进行吧?蔡东沛跟许婷美两人在做什么啊?
            「你确定,这只是他们俩的最后单身派对?我怎么觉得是在这里举行婚礼啊?」殷卫小心的扶着小芸下车,他不太习惯参加这类活动,若不是因为小芸的关系,一般而言,他会尽量让自己远离这些场所,愈是大型的建筑物,愈容易聚集那些脏东西。
            「你知道的,他们俩做什么都很夸张啊!当年我们闪电结婚把婷美气的呢!她一直以为她会比我早结婚。」小芸咯咯笑着,殷卫静静的回望着她。因为殷卫的个性关系,所以他们的婚礼显得有些过分简单、阳春,如果不是有个对照组,他从没想过,或许,小芸也想要个盛大的婚礼。
            「你……你会不会后悔?」
            「后悔什么?后悔嫁给你?后悔我们的婚礼一点也不华丽?笨蛋……我那时只想着要赶快嫁给你,赶快把你套得牢牢的,才不让第二个人有机会把你抢走,我很心机吧?」
            「是啊!没想到我老婆是心机鬼,吓一跳哩!」
            「知道就好,敢乱搞我就吃了你!」
            「哎呀、哎呀!这不是传说中的殷氏夫妇吗?终于舍得出现啦?」饭店大厅,东沛夸张的大声喊着,惹得其它入住的旅客频频张望,那两个刚走进大厅的当事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万分尴尬,就知道一定会遇到这种场面。
            「蔡东沛!」小芸凶狠的瞪了他一眼,相比之下,同科系的两人自然比殷卫这个物理系兼转学生的人更熟络,况且个性上也是小芸比较开朗,所以像这种公关方面的事情,一向都是由小芸出面打理。
            「快Check
            in,婷美在等你哩!女王等的都快发火了!」东沛扮了个鬼脸,在小芸身后朝殷卫挤眉弄眼。这个娶走了他们系上古典美女的幸运男人啁!活该让其它男人讨厌,不过娶走另一个大美女的东沛则感同身受的将殷卫视作自己人,这种苦只有他们兄弟俩知道,其它男人没那个福份理解。
            「Check in?」殷卫跟小芸两人异口同声,只是个派对而已吧?
            「喂……我跟婷美的最后单身派对耶!不喝他个三天三夜说不过去吧?我们已经包下一层楼了,去登记个房间……小古板,你不会是想酒后上道吧?这是不行的唷!」东脚摇摇手指,殷卫一脸苦笑,和他相熟的人都知道,他是滴酒不沾的,东沛跟婷美当然也知道,只不过这两个没分没寸的家伙,从来都是知道归知道,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包下一层楼?蔡东沛,你疯啦?」小芸啧的一声,东沛又一次的摇摇手指大笑起来。
            「不是疯了,是发了!我现在可是事业有成的成功人士唷!快去登记啦!不陪我喝个够就不放你老公回去!」东沛强押着殷卫去柜台登记,年轻的女性服务员频频打量殷卫,这人虽然始终如一的纯白唐装,但是在小芸的巧手打理下,原来可以弄出这么多变化。
            「我不喝酒的……」低着头,登记着姓名,殷卫好心的提醒东沛,后者没好气的白他一眼,这年头居然还有不烟不酒、不嫖不赌的好男人,找只恐龙机率都高过这个。
            「哥哥我结婚啊!结婚啊!你就为我破例一次会死喔?不喝昏头怎么结?」东沛得意的笑着,一大票男人在那里暗中计划,大有趁机放肆一番的意图。
            「喂!你想酒后乱性拉着我家卫官干嘛?」小芸嘟嘴,她太了解殷卫那种不懂得拒绝朋友的滥好人个性,跟东沛那些混蛋们相处久了,她担心殷卫傻傻的就被卖了。
            「拉的好!小古板,帮我盯着他,蔡东沛如果真的敢乱来,你就帮我把他扁死算了!」准备当新娘的婷美还是一副气焰高涨的模样,狠狠瞪了柜台的女服务员一眼,扯着殷卫的左手晃啊晃,这个笨蛋不晓得该用婚戒吓退这些不知死活的小女生吗?
            「登记好了?小芸归我,小古板归你啦!」婷美咯咯笑着发号施令,霸道的挽着小芸离开,得到特赦令的东沛当然不放过这种机会,拽着殷卫就下楼到饭店附设的酒廊非喝他个通宵不可。
            几个年轻女性围着桌子嘻笑,悠闲的喝着下午茶,小芸时不时的看着婷美,由衷为她这个好姐妹开心,从她的气色来看,婷美真的过得很快乐。
            「啊……真想不到,小古板会愈长愈帅,家里还那么有钱,早知道就不让给你了。」婷美哼哼两声的开着玩笑,小芸伸手握了她一把,好姐妹自然是什么都可以共享,唯独殷卫不行,这个男人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你不要小古板、小古板的喊卫官嘛……」小芸嘟嘟哝哝的抱怨。让这一票同学们这样乱喊,好几次她也差点跟着脱口而出,是说,殷卫的个性确实是太保守了点。
            「喔喔喔!心疼喽!」其中一名姐妹淘取笑着,小芸佯怒的捶了她一记。当年在学校里,除了小芸、婷美是风云人物之外,殷卫也很受欢迎,以他的外貌来说,高挑、俊美,没女孩子倒追就太说不过去了。
            「我又没骂错,他实在太夸张了,当初一起去PUB玩时,他一晚上居然敢拒绝十个、八个想泡他的正妹,专门负责把场子搞冷啊!」
            「这又不是卫官的错,他不习惯夜生活嘛……」
            「那时候我还猜想他要不是Gay,大概就是生理机能有问题了。结果呢?结果呢?这家伙竟然在你房间过夜啊。你都不晓得那时我一开门,结果发现殷卫躺在你床上几、乎、全、裸,我幼小的心灵打击有多大吗?」
            「还说呢……你的尖叫声差点没把我给吓死……」
            几个女孩子回想到当年那一幕,禁不住咯咯直笑。
            那时就好像三流肥皂剧的情节一样,婷美连敲都懒得敲一下,自行开锁进门,然后尖叫,吓醒了睡迷糊的殷卫,也吓傻了刚洗完澡的小芸,三个人就僵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全拜这一声尖叫,殷卫跟小芸交往的事情算是平地一声雷的闹得人尽皆知了。
            「你喔……」婷美戳了戳小芸脑袋,果然最劲爆的是最古板的那位。
            「喂……那不是林以珊吗?」刚啜了一口果茶,小芸好奇的望了望像个鬼影似飘过她们身后的女人。
            「是啊!人文思想学系也在这里办同学会。」婷美回答的理所当然,不以为意的挖了一大口提拉米苏吞下。
            「你……你故意选在这里办派对的吗?」
            「是呀!我、在、炫、耀!谁让蔡东沛把过人文学系的美眉,我要让她知道,蔡太太是我!」
            酒廊里,一大票男人几杯烈酒下肚后,嗓门不由得大了起来,笑声、骂声不断,八卦起来热血劲头不输女人。
            「你们知道吗?听说人文思想学系的林以珊真的嫁给涂教授耶!他们差多少岁啊?」身为死党,士哲尽责的提供最新打探来的消息,这么刚好,他们也在酒廊里碰上人文思想学系的同学,两方人马交流了一下近况。
            「嫁了?我怎么听说他们感情不好?」东沛摇摇头,随即好玩的观察着坐在他身旁的殷卫,刚刚让他硬灌下了两杯龙舌兰酒,现在整个人明显的在恍神中。
            「你还行吧?要不要再来一杯?」不知道为什么,东沛的最后单身派对会演变成灌酒大会,而且被灌的那个还不是他,殷卫努力的集中注意力,他现在是头晕眼花,都有些幻听出现了。
            「你……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打了个酒咯,殷卫像个小孩子似的侧着头专心听着,他不怎么肯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听到什么。
            「喔喔喔……兄弟,坐好、坐好,你真的喝多了。」东沛苦笑,他一开始只是好玩而已,哪知道殷卫的酒量真的那么差,现在整个人晃得快坐不稳了。
            「你们……真的没听到吗?铁链……拖地……」殷卫揪着东沛的衣领,坚持着自己的意见,后者求救似的看了看其它幸灾乐祸的同学,怎么没人告诉他,殷卫喝醉了会发酒疯啊?
            「唷唷……兄弟、兄弟……老天!我送他回房。」东沛认命的拉起殷卫,早知道就听小芸的警告,别让殷卫喝酒了。
            「站好、站好……殷卫,你不要赖在我身上!」好不容易将人扶进电梯,东沛挣扎的想让殷卫自行站好,偏偏那个家伙喝醉之后好像丧失了平衡感一样,倚在墙边他都能往下滑,害得东沛只好尽可能将人揽住,但是这画面很诡异呀!两个高挑的年轻男子搂搂抱抱,其中一个还醉得不知天南地北,不知情的人搞不好还误会他是不是打算迷奸殷卫哩!
            「声音……你没听见……声音吗?」殷卫侧着头认真听着,东沛让他搞得紧张起来,饭店里的空调总是特别冷,脖子上的寒毛直竖,伸手狂按着关门键,偏偏电梯的门一直没合上。
            「铁链……拖地……」殷卫想探头出去仔细听一下,东沛反射似的将人拍回来,突然间电梯门要关不关的抖了两下,跟着头顶上的照明灯闪烁个没完,有一瞬间,东沛发誓,他好像看到有一只颜色尽退的手掌按在门边。
            「殷卫,你……你有没有看到……」东沛将人拽在身边拽得死紧,神情紧张的询问,头顶上的照明灯恢复,电梯门顺利关上,一切运转的极为正常。
            「撞鬼跟火灾一样,千万别搭电梯喔……」殷卫阴阴的笑了两声,东沛盯着人张口结舌,然后从头顶到脚趾一阵恶寒、发麻。
            半拖半抱的将殷卫带回房间,站在门边东沛才意识到他们将房门卡留在小芸那里,这下有趣了,他身边有个醉得开始胡言乱语的殷卫,是要留在门外等那些长舌妇回来呢?还是再拖着殷卫回酒廊?其实他最想做的是把殷卫扔在这里然后他自己回酒廊,只是这么做的话,他就得自己去搭电梯,不晓得哪根筋不对了,他突然觉得现在独自去搭电梯有点毛骨耸然。
            「芝……麻……开……门……」殷卫低声的笑了笑,眼睛眨了眨,房门应声而开。
            「你……殷卫,你……你是怎么办到的?」还在惊疑中,东沛傻愣愣的跟着殷卫走进房间,后者不怎么满意房间里太过阴暗,伸指一弹,房里所有照明设备全都亮了起来,东沛更恐惧的瞪着人,房门卡没有插啊!哪来的电开灯?
            「殷卫,这些是你做的?你有特异功能?」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显得太兴奋或者太害怕,东沛小心的扶着殷卫,让他安稳的坐在床边,酒醉的人似乎平衡感都非常差啊!他就连坐着都能东倒西歪。
            「不是……这是殷家道术……」
            「道术?你别吓唬我啊!又不是在拍电影!」
            「吓你?我没有在吓你,还有更可怕的……」
            像是要证实自己并没有说谎一般,殷卫跌跌撞撞的走到书桌旁,随便捡起一枚铜钱,划破自己中指,鲜血抹过铜钱中心的方孔上。
            「你……过来……」虽然是命令句,可是殷卫却自己晃晃悠悠的走上前去,东沛害怕他撞伤自己连忙扶好人,铜钱轻轻划过他双眼。
            「你在干嘛?」东沛一句话才刚出口,下一秒钟倒吸口冷空气,喉咙间不断冒出惊吓得哽住的咯咯声,抱住殷卫的双臂不由自主的收紧。
            四、五个面色苍白,两眼空洞的男人将他们团团围住,前一秒还只有两人的饭店客房,下一秒却变得如此拥挤,那几个近距离面无表情的特写突然间凑在眼前,东沛直觉得自己快要昏倒了,偏偏最该死的是殷卫竟然真的醉得晕倒在他怀里,除了跟那几个人继续大眼瞪小跟之外,东沛已经做不出任何反应。
            啪的一声,少了殷卫的灵力支持,房间里的电力系统『恢复正常』,所有照明设备同时一灭,最后只听见东沛有生以来最凄厉的一声惨叫。
            酒杯相碰,听着其它同学叙述着毕业后,每个人或升学、或就业不平凡的际遇,林以珊勉强的挤出个笑脸,强咽下肚子里那一阵阵翻滚着的恶心感。
            她本来是班上最受人瞩目的焦点,她的成绩、她的专业,她的一切一切,哪一样不是胜过这里所有人,甚至,连她的婚姻都高人一等,一向以钻石王老五著称的优雅教授涂方智终于点头娶她,可是她现在坐在这里却万分难受,因为事实的真相永远那么残酷,她不再是聚光灯下的唯一亮点,也许从来都不是。
            「真是巧了,你知道许婷美跟蔡东沛两人也挑这间饭店开单身派对吗?听说他们班的都来了,女的在喝下午茶聊是非,男的已经在B1的酒廊喝开了……」身旁的女人吱吱喳喳,林以珊报以尴尬的笑容,她早已不记得对方的姓名了,却还得装做熟络的听她继续聊着。
            「嘿!他们班就许婷美跟范雨芸两个正妹,真是便宜了蔡东柿那个烂人了,听说范雨芸也结婚了?」男人八卦起来也不输人,林以珊扶着额头,她觉得无聊透顶,却偏偏不能表现出来,努力强扮着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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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3 12:35 | 显示全部楼层
「喔喔!范大美人早结婚了,是物理系那个高材生啊!好像叫殷卫什么的……」几个人凑在一块儿嘀嘀咕咕,林以珊原本意兴阑珊,但一听见殷卫的名字,突然间背脊凉了一凉,一些不好的回忆猛然浮现。
            「以珊,你记得殷卫吗?他不是跟我们去过丹元岛?后来怎么了……我一点也不记得他是怎么回来的,他好像不在救援的船上啊?」几个当初有到丹元岛上做野地研究的学生好奇的讨论起来,他们的记忆全让狐仙小芸的一阵狐烟搅迷糊,所以没有人记得殷卫是怎么离开,甚至,没人敢肯定他当初究竟有没有跟着去。
            「我不太记得了……」林以珊轻笑两声,当年的丹元岛事件,已经成了一种禁忌,毕竟,不是所有同学都幸运回来,所以系上的同学们都默契的不再提起,久而久之就变成了似是而非的传说。
            「别提这些了!以珊,教授怎么没来?」男同学们开始起哄,涂方智在他们心目中是永远崇拜的偶像,一点也不年轻却能迷倒一票女学生,他的谈吐、幽默感全是男同学们全力记笔记的地方。
            「他来了,只是最近太累,在楼上的客房休息。」林以珊礼貌的微微笑,婉拒了其它人的打扰。
            再喝了几杯,林以珊终于忍不住离开会场,强压住胃液翻滚的恶心感,快步走入女厕里。
            凝望着镜子里憔悴的女人倒影,她都快不认识自己了,苍白的脸色、泛青的眼眶,她有多久没有真正开心?
            一阵麻麻痒痒的感觉爬过手臂,林以珊心惊的瞪着自己冒着青筋的双手,皮肤底下像是有无数小虫在钻动,难以忍受的恐惧感笼罩,她疯狂的抓着双手,直到皮开肉绽,大量的冰水冲走伤口上渗出的透明液体,她绝不能让当年丹元岛的事件重演,她不会被那些寄生的小虫打败。
            「以珊……你的手?」推门进来的女同学盯着林以珊的手臂惊叫,气氛一僵。
            翻找着包包,小芸皱起秀眉,她记得房门卡在她身上啊?婷美不耐烦的狂按门铃,到B1酒廊去找东沛跟殷卫,结果那两个男人早上楼了,等了半天还不来开门,鬼鬼祟祟的在干嘛?
            「小芸!婷美!我们在这里!」突然间,东沛冷不防的拍着自己未来老婆回他们的房间,小芸摸不着头绪的跟过去,才进房间就闻到浓浓酒气,还有在床上缩成一小球,早睡得天塌不惊的殷卫。
            「老天……你们灌了他多少?卫官不喝酒的!」小芸瞪了东沛一眼,心疼的凑到殷卫身边,很意外的发现他身上的酒味其实不重,只是这家伙一杯倒,喝得再少一样醉得爹妈都不认得。
            「你在搞什么啊?」婷美也跟着横了东沛一眼,她抱怨的是,怎么扔个喝得烂醉的男人到她床上?东沛的脑袋在想什么呀?
            「他们的房间……不干净……」东沛干笑两声,小芸完全没注意,婷美则没好气,不干净不会叫客服经理上来骂一顿吗?
            「不是那种不干净,是……是……」光瞄一眼就知道他未来老婆误会了,东沛结结巴巴的不晓得该怎么解释才不会吓到这两个女人。
            低吟几声,殷卫抚着头,艰难的爬了起来,小芸焦急的冲了杯热茶给他,这种味道随便的茶包,勉勉强强能醒酒吧?
            「头……好痛……」殷卫还在恍神,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认出他眼前忧心忡忡的女子是自己老婆,心里暗暗的赌咒发誓,这辈子再也不碰酒了。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茫然的望了望四周,虽然饭店客房大同小异,但这里明显不是自己房间,殷卫还保有这点辨识能力。
            「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你把殷卫弄来我们房间想干嘛?」婷美扬高半边眉毛质问,这些男人真是半刻都不可信任,多喝几杯酒,什么见鬼的事情都搞得出来。
            「哎呀……他们房间闹鬼啦!我怎么敢把他一个人扔那?」东沛自暴自弃,话才刚出口,背脊就寒了一下。
            「闹鬼?你……你看得见?」一口热茶差点没呛出来,殷卫惊讶的瞪着东沛,认识这么久了,他从来不知道对方有阴阳眼。
            「全拜你所赐啊大少爷……你拿那个铜钱在我眼睛前晃一晃之后,我就突然看见房间里多出好多人……」东沛说边打冷颤,害怕的左看右看,幸好这间客房还算『干净』。
             「我……我替你开了天眼?这下糟了……」
            「喂!你不要说糟了啊!这样我会很害怕,有没有办法补救一下?我不想看见那些啊——」
            「呃、那个……过一阵子就会没事的……我想……酒醉时候的法力应该不会支持太久……」
            「是吗?要多久啊?」
            「一、两个月……」
            「什么?一、两个月?」
            五雷轰顶似的尖叫,东沛不敢相信的瞪着殷卫,他竟然要看见那些可怕的东西,凄惨的过一、两个月?这家伙是法力太强还是太两光?完全没事找事啊!
            「你这么激动干嘛?卫官都这样过一辈子了,也没见他抱怨嘛……」小芸横在两人之间,她自然是护夫心切,要不是那些猪朋狗友灌酒,殷卫哪会喝醉,不喝醉,他也不会闯下这种祸啊!说起来还不都是东沛自找的?
            「喂,你又没试过,这种感觉很差啊……张开眼睛就会看见一堆断头、断手的人在四周闲晃……」东沛自己吓自己的愈说愈害怕,殷卫本想提醒他,这世上没那么拥挤,不过看他的神色,这时候还是少开口为妙,省得东沛又爆一次。
            「我才不去试呢!卫官说,如果心理准备不够、意志不坚强,随便开天眼很容易被吓疯的。」小芸不解释还好,一解释东沛脸色更难看,恶狠狠的又瞪了殷卫几眼,一旁的婷美则是跃跃欲试,她一向自许胆大,有机会见识一下,怎么可以放过。
            婷美正想开口要求殷卫也替她开天眼,后者突然俊眉皱紧侧耳聆听,一见到他这种模样,东沛整个人紧张起来,害怕不知道哪个角落会有东西冒出来。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殷卫狐疑的走近房门,如果他没听错,那分明是铁链拖地的声音,怎么会在饭店里出现?
            好奇的拉开房门,殷卫倒吸口冷空气,机警的双臂护在胸前,跟着整个人向后飞跌,吓得小芸、婷美两个女人尖叫连连。
            「喂!你是谁啊?怎么可以随便打人?」东沛讲义气的冲到门边,他清楚的看见有个穿着白衣白裤的男子,不由分说的猫了殷卫一棍,治安怎么能差成这样,连高级饭店里都有流氓行凶斗狠?
            「东……东沛!快回采来!」殷卫吃力的爬了起来,双臂一阵剧痛,小芸惊吓的蹬着他手上的瘀痕,青得泛紫。
            「太过分了!快、快报警!」一旁的婷美也很不平,同时又担忧的将东沛拉回房间,锁好房门,她虽然没看见发生了什么事,但从殷卫手上的瘀伤来看,用猜也能猜到凶手使用的是棒状的凶器,万一东沛也让人来一棍怎么办?
            「不要报警!」殷卫急叫,房内的其余人不解的回望他。
            「他……不是人……」轻轻一叹,殷卫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现在他分不清究竟是手臂还是脑袋哪个比较痛了。
            女厕里,林以珊的同学紧张的想替她包扎手上的伤口,前者脑袋里却只剩秘密让人发现的难堪与恐惧。当年一同上丹元岛的人,有几名并没有那么幸运能活着回来,虽然对外说明他们遇到不幸,让寄生的小虫感染了不知名的病毒死亡了,但林以珊知道真相,那些人变成另一种生物,悲惨的关在不见天日的研究室里,让人无情的对待,就像一块生肉一样任人切切割割研究。她不能让人发现她也被寄生、被感染了,她的人生不能再一败涂地,绝对不可以。
            「以珊,你还好吗?」冰水仍在冲刷着她伤口上渗出的不明液体,女同学焦急的追问,得到的响应却是林以珊一记阴狠的眼神,为了生存下去的杀意。
            小心的替殷卫包扎着手臂上的伤口,青得泛紫的瘀痕,光想想,小芸都觉得替他痛。
            「什么叫他不是人?你、你是说……」东沛害怕的背抵着房门,意外的让殷卫打开了天眼,现在他看谁都不真实,天知道站在他眼前的究竟是不是人。
            「刚刚那个打伤我的,不是人,所以你报警没有用。」殷卫微微的叹了口气,小芸望着他的眼神复杂,她既然嫁给他、嫁进殷家,自然理解他面对的是什么危险,可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殷卫如此无力的模样,以往,不管多可怕、多强悍的妖魔鬼怪,没有殷卫收伏不了的,但这一次真的很不一样。
            「你不能收伏吗?」小芸小声的询问,眼底尽是关心、担忧,她的殷卫是打不倒的天,那张刀削似的俊脸应该永远阳光快乐。
            「那不是冤魂、恶鬼,打伤我的是鬼差,也只有哭丧棒能把我打成这样。」殷卫看着自己双手苦笑,领有符令上阳间执法的鬼差,手上的哭丧棒凌驾于一切道术,自己等于是送上门去讨皮肉痛。
            「鬼差?他怎么可以随随便便伤害你?」一听见是鬼差,不知怎么的,东沛的胆子就稍微大了点,就好像一般人会怕流氓,却不见得会怕警察一样。
            「预先警告吧?如果我敢插手,下场就不只是一棍这么简单了……」殷卫深吸了口气,眼中的忧虑还是怎么也无法抹去,小芸盯着他久久不语。
            「卫官……你有事瞒着我?」小芸直勾勾的望着殷卫,那双眼睛不会说谎,她能读懂殷卫心里的害怕。
            「我听见……不只一个铁链拖地声,不只一位鬼差在饭店内游荡,准备执法。」
            「什么意思?」
            「这饭店可能会发生意外,又或者其它的不幸,总之,死的不只一人……小芸,你们还是先离开吧!」
            扶起小芸,殷卫果决的行动着,他最担忧的正是小芸母子俩,如果会发生什么意外,他不能让她待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那你呢?」一旁的东沛也觉得此地不宜久留,打算带着婷美一块儿离开,但又听出殷卫语气中的迟疑。
            「我不能说走就走,这里还有我们的同学不是吗?我去通知他们一声,说你们的派对改地点了……替我照顾小芸。」殷卫微微笑,就连一只小动物他都不忍心见死不救,更何况是人。
            「你站住!卫官……别去做傻事……」小芸一把捉住殷卫的手腕,碰触到了他的伤口,惹得后者俊眉一阵纠结。
            静静的凝望着人,小芸太明白殷卫想做些什么,他如果不知道,也许就不会插手去管,可是他偏偏知道了,别说饭店里还有他的朋友,就算只是陌生人,他也一定会尽全力去救人,但是命数已定是不可改变的,有些人就是注定了该枉死,要怎么救?
            这可能是他前世的错,又或者是前前世的错,命运让他们走到一块儿,全都来到这间饭店,一件意外带走所有枉死之人的性命,这不是他殷卫一个人能逆转的。
            「是你说的,鬼差执法你不能插手,否则就不是一棍那么简单。」小芸握着殷卫的手很坚定,她如果不跟着他一起走,那就陪他留下,如果真的得罪了鬼差得挨哭丧棒,她替他挡。
            「一起走吧……不然小芸不会离开的。」婷美轻声的劝着,她太了解她的姐妹,她的脑袋跟她的脸蛋一样古典,出嫁从夫这种鬼信仰只有她还牢记。
            安静的点点头,殷卫任由小芸拉着离开客房,他心里头重重压着一道阴影;一道他从来没认真想过的阴影,如果,如果那个鬼差站在小芸身后,他还会这样平静、自在的说不管就不管吗?人都是自私的,他自问自己做不到,他的修为没那么高,没办法如此超然。
            电梯里的四人很沉默,东沛与婷美两人是因为紧张,开了天眼之后,东沛确实看见了许多模模糊糊的鬼差影子,他不会说谎,尤其不会对婷美说谎,连带的让这个看不见的女人跟着莫名害怕;殷卫跟小芸两人无语,是因为各有各的心事,小芸忧心着殷卫会为什么天下苍生之类去做傻事,而殷卫……他触碰了心底一个令他害怕的秘密,一个连小芸都不得不隐瞒的秘密。
            自从小芸怀孕后,他曾为他未来的儿子开过一次卦,结果那次失败了,以他的功力没理由开不出卦象来占卜他未来儿子否吉与否,那时,老爷子曾安慰他可能是关心则乱,精神不能集中才会功力大失;可是现在他有些明白,开不出卦象不是因为他失常,而是……根本没有卦象,一个不存在的生命,哪来的卦象显示他的否吉?
            医生说过,小芸不容易怀孕,所以她很宝贝这个得来不易的小生命,殷卫不敢想象万一失去他,小芸该怎么办?他又该怎么办?
            「卫官……」电梯门打开,小芸让走廊上急奔而过的人群惊吓得整个人缩进殷卫怀里。
            「怎么了?」东沛情急的随便捉住一个人追问,两人一照面吓了好大一跳,一个财经系、一个人文思想学系的居然用这种方法相遇?
            「小筑死在女厕里!」扔下这句,那个男子挣脱东沛的手,笔直的冲去案发现场,电梯里的四人面色铁青,殷卫他确信,刚刚那一瞬间,他听见了铁链拖地的声音……
            警方还未抵达前,所有人让饭店的安全人员阻挡在女厕外,殷卫他们无法进入,自然不明白究竟发生什么事,只能从旁听来一些八卦,似乎是有人袭击了小筑,抓着她的头发去撞洗手台,几乎将她整个头颅砸碎,如此丧心病狂的手段,饭店的旅客人人自危。
            「卫官……」小芸揪紧殷卫的衣袖,她能感觉到他正在微微发抖,目光直勾勾的瞪着虚空中的某处,小芸试探性的推了推东沛,引起他的注意,刻意让他也看向殷卫注视的方向,果然如她所料,东沛脸上的血色一瞬间完全退去,那里肯定有什么。
            「殷卫!我们快走!」东沛一手揽着婷美,一手硬拽着殷卫回客房,小芸不明究理的跟上。现在还是一片混乱,饭店内发生命案,既然监视器没有拍到什么可疑的人士离开饭店,自然所有旅客都有嫌疑,这下子,殷卫他们没办法离开。
            虽然天眼才刚开没多久,东沛自问神经也没那么大条可以无动于衷,不过怎么说他也是个男人,自然不能太过胆小。但是刚刚瞥到的那一幕,实在吓得他有点心脏无力。
            一个头颅被砸破一半的女人,一个血流满面、表情狰狞的女人,全身让铁链锁住还死命往殷卫的方向扑,那个神情、那种眼神,怨气冲天的控诉,为什么不救她?为什么眼睁睁看着她让鬼差带走枉死?她的不甘心震慑了东沛,更重重的打击了殷卫。
            「我……怎么可以见死不救?」殷卫喃喃自语,他空有一身的道术,结果面对一个枉死的女人,他竟然选择见死不救?
            「卫官!你清醒点,你如果救了她,那就不只是犯了家规,更是犯了天条,看着我、看着我!你没做错什么,命中注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小芸捧着殷卫的脸颊斥喝,后者只能茫然的回望着她,小芸也许善解人意,但她永远不会明白殷卫看得透生死的苦。
            「我没事……让你担心了。」殷卫浅浅的笑了笑,他偶尔会如此钻牛角尖,幸好娶了个精于算计,永远那么冷静的老婆。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小古板说听见不只一个铁链拖地的声音,东沛也看到不只一个鬼差影子,是不是还会死人?」婷美锁好了房门,神情紧张,她虽然遇过什么降头的邪事,可是亲眼见到……呃……不错亲眼看见,这么近距离的接近一个死人还是头一回。
            「是啊是啊!凶手还没离开饭店,意思是他会继续杀人吗?老天……怎么会选到这间饭店啁?」东沛缩了缩脖子,早知道就不贪图这里的奢华了,学人办什么最后的单身派对,这下真的『最后』了吧!
            「警方应该很快就可以抓到嫌犯,到时我们就可以离开了,在此之前我们还是别走散吧……只是这样,你们的派对可能就得取消了……」小芸苦笑的安慰着婷美,后者泄气似的瘫在床上,她本来只是打算好好炫耀她嫁了个有钱的老公而已嘛!哪晓得会这么倒霉。
            背抵着紧急逃生门,林以珊看着自己沾满血腥的双手发抖,她没想过要杀人,她真的不是有意的,可是那一剎那间她控制不了自己,使劲的拍着小筑的头往洗手台上撞,飞溅的鲜血混杂着脑浆,温热又浓稠的腥味,让林以珊一时间忘了害怕,甚至还有些兴奋,直到小筑不再挣扎,她才意识到她杀人了,害怕的逃离案发现场。
            「我不能让人捉到……我不能被人发现……」看着双手的伤口又开始渗出透明液体,林以珊喃喃自语,为了自保、为了生存下去,她不在乎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逃生门冷不防的打开,林以珊失去平衡的跌倒在地,一只男人手臂急忙的拉住她,林以珊震惊的瞪着他手上的伤疤,她甚至可以感受到当初这个伤口是怎样慢慢的渗出透明液体,流过的皮肤是怎样的奇痒无比。
            「以珊?你怎么在这里?」那个男人担忧的追问,林以珊不记得他的长相,可是却清楚的认得他颈子上的伤疤,她看着那灰白的皮肤布满浓疮,就算隐藏的再好也难逃她的眼睛。
            「以珊,你的手?」那个男人倒吸了口冷气,林以珊的心顿了一下,被发现了?他发现了她的秘密,就如同她发现了他的秘密,她绝不能让他有机会再伤害她一次,她绝不会再感染一次那可怕的寄生小虫。
            林以珊发狠的扑上前去,掐着、咬着那个男人,直到颈动脉的鲜血飞溅为止。
            一辆又一辆的警车驶进饭店的地下停车场,第一桩命案还没解决前,又在同楼层另一端的紧急逃生门后找到第二具尸体,相隔不到三十分钟连续发生两起凶杀案,警方高度重视这个事件,一方面要捉到凶手,另一方面又得赶紧厘清其它人的不在场证明,让无辜的旅客尽快离开。
            饭店的客房经理好脾气、耐着性子一间一间去敲门解释,为什么还未证实自己毫无嫌疑的旅客得留在客房中等待,除了协助警方办案是一般市民应尽的义务之外,另一方面留在房间里也能确保他们不会受到凶手的杀害。
            「真是抱歉了,希望你们能配合。」客房经理深深的一鞠躬,得知他一间一间的去道歉、解释,小芸不禁都有此同情这位客房经理了。
            「其它人还好吧?」东沛担心的追问,他是这次派对的发起人,如果为了给他跟婷美两人祝福,却害得自己的大学同学受伤甚至丧命,那真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事情o
            「蔡先生的同学们都平安,只是……」客房经理欲言又止的模样让殷卫他们忍不住的紧张起来,又出事了?
            「那个人文思想学系的同学会,跟蔡先生是同校吧?除了那位女士之外,又一位先生遭到杀害,颈动脉断了,失血过多死亡。」客房经理打了个冷颤,他偷听到鉴识课的法医私下交谈,听说硬生生咬下一大块肉,颈动脉就是这么断的,凶手若不是太没人性,就是完全疯狂了。
            「又有人死?」婷美害怕的捂住嘴,一双美目下意识的瞟向殷卫,她本来还不怎么相信什么鬼差勾人,可是短短三十分钟内连死两个人,实在很难解释。
            「是啊!听说现在有个女客人失踪了,大家很担心她。」客房经理擦了擦汗,求神拜佛赶快抓到凶手,再多出几件命案,饭店就只能关门大吉了。
            「是谁失踪了?天吶……为什么凶手一直针对我们学校的人?」小芸忧心的看着殷卫,她虽然不希望他插手这件事,但一再听见自己的同校同学遇害,心底的难受无法形容。
            「这……这就不太清楚了,请你们别离开房间,一切多小心。」客房经理再次鞠躬,交待几句后离开客房,婷美机警的将门锁上。
            「卫官……你怎么了?」从刚刚开始就一语不发,小芸关心的握了握殷卫冰凉的手,后者回望她的眼神坚定,他下定决心了。
            「我不能阻止鬼差勾魂,但是我能阻止凶手杀人,上天给我这一身道术,不是让我站在一旁见死不救的……」
            「殷家道术不是不能对付凡人?殷卫,你不能做傻事!」
            「傻瓜……除了道术之外,我不是那么不堪一击吧?」
            浅浅的微笑再度高挂,小芸望着殷卫有些发傻,她就爱他那股低调的自信,如微风般温柔的坚强。
            「殷卫,这太危险了,还是交给警方吧……」东沛不赞成,殷卫除了个子高挑之外,其实不算太健壮,没事跑出去追捕凶手,万一被宰了怎么办?
            「我会小心的,请你们替我照顾小芸……」殷卫决定的事,没有人能改变他的主意,微笑的握了握小芸的手,后者虽然担心,但她永远支持殷卫的所有决定。
            正当他拉开门那一瞬间,殷卫的脸色立变,血气尽退苍白得吓人,震惊的瞪视着空荡荡的长廊,就好像尽头处有什么可怕的妖魔鬼怪现形挑衅似。
            「鬼差……」殷卫倒吸了口气,他从没听见这么密集、数量这么庞大的铁链拖地声,就好像地狱里的所有鬼差全到阳间执法一样……
            颤抖的缩在储藏室角落,林以珊环抱着身体,黏稠的恶心气味一阵、一阵的自她身体里散发出来,不管她再怎么掩饰、隐瞒,她无法阻止不断流出她体内的透明液体,看着自己肤色一点一点变成灰白,浓疮一个一个冒出,她不想变得跟那些半鱼半人的恶心怪物一样,她更不想让人关在不见天日的实验室里研究一辈子。
            「快找找!她一个人如果遇上那个凶手该怎么办?快找……」闷闷的交谈声自门后传来,林以珊心惊的随手抓起摆在架上的日光灯管,门锁转动,她紧张的闭气,握紧手中的日光灯管。
            「以珊?喂!以珊在这里!我们终于找到你了,受伤了吗?你怎么……」第一个开门的男人话还没说完,林以珊发狂似的冲向他,手中的日光灯管无情的朝他头上砸下,破碎的玻璃碎片扎进他眼睛里,那个男人仅仅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喉咙便让碎片割断,鲜血洒得林以珊一头一脸,湿湿黏黏的让她头发全沾在脸上,令人心寒的狰狞。
            「以珊!你疯啦?」跟着来找寻林以珊的其它人,全让这一幕吓得呆立现场,还没来得及回过神,就看见她扑向第二人,发狠的将断裂的日光灯管刺进他心口,一次、两次,失控的狂捅着。
            「快拉住她、快拉住她……」其余人想尽办法想拉开林以珊,却没料到这个疯癫状态下的女人气力有多大,鲜血不断喷出,染红了原本就是暗红色的地毯,慢慢向外扩散。
            半刻不敢停歇的冲上楼,殷卫寻着那些铁链拖地声追踪到旅客较少的一个楼层,空气里飘散着浓浓的血腥味,心跳不由得加快,他来迟了。
            「救……救命……」微弱的呼救声,殷卫连忙冲到长廊最末端的储藏室前,映入眼中的是倒在地上的五、六个男人,浑身是血,伤口深可见骨。
            「是谁?是谁杀伤你们?」殷卫脱下自己的纯白唐衫,紧紧的按在这个男人大量冒血的伤口上,害怕的望着阴暗的角落,拖着铁链的鬼差正一步一步靠近。
            「林、林以珊……」每开口说一次,浓血就不断的自他口中涌出,目光涣散的东飘西飘,最后也注意到阴暗的角落,不由自主的猛发颤,意识到了那些苍白得像游魂似的男人是什么身份,害怕的不断往殷卫这边挤。
            「不要……不……我不想死……」出气多、入气少的求救,哀凄的眼神让殷卫无法面对。他还不知该怎么安慰对方前,衣领一紧,整个人让一股莫名的力道扔了出去,重重的撞在墙上,肺叶里的空气硬生生的被压迫出来,痛得他一时半刻站不起来。
            「殷卫!」东沛惊叫,一把将人拽起,正想询问对方是不是受伤前,就让一地的尸体吓得所有话全哽在喉咙里。
            「快!快报警!是林以珊,凶手是林以珊!」殷卫大口大口的喘气,他不明白为什么那些鬼差处处针对他,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候,必须先抓住仍然在逃的林以珊,免得有更多无辜的人受到伤害。
            「什、什么?」东沛脸色一白。
            「我不知道为何会这样,但他在死前说了,凶手是林以珊!」
            「我……我们刚刚遇到她了,小芸见她浑身都是血,手上还布满伤口,以为她遇到坏人……我的老天!她跟婷美送林以珊去包扎伤口……」
            两个心急如焚的男人,面对面的僵直在那里宛如跌进冰窖,叮铃一声,殷卫仿佛让人狠狠重击一下,颤抖的望着长廊,耳朵里听着那催命的铁链拖地声飘远。
            吃力的扶着林以珊,小芸尽量避免碰触到她身上的伤口,小心的带着人一步步的下楼,婷美则火大的敲打着自己的手机,为什么每每在这种时刻,电话总是收不到讯号?
            「可能是楼梯间吧?你继续试,告诉东沛跟卫官说我们下楼去找警察。」小芸好脾气的劝着。大约是嫁给殷卫吧?害得她只要遇上风吹草动就会远离电梯,就算再高的楼层,她也宁可相信自己的双腿万能。
            一听见要找警察,林以珊整个人颤抖得站立不住,小芸、婷美两人一边一个的扶住她,深怕她一个不小心就踩空滚下楼去。
            「林以珊,你不要发疯了!看看你的手,看看你的伤……」婷美有些火起,她自己都很害怕,还得照顾怀孕的小芸,结果林以珊竟然这么不合作。
            一提到双手,林以珊害怕的瞪着小芸好意搀扶着自己的部位,透明液体正自伤口处缓缓渗出,眼看着就要沾到小芸手上,林以珊发狂似的将人推开,小芸重心不稳的向后倒,幸好婷美眼捷手快将人拉住。
            「你在做什么?」婷美尖叫,毫不留情的给了林以珊一巴掌。
            「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不然你们会被传染的!」林以珊颤抖的缩在角落,她不会让那些半鱼半人的恶心生物得逞,休想透过她感染其它人。
            「你在说什么?以珊……你不要太激动,你受伤了,在流血……别害怕,我们不会害你,我们送你去医院……」小芸放轻嗓音,慢慢的靠近林以珊,后者阴狠的瞪着小芸,从她眼中看来,肤色细白的小芸,看起来跟那些半鱼半人的恶心生物一样可怕。
            「不要靠过来!走开——」林以珊发狠的推开小芸,后者鞋跟一跘拐了一下,跟着毫无心理准备的直接踩向下一阶,重心整个后移的摔倒。
            「小芸——」婷美原本已经拉住自行站稳的小芸,谁知林以珊一不做、二不休的补上一击,将两人狠狠的推下楼,尖叫声不断。
            「你在做什么?小芸——」晚了一步的殷卫跟东沛,正好看到这一幕,东沛发狠的揪住林以珊的手臂,力道大的几乎快将她手扭断,殷卫则三步并两步的飞奔下楼,一个拐弯就看见倒在地上的婷美跟小芸,更重要的是,他看见了握着铁链的鬼差等在一旁。
            「众天神灵、诸神护法,急急如律令!」殷卫想也不想的射出一张符纸,一声刺耳的尖啸怒吼,鬼差轰的一声消失不见。
            「殷、殷卫……快、快叫救护车!」几乎用整个身体保护小芸的婷美,看到她双腿间流出的鲜血时,失控的尖叫着。
            「卫官!卫官……小孩、先救小孩!」小芸死命的扯着殷卫衣襟,母爱让她连自己身上的伤痛都顾不了,只在乎肚子里的小孩是否平安。
            「快!快来帮忙——」晚一步下楼的东沛,看到一地的血迹,扯着嗓子拼命叫喊求救,一大票警员、医护人员涌了过来。
            「嘿……情况怎么样了?」医院长廊上,东沛跟婷美拖着疲累的身心走到殷卫身旁坐下。
            「还在急救……你们呢?」殷卫硬挤出一个笑脸,短短几小时之内,他好像燃烧了所有生命一般仅剩一抹苍白的灰烬。
            「警方已经问完笔录,凶手真的是林以珊,她……她疯的好彻底。」东沛抹了抹脸,原本开开心心的派对,最后竟演变成生命的拉锯战,小芸母子俩至今还没脱离危险。
            「刚刚……我听见你念咒了,这样……没关系吗?」婷美小声的疑问,她从医生那里听见,以小芸跟她那种下坠的力道,没出人命实在不简单,不禁想到会不会是殷卫动的手脚,担心他会不会给自己惹来麻烦。
            「我顾不得那么多了……」殷卫苦笑,犯了家规、天条也只能认了,他现在只求小芸母子平安。
            深吸了口气,殷卫心中有些埋怨林以珊的无情,同时也弄不懂她究竟为什么会疯狂成这样,听说一路都在喊着什么半鱼半人的怪物出现了,似乎仍深陷在当年丹元岛的事件中,虽然当年因为寄生虫感染死了几位同学,但事实真象已经揭明,这么多年来也不再发生类似事件,究竟是什么事情让她变得疯狂?
            「她先生呢?我是说,涂教授?」殷卫微微一叹,灵光一闪的想起这位殷家祖先,突然间有种莫名的感觉,到最后关头,也许……他能依靠他……
            「这就是最可怕的地方,你知道警方在饭店客房找到什么吗?涂教授的尸体,他不晓得死多久了,都成了一具干尸,她竟然就这样天天躺在他身边?」
            干尸?殷卫心一寒,那个人离开了,又附身到另一个人身上?该如何找到他?殷卫低头望着自己掌心,一道血红色的咒语隐隐约约浮现……

            第四夜 那一夜,真的有鬼
            像是回应小芸的请求一样,那个,有呼吸,没有心跳的小BABY突然睁开眼,猛吸了一口冰冷空气,小芸的生灵就这样无情的流转到他身上,跟着小BABY像每个初生婴儿般,仿佛用尽全身力量来放声号哭,哭声中像是隐藏了沉睡被打扰的不爽快……
            * * *
            毛毛细雨轻轻飘着,拎着竹篮、撑着纸伞的白衣女子,静静的站在铁栏杆外,端正、清丽的容貌挂着一抹浅浅的微笑,双瞳中流泄出异光,注视着身旁的男子,那人略长的头发让细雨打湿,刀削似的侧脸有种难以形容的俊朗,神情专注的开着铁栏上的大锁。
            「殷铣,还是让我来开吧……」素柔声说着,她是修行千年的白蛇精,区区一道锁拦不住她。
            「别乱来,这里是殷家墓园,每一道锁都有咒语保护,你用法术强行突破,会惊动其它人的。」殷铣连忙阻止。自从他跟素私奔后,已经犯了家规自身难保,本来只想悄悄溜回墓园祭拜父亲,如果一时大意惊动了其它人,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收拾。
            「那……像小偷似的开锁就光明正大了吗?」素甜甜的笑着,她深爱的那个男人,不管轮回了多少世,永远有着令她着迷的气质。
            「这锁是防君子不防小人,谁让我叫『阴险』?」殷铣扬扬眉,咯的一声大锁松开。这是他们殷家的墓园,里头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偷,除了怕妖魔鬼怪闯入打扰外,其实对凡人不怎么设防。
            「你大可以明正言顺的回来祭拜你父亲呀……」素柔声疑问,陪着殷铣将牲果、蜡烛摆好,燃起一把清香。
            「我想带你来……」殷铣低着头张罗祭品,素望着他的眼神满溢着藏不住的甜蜜,他是为了她承受这一切,以殷铣心高气傲的个性,竟肯为了她如此低调,就算他嘴上从来没有半句甜言蜜语,那份深情足以化解她千百年来的积怨。
            「伯父是个很了不起的人?我感觉得到,你很敬爱他。」素望着刻着殷力二字的墓碑上照片,长眠于此的那个男人,虽然上了年纪,但容貌跟殷铣很相似,年轻时必定也是个俊朗非凡的男子,双瞳间流泄出的睿智、自信,她相信他是个了不起的领导者。
            「嗯……父亲是我这辈子最敬爱的人,他一辈子只为了殷家,鞠躬尽瘁。」殷铣低声回答,似乎想起了些什么,不由得轻笑出声,素好奇的回望着他。
            「小时候我觉得不甘心,很替自己跟父亲觉得不平,殷家明明是我父亲一肩扛起所有责任,凭什么让殷坚那小子继承……」
            「直到现在,我了解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使命,殷坚要背负的责任更重,他要面对的危险更艰难,我想……我明白了为什么父亲一直要我好好辅佐他了……」
            「听你的口气,伯父是发自内心的感同身受?」
            「嗯……我父亲,就像我跟殷坚一样,一生都在为另一个男人尽心尽力。」
            「另一个男人?」
            「殷坚的父亲,殷卫!殷家灵力最高、道术第一的继承人。」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毛毛细雨愈下,雨滴愈大,素纤白的手朝天一指,一道彩虹环绕着他们俩,翻飞的雨滴无法落入她所布下的屏障中。
            「父亲说过,那时若不是发生了些无法挽回的错误,也许,今日就不会有被摒除在三界五行之外的殷坚。」
            「你说,我想听。」
            「父亲说了,那时连下了数星期的倾盆大雨……」
            斗大的雨滴毫不留情的撞击着窗台,飞溅的雨水打湿了散落在地上的古籍,一名身形高挑的年轻男子闯入房中,关窗、扫开古籍、弹指之间打亮烛火,一气呵成。
            「大哥!你疯够了没?」殷力低喝一声,粗暴的扯起埋在古籍当中的殷卫,后者整整瘦了一大圈,消瘦、苍白的模样好似游荡在人间的孤魂野鬼,泛青的眼眶衬得他原本黑白分明的双瞳,如今一片血丝份外明显,这场大雨下了有多久,他就有多久没合过眼。
            无力的回望着人,殷卫已经没有多余的气力张口说话,他没有多少时间好浪费,小芸还躺在加护病房,他的妻子、他的儿子如今命悬一线,除了在古籍里找寻可以保住他们母子俩的方法之外,殷卫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为了殷卫打伤鬼差的事情,殷家差点翻了天,二叔利用问米卦的方式跟鬼差头子谈判,事情毕竟非同小可,两方人马都不敢妄下结论,最后殷卫被带回殷家软禁,等候老爷子出关再做打算,至于该勾走、该归位的魂魄,殷家就算有一千万个不舍,也不能再次阻碍鬼差办案,所以殷卫的儿子严格上来说已经死了,如今靠的是小芸与他相通的血脉维持他的心跳。
            「医院来电话,他们要替大嫂动手术,需要你的签名……」殷力微微一叹,经过了几年的成长,他也不是当年那个跟前跟后的小鬼了,殷力的身边也有一位令他心仪的女性,所以他能了解殷卫的心情,那种找到另一半的心安,到可能失去她的心痛,殷力不忍心多苛责他敬爱的大哥分毫。
            「动手术?什么手术?」殷卫愣了一下,他最后一次见到小芸,她仍安静的躺在加护病房里,规律的心跳声那么令他安心,为何要突然间动手术?
            「孩子……孩子可能保不住了,如果不尽快动手术,他们担心连大人也会……」望着殷卫已经苍白得再无血色的脸庞,殷力委婉的说着。
            「不可以!他们不可以这么做!小芸盼了好久才怀上这个孩子,他们不可以这么做,小芸不会同意的!」
            「大哥!你们还年轻,还有机会……」
            「机会?我没有机会了!」
            一阵头晕目眩,殷卫支持不住的跌坐回椅子上,殷力心急的倒了杯热茶喂他喝下。自嘲的苦笑两声,殷卫替自己未来儿子算卦,结果开不出任何卦象,他原本以为是他的道术失灵,后来又怀疑是他儿子命薄,跟他殷家缘浅,最后他终于明白了,有问题的是他跟小芸,他有着跟殷家所有长子嫡孙一样的命运,活不过二十九岁,而小芸,一脚踩在生关死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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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3 12:36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哥!你不要乱想,虽然大嫂不容易受孕,可是现在医学这么发达……」
            「小芸的命走到生关死劫上……」
            一听见生关死劫几个字,殷力的俊脸也跟着一白,人一生中总会遇到几个劫数,如果能跨过便会一帆风顺、大吉大利,可是生关死劫不一样,跨不过便是死,如果小芸这一关过不去,那她也没有再怀第二胎的机会了。
            「大哥……那个孩子跟我们殷家没有缘份,不能强求的。你跟大嫂行善积德,老天一定会再给你们另一个健康的孩子……」
            尽力的安慰着殷卫,殷力只希望他的大哥能重新站起来,这一连串的打击已经快逼疯这个优秀的年轻人了。
            「我不能这么做,小芸能支持到现在,是因为她知道,一旦她放弃了,孩子就不保了,我如果现在同意手术,小芸也会跟着孩子离开的,我做不到!」
            「做不到也得做,那个孩子的魂魄早让鬼差勾走了,他命中注定不会是我们殷家的子孙,若不尽快动手术,我怕连大嫂也撑不下去!」
            「一定有办法……一定还有办法……」
            「没有办法,大哥你清醒点!殷家不可能有将魂魄召回阳间这么大逆不道的咒术的!」
            殷力气急的扯着殷卫的衣领猛摇,希望能摇出他一点理智,后者先是挣扎,随后惊讶的回望着殷力,大逆不道的咒术?殷家禁咒,他知道有个人对殷家禁咒了若指掌。
            「是的……禁咒!返魂咒!殷家的返魂咒可以召回找儿子!」殷卫的双瞳异常明亮,闪耀的光芒让殷力感到一阵心寒,就好像一个即将灭顶的人,终于抓着最后一根稻草,却不明白草上沾着毒,非但救不了他,还会让他向下沉沦。
            「大哥!你疯啦?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知道禁咒的事,但是你比谁都更清楚,一旦你用了禁咒,下场会是什么?老爷子肯定会执行家法,到时候,天皇老子亲临也救不了你啊!」
            激动的高举手,殷力差点一个冲动就甩了殷卫一巴掌,只是他在最后一刻硬生生的收住力道,掐在后者肩膀上的手指节泛白,他为了殷卫感到痛心、为了他感到难过,愈是如此,殷力愈不能将脾气发在早已身心俱疲的殷卫身上。
            「你如果还当我是大哥,就算你真的不愿意帮我,也请你不要阻拦我……」殷卫吃力的推开殷力,他是吃了秤锤铁了心,绝不会放弃他的妻子、他的儿子任何一人。殷卫不懂,为何所有人都要用如此高的标准看待他,凭什么认为他会看透世事?凭什么认为他会参透这一切?他只是个凡人,一个有妻、有子的男人,他只想好好珍惜属于他的一切啊!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去做傻事!」殷力发狠的扭住殷卫的手臂,殷家老宅四周布满结界,在这里,殷卫不可能使出那些被禁用的道术,所以他更不能让殷卫离开,尤其他还在禁闭阶段,殷力绝不让自己敬爱的大哥一错再错。
            闷哼一声,殷卫吃痛的跪了下去,他的身形本来就不如殷力健壮,再加上这连串的打击,吃不好、睡不好的双重折磨,殷卫整个人狠狠的瘦掉了一大圈,近身格斗他丝毫没有胜算。
            「大哥!」殷力连忙松开手,一边懊悔的痛骂自己几声,干嘛使这么大劲去扭殷卫手臂,万一要是脱臼了?或者更糟,断了?他该拿什么赔?
            「对不起……」殷卫苦笑,就在殷力松手分神的那一剎,反手一劈,一记手刀将殷力震倒在地。
            再看了殷家老宅最后一眼,殷卫咬了咬牙,推开窗消失在大雨里……
            拔足狂奔,殷卫不知自己跑了多久,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但他仍在那片无止无境的竹林里,雨滴穿过竹叶打在他身上,很痛、很冷也很绝望。
            面对着为了软禁他而布下的结界,殷卫的眼神冷酷而坚定,他是殷家道术的嫡传人,若是他想离开,没有人能拦得了他,就算是老爷子亲自布下的阵法也不可能!
            四张符纸分别代表了风、土、火、水,殷卫神情严肃的凝视着手里捏住的四张符纸,他已经没有时间去细查这片竹林是用什么道术布下的结界,最快、最有效的办法,就是同时动用天地间四相的力量,只是这么强大的道术会耗损他过多的灵力,为了争取时间,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众天神灵、诸神护法,急急如律令!」低喝一声,四张符纸化成四道火光向四个不同的方向飞去,突然间倾盆大雨像是炸开了一道裂口,翠绿的竹林、泥泞的土地莫名的向两边分开,空气里诡异的高温烧出一抹彩虹为他指路,殷卫用力的喘了几口气,恢复少许力量后走出这片竹林。
            「你说过,如果我需要你,你就会出现……」一走出结界外,殷卫掌心那道血红色的咒语又缓慢浮现,殷卫盯着咒语喃喃说着,他不懂殷司究竟在搞什么把戏,留这道咒语在他掌心有何用意,他甚至不明白该如何利用这道咒语来寻人,无能为力的感受让他更加疲惫,只消再一丁点的打击,就能将他彻底毁个粉碎。
            「你出来啊!你不是说过会帮我?你出来啊!」重重的一拳捶在地上,殷卫终于用尽力气跪坐下来,他为什么会傻得相信一个写下殷家禁咒的人会突然善心大发帮他?
            就在此时,大雨打落了一片竹叶,缓缓的飘到殷卫身前,竹叶背面血红色的字句映入眼中,是一个地址,殷卫吃惊的望着这片竹叶,那人竟用这种方式连络他?也不在乎正不正确,他已经没有什么好损失了,握紧竹叶,殷卫跨出了他再也无法回头的这一步。
            燃烧着熏香,骨董店内飘散着一股古朴的气味,店主人温和、优雅的向顾客们解释着宋代瓷器,他的收藏品并不随意售出,如果客人不了解,他情愿不做这笔生意。
            「殷先生对骨董的研究,厉害得简直就像个古人啊!」听他解说一番,顾客发自内心的赞美着,这个挂着金边眼镜,样貌其实不起眼的男子,聊起骨童来总会散发出一股令人信服的气质。
            「我听说,殷先生手中还有一个价值连城的收藏品,一个清代格格?严先生非常有兴趣,如果殷先生愿意割爱的话,钱,不是问题!」那名前来购买骨董的顾客不经意的提起,这些有钱人收藏骨董只为了显示身份,能拥有一件像清代公主尸体这么了不起的东西,在社交圈内肯定会成为话题人物。
            「一切只是谣传,哪有人会把木乃伊摆在自己家里?这是对死人不敬。」骨董店老板微微一笑,但双瞳间闪过一丝杀机,面对众生,他自认为已经够宽宏大量了,可惜这个男人,还有那个所谓的严先生,触了他的逆鳞。
            「先生,他来了。」千篇一律的黑色中山装,那个被唤作陆的年轻人,低声在骨董店老板耳边提醒。
            「殷先生有约?」身为商场人士,那名顾客很懂得察颜观色,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做什么决定,他从来不出错。
            「一个老朋友,东西我会让人送过去,另外……请替我转告严先生,这里并没有他想要的东西。」骨董店老板抱歉的笑了笑。
            「殷先生不肯割爱?那真是太可惜了……」不强人所难,那名顾客惋惜的推门离开,骨董店老板眼中的杀机再现。
            「陆,你去处理一下,我不想再见到这个男人,也不想再听见那位严先生的任何事情。」表情、语气立变,骨董店老板阴狠的下达命令,固伦和静公主是他一生唯一的挚爱,休想他会拱手让人。
            叮铃一声,大门再次被推开,骨董店老板十分感兴趣的望着跨入店内的年轻人,虽然比起几年前见到他时,更加的清瘦、苍白,可是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干净、纯粹的力量,还是一如当年疯狂的吸引他。
            「终于又见面了,殷卫。」骨董店老板微微笑,他相信他如今的模样肯定平凡的教对方完全认不出来,可是他却没读到殷卫眼中的惊讶,清澈的双瞳间流泄出的情感还是那么简单、明了,殷卫看见的是他的真实面目,永远不会改变,天地间一切阴暗、邪恶的怨念所疑聚而成的黑雾。
            「我想,我应该再自我介绍一次,我叫殷司。」骨董店老板大方的伸出手,他不再利用抢夺而来的身份了,不管样貌再怎么改变,他始终是独一无二的殷司。
            雨势转小,殷司凝神望着窗外,雨水流过窗面形成一个川字,心底暗暗浮现出一个卦象,这场雨,并不简单。
            「你从来到这里之后就一语不发,我就算有读心术也拿你没辄,你还是开口吧!否则我不晓得你这么急着找我是为了什么?」殷司叹了口气,涌起一些像长辈对晚辈的无奈感。
            侧着头,打量着整个人缩进沙发里的殷卫,他虽然成长许多,可是一路上让雨打得湿淋淋,过长的头发全沾在颈子上,双唇冻得发紫,活像一条让人弃养在路边的幼犬,只是幼犬再弱小,仍是头血统纯正的幼犬,再凄凉也维持着他该有的骄傲及自尊。冷哼一声,殷司最想亲手毁去的,便是殷卫这股由骨头里散发出来的气质,他凭什么一生下来就拥有这一切?
            「我还在考虑……」蒙着头,殷卫闷闷的回答,殷司又一阵惊讶,这个男人永远朝着他意想不到的方向前进,明明人已经站在他身前了,却不寻求援助?殷卫还没开口,殷卫还有机会反悔,跨出这一步之后,他就再也无法回头,动用了殷家禁咒,除了让家法赐死之外,他想不到第二个下场,他这么做,小芸会高兴吗?他那个还没来得及出生的儿子会高兴吗?
            「那你再多想一会儿。」低声的笑着,殷司不急着逼问,虽然次次出他意料,但他相信自己了解眼前这个男人,如果不是到了走投无路,如果不是到了连殷家都帮不上忙,殷卫不可能开口求他,写在他掌心的那道咒语根本不会浮现。
            关紧窗户,屋里、屋外顿时成为两个世界,屋外依旧是哀凄的飘着细雨,屋内却弥漫着诡异的温暖,一种与整间屋子阴森摆设十分不搭的温暖。殷司摇着头、笑着倒了杯红酒,跟着一语不发的走到殷卫身前递给他,后者接过看了一眼,然后仰头灌下,热辣辣的感觉一路从喉咙烧到胃,差点呛出眼泪。
            「你在这里休息,等考虑好了再通知我。」殷司一直都是很沉得住气的人,他想要殷卫的身体,这个念头他从未打消过,但他不介意继续等。
            靠在沙发上,酒精和室温双重催化下,殷卫的眼睛开始睁不开了,这段日子他深埋在古籍当中找寻答案,可是那些咒语、道术却像海浪般一波一波的将他吞没,无法呼吸、无法停止去想,他的脑袋始终静不下来,短短几日间,他可能将这一生该看的、该会的道术通通学完,人虽然瘦了一大圈,可是功力却大大的跃进到平凡人无法想象的境界。
            只是这样在短短几日,像活过一生般的紧凑,让殷卫不仅生理,连心理都是难以言喻的疲累,呆呆的缩在殷司的沙发上,虽说是要考虑该不该开口寻求帮忙,但实际上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少有的松懈让他终于支持不住,闭上眼睛睡下。
            「先生,他睡着了。」偷偷观察着的陆,小声的提醒殷司。
            「真这么累?太大意了……」殷司扬扬眉,伸手捻熄一旁燃烧着的熏香。
            「先生要趁现在夺走他的身体?」陆静静的瞪着倒在沙发上的年轻男子,看上去有些不堪一击,可是不知为何,总有股声音提醒着陆,那个年轻男子并不像他外貌那样容易对付,甚至,连殷司都没有把握能击败他。
            沉默不语,殷司凝神瞪视着缩在沙发上安稳睡着的殷卫,跟着长叹口气摇摇头,他还是动不了他。
            「虽然看上去身心俱疲、毫无防备,可是殷卫这小子修为真的很高深,已经与天地相连,他不是一堵墙把我挡在外头,而是一汪池水,强行夺取他的身体,最终会是我被淹没在清泉里。」殷司有些失望的摇头,他不只一次尝试着侵占殷卫的身体,可是次次都无功而返,殷卫的意识、灵魂像无边无际的海洋一样,根本找不到缺口击败他,更别想强压住他的意识、侵占他的身体。
            「那么……」
            「不要紧,他总会有分神的时候。」
            随意找来几身黑色的中山装,陆不怎么明白的将衣裤交给殷司,他知道殷司是好心想替殷卫换下那身湿透的衣裳,只是为什么坚持要黑色?他一直觉得,这个世上最适合、最有资格穿白衣的就是殷卫,但是殷司就是坚持要在他身上染上一抹黑。
            「白衣看上去刺眼。」殷司冷哼。他跟殷卫可以说是天地的两极,如果他是极恶,那殷卫就是极善,有时,他真的很不能忍受殷卫的完美,就连他身上的气味都透露着干净,这是集合了人世间所有卑劣而成的殷司,痴心妄想却永远达不到的,所以他想要这个身体,他想尝一尝那种滋味。
            轻哼一声,殷卫慢慢睁开眼,清澈、透明的直视着殷司,后者莫名心虚的退了一步,以他的能力、以他的见识,竟然让一个毛头小子一眼逼退,光是这眼神的短暂交会,就让殷司一股无名火又冒了起来,随即又强压下去,面对着从不设防的殷卫,却又像铜墙铁壁似的处处将他挡回,殷司有种遇到此生唯一克星的不好预感,不过,这只是玩笑话而已,他不可能有克星,这世上再也找不到人能与他抗衡,就连道术足以称为殷家第一人的殷卫也不可能。
            「干净的衣裤,你拿去换吧!」眼一眨,殷司又恢复成无事人般的悠闲,语气满是关心的将衣服递给殷卫,后者虽然道谢接过,一转头又摆在沙发的一角,完全没有更换的意思。
            「你考虑的怎样?」不以为意,殷司大方的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他等着他的猎物开口,他等着他松懈的片刻。
            「……我需要返魂禁咒。」殷卫低声的说着。他想了很多,如果什么都不去做,眼睁睁的看着小芸和他儿子死去,他会后悔一生,即使他的一生只有二十九年,既然他注定了只有二十九年,那为什么不在还有机会的时候,好好的疼爱他的妻儿?他不想错过幸福,不想抱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返魂咒?殷卫,你该知道用了它的后果多严重,这是逆天而行。」殷司分不出自己是惊讶还是惋惜,他该为了殷卫自己走入黑暗中而高兴才对,可是心底有一小部份却真心为他觉得可惜,人,总是会向往光明,殷卫就是殷司永远达不到的光明。
            「我知道……」殷卫点点头,坚定的回望着殷司。
            「帮了你,我有什么好处?我现在跟殷家互不侵犯,帮你,可能给我自己惹来麻烦。」殷司扬扬眉,他当然不会在乎那些一代不如一代的殷家子孙,但他也不需要像神灯似的对殷卫有求必应吧?
            「没有好处,但是我知道你不怕麻烦。」殷卫摇摇头,他只想到返魂禁咒,却忘了该拿什么交换,实际上,他一无所有了。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只是,我想要的,你不肯给!」殷司嘴角勾起一抹令人胆寒的笑容,他想知道殷卫愿意牺牲的底线在哪。
            「所以,你不肯教我?」不知为何,殷卫的语气并不显得特别失望,就好像冥冥之中,他早算定了殷司一定会插手。
            「教!我当然肯教。你不肯给的,不一定我就要不到,差别只在于你是否心甘情愿。」殷司自信的笑着,眼神流露出他的势在必得。
            毫无畏惧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殷司,殷卫不是不明白对方的可怕,一而再、再而三的侵犯他人身躯,没理由自己能躲过这一劫,只是他现在一心希望小芸母子平安,没什么好失去的情况下,反而能更加无畏的面对殷司。
            「你告诉我这些,是要我更加防范?」
            「不,告诉你这些,意思是我会趁人之危,你防不胜防!」
            随着殷司爆出的朗笑声,殷卫愣了一愣,他真的弄不懂眼前这个男人,说他是做尽恶事的坏人,可是他又光明磊落的让殷卫傻眼,殷司已经不止一次的挑明说对他的身体有兴趣,直接了当的反而让他无从抵抗,就像现在这样,猫玩老鼠般有趣得让殷司十分享乐,可惜殷卫是那只猎物,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返魂咒不是普通的道术,连我自己都没把握成功,更何况是现在功力仅剩不到一半的你?如果强行施法,失败的机会大过成功,你要记住,一旦返魂咒失败了,别说召不回你儿子,就连你也会让咒语反噬,被拖入无间地狱里永世不得超生。」
            「然后你就趁机占有我的身体?」
            「聪明!」
            静静的瞪着殷司,殷卫又一次无言以对,自己究竟是何德何能,能让殷司对他这么另眼相待,他们之间的关系亦敌亦友,就算殷司处心积虑想夺取殷卫的身体,但是过程中却又如此和平、有礼,他弄不懂殷司是真的玩猫捉老鼠,还是他其实只是虚张声势?殷司其实对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想到这里,殷卫不由得皱起俊眉,如果真是后者,他得重新考虑殷司为何要帮他?他不在乎殷司怎么对付他,但是他不能不管殷司是不是会伤害到其它人,尤其是他所爱的人。
            「别想太多了,打铁要趁热。」殷司眼神又是一变,笑笑的走近殷卫,冷不防又捉住那冰冷的手,不容对方反悔似的将人牵至桌边,既然已经跨出了第一步,他不会让殷卫有任何回头的机会了。
            「返魂咒并没有真正的咒语,只有施咒者的意随心动,以咒语只有施咒者一人知道,逆念返魂咒则会让召回的亡灵魂飞魄散,如此强大的道术,凭你一人是无法完成的,我得先提醒你。」
            「如果……我真的失败了,除了我会被拖入无间地狱之外,还会发生什么事?」
            「不知道!我也没试过。」
            捏着毛笔把玩,殷司等待着殷卫下定决心,返魂咒不同于一般道术,强行跨越阴阳两界,不仅耗损殷卫的灵力,就连在他身边的人也会受到波及,所以他不得不慎重看待。
            深吸口气点点头,殷卫就像每个做父亲的人一样,决定为自己的孩子冒险一试,接过殷司手中的毛笔,沾了沾赤红色的朱砂,殷司走到他身后,轻轻握着殷卫手腕,凑到他耳边低声的念着咒语,殷卫闭上眼、静下心,手中的笔意随心转的自己写下返魂咒。
            「这就是返魂咒?」殷卫微微倒吸口冷空气,有些发颤的瞪着桌上的那张符纸,就这么简单的一张纸,就能召回他在阴间的儿子?
            「这是你殷卫的返魂咒,只有你一人明白,也只有你能施术,一旦烧了这张符纸,你就不能回头,成也是、败也是,无法回头。」
            打从殷卫打伤殷力逃走后,整个老宅就乱成一片,这在以前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殷卫从来都是子孙辈中最乖巧、听话的好孩子,如今连番的打击,先是出手伤了鬼差,跟着失去儿子,现在连小芸也快保不住,殷卫像是变了个人似,以前的阳光、温暖让那股阴郁、哀凄完全取代,道术高深的早与天地相连,一连下了数星期的大雨,就是殷卫流不出的泪滴。
            「还没找到人吗?大哥没在医院?」殷力气愤的一拳砸在墙上,手背擦出血渍。分头出去找寻的殷诚无奈的摇摇头,不知该伤心还是该佩服,就连二叔布下的结界,殷卫也破解得了,就算真让他们找到人,殷卫不想回来,有谁能将他带回来?比拼道术,谁胜得过殷家第一人?论武力,又有谁真的愿意向那个早已伤透心的男人挥拳?
            「你把大哥还回来!大哥不会扔下我不管!还回来啊!」殷琳又哭又闹的吵着,虽然她也开始学习殷家道术,但功力自然不能跟这些堂哥们相提并论,只是一连几个星期的大雨,连她都感受到气氛的不对劲,重重压在心里头那种难受感,她曾经经历过一次,就是她母亲病逝那时,现在她担心,她要失去殷卫,这个世上她仅剩的亲人了。
            「小琳,你不要闹了!」殷诚拉住殷琳,他知道殷力的心情也不好受,是他没将人看牢,若换成是他,只怕也会这样,他自问狠不下心肠对付殷卫。
            「我没有闹!我要我大哥!我要去找老爷子!」殷琳脚一跺准备冲去找正在闭关中的老爷子,殷诚急忙的将人拦下。
            「小琳!」忍不住低吼一声。殷诚看着殷琳泛红的眼眶不由得一阵后悔,他实在不应该发她的脾气,殷琳很小就失去了父母,跟她相依为命的就是殷卫,很难想象他们之间的情感有多深。
            「小琳说的没错,我们是该去找老爷子,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能闭关不闻不问?难道真要等到大哥犯了家规、铸成大错之后再来收拾?老爷子真那么想亲手执法,等到大哥万劫不覆时动私刑赐死他?」
            「殷力,不要乱说话!」
            「我没有乱说!你从没有怀疑过吗?地下室里躺的那些都是什么人?殷家最优秀的长子嫡孙啊!全都因为犯了不可饶恕的家规被赐死躺在那里不得下葬,没有一个嫡传人活过二十九岁,你知道大哥几岁了吗?他会这样不顾一切的想救回大嫂、救回自己儿子,因为他觉得自己活不过二十九岁,他深怕自己来不及挽回、来不及替殷家留下根苗就得躺在那些棺木中了!」
            殷力吼出了其它人心中长久以来的疑惑,一个梗在众人心中,却没有人敢提起的疑惑,是什么原因让这些道术第一、完美优秀的嫡传人,一个两个全都犯下了『不可饶恕』的错误而被赐死,甚至不得下葬,永远躺在地下室那些密封的棺木中。
            随着殷卫的年龄愈来愈接近,虽然没人敢提起,但众人总是不由得特别关心他、保护他,深怕一个不小心殷卫也走上同样的命运,至少,至少得有个继承人摆脱这个命运吧?
            谁知道会闹出这些事,眼看着殷卫一步一步的跨向死路。
            「我不管,我不会任由大哥这样下去,就算死,我也去陪他!」殷力撂下狠话,头也不回的打算离开,殷诚急忙将人拉住,正想出口的话让自己惊吓的全咽了回去。
            「怎么了?」见到对方脸色一变再变,殷力不由得紧张起来,他们的兄弟感情一向很好,不同于面对殷卫那种近乎神的崇拜、敬爱,他跟殷诚就像实实在在的兄弟。
            「我刚刚想说……别忘了你的使命,如果大哥不在,你就得接替他扛下所有责任……」
            话才刚说完,众人全都煞白了脸色,张口频频吸着冷空气,冥冥之中,一切全都注定了,如今殷家当家作主的是二叔,因为上一任的继承人躺在棺木里,而现在,殷卫的命运,殷力的责任……
            哗哗、哗哗,心电图规律的跳动着,两道不同的声调、频率交织出这世界最美妙的声音,殷卫静静的趴在小芸病床旁,紧紧握着她纤弱、冷凉的手,虽然病房里飘散着药水的气味,过白的灯光让她的脸色显得有些泛青,但在殷卫眼中,小芸永远是最美好、最动人的存在。
            「殷先生,真的不能再拖了。」即使挂着口罩,殷卫依旧能在护士的双眼间读到情况危急。小芸虽然表面上安祥的沉睡着,实际上她却在跟死神拉扯,如果不是因为母性,知道若是放弃了,她的儿子就完全没有希望,所以小芸一直强撑到现在,只是若再不帮助小芸一把,恐怕她也撑不了多久了。
            「我想……我想再和我妻子、儿子说说话,只要再一会儿……」殷卫不由自主的哽咽,虽然口罩、帽子遮去了他大半张脸,值班的护士也能从他双眼中读懂他的心情,不舍心疼还有痛惜,再多、再多复杂的情感随着那双盈满泪光的眼睛流泄而出,值班的护士别过头去,她看多了生离死别,依然无法铁石心肠无情的面对。
            「我让你们单独相处吧!别耽搁太久了……」勉强挤出个鼓励性质的笑容,值班护士贴心的调弱灯光,留下殷卫单独陪着他昏迷不醒的妻子。
            深情的梳理着小芸的长发,殷卫摸出了他时时刻刻藏在怀里的返魂咒,这是最关键的时刻了,要使用返魂咒并不难,只是需要倚仗强大的灵力来燃烧这张符纸,如果不幸失败,那就是死,小芸死、殷卫死、他们来不及出世的儿子也是死,只是殷卫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就算是要耗尽他所有的灵力,他也一定会点燃这张符纸。
            深吸几口气,凝视着这张写满咒语的符纸,殷卫全神贯注的企图施行返魂咒,企图逆转天命。
            隔着几条马路,殷司悠闲的喝着咖啡,专注的望着窗外那栋白色建筑,不论何时欣赏医院的外观,总是笼罩着一股阴森森却又透露出一丝光明的诡异气氛,来来去去的生老病死,殷司冷笑数声,这就是凡人的悲哀啊!
            「先生,他已经进去很久了,会不会……」陆恭敬的询问,他知道殷司的全盘计划,所以明白殷卫施术的同时,也是殷司夺取他身体最佳时刻,陆不希望殷司因为一时大意而错过了。
            「放心,返魂咒不是那么简单的咒语,殷卫如果没有九成以上的把握,他根本不敢冒险尝试,不过就算他有十成把握,还是一样不可能成功。」殷司得意的笑了起来,抿了一口不香、不醇又十分苦涩的咖啡,他实在不该对二十四小时都营业的连锁咖啡店抱有太大的幻想。
            「不可能成功?先生给他的咒语是假的?」陆略感惊讶,显然他很明白他的主人,那位活了不知多少世纪的殷司,从来都不是个善男信女,但亲耳听见他承认自己心术不正,用卑劣的手段去欺骗一个正直、单纯的年轻人,陆的心底是有些不好过,只不过这样的情绪一闪而逝,几乎不曾停留过。
            「返魂咒是真的,只是,我耍了个小手段,而殷卫关心则乱的忽略了。」
            「小手段?」
            「返魂咒能召回的魂魄,必须还停留在枉死城之内,前生无罪无过的灵魂,肯定片刻不停的就进入六道轮回重新投胎了。殷卫的儿子只是跟他缘浅、福薄,并没有任何过错,既然已经投胎去了,那殷卫还妄想召回什么?」
            「既然这样,先生只要等他施咒失败,魂魄被拖入无间地狱之后,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的夺走他的身体。」
            「不,我的目标不是他!是他的儿子!」
            殷司阴沉的笑着,有些兴奋的望着窗外不再飘落的雨滴,大片大片的乌云聚拢在医院上方,时候到了,他的计划就快成了。
            打从殷卫为了小芸来找他、求他开始,殷司就明白那副身躯就算再美好也不适合他,殷卫仍有情感,他仍是个人,一个凡人的身体,不可能负荷殷司的力量,就算他再得天独厚也不可能。
            所以,殷司为自己安排了一个独一无二的身躯,一个自阴间召唤回阳界的身体,不属于三界五行之内,凌驾于妖魔鬼怪之上,殷卫的能力愈高强,他能召回阳间的恶鬼就愈强,愈强的恶鬼则愈可能承受得了殷司的力量,而他,握有返魂咒的秘密,只要逆念返魂咒就能让那个恶鬼魂飞魄散,那个身躯就如探囊取物这么容易,这简直是个天衣无缝的计策。
            「殷卫的儿子?他……现在连个婴儿都还称不上!」
            「哈哈哈哈……我已经等了这么久,不在乎多这二十几年。」
            三步并两步的冲到医院停车场,殷力一眼就瞥见殷卫那辆小型房车,心里不知该松口气,还是该火冒三丈,他这位大哥做事为什么愈来愈不冷静了,有什么事非得自己扛?他们这些做兄弟的就这么不可靠?
            「殷力……情况有点不对!」殷诚急唤一声,停车场内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将他的声音吞没,不只停车场,这附近陷入一种莫名混乱的恐慌中。
            「殷诚!殷诚!你听得见我说话吗?」殷力扯着嗓子急叫,大风刮得他快站不稳,路上行人倒得倒、跌得跌,连下了数个星期的细雨虽然停了,但这一阵诡异的大风刮得人心里头更害怕。
            「殷力!有人在施法,你快进去医院!是大哥在施法!」殷诚抬头看见一大片一大片聚拢在医院上方的乌云,一颗心狠狠跳漏一拍,从没有任何象征正气、善行的道术施行起来会如此可怕,这种像极了世界末日般的景象,肯定是禁咒,他担心殷卫真的一步踏错,终将万劫不覆。
            「快进去!快去阻止他!」殷诚吼叫,用力将殷力推进医院里。一旁建筑物上工程用的鹰架终于承受不住大风的侵袭,竹片应声而断,鹰架倒塌,正巧落在医院的大门前方,阻隔了里、外两个世界。
            加护病房前乱成一片,从刚刚开始,医院内的电压开始跳舞似的不稳定,首当其冲的自然是需要大量仪器来维持生命的加护病房,只是在这么危急的时刻,电动门竟然卡死,急得门外那些医生、护士们全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团团乱转。
            「快恢复加护病房的稳定电压!快来个人来开门!快啊!」医生气愤的踹了电动门一脚,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让人深刻体验到,一切科技化带来的天大麻烦。
            「该死!里头还有哪些病人?什么病情?」另一名医生铁青着脸,今日是他负责值班,要是出什么大问题,他背不起这个黑锅。
            值班护士快速的翻了翻记录,不知该松口气还是该难过的看了医生一眼,后者跟她完全没默契可言,读不懂她究竟想表达什么,不耐烦的抢过她手里的记录。
            「只剩一名女患者,范雨芸?」值班医生扬高半边眉毛。
            「范雨芸?她不是排好刀了吗?她先生来签字同意手术了不是吗?」另一名医生狐疑,他对范雨芸的先生印象很深刻,是个很清瘦、很高挑,长得很斯文俊秀的年轻人,不需多交谈他就能从眼神中感受到他对妻子的爱,很同情他们的遭遇,不过他相信老天爷会保佑好人,他们肯定还会有孩子的。
            「还没签,她先生正在里面陪她……」值班护士小声回答,忧心忡忡的望着加护病房的大门。
            「真是该死1这种事能拖吗?怎么还不赶快打开这扇门?快点啊!」值班医生又大吼大叫,发狠的踹了大门一次,这一次,出他意料之外,加护病房的大门嗖的一声打开,冷森的空气渗了出来。
            「快去准备!我要尽快动刀!快!」
            等两名医生冲入加护病房时,映入眼中的景象让他们两人又是一愣,本来呈现昏迷状态的小芸,茫然的坐在病床上,正在挣扎着想拆下连接在她身上的仪器;另一头,本来好端端陪在她身旁的殷卫却倒在地上,紧闭的双目、毫无血色的脸颊,浅薄且急促的呼吸,一看就知道他濒临休克,于是,两名医生,一个奔向小芸,仔细检查她的状况,另一名奔向殷卫,想也不想的急救挽回他的性命。
            「这……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神迹啊……」替小芸检查的那名医生,张口结舌的呆望着自己手中的数据,小芸一点事都没有,昏迷了这么久,对她而言就像睡了一场长觉一般,什么事都没有;不仅仅她没事,就连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恢复活动力,拳打脚踢的像是比谁都更兴奋能来到这个世间。
            「等救醒另一个,你再来告诉我是神迹!」另一名医生没好气,指挥着护士、工作人员七手八脚的将殷卫抬上病床。
            一连三天,小芸渡过了她生命中最奇妙、最不可思议同时也最心痛的三天。奇妙,是因为连医生都解释不出,为何已经宣判了死亡的小Baby又重新恢复了生命力,现在她能清楚感受到他在她的肚子里多么不安份。
            不可思议,原本对她颇有敌意的殷力、殷琳两兄妹,经过了这场劫难后,对她的态度是天差地别的大逆转,就好像在弹指之间,他们就突然接受了她是他们的大嫂,尤其是殷琳,拉着她的手闲话家常的感觉,让她备感温暖。
            至于心痛,原来看着你这一生最在乎、最钟爱的人躺在病床上,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天天消瘦,会是那么刻骨铭心的痛,她不敢想象她昏迷时,殷卫有多心碎。
            「卫官……」细指轻轻划过殷卫棱角分明的鼻尖,小芸浅浅的啄了他一口,怀念着他曾经温暖的唇瓣,她好希望再看见他的笑脸,她知道儿子出生的那一刻,殷卫会想要第一个迎接。
            「大哥是耗尽灵力才醒不过来。」殷诚轻轻一叹,自从殷卫倒下后,他们兄弟们就自发性的轮番守夜。没人知道他究竟动了什么手脚才能让小芸母子俩恢复生命,但现在不是追究的时刻,所有人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殷卫能好起来。
            「是因为我的关系?」握紧殷卫冰冷的手,小芸哽咽的问出口,她害怕听见答案,偏偏她早已知道了答案。
            「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只希望大哥能平安,快点醒过来。」殷诚并不想隐瞒,他相信,以小芸的聪明才智也能构对答案。果然,那个女人只是点点头,垂下眼去凝望着殷卫,并没有太过悲痛,她现在不能倒下,她有个儿子、有个丈夫,需要她的支持,所以她绝不能因为伤痛而倒下。
            「卫官是因为耗尽灵力才这样,你们不能帮帮他吗?靠这些医疗仪器有用吗?」小芸平静的询问,听在殷诚耳朵里却有种亲切感,真不愧是他的大嫂啊!这么快就接受了他们殷家不平凡的命运,这些话,他说出口后就连自己都觉得有些无稽,可是小芸却能一字不漏的完全相信,果然跟单纯的殷卫天生一对。
            「大哥是海洋,我们只是小溪,填不满他的。这些医疗仪器虽然没有什么实质帮助,但能协助大哥恢复体力,有了体力,他自然能慢慢恢复灵力,时间早晚问题,大哥一定会清醒,我想,不管多久,你都会等下去吧?」
            「会的!就算儿子都大了,我也会等到他清醒。」
            「先生,那个小子似乎成功了。」又是同一间咖啡店,又是同一种口味的咖啡,陆毕恭毕敬的向殷司报告着医院内的点点滴滴。小芸的气色极好,看来返魂咒不仅成功,还替她召来个强大的儿子,顺便庇护了母亲;另一方面,殷卫的情况却十分糟糕,以他的能力强行施法,没死已经是万幸。
            「殷卫就是殷卫,果然没让我失望。」殷司啜了口苦涩的咖啡,心情大好的让他觉得这杯咖啡芳香四溢,事情果然照着他的计划一步一步前进。
            「先生为何不趁此机会侵占殷卫的身体?我听说他陷入昏迷,这时一定无法抵抗先生的夺取,这样先生还能以『父亲』的身份将未来的躯体抚养长大,这样岂不是一举数得?」
            「的确是好计策,可惜,在冥冥之中窥伺着殷卫的不只我们。」殷司举起杯子遥遥一敬,咖啡店的另一头有个长发男子冷冷的回瞪着他。
            『我说过,你敢伤害他,我就对你不客气!』
            『是他来求我的,返魂咒是他写的,法术是他施行的,我只不过是个路人甲呀!』
            一头一尾,殷司跟那个长发男子隔着数张桌子以眼神交会,可惜眼神不是刀剑,否则那个长发男子恨不得捅穿殷司好几回,最后不了了之的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直奔医院。
            「先生,他是?」陆好奇的打量着那个长发男子的背影,浑身散发着淡淡光晕,清冷气质的外貌下却有对吐露着浓烈情感的双眼。
            「凡心大动的狐仙,真有意思……」殷司冷笑着,指头在桌面上敲了敲,时辰快到了啊……
            病房内,殷琳无聊的晃着自己的双腿,大嫂要去产检,殷诚、殷力两兄弟又回老宅去烦二叔,希望能请出老爷子救命,现在这里就只剩她一人陪着不吃不喝只晓得睡,睡得只剩一把骨头的大哥,殷卫。
            房门让人悄悄推开,殷琳机警的嗖一声溜到床底下,只见到一双修长的腿踩着轻巧、无声的步伐滑到殷卫身边,然后听见一声空灵的幽幽一叹。
            「你如果敢伤害我大哥,我劝你最好三思而后行。」殷琳缩在床底下,手里紧紧的捏了张符纸,她的年纪还不够大,学不成什么高明的道术,但是为了保护她大哥,就算是豁出性命也在所不惜。
            「傻丫头,下回直接就动手了,别那么多废话。」狐仙小芸轻柔的笑了笑,弯下身子将殷琳自床底下拉了出来,后者先是一愣,跟着哇的一声扑进他怀里一把鼻涕一把泪。
            「我知道你很委屈,我现在就来救你大哥了。」轻轻拍着殷琳的背,狐仙小芸依旧温柔的安慰着这个小女孩,她一如当年他们初见面时那么鬼灵精怪,所以狐仙小芸十分喜欢她。
            「你……你不是闭关去了吗?大哥说你不会再出现了,我以为……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愈说愈觉得自己委屈,殷琳又一次哇的一声大哭特哭。
            「我有太多事放不下,成仙之路并没有想象之中那么容易,不是吗?」狐仙小芸望着殷卫的睡脸苦笑着,只要这个男人还活在世上一日,他就永远放不下对他的执着、想念,修仙,也许真的得等到殷卫归位那日才有可能实现了。
            「你能、你能救醒大哥吗?」
            「我是什么?狐仙吶……」
            低声的笑了笑,跟着神情回复平静、庄严,狐仙小芸凑上前去,双唇轻轻的触碰着,一波一波的灵力缓慢流入殷卫体内,于是,他睁开眼……
            「殷卫、殷卫,你清楚自己在哪里吗?」狐仙小芸小心的扶起殷卫,以他修为多年的法力,要让殷卫恢复意识不难,怕就怕他在耗损自身灵力的同时,已经伤害了自己的身体。
            「大哥!大哥你说话啊!你睡了好多天了!」殷琳揪着殷卫的衣袖猛摇。她见过几个从昏迷中苏醒过来的病人,结果是三魂掉了七魄的整日迷迷糊糊谁也不认得,她担心殷卫也是这样。
            茫然的看了看狐仙小芸跟殷琳,殷卫的眼珠终于重新聚焦,清瘦俊秀的脸庞上神情一变再变,最后浅浅吸了口冷空气,蹦的一声翻身下床,头也不回的冲到小芸产检的地方,他强烈的感应到,她出事了。
            「殷卫/大哥!」狐仙小芸跟殷琳异口同声的惊叫,两人面面相觑,跟着狐仙小芸的俊脸煞白,他也感应到一股不寻常的力量在医院中爆发。
            「小芸出事了!」狐仙小芸不许殷琳跟上,交代几声要她去连络其它殷家人,接着嗖的一声消失不见,殷琳咬咬牙、一跺脚,不情不愿的跑去护理站借电话。
            「先生,你不能进来!」殷卫凭着自己的直觉冲到手术室门外,乱成一片的医生、护士无情的拦阻他,情况万分紧急,实在没心神应付他。
            「小芸怎么了?」伸手一拦,殷卫看准时机的捉住一名医生,看他紧张、害怕的样子,肯定是他将小芸送进手术室,仅仅只是个简单的例行产检,为什么最后会演变成得推入手术室?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小孩早产,大出血!」该名医生简单的撂下这句话,挣开殷卫冲了进去,几名护士急忙的再次将殷卫挡了出来。
            「这不可能的……返魂咒已经成功了,他们母子应该很平安……」望着手术室亮起的红灯,殷卫颤抖着喃喃自语。
            手术室内,惊慌却不混乱,主刀的外科医生指挥若定的安排着众人的工作,面对大量出血的病患,他们首要条件就是先稳定病人,剔除掉一切造成失血的源头,那个胎儿。
            冰冷的空气让小芸浑身颤栗,泛起无数的鸡皮疙瘩,耳里听见的全是医生、护士们语带紧张的交谈,自己算是情况相当严重的病患吧?意识虽然还称得上清醒,但四肢已经动弹不得,大量的血腥味扑鼻,肯定是自己大出血,厉害得连医生都不知该怎么下手救治了吧?
            「拜托……先救我的孩子……」小芸虚弱的请求着,主刀的外科医生神情复杂的看她一眼,他就是有心,也救不了那个孩子,甚至,连母亲他都不一定能保得住,苦涩的笑了笑,他只能尽力了。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在半身麻醉的情况下,小芸还能听见主刀医生的小声惊呼,看来,他已经成功的止住出血也取出胎儿,只是情况似乎很不乐观。
            「让我、让我看他一眼……」小芸哽咽的哀求,意识万分清醒的她,却听不见一个正常孩子出生之时该有的哭声。
            「你还年轻……还有机会的……」
            「拜托、让我看他一眼……」
            禁不住小芸的一再请求,护士红着眼眶将一个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全身早已泛紫的小Baby抱到她眼前,他其实长得很漂亮,很像殷卫,只是那安祥的小脸上没有任何生气,小芸心碎的跌下一长串眼泪。
            「这不可能是真的,他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好健康的,我知道他很健康的……」小芸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心底则不断祈求着,如果上天有灵,请拿她的生命去换她儿子的生命,她要他平安、健康,不计任何代价。
            手术室内的照明灯诡异的闪烁几下,像是回应小芸的请求一般,那个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的小Baby突然睁开眼,猛吸了一口冰冷空气,小芸的生灵就这样无情的流转到他身上,跟着小Baby像每个初生婴儿般,仿佛用尽全身力量来放声嚎哭,哭声中像是隐藏了沉睡被打扰的不爽快,小芸微笑的听着她儿子宏亮的哭声,心满意足安祥的闭上眼睛,脸颊流过最后一串泪滴……
            手术室外,殷卫像是被冻结在空气中,惊愕的瞪着医生、护士们来来去去,紧张的推了张保温箱进入、不敢相信的推了个一直不安扰动的小婴孩出来,父子俩擦身而过的一瞬间,殷卫几乎看见了另一个自己,跟着又是一连串的医生、护士们来来去去,最后,有名穿着白袍、神情严肃的医生站在他身前,低着头,沉痛的跟他说对不起——
            为什么要跟他说对不起?
            「殷先生?」
            「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
            一记落雷劈在医院附近,顿时四周的电源像是被恶意切断一般陷入一片黑暗,长廊上暗红色的紧急照明灯亮起,映衬着殷卫苍白、消瘦的身形,像只无主孤魂似的无声飘进手术室里,窗外,倾盆大雨开始下个不停……
            「大哥——大哥——」殷家老宅外的那片竹林,如今被大雨打得全弯下身子,殷力、殷诚几个兄弟,不分日夜的找寻失踪的殷卫,自从小芸让孩子吸了生灵惨死之后,原本已经不够坚强的殷卫终于崩溃。
            「该死!照这种下法,不用多久,阳间就让大哥一个人毁了!」大雨打得殷诚根本睁不开眼睛,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现在抱怨这个有什么用?先找到大哥再说!」殷力发狠的想闯进竹林,可惜大雨像一面水墙,无情的将他挡了出来,殷卫的灵力已经与天地相通,他不想被任何人找到,自然这天地间所有的力量全力帮着他躲藏。
            「让我试试……」撑着黑伞,狐仙小芸牵着殷琳缓缓走来。自从殷卫出事之后,殷家就乱成一片,没人分得出心神来照顾殷琳,狐仙小芸默默的接下了这个任务。
            「你行吗?你能走进大哥的结界?」殷琳揪紧他的衣袖,她跟狐仙小芸的革命情感快速的建立起来,狐仙小芸从不嫌弃她年幼,两人几乎无话不谈。
            「我能化成小芸的模样,相信殷卫不会阻挡我。」狐仙小芸轻声回答。
            「不可能!大哥是什么人?殷家嫡传人啊!普通的幻术是骗不了他的!」殷诚摇头否决,虽然他认为这个计策或许可能,但败就败在殷卫的道术比谁都高深,要想骗过他的眼睛,比登天还难。
            「如果……我从里到外都是小芸呢?」狐仙小芸缓缓的呼出口气,一颗透着霞光的珠子自他嘴里吐了出来,伸手握紧、捏碎,一阵轻烟过后,站在他们身前的狐仙小芸,竟然变成彻头彻尾的小芸,那神情、那嗓音,就连他身上原本带着的狐仙气息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古典味十足的凡人气质。
            「你……你这又是何苦?这是自毁道行啊!」殷诚痛惜,狐仙小芸已经快得道成仙了,这样一眨眼毁去了数百年的道行,只为了让自己彻头彻尾的化成另一人去欺骗殷卫,不值得啊!
            「再修练就行了,几千年都等了,不在乎这几百年的岁月。」身为空狐的小芸轻声笑着,黑伞交到殷琳手上,任由大雨淋湿他的衣衫、长发,一步一步的走入竹林里。
            那人始终没有走远,游魂似的徘徊在他跟小芸初见的泉水边,冰冷的雨水一波一波的冲刷着,殷卫消瘦的身形更显得凄凉,冻得泛紫的薄唇,看在狐仙小芸眼中,更加心疼,这人果然是他的劫、他的孽缘,不论离得多远,他永远放不下他。
            「殷卫……」轻声叫唤,换成小芸的嗓子后,就连喊他的名字都显得更加柔情蜜意,有一瞬间,狐仙小芸有种莫名的轻松感,透过这个身份,他才可以正大光明的爱着殷卫……
            回头看向狐仙小芸,殷卫脸上的连串变化,眼神中流泄出的浓烈情感,着实让前者的心跟着紧抽一下,还没来得及反应,殷卫紧紧的将狐仙小芸抱在怀里,那种害怕失去对方的着急,颤抖的臂膀想使劲却又害怕一使劲,对方只是幻觉会消失不见的脆弱无力,终于让狐仙小芸发狠的回抱殷卫,打从他们初见面那一刻开始,他就希望能这样紧紧的抱着殷卫,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想害死你的……」靠在狐仙小芸的颈边,殷卫呜咽的说着对不起,一声又一声,和着血、和着泪的歉意。
            「我知道……」狐仙小芸轻轻一叹,一阵狐烟笼罩着两人,殷卫如断线人偶般的倒在他怀里,雨过,天晴?
            「大哥会没事吧?」殷力担忧的在房门外走来走去,狐仙小芸虽然带回殷卫,但是却不能让时光倒转,错误已经犯下了,小芸让那个利用返魂咒来到阳间的恶鬼害死了,殷卫不可能置身事外。
            「怎么可能没事?老爷子提早出关了,肯定是知道了大哥的事情,况且……以大哥的个性,就算老爷子不处罚他,恐怕他也过不了自己那一关。」殷诚长长叹了口气,二叔跟老爷子闭门长谈,讨论的肯定是殷卫的刑罚,动用殷家禁咒已经是死罪了,还害死了无辜的小芸,他实在不愿意见到殷卫被封在地下室的棺木里永远不得下葬,他的下场不该这么悲凄。
            「我现在很怕看见哥……他的眼神好像……好像已经过尽了人世间的一切悲欢离合……我已经不认识大哥了……」殷琳红了眼眶。被带回殷家休养一阵子的殷卫,像是变了个人似,不再悲伤、不再难过,望着别人的眼神再度恢复清澈,只是这双眼睛从此不再有喜怒哀乐。
            「如果用这种方式了悟生死,那代价太惨烈了……」狐仙小芸幽叹,不知为何,他尽可能维持住小芸的模样,好像这样他就能多安慰殷卫一番,倾盆大雨的那一夜,殷卫抱着他痛哭一场后,似乎能坦然接受事实了。
            「小芸,你这样太耗法力了,如果不想恢复本来面貌,要不……你找个房间打坐,我替你护法。」殷力诚恳的说出这段话,狐仙小芸心里头掠过一阵暖流,能让一向伏魔降妖的殷家子孙说出这些他真的很感动。不仅仅是殷力,就连殷诚也愿意帮忙护法,殷琳微微笑的牵着他的手,殷家,永远将狐仙小芸视做自己人。
            地下室里,灯光有些昏暗,殷卫缩在他父亲的棺木旁,那时他太过年幼,已经不记得父亲犯了什么错才躺在这儿,只是现在,他也走向同样的命运,一旁的空棺木是为他准备的。
            「卫官……」老爷子怀里拽了个木盒,一阶一阶走下来,眼神中尽是痛惜与不舍的望着殷卫。
            「是时候告诉我真相了?」并没有任何情绪起伏,殷卫平静的回问。他不再是年幼的孩童了,什么被执行家法赐死骗不了他,殷家所有优秀的嫡传人全都躺在这里,必定有个原因,一个他们不得不为的原因。
            「你自己看吧!我不想太早告诉你,是因为我的私心,我希望你能躲过这个命运,看来……」老爷子将木盒交给殷卫,后者小心的打开,里头藏有一卷古籍及一柄绕着符纸的短剑,黄符纸早成了黑褐色,斑斑血渍。
            殷卫面色凝重的读着那卷古籍,神人之战即将到来,殷家从一开始已经选择了站在凡人这一边,为了保存实力,殷家继承人都会在道术最巅峰的那一刻离开人世,久而久之,就成了无法摆脱的命运,不管那人愿不愿意,最后都会看破生死、对人世间再无留恋的走上这一途。
            「父亲……也经历过这些?」并没有太过讶异,殷卫只是好奇的多问一句,那时他还太小,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他父亲选择抛妻弃子。
            「不,不一样,这些人……没一个像你这么苦命……」老爷子拍了拍殷卫单薄的肩膀,没想到这个重责大任,还是没人能替他分担。
            「如果我死了,这个命运是不是同样会落在我儿子头上?」殷卫直视着老爷子,即使明知对方是恶鬼,但殷卫仍视他为自己儿子,他会来到阳间,是因为他的咒语变相的赋予了他生命,殷卫对他就有责任。
            「不,也许,那孩子的来历,会是一个转机,殷家的命运可能从此改变。」老爷子安慰的回答,殷卫像是松口气的笑了笑。冥冥之中自有定数,老天爷不会对他们殷家如此绝情,神人之战就算开启,他们仍有一丝希望。
            「老爷子,我还有件心事未了,等时辰到了,我会回来。」
            「去吧……」
            悲痛、不舍的望着殷卫,老爷子眼睁睁的看着他倒转那柄剑,狠狠的插进自己心口,没入剑柄。这一幕,刚巧让正来找寻老爷子的殷琳、殷力瞧见,小女孩尖叫一声后昏了过去,来不及看到才刚断气的殷卫,突然又睁开眼……
            书房内的照明灯闪了又闪,不以为然的读着清代历史的殷司扬高半边眉毛,虚空之间突然出现一道裂线,脸色苍白的殷卫身形优雅的跨了出来。
            「看来,你妻子的死,让你功力大增?」殷司不吝惜的赞美,若不是殷卫始终是凡胎肉体、若不是他始终无法夺取殷卫的身躯,眼前这个斯文俊美的年轻人,永远是殷司最想拥有、收藏的人。
            「你教我返魂咒,只是为了让我儿子变得不死不活,超脱于三界五行之外?」
            「你发现了?你阻止不了我的,你就快二十九岁,而我又懂得如何逆念返魂咒,你拿什么阻止我?」
            的确,返魂咒的咒语只有殷卫、老爷子及殷司知道,这个孩子的命运就操控在这三人手里,殷卫不会伤害他、老爷子不会伤害他,至于殷司就一定会,这就是殷卫最后放不下的心事,只是他没有动怒、没有暴跳如雷,殷卫静静的走到殷司身前,伸出手,友善的跟殷司紧握。
            「你这是做什么?」殷司觉得有趣,他一点也不担心殷卫想对付他,以后者的功力,只怕要两败俱伤都有些不容易。
            「他是我的骨血,如果你敢碰他,将应此咒灰飞烟灭。」殷卫低声的说着,殷司眉角抽了一下,甩开手,血红色的咒语印在他掌中。
            「哼哼……凭你那点道行就想诅咒我?要知道,咒语反噬你会生不如死。」殷司阴狠的恐吓着。
            「我已经没有机会生不如死了……」殷卫摇着头微微一笑。
            殷司倒吸了口冷气,粗暴的撕开殷卫衣襟,赤红色的咒语出现在他胸膛上,血已流干、心已不跳。
            「这是返魂咒?」殷司狂怒,没有什么比以死相咒更狠毒,殷卫真的出乎他意料。
            「这才是货真价实的返魂咒。」殷卫依旧平静,在殷司还没来得及动手之前,剑指一划,又退回虚空之中的裂缝中。
            「大哥……还没来得及替这个孩子取名字……」望着躺在棺木里的殷卫,苍白、安祥的沉睡着,殷力不忍心敲下棺材钉。
            「能不能让我照顾他,我愿意照顾他!」狐仙小芸温柔的抱着婴孩,他知道殷家有很多人不喜欢这个孩子,如果留下来,他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不如随他回深山修行,他有自信、有把握能教好这个苦命的孩子。
            「不,他是卫官的儿子,我们殷家的子孙,从今天里,他就叫殷坚,坚强的坚。」老爷子接过狐仙小芸怀中的孩子,慈爱的宣布着。
            「大哥……你那个混帐儿子不知道把自己弄到哪去了,真是没半分像你,一点屁用都没有……」鬼气森森的殷琳,踹了殷卫棺木一脚的抱怨着,已经过了多少年了?现在躺在棺木里的殷卫恐怕年纪比她更小,一想到这里就一肚子火,她花样年华的大好人生,就全浪费在替他照顾那个不成材的混帐儿子身上,难为了她年轻貌美又心地善良。
            「又来找卫官诉苦了?」老爷子柱着拐杖一步一步下楼。
            「老爷子又来点灯了?这种事找几个小辈来做就好了嘛!」殷琳担忧的扶住老爷子,挑了挑殷卫棺木前的油灯灯芯,昏黄的光芒飘散出一股温暖。
            「这灯,永远不能熄,熄了,他们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我知道了!放心吧!我不会让大哥孤零零飘荡的!」
            尘归尘、土归土,一点光明照归途。殷琳张口喃喃念着,一盏一盏的挑亮这些灯,这些在神人之战开启前保留的最后一线希望……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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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3 12:36 | 显示全部楼层
后记
            我想,偶像我会愈来愈爱写后记了,因为能写它,证明我又一次的平安闯过赶稿的无间地狱啊——《那一夜,可能有鬼》是一个非常特别的经验。首先,它是个番外,而且是一个不输正文长度(一集)的番外,要知道,番外它一向都很短的嘛!
            第二,有鬼番外发生在正文故事之前,所以它的结局是注定了。
            不管偶像我有多喜欢里面的主角坚哥他爸(以下简称坚爸),最后都不得不忍痛杀了他呀!虽然偶像我满手血腥,但这可是第一次心如刀割的杀人,知道我赶稿的人了解我写最末一夜时的难过啊……
            虽然,有鬼番外注定了是悲剧,坚爸、坚妈的下场就是一个死字,但是不知为何,在动手写的时候,会对这位跟坚哥几乎相同面貌的家伙,如此井喷式的狂爱,甚至,热爱的程度远远超过坚哥呢!
            里头有很大的原因是,坚爸的个性太可爱了,善良、好心,单纯到几乎像张白纸,还有可怕的遗传性「弱小动物控」(坚爸的病情更严重,他已经控到连毒蛇猛兽都算可爱动物了),真是不禁有些好奇,这样的坚爸遇上了坚哥会怎样?其实也不会怎样,顶多就是坚哥自爆,要不就是被他爸爆了而已……
            在连载的同时,出现两派声音,邪恶的一方(不要回头,说的就是你们)心心念念的就是想让殷司吃了坚爸,不太邪恶但也绝不纯良的另一方(刚刚没回头的,现在说的就是你们)则坚持要力挺苦命又苦恋的狐仙小芸。
            孰不知,你们这些无良的家伙,眼睁睁的刻意忽略了第一女主角,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小芸呀!
            没有她,哪来的殷坚?就冲着她生下了正文中的无敌男主角这一点,谁都不可以动摇她攻克坚爸的第一顺位!(咦?我刚刚说啥了?果然赶稿赶到脑子搅糊了呀!)
            总之,很开心能完成这个番外篇,也谢谢一路支持到现在的读者们!因为你们的爱,偶像我会更有动力的!也请期待未来可能、应该、或许会诞生的二部曲,大感恩唷!(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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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3 12:36 | 显示全部楼层
啧!今夜哪里有鬼!(今夜有鬼特典别册
文案:
            世界没有灭亡,可是殷坚与何弼学遭女娲秒杀?错!小俩口跑去秦皇陵度蜜月!全世界找翻天都找不到的秦皇陵原来在异世界?蜜月还没有开始呢,殷坚竟然失踪了……

            何弼学这时才注意到,原来草原上并不是真的鸟语花香,有另一半完全笼罩在黑暗中,而黑暗中似乎有许多生物在那里蠢蠢欲动,那熟悉的嘶嘶声让何弼学胃液一声滚翻。

            坚哥不见踪影,何弼学却成了异世界的救世主?拜托!他可不要自己的人生从鬼故事变成奇幻文学!

            第一夜 啧!今夜没有结局
            『女娲被殷坚吻到精尽「神」亡?才怪哩!哪有这种好康!女神乱世,坚哥跟何弼学却不见影子——
            「混蛋!重写!」
            「小蛋,这样读者会撕书啦!」
            「蛋大人,为了不让贝勒府被砸鸡蛋,请写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吧(泣)」
            ——这就是限量版结局的由来。』
            殷司口里念念有词,打算利用咒语将殷琳、吴进他们的灵魂也逼入玉雕像内。殷琳的一颗心狂跳,吴进或许不知道严重性,但她知道,一旦殷司的咒语念完,他们一定没有任何生机,偏偏她想不到任何抵挡的咒语,愁得一筹莫展。

            嘴角微微上扬,固伦和静公主得意的望着殷琳,正是这个女人害得她失去美貌、失去甜润的嗓音,很快的殷司将为她报仇,而且唤醒女娲之后,她还能得到再世为人的机会,到时她将恢复原本容貌,一想至此,阴狠凶残的美目紧盯殷琳,她要亲眼欣赏那个女人失去性命的惨状。

            正当殷司的咒语剩下最后半句,虚空中突然霹霹啪啪乍响,殷坚、何弼学跟管彤三人狼狈的自裂缝中跌出。
            半桶水的殷坚就是这么不可靠,制造空间裂缝,他也能两光的弄到半空中,这次没摔死他们实在是前世有修,佛祖有保佑。
            「小侄子!」殷琳惊喜的尖叫,没想到奇迹真的出现。
            「和静!」殷司心惊的呼喊,何弼学跟管彤两人竟然不偏不倚的跌在固伦和静公主身上,摔作一团的三人慌慌乱乱的想爬起来,鬼灵精怪的何弼学居然趁乱扯走鬼格格身上的长生石。

            「把东西交出来!」殷司怒吼,符纸一射,一只火龙直冲向何弼学,殷坚俊眉一挑,冷哼一声,他的护身猛鹫不甘示弱的振翅飞起啄向火龙。
            遗失长生石的固伦和静公主,阴冷的眼神一厉,锐利的指甲抓向何弼学,若不是管彤动作快极,扯住后者的衣领将他往后拉,让盛怒之下的固伦和静公主抓上一爪,只怕当场就开肠剖肚没救了。

            「何弼学,快毁了长生石!」被逼在角落里的殷琳金钱剑一射跃入战局,一手扯着吴进想尽办法要将他送出室密外。
            「毁?怎么毁?」握紧长生石的何弼学东躲西窜,他也知道这时候就别在密室里瞎搅和了,可是每回靠近阶梯时,总是会让殷司或者固伦和静公主逼回来,闹得他跟吴进这两个平凡人,既帮不上忙也逃不掉,密室里一阵鸡飞狗跳。

            齐集了四件玉器的创世女神像一直绽放着柔和霞光,不仅仅如此,每回当何弼学被逼得靠近一些时,那霞光便会变得更激烈。
            所有人都注意到这个变化,两方人马各怀鬼眙,殷司希望夺回长生石,而殷坚他们则希望先一步毁去它,说什么也不能让长生石唤醒女娲。
            唯一有苦难言的是何弼学,他感到有股吸力,而且愈见强烈的想让长生石重回创世女神的胸前,好几次他差点握不住它,另一个难处是,不管他怎么使劲的敲打,长生石这怪异的东西不晓得是什么材质,连微小裂缝都不曾出现过。

            「阿学,小心!」斗得难分难舍,殷坚眼角余光瞄到巧妙闪过管彤攻击的固伦和静公主,无声无息的欺近何弼学,五指如爪的掐向他的颈子。
            正当固伦和静公主即将得逞之际,突然一卷毛绒绒的条状物圈住她的手臂,硬生生的将她扯回甩向墙。
            固伦和静公主俐落的连跨了两步,轻巧的翻身落地。大清国的公主可不是温室里的柔弱小花,她擅骑、剑法甚至还能领兵打仗,除了不死身之外,过份高明的武艺一直都让殷坚他们觉得头大。

            怒瞪着管彤,固伦和静公主取下一直配戴着的一百零八颗珍珠项链,使劲一扯,珍珠散落一地,剩在手里的则是精心打造的九节钢鞭,狠狠的抽向管彤。
            「哇——!」毛绒绒的长尾一卷,管彤急退了好几步,让她发狠的抽上两鞭还不皮开肉绽?
            「你你你……尾巴?」何弼学打了个喷嚏,长生石差点脱手飞出,那股吸力愈来愈大,他必须快想办法远离这里才行。
            「很奇怪吗?我才一根耶!你应该见见有九根的那些怪家伙!」管彤笑了几声后连忙推开何弼学,差一点就让固伦和静公主一鞭甩中,他们两个闪过了,换殷坚差点受害,幸亏他的护身猛鹫自我牺牲。

            「小侄子,快带何弼学离开!」殷琳一剑逼开固伦和静公主,后者对她的金钱剑有阴影似的很忌惮。
            殷坚当然也想难得听话一次的照办,可是每回看准时机想栘到何弼学身旁时,殷司或固伦和静公主就会杀出从中阻拦,密室内依旧鸡飞狗跳一阵乱。
            九节钢鞭啪的一声扫中殷坚,俊眉一皱闷哼一声,管彤心急的闪到他身旁,恰巧扶稳殷坚下跌的冲力。
            「别管我,快保护阿学!」殷坚推开管彤,他又死不掉。在这密室里,就何弼学跟吴进是平凡人,没人会将注意力摆在吴进身上,但固伦和静公主倒是招招要何弼学的小命,皇族血脉的天性,自相残杀。

            冷哼一声,固伦和静公主钢鞭一甩,不偏不倚的卷中何弼学颈子,使劲一扯,对方重心不稳的朝她方向摔倒,旗鞋狠狠的踏在他胸口上,何弼学闷哼一声,这种力道肋骨若没断上几根就是没天理了。

            「阿学!」殷坚急叫,可惜对方让那一脚踩得空气全被挤出肺叶,发不出声音来回应他。
            「快用长生石的力量对付她啊!」管彤也急得跳脚,何弼学只能没好气的翻他几记白眼,对于他们这些非常人,可能很简单就能运用什么长生石的力量,可是有没有记得他其实只是个平凡人,基本上除了吃喝玩乐跟撞鬼之外,什么都不会。

            「你把长生石想简单了。」殷司得意的冷笑两声,固伦和静公主弯下身子打算将长生石抢回,何弼学自然反抗的与她拉扯争夺。
            「是吗?」扬扬眉,殷坚同样也冷笑的回应。没错,要何弼学像固伦和静公主那样驱动长生石攻击别人可能很难,但这个招式不是只有那位大清格格一个人懂而已……

            不明白殷坚究竟是何意思,殷司狐疑的瞪着他。这时,一道透明的、虚幻的身影出现,衣带、袖摆飞扬,纤细的手腕套着金环若隐若现的浮现,牢牢的握住长生石,跟着就是一道强烈、妖异的红光大放,固伦和静公主被震飞老远。

            「和静!」殷司急忙奔到固伦和静公主的身边,怒红了双眼的来回瞪着殷坚跟何弼学,刚刚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没有人明白,只知道何弼学这家伙似乎学会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用固伦和静公主惯用的技俩来重伤她。

            「何弼学……你做了什么?」
            殷琳戒备的退到他们身旁,同样也狐疑的瞪着何弼学,他就算是帝皇血脉,也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学会运用这股力量,事实上,她一点也不希望何弼学学会,那个笨蛋就永远维持这样单纯、傻兮兮的就好。

            「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没做啊……」何弼学猛摇头,他比谁都更迷糊。情势为什么会突然逆转,他怎么想也不明白。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绝对看到那只透明的手,不只他,其他一定也看到了。

            「那个……那个是谁?」管彤脸色有点白,何弼学感激的瞪着他,果然不是妄想症啊!
            「德沛公主李君,就是那位唐朝的无头公主。」殷坚平静的回答,何弼学面无表情的瞪着他,想着、想着五官愈来愈纠结。
            殷坚这家伙一直都知道?知道那个无头公主跟着他,而殷坚这个……这个……想不出来该用什么骂他,居然一次都没提起过?
            「那个无头公主一直跟着我?而你就这样放任她跟着我?……真是鹣鲽情深啊……」何弼学气得开始语无伦次了。突然觉得有点心痛,这就是被背叛的感觉?殷坚一直都不肯告诉他,当初他跟那位无头公主究竟说了些什么、做了些什么?果然前世的情人比较重要啊……

            「李君她心愿未了投不了胎,我们定了协议,在她找到她前世的情人之前,暂时住在你心里,她不能干扰到你,同时还要保护你……」
            殷坚仍旧平静,他知道何弼学一定会发脾气,他最憎恨的就是无缘无故被附身,不过他知道何弼学一定不会挑这时候跟他吵架,解决了女娲灭世的问题后,他们还有大把时间好好厘清问题。

            「嗯。」何弼学点点头,大眼睛狠狠的瞪了殷坚一眼,无言的警告说他日后一定会好好算这笔帐,殷坚无声的笑了笑,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交出来……把长生石交出来!」搂着固伦和静公主,殷司暴喝一声,吓醒了那一对还在眉来眼去的家伙。
            「殷司,你清醒吧!看看你四周,除了那个鬼格格之外,你还剩什么?」殷坚摇摇头,为什么这位聪明、才智是殷家第一人的前辈,始终看不清事实真相,他不可能到得了西方极乐世界,那不是满身罪孽的他去得到的地方。

            「我还有什么好输的?」殷司阴阴的冷笑起来,殷坚心一凛,前者已经完全豁出去了,就算完成不了带固伦和静公主到西方极乐世界的心愿,他也要拖殷坚下水,所有人一起同归于尽。

            「小侄子!快躲开!」殷琳瞧见了固伦和静公主手里的尖锐指甲套一弹,来不及警示,就看到殷坚颈子上的百日金钱应声而断。
            所有事情都像慢动作似的静了下来,何弼学扑上前去想阻止百日金钱断裂,可惜晚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跌至地面,一路滚到殷琳脚边。
            「小姑姑……」不知是殷坚还是何弼学,又或者正是他们两人异口同声,干干哑哑的问了一声。
            殷琳瞪大眼睛,慢慢弯下身体去拾起百日金钱,握在掌心里竟有些刺痛,吴进连忙奔到她身旁,搂抱着摇摇欲坠的殷琳。
            密室内仅剩此起彼落的喘息声,唯一没有声响的殷坚,面色愈见铁青,金色的光晕自他身上散开,众人可以明显看清楚光线的尖端,像利剑似的慢慢往外伸。

            「殷坚……」何弼学想走近,管彤先一步的将他拉开,冷不防的将他推远,殷坚身上的金线笔直的射向何弼学原本所站的位置。
            「不要靠近我!」殷坚咆哮,其它人也许不明白,但他自己十分清楚,刚刚的金线若触碰到何弼学,肯定会无情的吞食他的生灵,他控制不了不断往外延伸的金线,他的饥饿完全无法抑制似的爆发。

            「小侄子!」殷琳痛心的叫唤,阻止不了了,再也阻止不了殷坚,一旦他压抑不了自己爆发的力量,这个世界将在被女娲毁灭之前就让他吞食殆尽。
            「你看你干的好事!」管彤凶狠的吼了殷司一句,后者阴冷的笑了两声,他跟固伦和静公主都不属于三界五行之内的生灵,殷坚威胁不到他们。
            「走!快走!」殷坚抱着自己的头尖叫,他开始阻挡不了那些金线往外扩散,生灵的吸引力逐渐逼疯他,理智一点一点的退散。
            趁着所有人被殷坚的状态所吸引,固伦和静公主打算抢回自己的长生石,十指如爪的扑向何弼学。只要抢回长生石,只要摆回创世女神像胸前,一切就圆满了。

            「阿学,危险!」殷坚的观察力失控的飙升,背对何弼学都能察觉他的危险。
            除了不会法力、武艺之外,何弼学还算机灵,殷坚一扬声示警,前者就向侧边闪去,恰巧避过固伦和静公主的攻击。只是他这一闪,重心不稳跌倒在玉雕像脚边,长生石受到强力吸引,自何弼学手中窜出。

            「长生石!」何弼学连滚带爬的想将它捞回来,固伦和静公主先一步的抢进手里,冷笑的睨着前者,打算给他最后一击。
            「和静!」殷司惊呼,固伦和静公主茫然的转过身,殷坚身上散出的金线笔直的射向她。
            金线射穿固伦和静公主的胸膛,她惊恐的看了看自己再望向殷司,后者担忧的回望着她,虽说他认定自己跟固伦和静公主不属于三界五行之内的生灵,所以无需惧怕殷坚,可是她那惊恐的表情让他万分紧张,不禁担忧他的判断错误。

            僵直的身体瑟瑟而颤,反应出固伦和静公主内心的惊慌,金线源源不绝的吸取着她的力量,自胸口金线穿透处开始,一点一点慢慢往外扩散石化,接着,龟裂。

            「殷司——!」
            固伦和静公主凄厉的惨叫,一个腥风血雨的大清格格就在众人眼前彻底石化,然后,粉碎。
            「和静……」殷司愣愣的望苦那阵烟尘,说什么也不相信最后竟是这样。
            「坚哥……」何弼学伏在玉雕像脚边,死命的按住一直不断向女娲栘去的长生石,他不知该怎么安慰殷坚,即使固伦和静公主不算好人,即使言谈间曾经诅咒过她千百回,但亲眼见到她这样的下场,还是因为殷坚无法控制的力量而灰飞烟灭,心底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殷司瞪着殷坚喃喃自语,他执着了一辈子的目标已经破碎了,他最锺爱的那个女人就在他眼前灰飞烟灭,一切都变得没有意义了。

            「殷司……」殷坚也在发抖,不是害怕、不是震惊,而是控制不了自己。吸收了固伦和静公主的力量之后,金线所及的范围涨大一倍,他现在就像一个泛着金光、耀眼无比的小型太阳,密室内大放光明。殷司朝着殷坚冷笑一记,他就算死,也要拉着所有人垫背,同归于尽的扑向殷坚,金线避无可避剌穿他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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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殷司的石化、粉碎,大量的灵力涌进殷坚体内,金线所及的范围再度爆炸似的往外激射开来。
            「快走、快走——!」殷坚咆哮,他再也阻止不了体内的力量。
            牙一咬,管彤最先从震惊中清醒,扯着殷琳、吴进赶紧逃离密室,先将两人推上石梯,随即回头找寻何弼学。
            「快走!阿学!」殷坚不敢随意乱动,尽可能的阻止金线继续往外扩散,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能支持多久,一旦金线穿出这间密室,天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拚死命按住长生石的何弼学,十指摩擦地板血迹斑斑,现在也顾不得自己受不受伤了,他只知道不能让长生石回到创世女神像身上,否则女娲将重临人间,到时谁能阻止这位女神灭世?谁能让她重新沉睡?

            「殷坚……」管彤急退一步,刚刚那一瞬间,金线的范围又再扩散,完全阻隔了他跟何弼学。
            「管彤!你快走!不要管我!」何弼学更往创世女神像身后缩去,惊险闪过金线,扯着嗓子要管彤离开,他不能让对方为了他而送命。
            咬牙,再退一步,管彤看了殷坚跟何弼学一眼,不得已的退上石梯……
            ***
            「快!快把墓穴封起来!」殷琳一爬出密室,第一件事就是冲出去招唤工人,虽然知道这对殷坚、何弼学不公平,但连殷司跟固伦和静公主都难逃一死,她不能放任殷坚危及人间。

            「小琳,这样……他们……他们怎么办?」吴进气喘连连。
            「管彤!管彤,人呢?」瞧见管彤跟在他们身后钻了出来,殷琳尖叫询问,她其实还是存有一丝希望,管彤能在最后一秒将何弼学救出,可惜,事实并不如她所愿。

            面色凝重的摇头,管彤再往上爬几阶,突然间背心一凉,全身力量被抽干似的跪了下去,殷琳、吴进两人立即回头奔向他,想将人拖离密室石梯的入口。才刚跑两步便倒吸了口凉气,眼睁睁看着万丈金线窜出密室。

            「阿学!快躲开!」殷坚急呼。何弼学趴伏在地上更往角落里缩了缩,苦笑的回望着殷坚,他不可能有逃生机会了,若不是殷坚竭力的控制住自己,那些灿烂光辉的金线早密密麻麻的射向他,哪还有地方躲藏。

            「坚哥……」时候也许到了,何弼学贴着墙站了起来,他只想好好再看殷坚一眼,后者心痛的回望着他,结局不该是这样的,结局怎么可以这样!
            「不要——!」殷坚凄厉的哀嚎,眼睁睁的看着由自己身上四射而出的金线洒遍何弼学全身。力量瞬间被抽干,何弼学再也握不住手中的长生石,五指松开……

            ***
            金色光线不留情的普照,黑夜中仿佛有颗小型太阳自地狱里升起,殷琳握紧吴进的手,他们躲不过、没人躲得过,金线无私的普照在所有人身上,力量脱离身体,四肢愈见僵直。

            就在此时,另一道温暖的霞光大盛,金色光线突然消失,所有人不由得猛吸口气,好象自鬼门关走一回似的努力想集回自己的生命。
            「小琳?」吴进双腿还在抖,刚刚那种经历他绝不想再来一回,他几乎看见奈何桥就出现在眼前。
            「管彤?」殷琳惊叫,最接近密室的管彤连滚带爬的冲了回去,里面肯定发生了些什么事,才阻止了殷坚吞食整个人间。
            还没来得及走进密室,突然有股神圣、强大的力量涌出,管彤大气不敢多喘一口的退了两步,一只纤细、白嫩透着光晕套着玉环的手臂缓慢伸出,轻轻贴在墙上,原本灰黄的土墙竟然窜出许多杂草、嫩芽,生气盎然。

            「你……」跟在管彤身后的再次倒吸口冷空气。
            那个女人身上配戴着四件玉器,胸前挂着泛着绿光的长生石,薄纱、衣带及长发无风自力的飞扬着,美目流转着莫名霞光,无法描述的容貌,不属于人间的美丽,不管经过多少年、多少世,她绝对拥有尊贵的名字,创世女神,女娲。

            女娲望着殷琳微笑不语,纤足一步一步往前跨。
            墓地外的众人不由得让开一条路,没人敢在她面前阻挡,甚至,没人敢在她面前多呼一口气,殷琳、管彤他们只觉得自己双腿发软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望着女娲,踩着轻巧的步伐足不沾地的慢慢离开,这就是神的力量,她创世、她灭世,没有人能阻挡。

            「怎么……怎么会这样?」管彤终于回过神长长的呼出口气,女祸重临人间,密室内空无一物,殷坚与何弼学不见踪影,是生、是死,另一个谜。
            ***
            嗒嗒的键盘敲击声,吴进本份的记录着这一阵子的事情。
            距离女娲重临人间,殷坚跟何弼学失踪已经将近三个月了,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只能在人间毁灭之前,尽一切可能将所知、所学记录下来。
            他知道管彤、雷蕾他们在努力着,殷家子孙也全数出动,进行着一个秘密的『猎杀女神』计划,试图阻止女娲的灭世行动。
            他不晓得他们会不会成功,但吴进知道,已经过了将近三个月了,人间还是一样繁华、忙碌,他正一点一滴的累积着信心,或许他们能证明让女娲看,凡人并不是全然都是坏的,他们有的人具备着高尚的美德,人间不该被毁灭。

            另一方面,他知道殷琳仍不放弃希望的继续寻找殷坚跟何弼学。
            这两个凑在一起就有奇怪遭遇的人,这一次肯定也不例外,绝对在某处活得好好的,说不定在找寻着能令殷坚再世为人的方法,她不放弃,吴进会陪着她一直找下去。

            ***
            捏着百日金钱,这是她跟殷坚唯一仅剩的连系。
            殷琳小心翼翼的在金钱上系上红绳,再仔仔细细的绑在草人身上,背后塞进写着殷坚生辰八字的符纸,另一个草人身上则塞入写着何弼学生辰八字的符纸,再将两个草人用红线系在一起,他们两人老是同进同退,谁也不能将他们分开。

            翻了翻殷家古籍,殷琳找到了自己需要的咒语『搜灵』,上穷碧落下黄泉,只要他们俩还在这三千大千世界里,即使不在这个空间,她也一样能将人找出来。

            静下心,口里念念有辞,有些失望的盯着一动也不动的草人,也许是时辰不对、也许是她道行不够,但不管怎样,她会继续寻找下去,绝不放弃。
            「小琳,殷铣跟白小姐来找你……」吴进的声音自楼下传来,殷琳长长的呼出口气,推开房门而出。
            突然间,福至心灵,殷琳回头一望,绕着金钱的草人动了一下,随后牵着另一个草人站了起来,房内的烛火、灯光瞬间一灭,幽暗中那两具草人怕人没瞧见似的,不安份地一动再动,殷琳鬼气森森的笑了起来,无声的掩上门。

            殷坚跟何弼学的冒险故事,没有句点,不过就是另一个开始……

            第二夜 啧!今夜结局从缺
            『两人掉到异世界,没水没电还没食物!何弼学和坚哥怎么活?没问题!只要打败坏女巫一切就解决了——
            「混蛋!重写!」
            「小蛋,你你你确定要写成奇幻?」
            「蛋大人——贝勒爷说他认了,你写什么我们都出(茶)」
            ——这就是别册番外的由来。』
            潮湿、冰凉的微风轻轻抚过何弼学的脸颊,吹乱了他原本就不怎么整齐的过长头发,细长的睫毛颤了颤,轻哼了几声,何弼学艰难的睁开眼睛爬了起来。
            「好痛……」
            双膝打颤,何弼学觉得浑身上下所有关节全在哔哔啵啵的尖叫着,就好像被卡车撞上后,再被残忍地辗过,最后把烂肉碎骨搅了搅重新拼装回人形,总之就好像被人硬生生拆开了所有细胞后再聚合起来,难以形容的恶心滋味。

            「坚哥!」来不及观察自己自在何处,总之不会是在那个古墓的秘室里,何弼学也顾不得其他,急忙的奔到殷坚身边,那个家伙从来都是中流砥柱形的人,天塌下来俊眉绝不会多皱一下,现在居然没有生气地倒在地上,那肯定严重又严重的事情发生了。

            趴跪到殷坚身旁,何弼学的一颗心狂跳,脑海里的记忆一页一页信回翻,殷坚遗失了玉葫芦后,开始吸食其他人的生灵,金色的光线扫射到自己身上时,他松手了,他竟然松开手了,眼睁睁看着长生石朝创世女神像飞去——

            何弼学焦急的猛摇着殷坚,随意的看了看四周,昏昏暗暗的密室,跟先前的那一个有些不同,它的墙仿佛是银色的,只是他们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何弼学完全没有头绪,他也没多余的脑细胞去在意,他现在只急着想摇醒殷坚,然后去查查人间是不是还存在,万一女娲灭世了……老天,他会是千古罪人……

            「坚哥!殷坚,不要装死了!」何弼学猛力的再摇两下,明明心跳很正常,偏偏就是不醒,装死也要挑时间,等等……心跳?
            「坚……坚哥——你快醒醒,你有心跳!你有心跳!」
            何弼学趴在殷坚胸前,蹦蹦、蹦蹦,强而有力且规律的心跳声一震一震的传入他耳朵里,凑上前去鼻尖对鼻尖,他感觉到对方呼出微湿的热气,殷坚……居然……有心跳?会呼吸?

            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胸膛,确定自己的心脏也在跳动着,肺叶一缩一张的交换着氧气,何弼学略微松口气,他原本还担心是不是来到什么相反的世界,结果殷坚活了,他死了,那就真的很要命,幸亏只是自己吓自己,怪事遇多了总是特别容易疑神疑鬼。

            嗯的一声,殷坚不情不愿的睁开眼,灰色的瞳孔一瞬间闪过几许不舒服的神情,何弼学扬高半边眉毛,猜想他应该也经历了被支解后又重组的命运。
            「何同学……你还好吗?」动了动四肢,确定没有其他大碍,殷坚勉强自己爬了起来,还没有来得及观察这里之前,本能似的先询问何弼学的状态。
            「我很好,倒是你,还正常吗?」何弼学狐疑的盯着他,殷坚不解的回望着人,他会有什么不正常?突然间,殷坚脸色一变,他确定有一些……不一样……

            「我……那个……」不知该怎么形容的表情,像是兴奋又像是害怕,殷坚伸手按在自己胸膛之上。
            「是的……就是那个!你有心跳了,而且你正在呼吸!」何弼学笑眯了眼睛。他从没见过有人呼吸的那么不正常,不过这也不能怪殷坚,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将空气送进自己的肺叶,动作僵硬、不熟练的让他觉得……很、可、爱!

            「这怎么可能?」殷坚愣了愣,伸舌舔了舔犬齿,还是一样尖锐,用眼神询问着何弼学,后者仔细盯着他一阵子之后点点头,他的瞳孔依旧是灰色中暗藏血红,所以他并不是再世为人,成为真真正正的凡人,而是遇上了什么莫名的机缘,让他恢复了心跳、呼吸,说实在话,他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我们在哪里?」殷坚拍了拍自己的西装,有着病态的洁癖,他不能忍受自己身上沾有灰尘,而这里不晓得多久没人打扫了,厚厚一层土灰。
            「天晓得?」何弼学横了他一眼,两人相比,深度近视的他根本没有夜视能力,少了原本密室里的夜明珠,这里更加昏暗,几乎可以说伸手不见五指了。
            「你还记得发生什么事?你确定……你没有?」殷坚盯着何弼学。
            他还记得那些夺取生灵的金色光线照到对方身上。完全无力阻止,那一瞬间、那种痛苦,这世上只怕没有任何一种语言能够表达,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何弼学倒下,眼睁睁的看着何弼学松开手,他怎么能接受这种结局?何弼学死了、人间灭亡……他绝不接受这种结局!

            「我没事,你呢?你记得什么?」何弼学摇摇头。虽然刚被金色光线扫中时,有种灵魂被吸干的错觉,但情势变化太快,一眨眼,那些金色光线不见了,再一眨眼,他就再现在这里,说实在话,他的脑袋到现在还没有转过来。

            「眼睛……」殷坚沉吟了一会儿,没头没脑的叶出这两个字。
            「嘿……说中文……」何弼学没好气。
            「我看见……创世女神像睁开眼睛,然后自她的瞳孔中绽放出一道霞光,这道光芒阻隔了那些金色光线,不仅如此,当那道霞光普照在你身上时……你……消失了……接着,我们就在这里清醒过来……」殷坚一边回忆、一边缓缓道出,一幕幕的理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长生石回到创世女神胸前后,他亲眼见到她原本下垂的双目睁开,和煦的霞光自她瞳孔中散出。
            「睁、开、眼、睛?……殷坚,你脑袋还没有清醒吗?创世女神像是玉雕成的,你在她睁开眼睛?霞光一照我们就被转移到这里?……殷坚,我以为你很讨厌科幻片啊?你现在讲的不是神怪片而是科幻片的剧情耶!」

            「你又知道那是玉雕成的?我也知道这些听起来很无稽,但事实就是这样!」
            「这样?这样讲出去谁会相信?」
            「何同学……你的人生有多少件事说出去是别人会相信的?」
            「喂!你现在是恼羞成怒还是人身攻击?」
            「都有!」
            两对对瞪了一眼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不管在哪里,只要两人在一起,感觉上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必多理会。
            「坚哥……你觉得……人间毁灭了吗?」何弼学咽咽口气,怕怕的询问,他松手了、他竟然松手了,他多想把自己的手给砍了。
            「……不,人间应该没事……我感觉到小姑姑还活着。」殷坚侧着头沉思半晌。百日金钱是他跟殷琳之间的连系,就像殷琳能感觉到他还活着一样,他同样也能知道殷琳平安。

            「那我们现在呢?」何弼学翻了翻随身的背包,永不离身的LED手电筒,还有他心爱的具夜视功能的DV,连他都能察觉到他们似乎不在人间,只是少掉了恐惧感,取而代之的是失控狂升的肾上腺素,反正有接近无敌的殷坚陪在旁边,没在怕的啦!

            「想办法回家喽!」瞧见对方跃跃欲试的模样,殷坚低声笑了起来,有这种无敌乐观的人陪在身旁,真是想沮丧、扮忧郁都不可能呀!
            ***
            一样窄小的石梯往上,殷坚、何弼学两人怀着分不出兴奋还是紧张的心情,一阶一阶往上踩,不同于前一个密室里夜明珠所绽放出来的柔和光芒,这里始终弥漫着一种阴阴冷冷的气味,除了何弼学手中的LED灯之外,其余的部位皆是偏银、偏蓝的色泽,让人有种毫无生气、不属于人间的错觉,好吧!也许不是错觉,他们真的不在人间……

            「Holy shit……」跨出石梯的最后一阶,何弼学被眼前的景像震慑到爆出这么一句,殷坚忍不住斜瞪他一眼。
            废弃的古城,石梯的尽头是一个一望无尽的古城,房舍、道路、小桥、流水,路旁停着耕田的农具、捕鱼的竹筏,除了没有居民之外,这个小城几乎一应俱全。

            「这里是哪里啊?」
            高举着DV狂拍,何弼学讷讷的问了一句,其实他也不指望得到回答,相信殷坚那个比他更没有想像力的人是生不出什么好答案。
            「不知道!这里似乎没人居住……」殷坚随随便便的推开房舍半掩的门进入,何弼学连忙跟上,就看那个家伙如入无人之境……OK!确实是无人之境的翻箱倒柜。有桌、有椅、有床,可是橱柜里却没有碗碟,就好像整座古城空有外观,实际上是座伪装的城池。

            「喂喂喂!殷坚!」何弼学慌忙的强拉住人,这样没头没脑的乱翻,万一这里其实有原始居民怎么办?他们不就成了入侵者?殷坚这种不问自取、杀怪夺宝的行为,跟强盗、土匪有什么两样?等等……这样的说法好像有些奇怪……

            「你也觉得怪啊?我看你打Online
            Game的时候打怪打得很开心啊!什么叫长得丑又挡在那里就是它该死,身怀异宝更是不要命?何同学……你就是强盗、土匪……」殷坚再次斜视厉了他一眼,他是确定了这里没有活人生气才敢这么放肆,不只是没有活人生气,这里就连鬼灵妖怪的气味都没有,彻头彻尾就是一座空城。

            「你这是什么跟什么啊?电玩跟现实是不能混为一谈的好吗?」何弼学没好气,也不想想自己杀过多少妖怪、鬼灵,还差一点就吞食了整个人间,殷坚大魔王是当之无愧。

            「嘘!又要吵架吗?」殷坚伸手制止,侧耳倾听,何弼学紧张的屏住呼吸。
            「我什么都没听到……」压低音量,何弼学张着夸张的嘴型小声说着。这其实有些多此一举,彼此太过熟悉,大约他才张口,殷坚就猜着了他想说什么。
            「就是这样才奇怪,谁会盖这么一座空城?」殷坚大大方方的回答,悠哉悠哉的逛在小路上。他对历史的熟悉度自然不如吴进跟殷琳那两个变态,他都不懂了,就别指望那个只瞻前永不顾后的何弼学,猜得出这是哪个年代的建筑,总之不会是现代就对了。

            「诸葛亮?」何弼学灵光一闪,他唯一想到的人名就是他啊!
            「管彤真没叫错你……低能儿……」殷坚冷哼,自顾自的东摸摸、西摸摸,他对建筑、历史可能没什么研究,可是辨别古文物的本事却是一等一,愈值钱的东西他愈厉害,如果能让他找到一、两件,铁定能立即推算出来。

            「我们被抛到别个时空里了吗?这里是唐朝还是宋朝啊?」何弼学跟着殷坚东翻西翻,DV不断拍摄着,脑袋里想像的则是让他回电视台好好剪辑、播放一下,他妈的……普立兹奖若不颁给他就太没天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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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1-3 12:37 | 显示全部楼层
无言的回望着何弼学,殷坚实在佩服这位没神经到极点的家伙,一般人如果遇到这种状况,应该要很慌张吧?被抛到别个时空里?他居然能用这种吃饭、喝水的语气问出口,好像随便哪扇门一开他就能回去一样?现在还有心情在那里兴奋的狂拍,八成还在那里暗爽以为可以收视创新高再不就是拿个什么乱七八糟的奖项……

            「我不觉得我们在『别个时空』里,就算我们回到古代好了,就凭你那点智商,你还能干嘛?记住,你的人生充其量就是鬼故事,不是幻想武侠,别指望能当英雄了!走啦!还拍?等一下遇到精彩的却没电看你怎么哭!」

            「殷坚……无毒不丈夫……我到今天才知道原来你这么机车,竟然诅咒我DV没电……」
            「还顶嘴?信不信我扔掉你的DV?」
            「你真是……不教训不行……」
            DV一收、袖子一抡,何弼学扑上前去虚挥一拳,真正的目标是想掐住殷坚高挺的鼻子,这个笨蛋忘记自己现在开始需要呼吸了吗?还真以为自己没有弱点天下无敌哩……

            俊眉一挑,殷坚身形一闪,从后勒住何弼学的脖子,这个白痴还是搞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啊?两人扭打这么多次了,他哪会不清楚何弼学那蹩脚的身手就这么几招。

            「嘘……有声音!」纠结成一团的两人突然顿了下来异口同声,见鬼了在这里听见潺潺流水声。
            「你记不记得,小姑姑说过那个修墓工作的墓穴地底是活水?我们会不会正好就在他们底下?」何弼学LED灯往上一照,吓得倒吸一口气,他不是眼花吧?墙在动?不……该说是天花板在动?

            「那是什么?」连殷坚的语气也这么不坚定,可见他的内心同等震撼,直到现在他才注意到,高得惊人的顶部也和墙面一样是银色的,极目望去,他们像是被包围在一个巨大的球体里面,一座古城被包围在巨型的银色球体里?殷间觉得自己的脑袋快要不能运作了。

            「去看看!」拉了殷坚就往前冲,何弼学兴奋的看着那一望无尽的银色墙面,一路向前狂奔。
            气喘嘘嘘,房舍、街道快速的往后飞驰,殷坚、何弼学两人肩并肩的一路冲到尽头,真的有尽头,微弱的LED灯照耀下,银色的墙面像有生命似的流动着。

            「老天……这是什么?」何弼学想伸手去摸,殷坚连忙制止。这家伙简直、简直无可救药的白痴,还弄不懂那面墙安不安全前,他竟然就低能的伸出手?殷坚明显的察觉到自己突然加速的心跳,用一种几乎可以说是刺痛的方式在挣扎跳动着,这大概就是紧张感吧?

            他可以想像,再多来几次,他也许就两脚一伸、心脏病发英年早逝了,看来……要当何弼学的情人,还真的得不会呼吸、没有心跳比较好一些。
            「怕什么啦?」何弼学横了殷坚一眼。这家伙有时真的很龟毛,一点小事也好大惊小怪,是男人就要像他这样勇往直前,如果他也这样龟龟缩缩,还用找鬼拍鬼影吗?

            「我不是怕,你死就算了,当心融掉你半只手臂不死不活,我不喜欢缺胳臂、断腿的何弼学。」殷坚冷哼。
            「哇……你貌协的啊?情人不是该不离不弃?就算我变成秃头有啤酒肚,你还是要很爱我啊!」
            「有意见吗?再说,我变成这样你要吗?」
            「不要……」
            「那你还有脸讲?」
            ***
            「你觉得……这是什么?是谁造的?这么大一个球体?整座城被包在里面耶!……我们到底在哪里啊?」何弼学不晓得捡了多少颗碎石朝那银色墙面扔去,十分新奇的是,小碎石并没有反弹回来,相反的,它们穿过那个银色墙面,仅仅在上头留下一道道波纹,就好像你朝着湖水扔石子一样,只是这不是湖水,而是包围着整座古城的银色球状墙面。

            「你要我回答你哪个问题?」殷坚沿着墙面走了几段路,意外的发现所谓的小桥、流水,其实里面流动的也是这些银色液体,他不禁联想起一些曾经听说过的传言,不会这么幸运……还是不幸吧?

            「坚哥,你记不记得吴进说过,秦皇陵里有水银伪装的小河?顶端镶有夜明珠,所以墓穴里有着银白色的光?」何弼学矮屋懒散地躺着,仰望着那片银色液体缓缓流动。奇妙的调计,竟然能维持着球状而不坠下,这是座古城,设计者是古人吧?只能说,古人的智慧也许远高过现代人。

            「那只是传闻,吴进没有证据佐证。」殷坚也爬了上来揉揉大腿,他竟然觉得累?他一心一意想再世为人,现在却发现当凡人其实很麻烦,真的不知该哭该笑?尤其陷在这种环境里,如果还像以前那样似乎比较方便。

            「万一不是传闻,根本是事实,只是传来传去才变成那样?你想想……我们看过夜明珠当电灯泡的密室,现在又看到了这银色液体,这绝对是水银,你不用再强装了,你其实也这么想对吧?这里是秦皇陵,我们找到了秦皇陵!」何弼学兴奋地双颊泛红、呼吸急促起来。想想看,他解开了世纪之谜,他就站在吴进梦想了一辈子却到不了的地方,他的DV绝对会会Discovery频道还红,制作成介绍影集,他保证削到翻,光版权费就可以吃十世了吧?

            「谢谢你跟我分享这个喜悦啊!实在是好、荣、幸……」殷坚冷哼一声,无情的浇他一头一脸的冰水,现在他们是被『困』在这里,而非『找』到这里,其中的差别很大,拜托何弼学这笨蛋清醒些。

            「切……有必要这样吗?明明就是钱鬼一只……」何弼学撇撇嘴。
            「我是务实的钱鬼,如果出不去一切就是白搭!」殷坚微微拧起俊眉,盯着何弼学半晌,又沉吟起来,神经兮兮的搞得后者浑身不自在。
            「你在干嘛啦?」何弼学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何同学,借试一下!」殷坚伸手将人扯上前就是一记深吻。何弼学吓得差点滚下屋顶,不过身体的反应比脑袋快,腰一挺、手一扯小翻了半圈,换他将殷坚压在身下,完全投入这记深吻中,对方不甘示弱的想抢回主动权,手一推又转了半圈,结果悲惨地一个拖一个摔下屋顶,幸亏不高,否则殷坚可能才刚活过来又马上死了……

            「你在干嘛啦!」同样一句话,完全暴怒的语气,何弼学不晓得是摔晕了还是被撩起来却被硬生生打断,总之是非常不爽。
            「我肚子饿……可是吻你根本没用!」殷坚平静的回答,何弼学先是一愣,随后更加火大,这家伙想谋杀他吗?肚子饿竟然还敢吻他?等等,没效?表情又是一变,忽上忽下的情绪,快速转变的五官,要不是情况有点不乐观,殷坚还挺想拍手叫好,这家伙不去四川学变脸实在是浪费人才。

            「给你这样一说,我也饿了……」何弼学翻了翻背包,仅剩一条巧克力棒?该死的莫非定律啊!当你不需要时,包包里一定塞满它,重得半死;当你急切需要它救命时,哈!你一定该死的刚好用完……

            「再给你一个更不妙的消息,我们没有水,水银是不能喝的。」接过何弼学递给他的半根巧克力棒咬了一口,现在不是嫌弃食物的时候了。
            「谢谢你喔……那我是不是该庆幸空间还够我们两人吸?」何弼学没好气,现在就真的有种被困等死的感觉了,一开始的兴奋感完全消失不见,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身旁还有殷坚陪他,只要他们两人联手,一定就有希望。

            「的确是,不过不确定能撑多久。」殷坚看了看四周,照这样看来古城的面积十分大,空气的存量够他们两人用大半个月,问题是,没水、没食物,他们根本撑不过三天。

            「真是……我原本还希望能找到秦始皇的棺木耶……亲眼见见这位始皇帝……」何弼学哀怨的大眼睛扫了扫四周,空无一人的古城,真要找到停放秦始皇棺木的建筑,没十天半个月恐怕没啥进展。都已经来到这里了,却没办法去找出始皇帝,这比找不到更令人觉得遗憾啊!

            「你什么时候养成挖人坟墓的鬼嗜好啊?别打扰死者!况且……」殷坚欲言又止,何弼学大眼睛又是一亮,眼神直勾勾的追问,前者默然的点点头,他没感觉到任何死气,所以……根本没有人被埋在这里,就算这里真是秦皇陵,他也不在这里,甚至可以这么说——他……真的死了吗?

            「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吴进说,他是天子,他是本能的想寻求长生不老,因为他来自这样的一个地方,西方极乐……秦皇陵不是他的终点,而是他的起点,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殷坚……你真有可能会再世为人,光……光站在这里你就已经有呼吸、心跳,那些金色光线也不见了……也许、也许……」何弼学愈说愈兴奋,殷司努力了一辈子想找到的西方极乐世界,他跟殷坚却只差临门一脚。

            定定的看着何弼学,殷坚不像他一样可怕的乐观,没有过份的期待,也就不会有要命的失望。虽然,想办法回到人间,或跨一步向前到西方极乐世界,对殷坚而言都有不同理由的莫名吸引力,只是他天性较为冷静,就算只差这一步,他也会重复又重复的一再盘算,因为他们没有后路可退,已经走到这里了才失败,绝不!

            「坚哥?」再次伸手到殷坚眼前晃啊晃,何弼学不像前者考虑那么多,之所以迟迟没有动作,倒是因为他也学会了谨慎一些了,毕竟经历了那么多,横冲直撞通常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DV还有电吗?」殷坚沉吟了半会儿终于做出决定,看样子他们除了从这些银色墙面硬穿出去之外,没其他方法了,先前看何弼学扔过去的小碎石并没有反弹,可见是可以越过的,只是越过之后会怎样?殷坚还是想先做个实验比较保险。

            「不要牺牲我的小D可以吗?」何弼学悲惨的垮着一张脸。
            「那不然牺牲你的头如何?」殷坚抄走何弼学死命保护的DV,小D?到今天取名字还是这么恶俗,一点长进都没有。
            「我们现在是在球状物里耶!你就这么肯定这个方向是对的?」何弼学扁嘴。
            「不确定!你要走到另一边吗?还是你会飞,想往上?」殷坚扬眉,何弼学哀怨的瞄了一眼一望无尽的另一头和根本构不上的顶端,心里浮现两个字,放、弃!只能无奈的同意殷坚的选择。

            ***
            牵着用两人皮带系着的DV,殷坚小心翼翼的捡了根不知什么质地的棍子往前捅,当DV啵的一声被吸进银色墙面里时,两人不由得屏住呼吸。
            「到底了吗?到底了吗?」何弼学在一旁压低音量,无比紧张的直追问,搞得殷坚都不由得心跳加快起来。
            「根本没有底啦!」殷坚没好气。终于皮带不够长了,他只能在这里停下,值得庆幸的是,那根不晓得什么质地的棍子似乎完好如初,没有他们先前的担心,以为会被融化什么的。

            「现在怎么办?」何弼学小小口的喘首气,帮殷坚小心的将DV拉回来。
            「如果影像照出来没什么怪物等在另一头的话……我们就过去!」殷坚小声的回答,何弼学同学的点点头,他们也没什么多余的本钱可以再三考虑了,困在这里他们不是饿死就是渴死。

            「记住,我先过去,你等个几秒钟再跟过来,如果墙的另一头没空气或者是毒气的话,我会想办法回头通知你。」殷坚想了一会儿平静的说着,何弼学望了他一眼后才默默点头。

            彼此都明白对方,殷坚毕竟在体质上仍处于非人、非妖的阶段,不同于何弼学是个全然的凡人,也许在应付恶劣的环境上,有较高的优势,所以殷坚决定自己先跨那一步,但同时他又了解以何弼学的个性,绝对不接受等在这里,确定了安全他才走过去的安排。

            一直以来大风大浪都是两人联手闯荡,他讨厌被视为弱者,所以殷坚才希望他晚个几秒再跟上,这几秒钟的落差,是他们彼此默契的妥协。
            啵的一声,DV被拉了回来,那些银色液体神奇的完全没没沾上,何弼学熟练的操控着。影像先是一阵雪花,似乎通过银色墙面时被干扰,接着就恢复清楚,让两人傻眼的对望无语,墙外似乎……是鸟语花香的一片大草地……

            「现在……现在该怎么办?」何弼学愣愣的疑问,当你预期会遇到什么穷山恶水还是妖魔鬼怪时,突然给你一个鸟语花香,这落差也太大了。
            「你倒数三十秒后再跟过来!」殷坚深吸一口气,握了握何弼学的手之后,向前跨了一步,啵的一声消失在银色墙里面。
            「三十、二九、二八、二七……」何弼学喃喃倒数着,还不到二十时,他也跟着深吸一口气跨了进去。
            ***
            被冰冰冷冷的液体包围着,身体的第个细胞像是被分子化的硬生生扯开,然后又突然重聚,一阵天旋地转让何弼学难过得想死。
            啵的一声完全脱离了银色墙面,重心不稳的栽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希望能平抚一下那种恶心想吐的感觉,如果这就是到达西方极乐世界的必经之路,他还真的不想再走第二遍。

            「坚哥?……殷坚!」何弼学甩甩头爬了起来,一望无尽的草原除了他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狐疑的东张西望,殷坚不过快了他十几秒过来吧?怎么可能不等他?

            回头看了看,心跳漏了一两拍,银色墙面不见了?身后还是一望无尽的草原?老天……他们连回头的路都没有了!是说……如果来到西方极乐,应该也没有人想回头了吧?

            「坚哥——!」何弼学边走边叫唤,也许殷坚遇到什么事情了,所以不在这里等他,一想到这里何弼学不由得加快脚步。前方有个小丘,隐隐约约似乎看见有人影,何弼学想也不想的飞奔过去。

            天外飞来一件不明利器擦过何弼学的颊边,削断他几丝头发,吓得他一脚踩空,自小丘上滚了下来。
            「老天……」何弼学摔得头晕脑涨,他觉得最近运气超级背,路从来都不能好好走,一定是一直摔、一直跌。
            叽叽咕咕还有嘶嘶声从头顶上方传来,何弼学忍不住的背脊一阵恶寒,又想起不好的回忆。一大片黑色的阴影笼罩在头顶,连头都不用抬起来,何弼学心里的OS就在那里叫嚣,天杀的他有没有这么衰运?

            「危险!快离开那里!」
            似乎有人对着何弼学高声示警,更奇怪的是,那明显就是不同的语言,可是他却能理解话里面的意思。
            何弼学傻愣愣的抬起头,小丘上站满了全副武装的男男女女,而他身前则是个罩着黑袍、黑色面具的女人,应该是女人吧?有胸有屁股的……
            「乌里雅!这是我们之间的战争!」一个包覆在银白色盔甲内的女人,骑了匹足以让何弼学张口结舌无法反应的生物跃上前来,不管它是什么吧!一个接受狮子、老虎那类的肉食性动物再长了对翅膀是不允许的!

            又是叽叽咕咕和嘶嘶声,那个一直站在何弼学身前,罩着黑袍、黑色面具的女人握着一柄一看就知道是日、月、星的权杖指着何弼学,而那个可怜的倒霉鬼还瘫在地上,脑袋不知是反应太快还是根本没反应,总之他只是瞪着那柄权杖发呆。

            日、月、星各自运转?那柄权杖上的日月星没有镶在任何东西上头,就这样腾空的各自运转?何弼学开始觉得有种想笑的冲动,因为太无稽了……这是幻觉吧?他终于发疯了吗?

            「快!快离开那里!」那个包覆着银白色盔甲的女人急叫,身后小丘上的男男女女张弓戒备,何弼学这时才注意到,原来草原上并不是真的鸟语花香,有另一半完全笼罩在黑暗中,而黑暗中似乎有许多生物在那里蠢蠢欲动,那熟悉的嘶嘶声让何弼学胃液一阵滚翻。

            身前叽叽咕咕的嘶嘶声大响,何弼学惊吓的看着那个黑袍女人高举着那柄权杖朝着他的脑袋用力挥下。
            本能的举手格挡,一阵白光自何弼学的身体绽开,纯白色的人影浮现,那位和殷坚有着协议,住在何弼学心里,守护何弼学的大唐公主李君冒了出来,纤细的手臂不偏不倚的掐中权杖,秀眉一挑、手一扯,权杖就让她抢到手里,强烈的白光将那个黑袍女人彻底蒸发,空气中留下她最后一丝尖锐的嘶嘶声。

            「德……德沛公主?」何弼学愣愣的望着眼前这位大唐公主,不该再称她为无头公主了,说实在话,在阳光下看着她,其实是非常清秀、漂亮的一个年轻女孩。阳光下?真是见鬼了……这个世界根本全乱了套嘛!

            「你……你不是依附在我心里不能随便出来?」何弼学疑问,虽然李君看上去还是略显透明,但她的的确确脱离了何弼学,这违反了鬼灵附身的原则吧?
            「我也不知道……」李君柔和的嗓音听起来有些不真切,显然她比何弼学更迷糊,慌忙的将日月星权杖塞进何弼学手里,用眼神示意他身后那些穿着奇怪的人接近了,跟着又嗖的一声消失,何弼学猜测她八成又回到自己的身体里,这种感觉真是有够诡异。

            「你杀了黑袍女巫?」
            那个银白色盔甲的女人语气惊喜的质问,何弼学一直弄不明白,那些音节、字句完全不同于人间所使用的任何语言,照理说他应该听不懂才对,可是他偏偏就是明白。

            「黑袍女巫?刚刚那个想杀我的女人?呃……我想这其中有误会……」何弼学干笑两声,他怀疑对方听不听得懂他的话,从那个女人的表情上,他猜想她遇到了跟他一样的状况,听不懂,但是明白,老天……这是什么情形?

            「预言师说过,会有一位白光巫师来到这个世界,抢回权杖、消灭黑袍女巫……预言师是对的!」那位银白色盔甲的女人愈说愈兴奋,末了举着她的长弓高叫,小丘上那些男男女女也跟着呼应,一时间何弼学呆然。

            「只要有你在,我们就能打赢这场战争!」
            那个银白色盔甲的女人兴奋的牵着何弼学,后者用力的甩脱她连退几步,惊吓不已的扔掉手中的日月星权杖,谁来告诉他这一切不是真的,这已经不是无稽了,这根本就超越了他所能理解的范围,电影这样拍一拍很有趣、电玩这样打一打很好玩……但这是他的人生啊!

            「拜托!不要啊!我不要我的人生从鬼故事变成奇幻文学——!」
            ——本系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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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3 20:13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事目前来说还挺好看滴~刚看到第19楼……话说……19楼好像贴串了吧?斑斑不然稍微检查一下下?~~嘿嘿~~狂爱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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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1-3 20:24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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