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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aero

【连载】嫁给太监--萨苏(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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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 08:39 | 显示全部楼层
嫁给太监 续7

今天,走在中关村熙攘的大街上,绝想不到这座尖端科技与优质盗版软件并行的硅街圣城几十年前是一片荒凉的坟场。

其实北京近郊的很多地方追究起来当年都是坟地,倒也不只中关村一处,比如今天北京师范大学的旧址,就叫做铁狮子坟。北京是上百万人口的大城市,人总逃不了生老病死,中国古人对坟墓极为看重,不称为坟,而称为“阴宅”,无论多久祖先的陵墓都神圣不可侵犯,“刨人家祖坟”至今还是一个足以弄出人命的罪行,那么在这种习惯影响下,经过上百年京郊四外遍布坟冢也不奇怪。

太监的坟墓几乎都在中关村海淀一带,则有历史的渊源。太监也和普通中国人一样重视着死后的生存环境。但太监是没有后代的,所以没有亲人来祭奠和保护自己的坟墓。古代欺负人的说法怎样讲?“踢寡妇门,挖绝户坟”,太监就是绝户,想到死后的不安,血食无继,即便是地位尊荣的大太监恐怕也难免忧心。

怎么办呢?不知道哪位太监想出来的 -- 毛主席说的好,自力更生。-- 这个又是老萨演绎了,古代的说法大概是“求佛不如求己”。从明朝开始,太监们就开始在中关村一带购买“义地”,形成了太监自己的墓葬地。历代皇帝也有赏赐的,这一带逐渐修起了一些寺院,年老出宫的孤苦太监就寄居在这里,他们生活上依靠富裕大太监的捐献,平时则给埋葬在这里的太监扫墓上坟,烧香祈福。按照夏大伯所见,太监在别的事情上贪婪虚伪,唯独在此处捐钱的和烧香的都童叟无欺,因为他们深信自己的归宿也在这里。 -- 不修今生,还不修个来世么?

这种奇特的祭祀一直延续到民国前期,解放初,幸存的太监已经寥寥无几,且大多老病贫困,无力维持,随着科学院的建设,“中官坟”便成了北京周边第一个消失的大片墓地,连地名也改了中关村的名号。今天,这些或好或坏,或阴险或可怜的太监们的坟墓已经烟消云散,无处寻觅,连史料中都难见记载了。夏大娘总认为科学院这件事情上有些欺负太监们无后,否则为什么不去动其它有主的坟墓呢?当然,这是有些爱屋及乌吧。

夏大伯倒不是需要在这里讨生活,他的积蓄不算少,加上出宫时候的赏赐,自己买处房子买块地并不难,他也许只是觉得在中关村这地方周围多些同类,日子能好过些。所以,他就在海淀善缘桥买了座小房子,安顿下来。那一年晚些时候宫里剩余的太监全部被赶了出来,他们也大多跑到中关村来,一时周围房价暴涨,夏大伯算是无意中占了便宜。

安顿下来就要照顾生计,大多数出宫的太监都没有多少劳动能力,但坐吃山空总不是办法。于是,一些适应太监的行业便应运而生。

太监们做得最多的是两个行业。第一个是贩卖古董,很多太监从宫中出来的时候明的暗的带出来些宝物,现在说是盗窃国家文物,对太监来说则属于靠山吃山。不过,故宫虽大,珍宝毕竟有限,不是每个太监身上都有吃不完的宝物,真正能靠这个发财和维持生计的太监并不太多。而作古董一行的太监远远超过这个数量,这是因为一些店铺看中了太监们熟悉宫中物件,有一定鉴别眼光的优点,还有一些店铺干脆就是弄个太监来做托,有这个活广告,他卖的“皇家御览之宝”,“皇家镇殿之宝”假的也变得有三分真。加上店铺故意作真作假,半遮半掩,更显得神秘,要不上当也难 – 就跟今天炒股的难度差不多吧;第二个行当是给人家当佣人管家,这个是太监的本行,他们伺候人是有独到之处的,好像《四世同堂》里面福善先生就有一个太监作佣人。夏大伯没干这一行,不过他传了很多这方面的功夫给夏大娘。单说一个我见过的例子,满清宫廷好食炉菜,兄弟就吃过一次夏大娘的手艺,八十年代前期一个冬天,物资还比较缺乏,去表姨家做客,中午吃饭,夏大娘一抬手,热腾腾的炖炉就上桌了,咕嘟咕嘟冒泡,乳色浓汤飘着些笋片蘑菇之类,那香气只能用“肥厚”来形容,吃的叫一个酣畅淋漓,吃到鼻尖出汗,忽然发觉吃了半天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么东西,那汤里的主菜是一种颤巍巍,颜色雪白的东东,滋味醇厚,入口嫩脆,又绝无油腻,显然不是肉,象海参更绵软,似蹄筋更蓬松,百思不得其解。想来表姨家廉洁著称,决不会弄熊掌鱼肚之类的来招待我们,便向夏大娘请教。原来,材料竟是猪皮!这材料虽然便宜,做工却十分复杂,需要先炸,捞出来擦净上面的浮油晾凉,入锅复炸,再擦油晾凉,再炸,如此反复十几次,便蓬松如鱼肚而再没有肉皮的本相了。吃的可口,但要我做,如此复杂的工序至今也没敢尝试,我那时候的感觉大概和刘姥姥吃王熙凤的茄鯗差不多。

夏大伯没干过这一行不是他不想干,他也曾托人帮他找过活,先曾外祖父仲恺公此时从天津来北京拓展业务,身边要人,中人就撮合他们见面。

仲恺公是外祖家第三代掌门东家,人称“孙四爷”,今天天津市市志里面把他列为经营人才。其实按萨娘的说法,她这位祖父并无经营才能,对商业一窍不通,他的长处近似刘备玄德,第一会风尘里识人,第二敢拍板能决断。真正的经营全靠手下一班专业人才,他自己是不管业务的。这一次和夏大伯见面,两人一谈就是一个晌午,仲恺公连午觉也不睡了,真是一见如故。末了,仲恺公一拍桌子,你不要来我这里当管家了,我在北京要开分号,你就在这儿给我负责吧。

夏大伯何德何能得仲恺公如此赏识呢?

因为他太熟悉京中勋旧,满蒙王公了。夏太监久在宫中,和满清的遗老遗少接触很多,谁昏庸而多富,谁铺张而虚淘,对他们的掌故性情,家底品质了如指掌,出宫的时候他有五品顶戴,这个圈子里极为吃得开。仲恺公听得津津有味,他的主要买卖是绸缎,这些人是主要消费者,得到这样一个活宝怎能不喜欢?

这里面的因素当然还有夏大伯的精明干练。太监里面并不乏精明干练的人物,而且在宫廷的险恶中锻炼出了很好的应变能力。比如李莲英,他本是慈禧最亲信的太监,可慈禧临终的时候,要他来见却见不到,去的太监报告李总管说实在见不得老佛爷病体支离的样子,说完还哭昏了过去。慈禧大为感动。其实呢?宫里流传那根本就是李莲英的花招,因为太监不算人,生死不由自主,到得慈禧面前,如果表现得不好,老太太会想,你这小子平时伺候的那么好,看我快死了就变脸么?还不得办他一个凌迟?如果表现得好呢,慈禧一感动,赐他一个陪葬的“殊荣”又当如何?可见其应变之才。

夏大伯没有李莲英的狡诈,但是肚里功夫也是很深的。两人谈到深处,他和仲恺公讲,北京和天津不同,在京打开丝绸销路,主要靠遗老遗少,而夺占这部分市场的关键却不在和王公勋贵们的交往,而在于他们手下的管事奴才。所谓县官不如现管也。满清勋贵大多在经济上是糊涂虫,全听底下管家一流人物摆布,这些奴才沆瀣一气,往往财务上家主反而作不得主,这是北京逊清大家的一个独特之处。所以与其想办法结交上层,倒不如下功夫在这些小人身上,只要舍得分利给他们,他们会赶着上门卖主求财。当然,这只是打开局面,真正发展,还要靠货好。夏大伯有这样的见识,是基于他历年和王公贵族们打交道的经验。事实证明这的确是一招极其有效的经营策略。当然,也确够“奸商”的水平了,只怕外人听了要骂断子绝孙 – 真是非太监不能出此计也。

但是,夏大伯坚拒仲恺公的重用,他说,能得仲恺公信任,自己虽是个残疾之人,也知道知恩图报,士为知己者死。然身有残疾,独当一面对主家不利,愿请仲恺公派人过来,自己当全力辅佐。

后来,仲恺公从长房派来一位子侄辈的人才负责北京分号,夏大伯则负实际的业务责任,果然没有辜负仲恺公的信任,这个分号发展的如火如荼,全盛的时候连今天在北京依然颇为有名的“元隆顾绣”都被它收入旗下。

夏大伯在经营上的另一个独到之处是把买卖作到了蒙古,这一点上他的五品顶戴,复杂的社会关系和武功都发挥了巨大作用。

[待续]

没想到写东西居然这样缠人,原来想今天应该写完一位拿旅长当坐骑的蒙古女王了,写来写去都到这儿了情节还没进蒙古呢,明天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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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 08:40 | 显示全部楼层
嫁给太监 外一篇 蒙古女王 一

丝绸生意做到蒙古,一般人是想不到的,实际上却合乎逻辑,因为蒙古人不养蚕,想穿丝绸当然就要花钱买了。蒙古民族当时颇有一点上古蒙昧,混沌初开的纯朴,作生意极厚道,夏大伯的说法付账的时候对钞票的面额区别都没有概念,因此作上这样的生意利润十分丰厚。想想这个只有百万人口的民族血洗了欧亚两大陆,灭国无数,统治了那么多文明昌盛的国度百年之后,忽然又丢弃一切所得,忘掉一切奢华,静静的回到大漠荒原的马背上,返回幕天庐地,茹毛饮血的原始岁月,而且过的安闲自得,算得上历史中让人不可思议的一个谜。

一直到多年以后和蒙古族神枪手恩和布仁大叔一起,深入到呼伦贝尔大草原的深处,在达赉湖畔蒙古包悠扬响亮的歌声中,痛饮下木碗中的黄酒,看着炉火在这些“草原蒙古”刚毅而坚韧的面孔上跳动,我才对这个变化有了一点模糊的理解。大漠的朔风苦寒,蒙古同胞却安之若素,甘之如饴,他们的表情告诉你的只有一个字,那就是 – “家”。

北亚细亚的万里草原,有了荒野,酒和牛马,就是蒙古人的家,只要蒙古人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他们就所向无敌。无论明成祖的大军还是苏俄的卢布都无法再把他们征服。恩和大叔的亲友有的住在外蒙,苏联人曾用了最优惠的条件培养他们建设工厂,读书上学,然而随着苏联的崩溃,这些蒙古民族中的“新一代”,却纷纷放弃“柏油路蒙古”的优越收入和地位,义无反顾的回到草原,继续他们的放牧生涯,外人从现代化角度看来,外蒙才真是“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然而,蒙古人自己却觉得,这才是回到了真正蒙古人的生活。鞋是不是挤脚,只有自己知道。此时,不禁想起《白马啸西风》里面古代楼兰人那句话:“你大唐上国的东西虽然好,高昌野人就是不喜欢”。

到蒙古做生意有很好的利润,大多数商人却无从作得了。历史上蒙古和阿拉伯帝国都是起家游牧民族,对商业概念却完全不同,阿拉伯人是天生的商人,帝国的建立对欧亚非三洲的商业交通产生了巨大的促进,而蒙古从没对商业下过功夫,建立了一个以杀戮为业的庞大军事帝国,却直到帝国的灭亡,也没有能想到利用这广阔的疆域发展一下商业。清亡以后,各旗世袭的蒙古王公依然我行我素,各霸一方,他们天高皇帝远,无一不对商旅课征重税,而且王公们回到家里是高爵贵族,出了领地往往就是马匪强盗。旗的卫队(梅林)也是忽官忽匪,这一点倒和中世纪的欧洲贵族们比较相似,这些骑士们的一项重要收入也是抢掠。

夏大伯能在这里畅通无阻,他的五品顶戴起了不小的作用。

大家可能不相信,清朝灭亡,几乎所有臣民都摇身一变,“和平演变”进了民国,唯一顽固的不肯就范,甚至不惜和民国刀兵相见却是蒙古贵族。为了复兴清王朝,满清的遗老遗少没少下功夫,无论白俄还是张宗昌,都曾经得到大笔的资助,但这些“白眼狼”拿了银子就翻脸不认人,溥仪在多种场合都忍不住发泄对他们的怨恨。“忠臣”们转脸就是民国的督军,都统作的不亦乐乎,真正肯起兵“勤王”的却是蒙古的一个王公,名叫巴布扎布(川岛芳子的公公),他打出复辟满清的旗号,率领蒙古骑兵直打到张家口。北洋政府全线告急,甚至北京一度戒严。巴布扎布被奉军大将吴俊升炮毙,但蒙古各旗中仍多有忠于这个末日王朝,与民国离心离德的。溥仪的回忆里经常可见当年蒙古王公或者商人到北京后谒见他的纪录。究其根本,满清和蒙古曾有兄弟之约,皇太极等通晓《三国演义》,敬仰桃园三结义,称蒙古是满清的关云长,以表彰其忠义。蒙古族对此十分荣耀。有清一代,清帝厚赏蒙古王公,册立蒙古后妃不断,蒙古也对清朝的统治尽心竭力,甚至一度发展到除了僧格林沁的蒙古骑兵,清廷无可用之兵的地步。

我的一个历史老师曾说过看法,认为假如清朝不亡,外蒙古的独立可能性要大大降低。清亡后外蒙势力与民国长期的对立是它渐渐离心的一个重要因素。北洋政府在这方面的努力太过微弱了。

所以,身为大清五品总管太监,夏大伯在蒙古各部就获得自然的好感,他在宫中期间,广交蒙古朋友,许多王公,总管和他都有交情,成了他打开商路的钥匙。同时,夏习武有成,出宫后有不少三山五岳的朋友找他切磋甚至学艺,他有急公好义的性格,常为江湖朋友调解纠纷,在江湖上颇有名望,南到保定,北到赤峰,一提“静海夏老公”,道上的朋友都让三分。元隆的生意一直做到内蒙西部各旗,形成了相当不错的规模。

因为年纪增长,三十年代后期夏太监身体渐渐不佳,特别是或受残疾影响,双腿慢慢走行困难,就不能再到外地,然而有了商誉,蒙古各旗朋友依然常来北京分号办货,来了必要拜会夏太监,酬祚往来,觥筹间少不了传达一些蒙古地方的传奇,这些东东萨娘也曾从夏大娘处当新鲜事儿听过,不料几十年后居然还有见到传奇中人物的。

文革结束后,萨娘调回北京,在农机化所工作,第一个课题就是去内蒙呼伦贝尔,研讨建设呼伦贝尔马铃薯机械化生产基地。(这个项目的负责人似乎是乌克力,乌兰夫的次子,农业学家。)基地的考察地点是阿荣旗,当地旗委书记名叫王增田,小个儿却精力充沛,熟悉农业,对这个项目抱有很大希望,亲自陪同,事必躬亲。王是伪满学生加地下党出身,在阿荣旗干了二十多年,当地很有威望,这是刚刚恢复工作,热情很高。此人胆大如斗,强项耿直,因此几次以言获罪。举两个例子,文革初期,一次党员学习,看报纸上江青照片,王书记咂咂嘴冒出一句:“抬头老婆低头汉 – 难斗”,当场就被揪成现行反革命。反击右倾翻案风的时候,中专学生冲他喊:“走资派还在走,王书记你是不是还在走?”王增田蔫蔫的回答:“还在走,还在走,”忽然一翻眼,加上一句 --- “走着瞧。”这样一位两头冒尖的人物,只是因为盟里深知他是人才,拼死力保,乃至被人批评“奇书记护犊子”,才护得他活命,不过因为挨打,腰椎,右手手指都落下了残疾。饶是如此,一开会连喊带叫的依然能量极大,在他的帮助下项目进展顺利。不久盟里开各旗工作会议,王书记去海拉尔汇报工作,因为涉及生产基地问题,萨娘和另一位专家一同前往。

盟里开会,来的都是各县旗头脑,这种会议上来传达精神,接着各县汇报,外行人听的郁闷昏昏欲睡,萨娘也不例外。正在犯困的时候,头脑们忽然一变而正襟危坐,会议室闯进来个寿眉如老僧,目光如恶煞的彪形大汉,面如铁铸,肌似刀劈,大喇喇往首席一坐,一言不发。正在念报告的一位达斡尔县长顿时带了颤音。王增田书记也不敢说笑了,拿出自己的讲稿重新细看。萨娘当时就想:八方诸侯折腰,这是何许人也?!

汇报一毕,也没有开场白,那人张开双目,瞪着一位书记就开始训,训的那书记站得笔管条直,满面煞白。萨娘吓了一跳,只觉他语气极凶狠,话却极有趣,想笑又不敢的时候,这寿眉恶煞已经转过来对了王增田书记,狠撸的如同疾风暴雨。但那个词儿可就。。。

萨娘还记得几段,有的到现在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比如:“两个和尚抬个死驴,没治了”,还有的听明白了,“你个王增田,增田不增产,白叫王大胆。” – 后来知道这是批评阿旗最近盲流太多,把增产的粮食吃光了,骂王书记魄力不够;“你那儿啊,一把手大喊大叫,二把手不急不躁,三把手左右讨好,四把手上蹿下跳。” --- 萨娘琢磨阿荣旗见着的几位领导的个性,不禁越琢磨越有味。。。

末了,还是那副凶面孔,加一句:“去年水利搞得不错。”接着又开始训下一位。

萨娘偷看王书记,居然全无尴尬,听到最后,还有点儿扬眉吐气的架势。

什么叫家长制作风阿,萨娘可算见识了。

下来,萨娘就问他这位是谁啊,敢这么训你?王增田苦笑一声,说这个就是文革里我的救命恩人,呼盟的老书记奇峻山奇阎王啊,当初为保我让造反派把手指头都砸断啦。训我?这个是轻的,不是说咱阿旗水利搞得好吗?那是表扬我啊,奇书记的表扬可不容易得着呢。

老王就说这奇书记可不得了,延安出身最早的蒙古族干部,大青山骑兵纵队三支队司令员,当年打土匪杀头如砍西瓜的主儿。事后证明老王还真不是瞎吹,奇峻山在大青山骑兵纵队中以性格暴烈著称,为此上级特别给他派了一老成持重的政委叫杨达赖,每次奇峻山要杀人扬达赖总是先给押起来,第二天往往奇峻山自己就跟头踉跄的跑来了 – 唉,老杨阿,昨天那个谁谁谁不是土匪,是我杀错啦,现在怎么办啊?这时扬达赖就把人放出来给他。。。有一部小说《虎门犬子》里面写了个强抢民女的“马刀局长”,原型就是此人,“官儿是打下来的,老婆是抢回来的,儿子是抽出来的。。。”大概就是老八路奇书记一生的风采。

令老王没想到的是,萨娘听了奇书记的名字,忽然问了一句 – “诶,这奇书记老家是阿拉善旗的吧?”老王一愣,看看萨娘找人打听半晌,回来问:“您怎么知道的?”

萨娘两眼一亮,果然猜对了,对这个奇书记她不了解,这个奇书记的姐姐,可是她从小敬仰的偶像呢。夏大娘给她讲过,那是个双手能打枪,挥刀可冲阵,风流豪爽的蒙古女王阿!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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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 08:41 | 显示全部楼层
嫁给太监 外一篇 蒙古女王 二

蒙古族从清朝后期开始,改用汉姓的渐多,但他们的姓氏习惯于真正的汉族大为不同,父亲和儿子姓是不一样的,比如我一位朋友三兄妹都姓颜,而他们的父亲却姓包。所以,听到奇峻山的大名,萨娘便想起当年夏大娘讲起的一位蒙古奇女子来,大名叫做奇峻峰,都用这样的姓氏,名字又如此吻合,在蒙古族中只怕绝无仅有,故此一问即中。

奇峻峰,1915年生于阿拉善旗蒙古贵族家庭,自幼便有“奇女王”的称呼。

奇家虽是贵族,头衔却达不到“王”(扎萨克),而是努图克。这里需要稍微解释一下蒙古的政制,蒙古当时并不统一,基本的政权单位是“旗”,内蒙二十四旗,外蒙二十四旗,共四十八旗,行政上每旗相当于内地县的级别,但面积上往往超过一个地区。每旗有王(扎萨克)一人统治,人称“四十八家王爷”,几个旗往往联盟形成更高的行政单位,叫做“盟”。比旗小的政权单位是努图克,大体相当于阿拉伯国家的埃米尔,再小的叫做嘎查,就相当于酋长了。

奇峻峰出生以后,喇嘛一看就跪下来,说这孩子命很硬,是个“王”命,奇峻峰的老努图克父亲感到迷惘。首先蒙古也是男子继承制度,自己的继承者轮不到这个丫头片子,再说就是真传给她,自己也只是个努图克,当不上王阿。可是另一个喇嘛来看过,也是大惊,说这不但是个“王”命,还是个“武王”!要统帅千军的。话说到这儿,老努图克不禁开始半信半疑。

奇峻峰家是比较汉化的蒙古族,也有抓周之戏,这女孩子毫不犹豫就抓了她老爹的印盒,周围人无不惊异。老努图克暗自觉得这个女儿不简单,所以便让她和男孩儿们一起生长,骑马射箭,读书识字,以当时的文化水准,“奇女王”是蒙古族女子中少有的知识分子呢。

关于这位“奇女王”,有关资料上自然少不了“性行淑均”这样的好评语,后来她嫁给乌拉特旗的石王,更少不得“贞德贤惠”一类的称颂,然而,夏大娘所传说的奇女王,却是一个无法无天,野性十足的奇女子,此女骑术精湛,胆大绝伦,能打枪,善决断,自幼连哥哥弟弟们都怕她三分。这个显然不是夏大娘夸张,根据我看到的资料,历史上的奇峻峰后来真的是内蒙古一个有名的女王。

1934年奇峻峰嫁给乌拉特前旗旗主石王,只一年时间这位王爷就一命呜呼,当地贵族不免有人说她命太硬的,且借着这个理由要赶她回娘家欲乘乱夺权。奇女王岂是寻常女子,一面集合娘家带来的卫队准备翻脸,一面率少数随从疾驰数百里入绥远城,拜见名将傅作义,演出一场东方的“克里奥帕屈拉拜见恺撒”的精彩好戏。

得到傅作义支持的奇女王反客为主,一举粉碎当地贵族的反抗,当上了乌拉特前旗的扎萨克,“奇女王”名副其实当了女王。当时的奇峻峰仅有二十岁,且正怀着石王的遗腹子,果断完成这一系列复杂的军政行动,不亦奇哉!

1938年,面对日军威胁,蒙古内部分崩离析,奇女王感念傅作义将军恩义,慨然率全旗人众回归祖国,是为蒙古四十八家王爷中第一家参加抗战者。她扩编卫队为蒙古骑兵旅,在傅作义部下参加五原,石嘴山等大战,和日军殊死搏斗。奇女王统军方法颇为独特,每战,阵线后立一军帐,帐前设一交椅,奇女王全副披挂而坐椅,两卫士分立左右。女王前方远处画一横线,有退过此线者卫士即拔枪杀之。奇女王胆量极豪,往往前方战斗如山崩地裂而毫无惧色。故奇所部战斗力甚强,为傅部下一支抗战劲旅。抗战中奇曾赴重庆谒见蒋介石,并向各界宣传蒙古族抗战,时授陆军少将,以后因战功升陆军中将。抗战胜利后奇女王返回本旗执政,1947年,在改革旗务中因操之过急引发贵族叛乱不幸遇害。

夏大娘对历史上的奇峻峰所知不多,她听到的是奇峻峰出嫁之前,一次遇土匪的经历。

内蒙草原自古马匪横行,这些马匪和关东胡子不同,大多没有自己的地盘(溜子),纯粹游击,甚至有举部落无论男女皆为匪者。他们主要抢掠的是游牧的部落和商旅,对于配有官厅和卫队的各旗,努图克,嘎查官府还是不敢冒犯。不过民国以后,内蒙的土匪成分逐渐复杂,俄罗斯跑来的白匪,马家的回族军,中原征战中失意的国民军,晋军散兵甚至成建制的部队,走投无路之下往往沦落为匪,他们组织严密,战斗力强,经常明目张胆的在各旗出没,确切的说,不应该叫土匪,而应该叫乱军。蒙古地方当局完全无力管束,只好高挂免战牌。

奇峻峰自幼胆子大,性子野,仗着一手好枪法好骑术,懂汉语,经常离开家很远打猎会友出游(写到这儿忽然心里生疑,奇峻峰一个大姑娘满草原跑,会的哪门子友呢?存疑,存疑),不料想有一天晚上,就被一伙土匪堵在了一个集镇里。

蒙古地方,蒙古族自己是没有村镇的,他们游牧,只有官府有官厅衙门。村镇的地方是汉族聚居地,一般商号比较多,也因此成为土匪乱军的重要目标。那天晚上一股乱军就忽然围上了离奇家努图克二三十里的一个村镇,响枪之后土匪蜂拥而入。“奇女王”不知道什么原因,当时正在这个镇子上,身边儿只带了一个小随从。

小镇没有设防,所以对土匪并无抵抗。奇女王因为小镇离家不远,出来的时候并没带枪,在自己家门口,赤手空拳的给人家堵上,奇女王能耐再大也使不出来,这下子可真要阴沟里翻船了。乱兵下手很快,只听得外面人喊马嘶,待奇女王牵了马再想走就已经晚了。小镇周围都是半荒漠开阔地,就算跑,也很容易被打上,已经有乱跑的人被土匪乱兵们乱枪打倒。奇峻峰见事不妙,连忙退回镇子里,想一想,看路边有一座比较高大的木板房,就叫上随从躲进去,同时让把她的马也牵进屋里。

为什么把马牵进去呢?按照夏大娘的说法,奇女王的马高头骏足太扎眼,她可不想把土匪招来,而且,她突围的希望,也寄托在这匹马身上呢。

这股乱兵看来人多势众,显然不是普通的马贼夜盗,几分钟,就控制了镇街,开始,土匪们都很紧张,上房压顶,见到乱跑的人影就开枪,过了一阵看看没有反抗,土匪兵们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十字街上放了岗,几间房子给点着了,外面照得通亮,土匪开始冲进一些大商号抢东西,只听得满街都是匪兵的笑声,老百姓的叫声。奇女王透过板壁,看见土匪兵们在街上乱走,大多穿着破烂的军装,倒背大枪,有的带着皮帽子,还有的用白毛巾包头,装束五花八门。土匪们多半奔镇子中心的大商号跑,奇女王所在的木板房比较偏,渐渐的附近就安静下来。

奇女王算算距离,如果自己这时候跑出去,仗着马好,只怕一个疾奔就钻进夜暗里去了,风险不是没有,但是小村镇眼看装不下这样多的土匪,等土匪来找住处,想跑也来不及了。所以她当机立断,就在屋里上了马,拿上马鞭子,告诉那个小随从,我叫你拉,你就猛劲把门拉开,然后跳到马背上来。

奇峻峰马术好,她准备骑马直接从屋里蹿出去,否则,到外面院子里上马,只怕就被土匪发现了。而一旦被她的马跑起来,她相信土匪们没人追的上她。

刚做好了准备,节外生枝的来了。

只见火光中,两个穿着反毛大皮袄的土匪,一前一后,遛遛达达的就奔这座木板房来了,前边的是个小个子,背着两只手没戴帽子,脑袋刮的如同熟鸡蛋,在火光下闪光带亮,笑嘻嘻的好像还在说什么,腰里掖着一支驳壳枪,大张机头。后面的是个大个子,戴着长毛的皮帽子,怀里罗里罗唆不知道抱着什么。

这两个家伙悠哉游哉的,正把奇峻峰堵在了屋里。

要是一般人这时候恐怕只有紧张的份儿了,可屋里这位是蒙古草原的女王阿,奇峻峰一看光头怀里那支枪,马上改了主意,待这两人走近门前,正要推门而进的时候,奇女王大喝一声 --- “拉!”

说时迟那时快,小随从一把拉开木门,奇峻峰伏在马背上就蹿了出来,当即把右边的那个大个子撞了个仰面朝天,怀里的东西西里哗啦撒了一地,光头猝不及防,一个愣怔间,奇女王一伸手,已经把他拎了过来,扣在马鞍桥上就走。

事后,奇女王讲过为什么抓那个光头,她的意思是弄个活靶子挡枪,而那大个子块头太大,怕自己摆弄不了他 – 饶是如此,也可以想象奇女王绝不是我们平时见的那种淑女了。但也难说,蒙古有一个女八路乌云,也有这一手,曾从敌阵中活捉一个军官而走,但是乌云的照片,却颇为清秀妩媚。

女人啊,有多大的能耐,谁也说不明白。

奇峻峰一手控马,飞驰中另一手已从光头腰间把枪抄了过来,打马如飞,奔出镇外,百忙中看见那大个子丢了一地的原来是一堆烟枪烟盘子。这时候土匪们可就追上来了,奇怪的是虽然喊叫连天,开枪的却不多,而且准头奇差,只听得一片声的乱喊:

“干系莫呢?”“有话好说,把饿们旅长放下。。。”

奇女王刚听到这里,那个拦腰面朝下担在马鞍上的光头忽然发难,右手一个肘锤,直捣奇女王的前胸,又快又狠!

[待续]

可以想象讲奇女王故事的时候夏大娘不免加入自己的理解和夸张,有些穿不起来的情节,老萨这里也略加了加工,请大家原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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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 08:41 | 显示全部楼层
嫁给太监 外一篇 蒙古女王 三

匪兵怕误伤了自己旅长有枪不敢往奇女王身上打,那旅长到底有多大?

按照旧式正规军编制,旅长算得上是独当一娴母呒毒官了。一个旅?-3团,一个团一千五百至两千部队,统帅五六千大军呢。不过,土匪中的旅长可就难说了,比如《林海雪原》里面著名的座山雕,人家的头衔就是“滨绥图佳保安第五旅少将旅长”,响当当的字号,手下总共才四五百人,我看到这里还以为是崔旅长的主力开场之前就都让八路打光了呢。后来发现国民党在东北土匪中委任过二十多个上将和集团军总司令,这些人多的手下有个几千人,少的也就几百,才明白座山雕还算土匪中家底儿雄厚的,别说土匪,东北抗日联军一个旅往往才百十来人,纯粹虚张声势。至于被奇女王活捉的这个旅长,看他的部队,很可能是关内的败兵组成,大体实力该在两者之间,就这样在自己部队的防卫圈里被生擒活捉,此人的运气实在霉透了。

这“旅长”显然也是练家子,被抓的时候没反抗是因为正一心琢磨着过大烟瘾,碰上奇峻峰出手如风,迅雷不及掩耳,等现在看奇女王马走如飞,自己要当长期俘虏了,光头旅长心里一急,再也按耐不住,求人不如求己,自己救自己吧。他当时的姿势十分狼狈,是被象面口袋一样,屁股朝上拦腰横担着按在马鞍前桥上,脑袋在奇女王右脚前面,两条腿在奇女王的左脚前面,所以一只左手和两只脚都排不上用场,只一支右手腾空,但人趴着,反手使不上劲。这难不住他,瞅准奇女王向后挥鞭的瞬间,撩起来就是一肘,直捣奇女王的心窝。

这一肘又快又狠,对手在马上门户大开,招架根本来不及,硬挨一下不死不伤也要落马,可谓十拿九稳的一记好招。

倒霉的是他碰上的这位主儿偏偏是马背上长大的,十拿九稳之外,那第十个不稳的就是奇女王!奇峻峰的骑术精湛,且为人机警,见这光头肩膀一动,知道不好,也明白自己不及招架,说时迟那时快,那光头一肘击出,疾驰之中奇峻峰身子忽然向后一倒,已经如一块平板一样倒在了马背上,这一肘擦着她的前胸便走空了。那光头旅长得势不让人,双臂一撑马鞍就要撑起来。

马背上的玩意儿,那是没有谁玩得过蒙古人的,何况奇峻峰的骑术还是蒙古人中的佼佼者?奇峻峰出嫁之前,不但熟悉马术,而且能和族中好手摔角,一击不中,“奇女王”哪会再给你机会?奇在马背上倒下的同时,右脚已经甩开了马蹬,全身靠左腿维持平衡,来而不往非礼也,右腿一抬,一膝直取刚撑起身子的旅长大人面门。

旅长大人可没有奇女王的好本领,预待避让,哪里来得及?一膝盖已经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他的鼻梁上,只听咔嚓一声,光头旅长头往上仰惨叫一声,鼻血崩流,已经变了满脸花。

有打架经验的朋友可能体会,打斗中如果照着对方鼻梁上当面狠击一拳,战斗就基本结束了,据兄弟了解,这个不但对人如此,就是豹子老狼也最怕这一招,中国有个徒手活捉虎豹高手何广位,他对什么动物都是先打鼻梁 – “何广位捉虎猎豹的秘招是:出拳要快、准、狠,首拳一定要击中虎豹的鼻子,致其晕厥,然后略补几拳让其一时难以苏醒,用绳索反绑四肢再装进特制的大口袋,以最快的速度背虎豹下山……” 俗话说胳膊拧不过大腿,奇女王豪爽英武,这一膝盖比起拳头只有更重更狠。那旅长的脑袋不是玻璃钢的,如何经得住这样一下,剧痛之下头脑一昏,顿时失去了抵抗能力。光头旅长双手捂脸,顺着鞍子往后滑去。

不等他从马背上滑下,奇峻峰右腿在半空中画了弧,绕过光头,又重重的落在旅长大人的后颈上,啪的一声把他按在了马鞍上 – 她得把这旅长留在马上,那可是护身符阿。看过后来奇峻峰的照片,威武有仪,不让须眉,这一腿肯定不会轻。旅长大痛大叫,伸手来扳奇女王的大腿,奇峻峰顺势把腿一抬,那旅长跟着向前一蹿,控制不住自己身体,大头朝下,越过鞍子一头向地面扎去,便在此时,奇峻峰把腿一收,旅长大人右臂和脑袋就被她稳稳当当的夹在了大腿和鞍子之间。

这一切都是在马不停蹄之间进行,看的后方追来的匪兵瞠目结舌。奇峻峰连打两鞭,飞马奔官厅而去。

那旅长大头朝下连肩带头被奇峻峰夹在胯下,大概姿势极是不顺,一双腿翘在了半空乱踢乱揣,左手死命去扳“奇女王”的大腿,仍然想要脱身。奇峻峰一面打马一面和他较劲,这旅长虽然个头不大,到底是个大男人,想让他就范十分不易,一来二去“奇女王”心头火起,蛮性大发,看看追兵已远,索性把马一勒,右腿依然夹着他的脑袋,左臂把这旅长双腿一抄一按,亮出一个屁股来,抡起马鞭杆子就打,连打二三十鞭,直打的那旅长鬼哭狼嚎,血透重衣,左手再顾不得扳腿,只顾向后捂自己的屁股,终于不敢蹬揣了。“奇女王”见他老实一些,才出了一口气,点马而行,一气奔出二十来里,眼看到了努图克官厅之前。

这时,大概因为有点麻痹,“奇女王”腿便夹得不那样紧,那旅长缓过气来,依然不肯认输,忽然张开嘴,照着“奇女王”的腿上就咬。奇峻峰吃痛,却毫不放松,只顾用力一挟,那旅长厄了一声,脖子处嘎嘣一响,抵抗顿时减弱了下来。

到的官厅门前,天已渐亮,门口的蒙古兵见到“奇女王”挟着一个人回来,不禁错谔,连忙打开大门迎接,却见这“旅长”口吐白沫,出气多进气少,知觉全无,已经半死不活了,流的鼻血把“奇女王”的靴子都染红。

老努图克知道女儿抓了个“土匪”回来,细看却是个穿着制服的,虽不知对方底细,心里还是吃了一惊,一面叫蒙医来给这“旅长”看病,一面拉了女儿细问。“奇女王”若无其事的说了经过,老爹不禁跌脚大急,这支部队显然不是单纯的土匪,而且兵力很大,假如追来要人,如何是好?老努图克心里着急,连忙整点卫队在官署前面把机枪架起来,同时派人到附近的旗里搬兵。

还没等天大亮,周围枪声四起,有人来报,官署已经让人给围上了。

老努图克等人和“奇女王”都上了墙来看,只见周围跑来跑去全是刚才“奇女王”在小村镇里碰上的匪兵,隐约看见对方架起了几挺机枪,正看着,“轰”的一声,一发炮弹在官署旁边的空地上炸开了 – 土匪还有炮?!官署里的人们吓了一跳。这时候有人来报告,说去搬救兵的人给拦回来了,对方来了一个叫“参谋长”的,要署里把他们旅长交出来,否则血洗全府。

老努图克就带着“奇女王”一干人,在大厅见这个“参谋长”,一面让人催问那旅长可还有救,一面心里还在纳闷,这土匪怎么来得这样快,这样准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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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 08:44 | 显示全部楼层
嫁给太监 续8

对于夏大娘和夏大伯,我们这些晚辈或多或少都会对一个问题感到好奇,那就是夏大娘好好的怎么会嫁给个太监呢?而且看起来对夏大伯还挺好。这在我们这一代人看来,实在带有一点怪异的感觉。

好奇是好奇,除了不长眼的,没有人会去问这个问题,总能想象到这背后会有一些隐痛,对一位慈祥的长辈,有谁忍心去揭人家的疮疤呢。

可是世界上少不了不长眼的。

我们家这个不长眼的,就是萨。

上高中的时候萨一门心思琢磨着将来去当记者 – 谁知道现在记者的名声和诈骗犯越来越近乎呢? -- 守着夏大娘这样的“传奇”人物不访一访实在是心痒难挠,于是有一次春节吃完饭,终于找了个机会,和夏大娘聊天,把话题引到夏大伯身上,然后冷不丁的来一句:曾姥姥,您就没有想过不跟夏大伯过了,追求自己的幸福么?

这问题挺幼稚的吧?可是我也想不出别的说法啊。问是问,心里挺紧张,老太太可别生气阿。

夏大娘的反应远不是我猜测的那样激烈,老太太抿抿头发,一边捡着一笸箩豆子,一边很平静的回答我:什么自己的幸福啊,你姥姥这辈子过的挺好的了,你夏大伯人好,可惜的是命短啊,没有着我伺候他,没享着福。你们现在的孩子没经过我们那个时候,我们那时候有棒子面窝窝头吃就是福。。。

老太太絮絮叨叨,话题又引到夏大伯身上 – 你知道么,你夏大伯可是靠得住的人呢。他当年在京津在江湖道也算一号人物,全靠他的仗义和武艺,京北二百里一说静海夏老公,不能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也是威风八面。可惜啊,我到他快死了,才知道他那么大威风。

这样的话题,当时就让我忘了想问的事情,倒要问问夏大伯有怎样的威风。

夏大娘就讲,嗨,我是到萧华打天津前一年,才知道他在外头多威风啊。

1948年,大概是中国那么多年战乱中打得最大的一年了。那时候夏大伯身体不好,下半身已经不能动弹,北京的生意早已照顾不来,负责业务的是我外祖母的父亲李二爷,夏大伯呢,用现在说法就是“顾问”。这一年秋天,林彪的四野大军忽然入关,突破隆化承德一线打开了华北平原的大门。要说国民党守将傅作义也是一代名将,颇不少撒豆成兵,斩关夺隘的传奇,无奈他此时碰上的是打顺了手的林秃子,手下一百多万儿郎如狼似虎,哪里是凡人招架得住的?几个回合一打,东北大兵挑顶狗皮帽子就把傅总的大军赶得跟赛马似的。

平津震动。

这个时候,我曾外祖父看到形势不妙,就通知北平分号收拾生意,疏散人员,家属妇孺撤到天津总号。老爷子“盘踞”津门几十年,对战争总结出两条经验,第一,人要聚在一块儿,要不然打乱了找起来麻烦;第二,打仗的都奔北平那金銮殿去的,天津比北平安全 – 还好跑。这第一条算他说对了,第二条他可是没想到土八路拿天津开刀杀鸡儆猴,差点儿全家让萧华的炮弹包了饺子。

夏大伯两口子本来可以留在北平,无奈夏大娘是我六舅的保姆,这小家伙死也不离开夏大娘,耗了一阵子以后夏大伯心一软,说留在北京也不安全,都走吧。

等他们真要走的时候,天津和北平之间的火车已经不通了。几十口子人收拾细软上了大车,开始往天津走。

那时,“共军”纪律森严,并不可怕,也还顾不上注意他们。国民党的乱兵到处都是,三五成群,但除了有伤兵强行搭车,似乎也没有过分的骚扰。夏大娘说傅作义在西直门外设了大刀队,对乘乱抢劫的乱兵杀无赦,大概有点儿效果。傅作义应该是国民党中比较有能力的将领了,可惜的是他碰上的是林彪。那个时候的林彪如果算猫,国民党的将军不论好坏,统统是耗子,傅作义也不例外。

既生瑜,何生亮?

真正对他们下手的,是土匪。

其实也不是真正的江湖好汉,多半是地方的地痞流氓,纠集起来,劫掠过路的难民。中国老百姓苦,碰到兵祸只有跑,有点儿什么好东西只好带在身上,所以,乘乱劫掠是中国任何灾难中绝不缺少的情节。直到1976年唐山地震依然如此,据说第一批到达的解放军救灾部队,受命见到乘灾打劫的匪徒可以开枪击毙,我的一个舅舅曾亲眼见一个被打死的盗贼,两臂上密排排带了几十块手表,都是从垂死的人手上摘下来的。

北平分号撤出来的眷属,和其他逃难的人间杂在一起,成了一个几十辆大车的车队。走到杨村,正上坡呢,坡顶一声枪响,前面的车子忽然停下,一伙土匪鼓噪着从路两边扑了上来,或拉马,或抢包裹,难民们顿时炸了窝。夏大娘的车比较靠后,她从车帘缝里往外看,只见大人喊孩子哭,有人被打伤了,满脸是血。从前面乱纷纷的向后跑来。

就听到夏大伯说话了 – 扶我起来。 -- 他本来躺在车里跟着走的。

这时候,从前面下来两个土匪,每人手里都挎一只土造枪,叼着烟卷,一边吆喝着,一边朝夏大伯他们这辆车走来。

就在土匪走到离车三五步的地方,只听啪的一声,左边土匪嘴边的烟卷忽然不翼而飞。

两个土匪一愣,就在这时候,又是啪的一声,右边土匪手指夹的烟卷,也脱手而出。

这时,两个土匪才意识到有人在袭击他们,哎呀一声,一面后退,一面摘下枪来。

车门帘一挑,夏大伯在车里坐得笔直,一手玩着长长的皮鞭,一手扶着烟袋,眯缝着眼睛看两个土匪。

夏大伯的鞭子玩的出神入化,平时就揣在袖筒里。有一回夏大娘在洗衣服,夏大伯走进门来,说,别动。

啪,鞭子一甩。

夏大娘问:你吓唬我干什么?

夏大伯说:晤,你头上落了个马蜂。。。

两个土匪大概是没见过这样的架势,一时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动手。夏太监说话了:叫你们大爷来,就说静海夏老公夏一跳在这儿等他。

两个土匪不到一盏茶功夫,周围的土匪都停止了动作,开始看着这辆车。这时候就有个脸上有大紫疤的汉子,腰里掖了手炮,从前面走来,见了夏太监,先是一愣,立刻恭敬的扔了马鞭子,惶恐道:哎呀老公公,布几道系您亚(不知道是您啊),多包涵,多包涵。然后左腿屈,右腿立,身子向下一伏,右手袖子啪的打在地上,尘土四溅,然后站起来,左腿立,右腿曲,同样身子一伏,左手袖子啪的打在地上。夏太监左手按按右肩,右手按按左肩。

照夏大娘的说法,夏大伯是“在帮”的,而且辈分很高,这个帮是哪个,就无从知道,只是夏大娘说他们那时候帮不叫做帮,而叫做“山”,似乎还很有绿林道的遗风。地方上的地痞流氓也往往“在帮”,那就是拜有地位的黑道人物为师,给自己撑腰了。后来夏大伯讲,杨村这地界儿“在帮”的很多,这伙子土匪都是本地口音,肯定有和自己能讲上辈分的,所以他才敢出手揽事。没想到这伙土匪的“大爷”就是在帮的,夏大伯于他的师傅曾有过命的帮助。夏大伯和紫疤大爷是按照帮里的规矩行礼。

此后的事情,夏大娘就搞不懂了,因为两个人说的话全然让人无法明白,大体是“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一类,那叫黑话,夏大娘不是杨子荣,当然不能明白。只觉得那紫疤大爷语气相当恭敬,似乎不会打起来了。

不等她松口气,却又听那紫疤大爷的口气急切起来,夏太监则不紧不慢,而且话越来越少,气氛又开始紧张。

说到僵处,紫疤大爷忽然大吼一声,从腰间拔出一口尖刀。

不等夏大娘害怕,紫疤大爷翻腕一刀,刺在了自己的左臂上,一个透明窟窿,鲜血迸出。

这是干什么?夏大娘一瞬间想起夏大伯所说的那些天津混混儿好勇斗狠的故事,心里一惊。

夏太监连眉毛也没有抬,一言不发,如老僧入定。

紫疤大爷一翻腕子,又是一刀刺在自己左臂,同样一个透明窟窿。

夏太监依然默不作声。

紫疤大爷手微微发颤,略微犹豫,终于又是大吼一声,第三次把刀刺在了手臂之上。这人也真硬气,又是一个对穿,竟忍着疼,一言不发。

这时候,夏太监忽然二目挣开,缓缓道:绿水长流。

紫疤大爷长出一口气,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滚了下来,哈哈笑道:青山不改。

右手把左手一抱,喝一声 – 走。

土匪们呼啦啦随着他蜂拥而去,留下一片黄尘和呆若木鸡的百姓。

这时候,夏太监向后便倒,周围的人忍不住惊叫起来。

夏大娘说,那是因为我撑不住啦,你夏大伯的腿早就不能动了,根本坐不住,那是我在后头撑着他阿,这土匪一走,他那个大个子,加上吓,我可也就撑不住了。

事后,夏大娘问夏大伯为什么那紫疤大爷用刀刺自己的胳膊?夏大伯淡然道:那叫“三刀六洞”,是他跟我赔不是的规矩。我也就饶了他。不然让他师傅知道,还不知道要怎样呢。

故事听得挺好,萨满意而去,回头一想,想问的还是没有收获。

以后和萨娘谈起,才知道家里对夏大伯的评价是机智深沉。夏大娘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文革的时候,汪东兴家的司机保姆等等都有一段出中南海,到部队农场劳动。其间当然少不了人人过关。到夏大娘的时候,关于夏大伯的问题虽然组织上早有结论,但给群众一个交待是跑不了的。这个事情很为难,你说他是好人吧,人家要骂他封建狗腿子,你是和群众对立,你说他是坏人吧,自己也要陷进去拔不出来,何况夏大娘也是绝不肯说他的坏话。

论到夏大娘发言,一开口就淌下泪来,说夏大伯这个人糊涂啊。他一辈子受苦,一辈子也没明白过来,到死还抱着封建迷信的毒害。他总是和我说,自己这辈子五体不全,那是上辈子造孽造的,是命不好,这辈子不造孽了,下辈子托生个好人家,他不知道这是阶级压迫阿。。。

这样一番检讨以后,把战士们的阶级感情都勾起来了,贫苦人受苦受到无立锥之地就够苦的了吧,这夏大伯还要苦,苦到连自己的身体都被残害了。于是大家义愤填膺,纷纷诅咒“万恶的旧社会”,喊口号,还挺激动。也没有人再说夏大爷是什么狗腿子了。

也有人问过夏大娘怎么和夏大伯走到一块儿,夏大娘的回答是受苦人和受苦人,就走到一块儿了呗。

不知道是不是实话,反正是无懈可击。萨娘感叹

我想萨娘感叹是有理由的,这个高考数学满分的家伙自己可没有这种智力。当年运动兴起,萨娘还革命激情万丈呢,带着同学去三条石找老工人揭发萨曾外祖父的“剥削历史”。老工人们来的很多,一语却道破天机 – “十二小姐(萨娘大排行排十二)长这么大啦,可得看看。” 可是等弄明白了十二小姐要“大义灭亲”,大伙儿就支支吾吾了,末末了,有个老工人告诉萨娘:“孙四爷对下人,还是很好的。”

碰了一鼻子灰,两面不是人。从政治智慧上说,萨娘比夏大娘差的不止一个档次。

但是萨娘说,夏大娘说过她嫁给夏大伯的事情的,她之所以说这个事儿,还和你有一点儿关系呢。

哦?这次轮到老萨发呆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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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 08:44 | 显示全部楼层
嫁给太监 续9

如果如萨娘所说,这件事情还真的和我有些许的关系。

我的父亲有兄弟三人,三叔性豪,少年万里,属于泰山崩于前而不觉的性子,二叔相反,这位后来橡胶第二总厂的总工程师是好学生,好工程师,待人敦厚,心思细腻,但是有一点心窄。

二叔好学,他的专业是化工,但很下功夫于外语,英语,日语都可以流利的和国外人员对话,这在当时的中国并不多见。文革兴起的时候,却因为外语好遭到批判,这种事情我们在文革的荒唐纪录里俯拾皆是,今天往往被当作笑话来看。可是放在自己的家人身上,那种残酷就让我连一丝幽默也无法感受。不容辩解的人身攻击,不久斗争升级到二叔上大学也是罪过 – “凭什么就你能上大学呢?”二叔忍不住分辨,当时就被打,把他的一边眼镜片打碎了,玻璃碎片嵌在脸上,流着血,就这样回了家。

当时我的父亲,祖父也无一幸免的挨斗,祖父经历多,能够熬忍,父亲的单位是知识分子成堆的地方,比较他的老师们自己境遇还好。但是二叔却无法忍受了,一方面是性格的原因,一方面工厂里很少几个知识分子,到处是挑动起来的敌意,让人发疯。

晚上,一天水米没打牙的二叔避开家人,没让人知道,悄悄的进了家,那时候我们全家都住在一个院子。因为各家当时只有萨一个小孩子,萨爹萨娘又不常在家,便把萨放在小后屋的一个躺车上,夜里祖母带着睡觉。二叔那些天每到被斗,回来总是到小后屋,把襁褓里的萨抱一抱,他把我抱一抱,说就觉得心里感到一点儿希望,感到一点儿人生的甜味,心里能好过一点。

这一天晚上他也是悄悄的进了家,没有到我祖母那边去,到小后屋来,看看别人不在,只有萨躺在小车里。二叔后来说他进门就把我抱起来,脸贴脸的痛哭了一场,然后把手表摘下来,塞在萨的小枕头下面,一咬牙,到后院找了一根绳子,上吊了。

这个时候,萨忽然就惊天动地的哭起来。有人说小孩儿是有感应的,也许那时候的我感到了危险或者恐惧,所以大哭起来。这一点至今我也相信,只是长大之后这种感应就不再相干。

当时萨的祖母,正在和来访的曾姥姥在另一间屋说话,忽然就听见萨惊天动地的号哭。据说萨小的时候比较体贴大人,放下就睡,很少哭闹,因此这样哭法两个老人都觉得有些不对,赶紧跑来哄,萨却无论如何也不肯安静下来。这时候祖母就看见二叔的表了。

知子莫如母。祖母后来说过这件事,说是看到那块表的时候,心就象被什么揪了一下,顿时整个人就软了。只顾用手指着表,半天只能用别人几乎听不见的声音重复: -- 这是老二的表,这是老二的表。。。

曾姥姥是何许人也,经过的事情多了,她对我家的情况比较了解,马上就明白事情不对,立刻喊将起来,大家赶紧来找二叔是否回家了,一推开后院门,就看见他吊在那里。。。

把二叔救下来,因为抢救及时,嗓子里还有气。那时候不敢声张,怕人家要说你“畏罪自杀”,赶紧把东院的老中医龙振怀请来,用针灸的办法,总算把二叔救了过来。

二叔醒过来,看见一屋子的人围着自己,愣了一下,便开始号啕大哭,说我就是今天不死,他们也饶不了我哦。

一个平时斯文乃至有点儿羞怯的成年人,痛彻心肺的号啕大哭。

大家都跟着流泪。

这时候曾姥姥就突然上前,抱住我二叔的头,一边哭一边说你这傻孩子,哪儿那样容易就走上绝路了呢?你曾姥姥当年被你夏大伯买去,也寻过死呢。要是当时死了,你小茹子姐姐指靠谁去?

这样儿,才知道夏大娘当年是被夏大伯买去的。

夏大娘当时讲了一些,后来和当了作家的六舅也说过一些,综合起来,大概可以勾勒出两个人走到一起的经过来。

夏大娘也是天津静海县的人,死后也是埋在静海。静海地方很苦,盐碱地,收不到多少庄稼,一碗菜糊糊粥,加一撮盐,一年四季老百姓有这个吃,就算是生活不错。夏大娘说小时候不知道肉什么味。

地主也穷,据说她们村里有个地主的女儿跟卖布的小贩跑了,因为地主舍不得给她买新衣服。挑担小贩上的衣服能有什么好货色呢?地主吝啬可以理解,但是真没钱恐怕也是理由之一。偏偏夏大娘家里人口多,四个女儿,两个儿子。她父亲没办法,到天津卫找活作,钱没有挣到,却不知怎么的和人学会了抽鸦片,抽鸦片当然不能干活,只好回到村里。这日子就没法过了。到夏大娘虚岁十二的时候,年景荒旱,夏大娘的一个弟弟病饿而死。

没办法,夏大娘的父母只好走最后一条路,把孩子卖了。剩下一个儿子舍不得,女儿还太小,最大的夏大娘也只有十二岁,夏大娘的妈妈找到邻居的一个人贩子,让他帮帮忙把夏大娘卖了。

当时的人贩子和现在不同,是合法的,而且常常是乡里乡亲,这个罪恶的买卖当时倒有积德的说法,因为如果不能把孩子卖出去,大人孩子往往只有死路一条。也许卖出去的孩子将来还能有比较好的生活呢。“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是朱夫子的梦呓 – 让他象静海的老百姓那样饿上几年再说吧。写到此处不禁有些感叹,这样不顾一切的把孩子生下来,让他/她只能象虫豸一样的半饥饿的生活,如此父母,应该怎样评价呢?

那中人就是夏大娘家的邻居,他有些为难,说孩子太小了,谁会买呢?夏大娘的妈一咬牙,说随便什么价钱,孩子有口饭吃就成。卖了给你七成。那时候卖孩子中人可以抽到五成,给七成,就是不打着卖钱,是要给孩子找个出路。夏大娘的爸爸虽然抽大烟,还有一分良心,对那中人说 – 卖给谁都行,就是不兴把孩子卖到行院阿。

行院就是妓院。

那个中人就把夏大娘卖给了夏大伯。

夏大伯怎么会想到买人呢?

因为他想娶妻成家。

夏大伯以后很多次都对夏大娘说自己当时是造孽。清朝后期,太监娶妻并不算新鲜事,大太监出宫以后,往往也效仿常人娶亲,当然,对女方来说,这根本就是守活寡。因为生理上的缺陷,太监心理上多变态,对“妻妾”往往极尽摧残,《茶馆》里面的庞太监就是一例,历史上大太监小德张几次“娶妻”,都被他虐待致死。所以不可能有谁真愿意把女儿嫁给太监。但是,有钱的太监往往买穷人家的女儿充当自己的妻妾,在当时的太监里面,这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夏大伯本来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但是,他也最终作了这样的事情。其主要原因大概是寂寞。他的家里似乎还有亲戚,可是因为他从宫中出来没有发财,所以没有人认他。夏大伯明白自己的身份,几次委屈巴结,除了被骗去钱以外,没有得到一丝亲情的回报,他也就死了心。夏大娘说他至死也不和自己的亲戚往来。

刚刚出宫的时候,见到周围太监娶亲,夏大伯还会和人家劝劝,说你们这不是害人家一辈子么?说是说,听得很少。他自己当时生活无着,也没有这个念头。

随着开始做买卖,夏大伯的生活安定下来,手里也有了些钱,也许,这时候,他也开始期望着象常人一样的亲情吧。夏大伯后来和夏大娘说过,他本来想过,将来认个孩子作后代,谁成想,弄到了这个地步。

那是一年中秋节,他和几个太监朋友在饭店喝酒,有个太监还带着“太太”,-- 当然那是有钱的太监,表面上,他的那个“太太”对他也很不错。喝到半酣,夏大伯恭维那太监也有了个家,或许是对了时节,自己也就不自觉地带了感慨。那太监本来还怕夏太监再说教他,察言观色,便上了心,说老夏你别眼红,三条腿的马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容易么?要不我也给你找一个?

夏大伯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就说:哎,那得多少钱啊,我可没你富裕。

那太监说你的底儿我还不知道,有两百块大洋我帮你了。

哦,只要两百块阿?夏大伯借着酒性来了兴趣。那太监为了证明不是吹牛,就叫人找了个中人来,一说,正有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两百块大洋 – 就是夏大娘,那中人为了好卖,把她的年龄多说了两岁。

夏大伯本来也没有太认真,及至听说夏大娘是静海县人,就不禁心动了,啊,老乡阿,便道:好啊,如果就是两百块,那过两天咱们商量商量。

那太监听了,就笑,说老夏你还商量什么?你堂堂六品顶戴也该有个家了吧?钱我给你垫着,今天就抬轿走人吧。几个太监都跟着起哄,夏大伯被他们说的心眼活泛,喝得又比较多了,高高兴兴的就点了头。夏大伯说他那时候确实是喝多了,所以连夏大娘都没有见就已经答应下来。看那太监数了钱给中人,吩咐把人带来,别的太监们便纷纷上来给夏大伯敬酒贺喜,夏大伯稀里糊涂觉得自己也要有个家了,心里高兴,听着奉承话便忍不住多喝几杯。一直喝到天旋地转,他都不知道自己怎样回的家。

一觉睡到中夜,醒来,忽然看见自己床上多了一个人。夏一跳真的吓了一跳。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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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11-2 08:45 | 显示全部楼层
嫁给太监[续十] 全文完

等夏大伯明白身边是夏大娘的时候,前一天的种种事情就都想起来了。

夏大娘当时是什么情况呢?她说人贩子前一天给她灌了一种药,吃完就昏昏沉沉的,人心里都明白,卖给谁啦,怎么用马车送到海淀来的啦,就是没有力气,也起不来。当时人们管这种药叫做“拍花子药”,也有用来拐骗小孩的,怀疑就是水浒中描写极为详尽的蒙汉药。萨家小魔女是学药的,请教之后,回答是这可能是用曼陀罗提炼的植物性麻醉致幻剂,日本古代的忍者也有使用。

平心而论,夏大伯不是坏人,对于太监娶妻一类的事情,从心里也是反感的,之所以会“买”了夏大娘,一是太寂寞了,一是属于酒后的一时“张狂”,夏大娘后来说:人谁还没有个犯错的时候呢?

所以他这时候看着夏大娘,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傻了。

最后他给夏大娘喂了一碗白开水,他知道这类“拍花子药”见不得水。

就在这时候,有人敲门,夏大伯放下夏大娘,开门待客,这样交谈一会儿,客人走了再回来,就看见夏大娘已经扶着床栏杆站起来了。他看到夏大娘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不等夏大伯说话,夏大娘先开口了 – “你,你是不是老公阿。”

老公,这个词张曼玉郑裕玲说起来柔情蜜意,酥人半边,当时可全不是那个意思。

北方土话里面,“老公”,就是太监的意思。

夏大伯点点头,正要开口呢,夏大娘已经一头向门框上撞过去了!

这个动作突然而且坚决,令人猝不及防。

夏大娘说我干吗寻死呢?谁不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呢?我那时候十几岁干吗要寻死呢?因为我头天晚上知道把我卖给个老公,就不打着活了。别的地方人不知道什么是老公,静海县几百年出老公,我知道。你别看老公家里盖大房子驾大骡子,那一看,一听就不是正常的人。小时候家里用老公吓唬孩子。街坊说过老公娶亲,说到哪个老公把娶的媳妇折磨死了,种种惨无人道的事儿。家里吓唬我们说你不听话,赶明儿把你嫁给老公。所以,一听说把我是卖给个老公,我就没打算活了,我那是怕,是想着死了也就是一下的事儿,比活受罪让他弄死强啊。

等到喝了水,身上就能动了,她隔着里外间听夏大伯说话,可不就是一个老公,这时候问得清楚,牙一咬,就撞了头。

夏大伯大吃一惊,他会武功,身子灵活,可是措手不及,他穿着长袍,伸手要拉的时候一脚就踩在袍襟上,把自己摔了个大跟头,抬头再看,夏大娘已经倒下去了。

这一下伤得很重,夏大娘个子不高,可是骨格粗大,从小干活有力气的人,寻死也坚决,一头撞在门框上,头发下面连骨头都露出来,血流满面,当即昏了过去。

好在夏大伯住处的门框木头不很结实,居然被夏大娘撞裂了,这才没要了她的命。

吓坏了的夏大伯爬起来,赶紧救护,他在宫里多年,什么都学得一点,手里还有药,急忙给夏大娘包扎。

一番忙乱,到掌灯的时候,夏大娘悠悠醒转,醒转之后,就发现自己被绑在床上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忍不住放声大哭,已经止血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哭着哭着,通外间的门开了,幽幽的走进一个高个子来,手里提着一盏灯。夏大娘吓了一跳,看时,正是买了自己的那个老公。

只见夏大伯双目红肿,面孔一片乌青,走到床前边,扑通,就给夏大娘跪下了。

他对夏大娘说:姑娘,我不是坏人呐,您别怕,我捆您是为了怕您再寻短见,可不是要做坏事。姑娘,我错啦,您不愿意在我这儿,伤一好,我就送您回家回静海去。。。

夏大娘说夏大伯的太监嗓音极为古怪,加上声音嘶哑,黑沉沉的屋子里听着让人毛骨悚然,可是那话里又带着一份说不出的诚恳和歉疚,说到后来,居然让她忘了害怕,平静下来。

后来,夏大娘问过夏大伯,那个时候,你怎么让我一个人在屋里呢?你跑到哪儿去了?

夏大伯说,我就在外间,关老爷前面跪(发音“溃”)着呢。

夏大伯是拜关公的,这也象是一种祭祀主神。中国古代各个行当都有拜的主神,多半是古代的名家,比如木工拜鲁班,演员拜唐明皇,靴工拜孙膑,铁匠拜老君 --- 太监可是没有人拜赵高,可能太监里面名声好的太少,而历代王朝太监都是下贱奴才的身份,也不可能允许被作为神主祭祀。清代宫中太监的祭祀五花八门,有拜观世音的,有拜殿神的,也有很多拜关公的。太监缺少阳刚之气,而关公恰好威猛刚烈,或许因此太监对关公有一份心底的敬畏也未可知。

夏大伯救活了夏大娘,就自己跪到关公像前忏悔去了。他是真心后悔,一边说关老爷,我这是造孽啊造孽,一边狠狠的给自己打了几十个耳光。夏大伯后来说他行走关外做生意,几次碰到危险关头,都毫不担心,他说自己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人的事,不相信会有祸祟。这样的人,大概忏悔起来,也最虔诚吧。

这是夏大娘后来才知道的,这时,听了夏大伯的话,她渐渐心安,又看夏大伯虽然长的是个太监的样子,却并不凶恶,夏大娘说我不死了,你松开我吧。就慢慢的睡去了。

以后的几天,夏大伯悉心照料,拿出宫里伺候人的手段,一来二去,夏大娘的伤本来很重,在他的照料下,渐渐的就可以下地扶着墙行走了。他心里歉疚,给夏大娘买来种种吃食玩物,无一不是静海乡下见不着的,倒让夏大娘反而感到有些欠他。于是,有话没话的想法和夏大伯聊一聊天。夏大伯比她大得多,就哄着她,讲些宫里的故事,无不让夏大娘觉得匪夷所思。后来又说起他家人的冷淡,太监垂泪,夏大娘也不禁代他伤心。夏大娘心灵手巧,看太监打手巾板看了几次就会自己打来给太监,夏大伯开心大笑,说这辈子还没被人伺候过呢。他说夏大娘什么都一学就会,比他的徒弟强多了。

这样,过了半个来月,夏大伯说:好啦,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您要不怨我,我明天就套车送您回静海吧。

夏大娘说,那一瞬间,自己倒觉得有点儿空落落的。

一辆马车就奔了天津,一路上夏大伯和夏大娘话都说得不多。路上打尖,夏大伯都买两样的包子,肉的给夏大娘,素的给自己 – 他练道家武功,平时不吃荤。

走到一半,住在大车店,夏大伯出去收拾车,回过头来看看夏大娘,欲言又止。夏大娘说你有事啊?夏大伯唏嘘再三,末了说:唉,可怜我是个残废人,不然真舍不得您走呢。

第二天,走到离夏大娘家村子还有三里的地方,夏大伯把车停住了。

夏大娘说:你怎么不走了?到家里喝口茶吧。

夏大伯长叹一声,说:没有不散的宴席,我就送您到这儿吧。

夏大娘再要问,夏大伯擦擦眼睛,说:我不能见您家的人呐,那个钱是救命的,他们肯定没全拿着,见了面,拿什么还我啊?

夏大娘就觉得自己的眼睛也涩了,犹豫了半晌,说,那我走了。

夏大伯无言。

夏大娘就沿着路往家走。

走了百多步,听见后面急急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夏太监跑着赶上来了。

她站定了等。

夏太监到她身边,从手上脱下一个翡翠扳指来,对夏大娘说:咱们相处一场,也是个缘分。这扳指儿是万岁爷赏的,能值个几百块钱,你拿了去,将来找个好人家。。。

夏大娘继续往家走,眼泪就忍不住的掉下来。

走了百多步,回头一看,夏大伯还在风里站着,看着她走呢,象一个田里的稻草人戳在那里。

夏大娘说:那个时候啊,我就想,他是太监也好,是好人也好,我这辈子就陪着他了。

夏大娘就转过身来向夏太监走回去了。

她说:你夏大伯就说,我不能害你一辈子阿。我说,你就让我回去饿死啊?他说这样人家瞧不起你啊。我说,我这辈子不回这个家啦,我们俩做伴吧。

夏大娘说:我真的就再没回去,到六二年想回去看看,我父母早就死净了。

过了两年,他们要了个孤女作养女,就是我们的小茹子姑姑。夏大伯把自己懂的家政,烹饪,养花等等手艺都教给了夏大娘。

夏大娘说:你们夏大伯心好啊。。。

[完]

补:

夏大伯在刚解放的时候就去世了,身后没有留下什么钱,所以夏大娘的成分是“城市贫民”,这个成份在历次的政治斗争里保护了她。

可是夏大伯不应该没钱,他虽然不是很富裕,但生性俭朴,若没有积蓄反而令人奇怪了。但是汪东兴雇佣夏大娘的时候,内查外调,她要是有钱又怎么会瞒得过红色大内总管的调查呢?

夏大娘说,他的确是有一点儿钱的,这个钱,不在我这儿,在他的一个朋友那儿。

她说,夏大伯临去世的时候,对她说,世道变啦,有钱将来恐怕是祸事。我不能把这个留下害你。你有手艺,自食其力就能过下去。。。。要真过不下去了,到潭柘寺,找我的一个老朋友王XX,我的钱都在他那儿。

夏大娘说,我从来也没打着用他的钱。

她也真的一直过着自食其力的生活。

但是真的需要用钱时候还是有的。

到了五十年代中期,本来上学上的好好的小茹子姑姑忽然成绩一落千丈。查其原因,并不是女孩子不努力,也没有特别的干扰,而是她的眼睛出了问题,看东西开始正常,时间稍久,就会出现重影,无法聚焦,急得她用拳头砸自己的眼睛,但情况越来越糟糕,医院的大夫也束手无策。

夏大娘不肯放弃,自己去寻找中医国手。结果有一个国手说能够治好,解放前有一个高官的儿子得同样的病,就是他给治好。但是药费高的惊人,恐怕无从筹措。夏大娘说你能治好就行,钱,我来筹。

回来,给夏大伯烧一柱香:老头子,为了咱们孩子,我要用你的钱啦。

然后,就打了个小包裹,到潭柘寺去找王XX。

见了面才知道,王XX也是一个太监。他出宫以后,一直在潭柘寺出家当道士,修行以外自耕自食,生活十分清苦,身上的衣服都是补丁交叠的土布(这种布今天不可能见到了)这时依然精神矍铄,但是年纪已老,形貌肮脏,也是当时政府照顾的“孤贫”。

见面以后,王XX对钱的事情绝口不提,却带着夏大娘去了当地政府,说我讲什么你只管跟着点头就行了。

去了,王XX就说夏大娘是自己故去太监朋友的媳妇,在城里过不下去了,也想来谭柘寺出家当女道士。

人家政府说现在不鼓励有劳动力的人做道士,这个不行的。

王XX就天天去说,一连说了四五次,政府的人看他贫苦,态度很好,但是增加新的道士,还是女的,则绝对不可能。

这样,几天以后,王XX就送夏大娘回城里去,送了她一袋玉米作礼物,说是也可以度度饥荒。

夏大娘说:我不知道他干吗这样说,不过,我相信你夏大伯交的朋友。

王XX送夏大娘,走到路上,让夏大娘把玉米口袋打开,从里面捧出一个红绸布包来,里面是一根根金条。

他对夏大娘说:潭柘寺不比京里,这儿来个生人谁都看得见,将来说不清啊。现在村儿里头都知道你是来当道士不成的,这就不要紧了。

夏大娘说:原来他早料到政府不会让我在那儿当道士的。

国手果然名不虚传,那几根黄金治好了小茹子姑姑的眼睛。我的六舅结婚时,夏大娘还送了一根金条作贺礼,让大家狠狠的吃了一惊。但是,夏大娘自己,从没用过这里面的一分钱,她的生活,都是自己的两只手上挣出来。

夏大娘回去的时候,对那个肮脏老迈的王道士说:没想到夏一跳还有你这样讲义气的朋友啊。

王道士睁开眼睛看着夏大娘,一字一顿的说道:

我们太监也是人啊。

目光如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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