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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pider127

《罪全书》(全文) 作者 : 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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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19: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章 盗墓者
  
  一个小雨纷飞的傍晚,本文作者在乱坟岗中散步,他不时停下脚步,观察着什么。一个小山包埋在杂草中,如果没有弄错,这就是唐朝金玉公主的墓。从附近的一个洞可以看出,这里被盗墓贼光顾过。过了一年,公安机关严打期间,一批文物贩子纷纷落网。在我所居住的这个小县城,盗窃公主墓的犯人刘朝阳和其他犯人一起站在卡车上游行示众。我在人群里看见他低垂着头,脖子上挂着牌子,车拐过街角,我与本文中的一个人物就这样擦肩而过了。
  
  刘朝阳,外号耗子,因盗墓被判三年有期徒刑,在狱中认识了库尔班,后跟随他一起贩毒。
  
  下面讲一下他的传奇故事。
  
  1995年12月28日,刘朝阳背着六颗白菜,走在回家的路上,他的脑子里思考着一个问题。
  
  他卖萝卜和白菜,后来卖豆浆,骑着一辆经常掉链子的三轮车,车筐里放一个小喇叭,喊着:豆浆,热豆浆,原汁原味,健康饮品。
  到了油菜花开的时候,他站在院里的一棵臭椿树下,终于想明白了,他为什么发不了财——他是一个农民。
  清明节刚过,刘朝阳背起行李去了广洲。
  
  广州火车站是一个治安急剧恶化的藏污纳垢之地。有位经常穿梭于两广之间的商人经常这样告戒亲友:不要在车站打电话,不要买任何东西,不要做出租车,不要在附近的酒店和宾馆吃饭或住宿。
  
  刘朝阳一下火车,就被人抢去了包,只好露宿在车站广场。
  出站口东面栅栏旁如死尸般横躺着的二三十个晚期梅毒或艾滋病患者,数以千计的小偷涌动在人流中,操纵宰客的幕后黑手,群集或散居的劫匪和骗子在西边栅栏旁窃窃私语,与匪盗狼狈为奸的警察保安,以地域或行业划分的黑帮山头、制假贩假及倒票的黄牛党,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和乞丐,都在广场上走来走去,瞄着自己的猎物。
  
  广场的一个牌子上写着——请不要在这里大小便!
  四周的墙面和地面上有很多手机号码,后面写着“办证”。
  刘朝阳和近千个露宿于广场上的打工者们在警察,武警和联防队员的押解下,到一条小街巷里拥挤着过夜,第二天,他们重新回到广场上,他们聚集的地方形成一个临时的劳务市场,每当有包工头到来,呼啦全围上去,包工头象挑牲口一样打量着这群人,刘朝阳和其他几位体格健壮的民工被选中了。
  
  广州岩镇附近有很多私营的小煤窑,刘朝阳第一次下井的时候是一个早晨,阳光照着,他眯着眼,天上云淡风轻,他的身体缓缓下降,从那以后,他整整一年都没见过太阳。矿工们每天就睡四个小时,顿顿有肉,但不让喝酒,伙食好并不是老板慈悲心肠,而是为了使矿工们工作效率更高。在井下,一个叫丁老头的老矿工告诉刘朝阳,这里已经整整三年没发工资了。如果谁胆敢去讨要工资,就会有一帮打手来揍他,甚至连拉煤的司机也跑过来踢上几脚。
  
  “不发工钱,为什么还要给他干呢?”刘朝阳问。
  “就是因为老板扣着工钱,所以还要继续干下去,”丁老头回答。
  
  一年后,丁老头成了刘朝阳的盗墓同伙。这个山西老人一生的经历可以用一个字来概述:穷。如果用两个字来概括就是:矿工。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开始挖矿,他的母亲曾经收集河边的芦花给他做了一件棉袄,井下潮湿,闷热,一夜之间,他的棉袄竟然发芽了,长出了一棵小树苗。长大后,他的梦想就是自己开一个煤矿,也许一个男人的梦想从来都不会实现吧,所以,他穷了一辈子,从一个朝气蓬勃的年轻人,直接成为一个焦枯瘦弱的老头子。
  
  丁老头是个有经验的矿工,这种经验在以后的盗墓生涯里得到了极大的应用。
  有一次,他指着头顶问刘朝阳,“知道上面是什么吗?”
  “是泥。”刘朝阳回答。
  “泥上面呢?”
  “不知道。”
  “是一条河。”
  
  他们挖矿和盗墓的间隙,还做过一件事——他们把煤矿老板给绑架了。起因很简单,因为老板不发工资,和所有绑架案一样,丁老头和刘朝阳把老板捆上,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然后打电话给其家人,不同的是他们索要的钱并不多,那个数目只是他们应得的工钱,尽管如此,老板的妻子还是报警了,这样做是聪明的,大多数绑架案都是相识的人干的,即使是钱财得手后也会杀害被绑架者,掩盖犯罪,毁尸灭迹。整个绑架案中,精彩之处是取钱的手法,他们要求老板的妻子把钱扔到岩镇上一个公共厕所里,警方将那周围严密布控。当天晚上,月光照着这个厕所,虽然一整夜都无人进出,但次日凌晨钱包不翼而飞了。警方分析,犯罪分子是从厕所内的下水道里翻开井盖,伸出一只手,把钱取走了。
  
  三小时之后,在一个山洞里,刘朝阳把一个包扔到煤窑老板的面前,“看看吧,这就是你老婆送来的钱。”
  包里放着一卷卫生纸。
  煤窑老板说,“这个婊子。”
  丁老头说,“你老婆报警了。”
  刘朝阳看了看丁老头,俩人交换了一下眼色,他叹口气,拿着一把刀子向煤窑老板走去。
  老板说,“你不会杀了我吧?”
  刘朝阳说,“我放了你。”
  
  他用刀子割断了老板身上的绳索。
  
  日后的审讯中刘朝阳对此事只字未提,他不认为这是犯罪。老板也对警方说是有人和他开玩笑,这场绑架案最终因为煤矿老板声称自己没有被绑架而撤消了。
  
  刘朝阳和丁老头后来去了哪里呢?
  
  在广州郊区一带,每个稻草垛里都有一棵树,当地人喂牛的草料要储存起来,他们总是把干草堆在一棵树的周围。1997年4月3日,也就是绑架案发生的第二天,有个早晨起来喂牛的妇女看见两个人从自家草垛里钻了出来,很显然,他们在草垛里睡了一夜,其中一个中年人哈欠连天,整理着头发和衣服上的草屑,另一位老人抱着一个西瓜,有片瓜地在二十里之外。
  
  从那以后,这两个人的足迹遍布最荒凉的地方,有些古墓是在人迹不到的荒山野岭,他们尽可以大胆的挖掘。他们为什么想到了盗墓?这种事不可能找到任何理智的理由,盗墓和挖煤,两者之间有着极其相似之处。有时,他们睡在一个静静的山冈,有时,睡在一片小树林里,夜里的露水打湿了青草和头发。刘朝阳卖菜的时候,头发还是乌黑的,盗墓之后,开始大把大把的掉头发。那不断扩大的秃顶使别人和他都忽略了自己的真实年龄,他就戴了一顶帽子。沉默、孤僻也是那时开始的,他有时一连几天都不和丁老头说话,只知道埋头苦干,挥舞着铁锨。最初,他们毫无经验,只挖到了石头和一些不值钱的破烂,后来他们懂得使用一些简单的工具,例如探铲和探测仪综合勘探,确认墓地的大概位置,就满怀信心一直挖下去。有些洞证明他们费尽了心机而不是耗尽了体力,一些浅度也足以说明他们灰心失望过,但总是还有些坚硬的勇气,质问脚下的花岗石和石灰岩。正如丁老头所说,他们缺少一点好运气。
  
  他们成功盗窃的第一座墓是在一片竹林里,他们挖的很顺利,封土层是红土,这种红土粘性很好,所以不必考虑盗洞塌方的问题,封土下面是一层青石板,翘开石板,跳下去,墓穴不大,但保存完好。刘朝阳用手电筒一照,就看到了密密麻麻白色的竹根缠绕包围着的整座棺材。
  
  这是一座清朝的墓,他们意外发现了一些明朝的器皿,从棺材里的铜镜梳妆盒以及几样首饰可以看出,埋葬在这里的是一个女人。这个多年前的美人,现在的一具骷髅,用手一碰,就化成了尘埃。一些珍珠玉器散发着幽幽的蓝光,两人并不着急,他们盘腿坐下,喝口酒,抽只烟。
  
  丁老头说,“我们发财了。”
  刘朝阳说,“是啊,发财了。”
  
  第二天清晨,刘朝阳戴上帽子,他的帽子上有一条陈旧的船和桅杆,他在墓碑上摔碎瓦罐,用手抓了几把米饭填到嘴里,一只鸟从他的头顶飞过,他忘记了咀嚼,那些米粒象蛆一样从嘴里掉下来。他和丁老头回头看一眼刚刚爬出来的洞口,怀里揣着那些金银珠宝,笑呵呵的就下山而去了。
  
  几年后,当地文物部门对这座墓进行抢救性挖掘,人们发现了刘朝阳用涂抹了自己粪便的棍儿在棺木上留下的一句话:耗子到此一游!
  
  第二十三章 地下王国
  
  在地面之下,还有另一个世界。
  
  打起火把,从自家的马桶钻进去,便可以看到这个世界。还有一些入口,是我们每天都注意到但是被遗忘的。掀开井盖,1974年,教授马即宇从这里下去,1983年,死者陈茵从这里下去,1996年,小贩黑子还是从这里下去。
  
  现在我们也从这里下去。
  
  这里只有老鼠,没有苍蝇,苍蝇都在地面之上。
  在这个世界里,住着两种动物,老鼠和犯罪。
  瘟疫,瘴气,也是从这里分娩出来的。他们是孪生兄弟,他们共有一个母亲。
  
  在江苏有个假币制造厂,几个农民在一个防空洞里制造一元的硬币;在湖南省娄底市也有一个假币窝点,几个下岗工人在地下室里制造百元的假钞;濮阳老汉宁运行在自家存放生姜的地窖里制造雷管,宁波人付春在猪圈下挖了一个地洞生产炸药。
  
  犯罪是地下世界里的一朵奇葩。
  
  在城市里有许许多多的挖掘工程,下水道和阴渠便是其中的两种。
  
  1994年,红安县地震,一整段阴沟从地下翻出,裸露在世人面前。人们惊讶的发现阴渠下面竟然还有一道阴渠,除了那些污泥之外,我们还看到很多东西。在同一个商店卖出的烟斗和酒杯在这里重新相遇了,曾经说出过誓言的假牙又变成了假牙,引起过爱情追思的手帕又成为了手帕,一个美丽少妇睡过的床单现在裹着一只死猫在这里腐烂。
  
  使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阴渠下面的阴渠是做什么用的呢?
  这黑暗中不为人所知的分支是通向哪里呢?
  每到雨季来临,红安县城便一片汪洋。
  
  1986年上任的一位县委书记,他在位三年,只做了一件事:翻修下水道。他命令工人把下水道挖深,加固,可以容纳更多的雨水。洪水以前是在街道上流过,现在是在下水道里流过,阴渠下面的阴渠就是那时挖掘的。
  
  这位可敬的县委书记叫做孙兆俞,他死后,就有了一条新的街道:兆俞街。在 10年前,兆俞街叫做花子街,花子街一朵鲜花都没有,却有很多乞丐。在15年前,老百姓也称呼其为“臭街”。 孙兆俞挪用公款,压缩每一笔经费,克扣公务员的工资,他象乞丐一样在企业门前低三下四,象哈巴狗一样在老婆面前苦苦哀求,他让老板拿出善心,让老婆拿出存折。有一点,需要特别声明,在他死后,人们发现他的存款几乎为0。我们知道,0是最小的一个数字,也是无限大的一个数字。
  孙兆俞为老百姓做了一件好事,也为犯罪分子提供了一个有利的场所。
  科学家去溶洞探险,犯罪分子去下水道探险。
  
  红安县城有200多条大街小巷,有400多个下水孔。1999年的一个深夜,一个盗窃井盖的孩子遇到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听到下水道里有人在说话。小孩大着胆子掀开井盖,躲藏在旁边,过了一会,他看到一个蓬头垢面浑身散发着臭气的老人从下水道里钻了出来。
  
  我们认出,这个老人就是丁老头,他和刘朝阳多年的盗墓生涯并没有给自己带来多少财富。在1998年,红安县就有了一个不为人所知的地下毒品窝点,这是山牙一手修建的,山牙死后,高飞将这个地下窝点扩建成一个大规模的毒品地下工厂,丁老头和刘朝阳便是当时扩建这地下工厂的人。他俩通过库尔班认识了高飞,发现贩毒远比盗墓要赚钱的多,所以很快就变成这个贩毒团伙的一员。
  
  这些人的相识就象一股污水遇见另一股污水,同流合污,臭味相投。
  地下工厂的设计是非常巧妙的,他们在一处地下室中又挖掘了一个地下室,这地下室和下水道相连,县城里下水道的每一个井口,即是入口,也是出口。
  
  2000年8月10 日深夜,有四个外地人来到了红安县城东小井胡同,越朝前走,胡同便越窄,好象钻进了一个管子延长的漏斗。到了这条相当短的街的尽头,他们看到了一面墙,这是一条死胡同。
  
  他们交头接耳,然后安静的等待着什么。
  “继续向前走。”一个声音说道。
  这声音很沉闷,但又在身边出现。
  “向前走。”那声音继续说。
  他们终于明白这声音来自地下,他们向前走了两步,一个人从下水道里翻开井盖,对他们招招手,他们跳了下去。
  五分钟后,这四个人与另外的四个人在一个秘密的地下室汇合了。
  这八个人就是:高飞、丁老头、刘朝阳、库而班、周兴兴、铁嘴、丘八、屠老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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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19: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四章 深入巢穴
  
  时间:2000年8月10日
  地点:红安县
  人物:高飞,库尔班,丁老头,刘朝阳,周兴兴,丘八,铁嘴,屠老野。
  
  周兴兴:“这是在哪?”
  高飞:“地下室。”
  周兴兴:“上面呢?”
  高飞:“上面也是一间地下室。”
  周兴兴:“外面是什么声音?”
  高飞:“我们的邻居。”
  丁老头:“是老鼠,象小猪一样大的老鼠。”
  刘朝阳:“我也是老鼠,呵呵。”
  高飞:“山爷呢?”
  铁嘴:“我们把他埋了。”
  丘八: “是山爷让我们到这里来的。”
  高飞:“恩,我看到树上系着的红布条了。”
  库尔班:“你们怎么从监狱跑出来的?”
  屠老野:“搓绳子,钻烟囱,哈哈。”
  丁老头:“谁想出来的,他的脑袋比我的脑袋还聪明。”
  周兴兴:“我。”
  高飞: “你一个人抵二十多个人。”
  库尔班:“早说过,硬闯不行,炮子那帮人太野蛮了。”
  高飞:“正好缺人手,你们既然来了,就一起干吧。”
  库尔班:“我们是卖白狗的。”
  高飞:“给你们介绍下,这是库尔班,他挖过一条地道,挖到银行里,结果一分钱都没有捞着。”
  库尔班:“哈哈,运气不好。”
  高飞:“另外两位,丁大叔和耗子,挖洞高手,盗墓专家。”
  刘朝阳:“那都是力气活,现在我们做商人了。”
  铁嘴:“让我吸两口吧,受不了了。”
  屠老野:“我的毒瘾也快要发作了。”
  高飞:“好的,你杀过人没有?”
  铁嘴:“没有。”
  高飞:“你呢?”
  周兴兴:“我也没有。”
  高飞:“把那个人抬过来。”
  
  丁老头和刘朝阳抬进来一个人,轻轻的放在了地上,那人好象睡着了,或者晕过去了,头上罩着一个黑色塑料袋,看不到他的脸。  
  高飞:“给你刀,朝他肚子上来一下。”
  周兴兴接过刀,心里非常犹豫,如果他放弃,肯定引起高飞的怀疑,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只能接受考验。地上躺着的人一动不动,周兴兴走过去,蹲下,仔细观察着什么,很快,他一刀捅了下去,不出他所料,这是一个死人——周兴兴注意到他脸上罩着的塑料袋纹丝不动,这说明他没有呼吸。
  
  高飞说,“划开肚皮。”
  周兴兴很利索的划开肚皮,肠子流了出来,空气里充满了难闻的气味。
  高飞:“把肠子掏出来,看看肚子里有什么?”
  周兴兴:“有包白粉!”
  高飞:“这尸体是从殡仪馆买来的,用尸体运货比较安全,那包粉就给你们几个享用吧!”
  
  第二十五章 漏网之鱼
  
  三天之后,上午十点。
  周兴兴走进红安县公安局,大厅里一个穿警服的人和他擦肩而过,周兴兴叫住他,“你们局长在吗?”
  那人警惕的看他一眼,说,“局长在楼上,办公室。”
  周兴兴上楼,推开局长办公室的门,局长正躺在沙发上睡觉,呼噜打的震天响。
  “喂,你找谁,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局长醒了,坐起来问。
  周兴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走到他的办公桌前,坐下。
  局长说,“出去,那是你坐的位置吗?”
  周兴兴拿起电话,一边拨号一边对他说,“你要是想保住这个位置,就闭嘴。”
  
  周兴兴在电话中向“7.17劫狱大案”指挥部汇报了自己所侦察的情况:山牙从境外购买毒品,然后卖给广州的三文钱和东北的炮子,三文钱和炮子再向下批发,这样就形成了一个庞大的贩毒网络。山牙被捕,等于截断了毒品来源,东北的炮子纠集一批胆大包天的家伙策划了劫狱事件。山牙被捕之后,高飞成为了这个贩毒集团的骨干,他通过小油锤认识了库尔班,又通过库尔班的介绍结识了丁老头和刘朝阳,他们在红安县秘密建造了一个地下毒品加工厂,高飞可以说是一个犯罪天才,机警过人,这几天好象觉察到了什么,随时都有可能向外地潜逃,请求指挥部向红安县公安局下达命令立即实施抓捕……
  
  周兴兴把电话递给局长。
  
  局长出了一身冷汗,自己管辖的范围内竟然有一个毒品加工厂,自己竟然一无所知,他战战兢兢的接过电话,公安部副部长白景玉在电话中简单介绍了周兴兴的卧底身份,因为这次行动极其机密,所以没有发布内部的协查通报,这个案子是公安部督办的特大案件,希望红安县公安局高度重视,积极配合,马上实施抓捕。
  
  局长唯唯诺诺,点头称是,挂了电话。
  
  “你们县共有多少警力?”周兴兴问。
  局长想了想说,“现有在职民警376人,其中机关一线200人,派出所警力176人。”
  周兴兴说,“不够,把他们全部找来,警力太少,不够,还得再找一些人。”
  局长问,“对方有多少人?”
  周兴兴说,“7个。”
  局长说,“啊,才七个,我们300多人抓7个人,还不够吗?”
  
  周兴兴向他详细介绍了这个地下毒品工厂的特殊性,一小时之后,俩人制定了一个万无一失的抓捕计划。警方出动了近400警力,他们化装成小贩,行人,服装店老板,顾客,逛街的女人,坐在路边长椅上打电话的男人等等,他们对县城大小街道的400个下水道井口严密布控,因为每一个井口都有可能是犯罪分子逃跑的出口。
  
  2000年8月13日中午1点,红安警方突然出击,包围了地下毒品加工厂上面的建筑,在劝降未果的情况下,警方动用了催泪瓦斯,准备强行突破。地下室里的犯罪分子在警察到来时就已经发觉,简单商议之后,决定分头而逃。
  
  他们沿着下水道纷纷逃窜,第一个落网的是屠老野,在中心街路口,他小心翼翼翻开下水井盖,刚爬到地面上就被捕了,其他几位也是刚一露头就被抓获。
  
  有一些抓捕细节是值得一提的,刘朝阳被捕时泪流满面,铁嘴被捕时大声喊“疼”,丁老头被捕时大小便失禁,库尔班被捕时挥刀自残,屠老野被捕时咬伤警察胳膊。
  
  下午三点,五名犯罪分子落网,只有高飞和丘八尚未抓捕归案。
  他俩在哪?
  还在下水道里。
  警方包围的时候,高飞的鼻子就已经嗅到了地面上的危险,所以他选择另一条逃跑的方向——下水道的尽头。确实,警察忽略了这一点,他们只对井口严密监视,并没有在下水道尽头的河滩处设置警力布控。
  红安县城的下水道通向城西的泗水河。
  
  高飞在黑暗里弯腰行走,多次迷路,因为这下水道里也有一些死胡同,一些复杂的分支。很快,他辨别了方向,加快脚步。突然他听到了什么声音,回头一望,在他后面,很远的地方,可怕的光束划破了黑暗,几个模糊的黑影在慢慢移动。
  
  三点十分,公安局长下令搜索下水道,四个警察和一只警犬组成了一个搜索小队,他们从小井胡同的井口进入,一路检查,和高飞一样,他们很快也迷路了,在一个岔道口他们的意见产生了分歧,一个说往这边,一个说应该往那边,最后他们听从天意,沿着狗叫的方向前进。二十分钟之后,一个队员因为受不了下水道里的恶臭而提出放弃,另外两个队员立刻同意,为了尽到警察的责任,他们向黑暗甬道的尽头胡乱开了几枪,就回到了地面上。
  
  高飞蹲在地上,屏住呼吸,子弹打中了他头上不远处的拱顶,一块泥土掉入水中。如果那几个警察继续向前搜索,高飞就被捕了。
  
  高飞竖起耳朵,睁大眼睛,确认危险已经消失之后,迅速的向前走,不再停留。下水道里的水流向河,他也是依靠这个指引方向。过了一会,他抬头一望,在地沟的尽头,在他前面很远很远的地方,他看到了亮光,这次,他看到的不是警察的手电筒发出的光束,而是白天的光线。
  
  他看见了出口。
  高飞欣喜若狂,走到出口前,很快又沮丧万分——出口有一道铁栅栏挡着,尽管锈迹斑斑,但是用双手很难将铁条板弯板断。
  他冷静下来,思考了几分钟,很快想到了办法。他脱下衣服,浸了水,缠绕在两根铁条上,又从下水道里的杂物中找了一截粗壮的树枝,用力的去绞,铁条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铁栅栏有了一个身子刚刚能挤过的缝隙。
  
  高飞在河中洗了把脸,走上一座桥,忽然间,他感到好象有什么人在他身后似的。
  他转过头来。
  确实有一个人在后面盯着他。
  周兴兴象鬼魂似的出现了。
  
  高飞:“你是警察?”
  周兴兴:“是的。”
  高飞:“我真傻,早该想到了。”
  周兴兴:“其实你挺聪明的。”
  高飞:“你怎么知道我会从这里跑出来?”
  周兴兴:“我想过了,如果我是你,我也会选择这里。”
  高飞:“放我走吧?”
  周兴兴:“不可能。”
  
  “那么,好吧。”高飞索性坐在了地上,桥上路过的一些行人纷纷驻足观看,他们不明白这个人为什么坐在路中间。
  
  “知道我为什么坐在这里吗?”
  高飞的右手一直放在裤兜里,没有拿出来,周兴兴看着高飞说,“你的手里有把枪,或者有一颗手雷,这周围的人都是你的人质。”
  高飞:“聪明,你也是我的人质,我会第一个打死你。”
  周兴兴:“那你开枪好了,枪声会把这附近的警察引来,你还是跑不了。”
  高飞:“你要知道,我17岁的时候就杀了一个人,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周兴兴:“我第一次侦破一起凶杀案的时候,也是17岁。”
  高飞:“现在想想,全国的警察中不会找到第二个象你这样的人了,聪明,胆大,很厉害。”
  周兴兴:“还有一条,你忘了说了。”
  高飞:“什么?”
  周兴兴:“我不怕死。”
  高飞:“我不信。”
  周兴兴也坐在地上,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高飞将手枪从兜里掏出来,对着周兴兴说,“我数三下,如果你还不走,那我就开枪了。”
  高飞:“一……”
  高飞:“二……”
  周兴兴说,“三。”
  高飞笑了笑,说,“有种,要是有酒就好了,可以和你喝一杯。”
  砰,枪响了!
  
  第二十六章 寻人启示
  
  当时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个扶着摩托车看热闹的中年人,好奇的问起旁边的人这是怎么回事,枪响了,子弹击中了中年人的后颈,围观的人惊叫起来,抱头鼠窜,周兴兴也趴在了地上——枪响之前,他的勇气来源于侥幸心理,他是这样想的,万一那枪里没有子弹呢?
  
  高飞大踏步走过去,骑上摩托车,迅速打火,轰了两下油门,向桥下的那条林荫土路奔驰而去。
  二十分钟后,红安警方对公路要道以及车站、码头进行设卡封锁,相邻的市县也布置了两道包围圈,配合红安的围追堵截。20名武警官兵,三条警犬,顺着高飞逃跑的方向追捕,周兴兴回到警局后立即与技术人员画出了模拟画像,张贴于大街小巷,由各乡镇村委干部派发到群众手中,三天过去了,高飞依然是无影无踪,一星期之后,围捕宣告失败。
  事后分析,警方并没有在铁路线上设卡,高飞很可能是将摩托车抛弃,沿着铁轨用步行的方式,逃出了警方的包围圈。
  
  这期间,山东省公安厅的指挥部撤消,公安部从全国抽调35位刑侦专家,分成5个专案组,成立了新的指挥部。在北京天安门广场东侧路南不远的地方,就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公安部的所在地,这是全国公安部门的最高领导机构,指挥部设立在二楼,灯火通夜明亮,24小时不间断的工作。
  
  各种情报线索源源不断的汇总而来,很快,指挥部部署了新的作战方案,由画龙去广州调查三文钱,寒冰遇去东北调查刀枪炮,周兴兴继续追查高飞的下落,同时指挥部要求红安警方全力缉捕丘八,并且加大对库尔班、铁嘴、刘朝阳等人的审讯力度。
  
  丘八在哪里?
  
  周兴兴怀疑他一直躲在下水道里。事实如此,丘八亲眼看到铁嘴翻开井盖刚爬出地面就被抓获了,所以他没敢贸然行动,就在下水道里躲了三天,有时,愚蠢的人会做出聪明的举动。周兴兴也曾经要求警方全面搜索下水道,但是没有一个警察愿意到那弥漫着地狱气息的阴渠里去,前面搜索过下水道的几个警察已经证明,向瘟疫和窒息性瘴气摸索前进确实是一件令人畏缩的事。究竟是什么力量让丘八在下水道里躲了三天呢,这很让人费解,他呼吸着令人作呕的浊臭,仅靠一点点污水和垃圾维持生命,没有阳光,黑暗中只有半米长的大蜈蚣和象小猪一样大的老鼠陪伴着他。下水道的墙壁上,有些地方长满了畸形的菌,渗出水泡疮似的脓水,城市的排泄物汇聚在这里,他靠墙壁坐在污泥中,抱着膝盖,手里拿着一张纸,那上面的字他已经在心里背了无数遍。
  
  那是一则与众不同的寻人启事。
  
  丘建设,男,外号丘八,四川大竹县南隆乡大丘村人,六九年出生,皮肤黑,嘴唇厚,眉毛较浓,下巴上有颗痣。现有急事需要此人回来处理,生命攸关。如有知情者,请与联系人联系,感激不尽!表妹春英想对你说:“表哥,我后来生有一女,已满四岁,如今小女儿身患白血病,难以找到骨髓供者,你作为孩子的生父,是拯救女儿的唯一希望,如你本人见此寻人启事,念在骨肉亲情,请速与我联络。”
  联系人:张春英
  联系地址:四川大竹县工仿镇前海村三队
  电话:0818-61005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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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19: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七章 强奸犯
  
  1994年,他是修路工人。
  1995年,他是拆迁工人。
  1996年,他穿着雨衣,上了一列火车。
  
  在94年至96年之间,丘八顶着破褂子,抗着大锤子,淋着雨走在县城的大街上。他的嘴象猪嘴,据说嘴唇厚的人性欲强烈。他站在路边,每一个从他面前走过的女子,都是他物色的对象,他象是真正的猎人一样,很有耐心的抽着烟等待,在短短三年时间里,他强奸了八名女子。
  
  白天,他在工地干活,筛沙子,砸石头,汗流浃背;晚上,他在县城里象幽灵一样溜达,跟踪漂亮女人,热血沸腾。没有活干的时候,他就骑着自行车尾随晚自习放学的女生,一般他是选择偏僻的小巷,看到前面有单独的女生,他就把生殖器掏出来,对女孩说,“喂,看这里。”
  女孩回头一看,就看到了人性中最丑陋的一幕。
  
  有时,丘八也喜欢去挤公交车,他的下身顶着一个少妇的屁股,他的脸象岩石一样冷峻,眼神坚毅的看着窗外,随着车的颠簸,他的嘴角抽搐两下,射了。
  
  后来丘八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第一次强奸是在一个雨夜,当时他骑着自行车感到十分沮丧,因为这个暴露狂一晚上都没有遇到合适的目标。他在公园附近停下,路旁有一片榆树林,他认为这里是一个色狼伏击的最佳场所,就点着一支烟耐心等待。雨越下越大,浇灭了香烟,淋湿了头发,他烦躁不安,正准备回去的时候,一个穿白裙子的女孩打着一把小花伞出现在视线里。
  
  他立刻躲在树林里,情不自禁的掏出鸡吧套弄起来,鸡吧硬邦邦,热气腾腾,凉丝丝的雨点落在上面让他更加兴奋。少女越走越近,路灯下可以看到她的白裙子,红色凉鞋,俊美的脸庞,纤细的腰肢,纯洁更能使人产生邪念,丘八气喘如牛,心里即紧张又兴奋,女孩走过他身边的时候,他喊道:
  
   “喂,你等等,看我在干啥。”
  他的嘴角带着一丝淫笑,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的加剧起来。
  女孩歪头一看,并没有大吃一惊,只是皱了皱眉头,继续慢悠悠的向前走。
  “想让我操你吗?”丘八厚颜无耻的问道。
  女孩嗤之以鼻,说了一个字:“滚!”
  
  这个字激怒了丘八,他从树后跳出来,女孩尖叫一声,扔掉伞就跑。他追着那个女孩,呼吸急促,血液里奔跑着一只豹子。很快,他拽着她的头发,拖进树林,女孩先是大声漫骂,而后是软弱无力地求饶。
  
  女孩说,“求求你,我还是一个处女。”
  丘八恶狠狠的撕开女孩的内裤说,“老子还是一个处男呢!”
  他的下身坚硬如铁,还未插入就一泻千里。
  
  在以后的很多个夜晚,丘八躺在简陋工棚的地铺上,常常回忆起那激动的时刻,他没有一丝负罪感,甚至有些遗憾。他想起少年时在一个小镇上的录相馆里看黄色影片,他小心谨慎的手淫。想起某个家属院附近的一个厕所,墙上有个小窟窿,他看见过各种各样的屁股。他无数次的幻想过性交,但是他真正性交的时候却早泄了,这使他感到羞愧。很快,他又躁动不安起来,心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他实施了第二次、第三次强奸,然而每次都是尚未插入就射精了,第四次,他把一个晨练的妇女推进厕所,那次甚至没有勃起,这使他开始怀疑自己的性能力。
  
  刑事案件中强奸案的突出特点就是隐案数大,及时报案的少。安徽阜阳警方曾经侦破一起案件,31名高中女生被一个深夜闯入宿舍的陌生男子摧残之后,集体选择沉默。云南武定县一个18岁少年强奸过9个幼女,村民知道犯罪但不报案。 这在很大程度上助长了犯罪气焰,丘八在多次强奸之后,并没有看到警方有什么行动,这使他更加的胆大妄为,他由拦路强奸升级为入室强奸。
  
  1996年7月2日晚,丘八和工友喝完酒,他吹着口哨,用手指梳了梳头,他的右手捏着一小块镜片,突然,口哨停止,他往掌心吐了口吐沫,抹在耳畔翘起的头发上,他觉的很满意,打着饱嗝就上街了。
  
  有个女孩在商店俯下身去看一只玩具小狗,她说,“哎呀,小狗宝宝,真可爱。”
  突然她的屁股上挨了一脚,回头看见一个又黑又矮的男人正呵呵的笑。
  丘八总能找到一些乐趣。
  在一条商业街的拐角处,丘八悄悄的跟踪上了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穿着旗袍,她的背影很美,发束挽起,脖子滑腻如玉。让这样一个美人尖叫,挣扎,该是多么美妙的事。丘八的脑子里装满了各种淫秽思想。
  女人腰肢扭摆,风情款款,尾随跟踪的过程很值得品味。晚上他吃了一些花生米,咸菜炒鸡蛋,炸鱼。他想象着把带有咸菜味道的舌头强行伸到她的嘴里时,那应该是怎样一种痛快淋漓的快感啊。
  
  在路边的垃圾箱里,丘八捡到了一团捆啤酒用的绳子,绳子是红色的,很结实。丘八想,我要把她绑上。他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个绑在椅子上的女人。要用什么东西堵住她的嘴吗?如果不叫,就算了,丘八对自己说。
  
  坏人在穷凶极恶中体会到快乐。我们无法准确的阐述丘八这一路上的思想。如果将耳朵靠近他的臭嘴,便会听到他在自言自语:“美人,长的可真俊那……啧啧……隔着衣服摸……嘿嘿……把手从底下伸进去……”
  
  穿旗袍的女人象蜜桃一样成熟,前挺后翘的风韵身材,勾起丘八无限的性欲,她每走一步都使他强暴的思绪加剧,他深呼吸,似乎嗅到了前面两股间飘来的玫瑰花瓣的温香。
  
  女人走进花园小区里的一幢两层楼的小别墅。丘八想,这真是个干坏事的好地方。他蹲着耐心的抽了几支烟,仔细观察,女人走进房间,窗口的灯就亮了,这说明只有她一个人。
  
  骗人开门的方法千奇百怪,犯罪分子一般采取抄水表、修理电器、擦洗油烟机、找人、推销商品等方式骗房主开门。也有冒充送快递的,手里拿个EMS的文件袋,让主人出来签名;或者自称是物业管理人员,说房主家的卫生间漏水,把楼下住户给淹了,要进去维修。大连的两个抢劫犯,张成健和李明松,骗人开门的手法极其低级,敲门,说自己渴了,要点水喝。其实,防范这些非常简单——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丘八采取的是将安装在屋外的电闸拉掉,躲在一边,女人看到窗户外别人家里都有电,就出门查看自家电表箱,打开门就被丘八用一把电工刀顶住了腰部。
  丘八捂着她的嘴,推进房间。
  客厅的摆设非常豪华,柔和的月光照进房间,地板一尘不染。丘八觉的自己象个乡巴佬到阔亲戚家里做客,然而带来的礼物是一把刀子和一根绳子。
  “不许叫,不许乱动。”丘八威胁她,从兜里掏出绳子。
  “你想干什么呢?”女人惊恐的问。
  丘八趴在她耳边说了两个字:“日你。”
  他闻到另人陶醉的发香,同时为自己的无耻感到兴奋。他的尘根瞬间勃起。
  女人说,“行,你别绑我,也别伤害我,我答应你就是。”
  “嘿嘿,你配合,就更好,我不捆上你了。”丘八的手轻轻的在女人的屁股上捏了一下。
  “我想洗个澡,刚才出门,一身汗,可以吗?”女人聪明的说,并且对丘八妩媚的一笑。
  丘八抱着她说,“一起洗吧,一起洗。”
  浴室的门打开,又关上了。
  女人站在丘八面前,慢慢拉开背后的拉链,绸质的旗袍象流水般滑落。
  丘八咽了口吐沫,粗鲁的抱住她。
  女人说,“别急。”轻轻地推开丘八,解开了自己的胸罩,一对圆润如玉的乳房跳了出来。
  丘八心跳的厉害,那里硬的难受,仿佛快要爆炸,他迫不及待的脱掉自己衣服,赤条条的站着,雄性的棍子怒气冲冲。
  女人主动抱住丘八,怀里的温香软玉让丘八意乱神迷,女人极其消魂的对他说,“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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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红的唇,象两片柔软的玫瑰花瓣绽开,吻住了耳垂。挑逗的舌尖从胸膛一路向下,到达终点的时候,丘八一阵哆嗦,他感到自己的整个生命被含住了,溶化了。任何男人都无法拒绝这样的天堂。女人拔下发簪,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挽转着散开,她吞吐着,吸吮着,缠绕着,撩拨着。这个高贵的女人跪在脚下,如此淫荡,丘八感到一阵阵晕眩,只听见自己在古怪的喘息,他昂着脖子,岩浆马上要喷发而出,突然,下身一阵巨痛——那女人狠狠地咬住了他的阳具。丘八惨叫一声,完全是下意识的向后一缩,用力的挣脱开。
  女人把他使劲一推,跑出了浴室,跑出了家门,一边跑一边大喊,“救命啊,抓坏人!”
  
  丘八疼的蜷缩在地上,好一会他才呲牙咧嘴的站起来。他明白自己的危险处境,忍着痛抱着衣服跑了出去。
  因为下身被咬了一口,所以这个光屁股的男人跑动的姿势非常怪异。
  回到住处之后,丘八想起那把电工刀遗留在了现场,这让他忐忑不安,他意识到那女人肯定报案了,所以第二天就结算了工钱,收拾行李跑回了老家乡下。
  
  一连几天,丘八都躺在床上,他的下身肿的象萝卜那样大。
  
  他的父亲去世了,父亲生前只有两个爱好,一个是喝酒,一个是喝完酒打孩子。
  他的老母亲叫来了他的表妹——这个做过乡村医生的女人看上去怎么都不象一个医生。她扎两条麻花辫子,嘴里喷出的口臭使得丘八扭过头去,解开裤子褪掉裤衩之后,表妹惊叫起来,“娘来,这,咋弄的啊?”
  “砸的,拆房子,被石头砸了一下。”丘八支支吾吾的说——这个强奸犯多少还有那么一点害羞。
  
  表妹把牙膏抹在丘八的下身,临走前,留下了一些消炎药片。第二天,她又不辞辛苦去挖草药,杜鹃花叶,野棉花根,虎耳草,苇根,这些东西都有消肿的作用。丘八在床上躺了十几天,他的鸡吧一次次裸露在表妹面前,这种暴露和他故意给女学生看是不同的,一种是感动,一种是下流。那些天,窗外一直下着雨,几根圆木堆在葡萄架下,葡萄滴着水。他赤条条地在床上躺着,表妹帮着他的母亲洗衣服,做饭,扫地。
  有一次,他握住了表妹的手,他想说谢谢你,但是始终没有说出口。
  表妹羞红了脸,手被他握着也不挣脱。
  两个星期之后,表妹帮他小心翼翼地揭开纱布,换药,他一下把她揽进怀里,说,“我好了。”
  表妹说,“别这样。”然后跑进了厨房,丘八追上去,他们弄翻了一筐土豆,拥抱着倒在了灶前的麦秸垛里,这一次,他没有阳痿早泄,枪枪刺中花蕊,痛快淋漓。
  
  从此,他们开始在各种地方做爱,废窑洞,小树林,芦苇丛中,玉米地里。一个月之后,春英怀孕了,丘八建议她堕胎。春英说,“我想生下来,我想养个娃。”
  丘八说, “那你以后怎么嫁人,咱俩又不能结婚。”
  春英说,“我嫁不出去的,我有白血病,没人肯要我。”
  
  玉米成熟的时候,阴雨连绵,有一天,丘八穿着雨衣在地里掰棒子,表妹慌里慌张的跑来,对他说,“快跑,公安抓你来了。”
  
  1996年8月20日,丘八穿着雨衣,上了一列火车。
  
  他知道他从哪里来,但不知道要到哪里去。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觉,下了车,雨已经停了,他看了看站牌——甘肃省会宁县。这是个一年到头下不了几滴雨的城市,他依旧穿着雨衣,漫无目的地在街头游逛。
  
  丘八在车站干装卸,右肩扛着大米,左肩扛着上帝。在甘肃会宁,他认识了铁嘴,在山东济南又认识了屠老野,他生平第一次和人握手,屠老野握着他的手说,咱该做一些大买卖。当天晚上他们撬开了一家小卖部,隔了三天,又洗劫了一个加油站。从97年到2000年,这三人疯狂做案18起,盗窃,抢劫,诈骗,绑架,强奸。在一次入室抢劫中,他们把女主人捆绑上,还在房间里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还给自己做了早饭,这说明他们不仅胆大妄为,对生活也多少充满热爱。这三年间,他们学会了吸毒,钱财挥霍一空。吸粉的人性欲消退,溜冰的人性欲强烈。丘八自从吸毒之后,就再也没碰过女人,那种飘的感觉比射精要爽的多。
  
  2000年7月1日,丘八悄悄回了一趟老家,他在县东关菜市场附近的电线竿子上看到了一则关于他的寻人启示,那上面简单描述了一个他不敢相信的事实,表妹生下了一个小女儿,在他逃亡的这四年里,孩子静悄悄的成长,如今躺在了病床上,随时都面临着生命的危险,这个父亲,或者说这个懦夫,并没有选择挺身而出拯救自己生命垂危的女儿,而是撕下了寻人启示,迅速逃离了这个县城。
  7月13日,丘八、铁嘴、屠老野被捕。
  7月29日,越狱。
  8月13日至15 日,丘八躲避在红安县城的下水道里。
  8月17日,丘八再次返回大竹县,警方早已在车站布下了天罗地网,丘八一下火车就意识到了危险,他拼命的逃跑,在鸣枪示警无效的情况下,警方将其击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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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19:1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八章 人贩子
  
  武汉市青年路中心有一棵树,一棵百岁高龄的桃树。
  
  2000年10月2日,一个少妇把一个四岁的小男孩从自行车后坐上抱下来,她对小男孩说,“旺旺,你在这棵树下等妈妈,妈妈去厕所,马上回来。”
  
  小男孩坐在树下的石头护拦上说,“好的。”
  10分钟后,少妇回来了,小男孩却不见了。少妇脸色煞白,站在树下询问过路的人,半小时后,惊慌失措的家人纷纷赶到,他们报了警,拿着孩子的照片去附近的路口以及车站和码头询问。警察在调查中得知小男孩被一个新疆女人带走了,少妇听到这消息就瘫软在地上,围观的群众把她扶起,有的好心人建议她去写寻人启示贴在街头,过了一会,少妇在众目睽睽之下脱掉衬衣,咬破手指,用自己的血在衣服上写下一份寻人启示,挂在了树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个只戴着乳罩的女人,终于号啕大哭起来。她象疯子一样坐在地上攥着拳头,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喊,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使她的声音变形,她说出的话更加凄惨骇人,那段话足以让每一个母亲落泪:
  
  “我的儿子丢了,哎呀,我该怎么说呢,老天爷,没了,是个新疆女人拐走的,人家说看见了,我给人家磕头,磕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求求你了呀。哎呀,刮大风啦,天冷了,我的儿子还只穿着一件小夹克,旺旺,你到底在哪啊,我能听见你的声音,你哭,你笑,喊我妈妈。我的儿子呀,被人贩子抱走了。人贩子,我吐唾沫,该千刀万剐下地狱的人贩子,一个新疆女人,偷人家孩子,我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剁你的手指头,你真该死!该死!该死!那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呀,他只有4岁。不不不,我说错话了,你大慈大悲,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好不好,没有他,我活不下去。你也是个女人啊,抱人家小孩子,还有良心吗?你要把孩子卖钱,我愿意出十倍的钱,一百倍的钱,把我的孩子买回来。告诉我,我的旺旺在哪,我愿意在地上爬,我要爬到孩子身边。我愿意卖房子,贷款,钱全部给你,只求你别伤害孩子,别要孩子身上的器官,求求你了,你这万恶的女人,你会下地狱,下地狱……”
  
  第二天,她又站在树下,神情呆滞,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一连几天,路过的人都看到一个女人对着树自言自语,她象一个苍白、呆滞、阴森的幽灵,有时,推着平板车卖核桃糕的新疆人从她面前走过,她就会发出一连串恶毒的咒骂,但是因为嗓子嘶哑,谁也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她已经疯了。
  
  半个月以后,在广州火车站广场,一个维族老乞丐用铁链牵着一个小男孩乞讨,小男孩卷着裤脚,腿上有三个触目惊心的烂疮,苍蝇绕着他翁翁乱飞。
  
  半个月前,这个小男孩还在幼儿园,他所有的本事就是唱几首歌,背几个数字,讲一个简单的故事。他和所有孩子一样,有着象苹果一样的小脸和象小鸟一样的嗓音,用小铲子在地上挖一个坑,发现一只蚯蚓就会高兴的跑去告诉妈妈,喋喋不休,对着妈妈的耳朵兴奋的说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然后他所做的就是抱着玩具熊在沙发上睡着,醒了,却不想吃饭,尽管他只有四岁,但是他会抬着小脸很认真的说,妈妈,我都十几年没有吃过冰激凌了。他有他的小火车,有飞机和军队,他统治着天上所有的星星以及地上所有的花朵,也就是说,统治着幸福和快乐。
  
  当一个孩子和一只狗融为一体,同时在你面前活动,本应该带着项链的脖子却系着铁链,眼窝深陷,他的目光已经由惊恐变成了呆滞,他不说话,不再笑,甚至不敢哭,他就那样跪着乞讨;当这个面黄肌瘦、骨瘦如材、满身尘土、衣服破烂、蓬头垢发的孩子,就这样猝不及防出现在你的视线里 ——即使是在阳光之下,这个孩子告诉我们的是:黑暗是存在的。
  
  一个儿童跪在地上,陈述的是全人类的罪恶。
  
  根据公安部报告,2004年,共破获拐卖儿童案1975起,解救拐卖儿童3488人。这仅仅是破案的数据,是冰山的一角,在海水之下还有更多不为人所知的内容。天下没有什么事情,比一个妈妈失去自己的孩子更加残酷。人贩子拐卖一个孩子,就等于毁灭了三、四个家庭,多少失去孩子的父母从此精神失常,多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从此一病不起?
  
  我国对于拐卖妇女儿童罪处以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刑侦一号大案主犯白宝山因为盗窃几件衣服就被判了4年徒刑;马清秀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判处有期徒刑3年缓刑5年,马清秀涉案金额达931万元(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最高量刑是5年)。
  
  我们不禁要提出疑问,现行法律的天平是否倾斜了呢?
  天平的两端,有时是否过轻有时是否过重呢?
  
  不仅如此,我们还要对每一双光着的脚提出疑问,为什么没有鞋子。只需要从衣衫褴褛的洞里深入细察一下,就会发现一个苦难的世界。
  
  我们应该正视这些,因为这正是我们自己制造出来的。
  
  第二十九章 乞丐
  
  那个人贩子,那个新疆女人就是阿衣古丽。
  库尔班锒铛入狱之后,阿衣古丽就带着巴郎四处流浪,她想过工作,可是没有找到工作,她想去监狱看看库尔班,但是又打消了这种冒险,因为她也参与了贩毒和盗窃银行。在颠沛流离的日子里,她怀念家乡的葡萄架和棉花地,想念从前的平淡生活。最终她觉的自己走投无路了,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把自己的儿子卖给了山西的一户农民。
  
  当时,阿衣古丽拿着钱,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的时候,放了个屁,她咯咯的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她返回那户人家,老实巴交的买主——那个家徒四壁的农民——问她怎么又回来了。她说:“舍不得孩子,我再和孩子说几句话。”她把巴郎搂在怀里,在他耳边悄悄说:“十天之后,你从他家偷偷跑出来,我在村口的那大槐树下等你,我再把你接走,记住了吗?”
  巴郎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这种使人人财两空的把戏她只玩过三次。第二次,她把巴郎卖到了贵州,几天后她带着巴郎逃跑的时候,一整个村子的人都打着火把在后面追她。第三次,她把巴郎卖给了广州的一个维族老汉,老汉叫阿帕尔,乞讨为生。
  
  这里要简单说明一下,在广州、深圳等发达城市,都有一大批职业乞丐,以深圳上海宾馆公共汽车站附近的乞丐为例,几位来自河南的叫花子只要看到交通灯变成红灯,就会喊一声:“灯红啦,快上!狠要,灯一绿就没有啦!”他们向等候红灯的车辆不停作揖讨钱,他们每个人一天的收入大概在70元左右,一月2000元,这个数字对农民来说是很诱人的,所以不断的有人加入到这个群体,有的一家几口人共同出来乞讨,甚至有一整个村子的村民结队乞讨。
  
  新疆老汉阿帕尔就是一个职业乞丐。
  最初他拄着一根木棍,端着破茶缸,走街串巷,收入甚微。后来他从家乡带来一个残疾儿童,一个嘴歪眼斜流口水的女婴,每天就是坐在幼儿园门口,幼儿园门口确实是最佳乞讨的所在,接送孩子的家长很容易将对自己孩子的爱转化成对这“爷孙”俩的同情。
  1999年,也就是菊花硬币发行的那一年,阿帕尔每个月都要去银行兑换两箱子硬币,一箱子一元的,崭新锃亮,每一枚硬币上都有一朵菊花;一箱子五毛的,黄灿灿的,散发着金子似的光芒。
  2000年4月,他的摇钱树——病婴死掉了。9月下旬,阿衣古丽将巴郎以4000元价格卖给了他,他对巴郎感到失望,因为巴郎太健康了,年龄也有点大,他向阿衣古丽表示愿意出高价买一个四岁以下的孩子。10月6日,阿衣古丽将一个哭哭啼啼的孩子带来了。
  
  在阿帕尔的住所,广州市天河区棠下的一个出租屋里,他和阿衣古丽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阿帕尔摇着头说,“这孩子我不能收。”
  阿衣古丽问,“为什么?”
  阿帕尔说,“他穿的太干净了,你看看,这衣服,这鞋子,这胳膊和手都太嫩了,你从哪偷来的?孩子父母还不找疯了,他们会找上来的,会打死我。”
  阿衣古丽两手做一个掰东西的手势,“你可以弄残他。”
  阿帕尔说,“丧天良的事,不能干。”
  阿衣古丽说,“你心眼不坏。”
  阿帕尔说,“除非你贱卖。”
  阿衣古丽说,“你说个价。”
  阿帕尔说,“4000,看在老乡的面子上。”
  阿衣古丽说,“成交,给钱。”
  阿帕尔说,“给啥钱啊,咱俩扯平,你把巴郎领走,这孩子留下。你的小巴郎,他不跟我上街讨饭,嫌丢人,还拿把小刀子,捅我,一天到晚在外面玩,饿了就回来吃饭,你还是领走吧。”
  阿衣古丽骂道,“阿囊死给(脏话),过几天我把巴郎带走。”
  当天晚上,下起小雨,阿帕尔坐在小圆桌前喝酒,他教孩子喊爷爷,孩子不喊,他就用拐棍敲着地面说,“以后我就是你爷爷。”
  巴郎哼着歌曲回来了,抓起桌上的煮羊蹄就啃,他看到床腿上拴着一个小男孩,问道,“这是谁?”
  阿帕尔说,“买的,明天就带他上街。”
  巴郎说,“那我先给他化化妆。”
  
  巴郎把手上的油抹到小男孩的衣服上,又把烟灰倒在小男孩头上,小男孩哇的一声哭了。
  “这样才象个小叫花子,不许哭。”巴郎拿出一把蝴蝶小刀威胁着。
  小男孩惊恐的向后退。
  “你叫什么?”巴郎用小刀捅了桶小男孩的肚子。
  “旺旺,”小男孩回答,他吓的几乎要哭出来,却又不敢。
  “旺旺。”巴郎重复着这个名字,哈哈笑起来,“你是一只小狗,以后我就喊你小狗。”
  “小狗,你从哪来?”
  “小男孩摇了摇头。”
  巴郎拍拍额头,换了一种提问的方法,“你家在哪?”
  小男孩想了想,“武汉青年路光华小区四号楼。”他说的很熟练,看来平时妈妈没少教他。
  阿帕尔纠正道,“你家在新疆,喀什巴楚县,再敢说武汉——”
  老乞丐举起拐棍做个要打的姿势,“就抽的你乱蹦乱跳。”
  “你妈不要你了。”巴郎说。
  小男孩用手背揉着眼睛,呜呜的哭起来。
  “那又有什么。”巴郎耸耸肩膀说,“我阿达进了号子,阿妈把我卖了三次,三次。”他向旺旺伸出三根手指,然后他把一个羊蹄塞到旺旺手里。
  “啃。”巴郎命令道。
  
  每天,阿帕尔都带着旺旺上街乞讨,旺旺已经彻底的沦为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阿帕尔还用白胶、红墨水、棉棒在旺旺腿上制作了几个伤口,这些假的烂疮做的非常逼真,如果放上蛆,抹上一点臭腐乳吸引苍蝇,对乞讨更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因为经常哭,旺旺的眼睛深深隐在一层阴影里,已经失去光彩。最初跪在街头,神色仓皇,对每个人都有着无法克制的恐惧,然后这个四岁的小孩习惯了,麻木了。巴郎有时也跟着阿帕尔乞讨,但是更多的时候他喜欢在街上四处游逛。孩子是很容易混熟的,正如两颗星星的光芒是一样的。巴郎有时欺负旺旺,有时亲切的称呼他“小狗弟弟”。
  
  有一天,淅沥沥的下起小雨,这样的天气没法出去讨钱,阿帕尔就躺在床上睡觉,老年人总是睡的很沉,旺旺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有一些卡片,两块磁铁,几个掉了骨碌的小车,他拿出一个很漂亮的塑料小人,对巴郎说,“给你。”
  “垃圾箱里拣的。”巴郎不屑一顾。
  “给你玩。”
  “这有什么好玩的,”巴郎说,“有很多好玩的事,你不知道,我带你去冰窑,天热,那里也有冰,再去游泳馆,我们可以溜进去,从台子上跳到水里,我带你去三元里,看那个骨头女人,她还没死,还要去火车站看人打架。”
  “我想妈妈了。”旺旺说,他抬起一双大眼睛,忍着满眶的眼泪,他并没有哭出声音,只是任由泪水涌出来,唉,这个小小的孩子已经学会了坚强和忍耐。
  巴郎说,“哦。”
  过了一会,巴郎打个响指,似乎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说,“这还不简单吗,我带你回家。”
  
  两个孩子手拉手走在雨中,雨把他们的头发淋湿,他们不说话,就那样一直走,一直走,走出那个藏污纳垢的城中村,走过那些破败的堆满垃圾的小巷,走到大街上。旺旺紧紧抓着巴郎的手,我们无法得知这个四岁的孩子一路上在想些什么,在他长大以后,能否记起是谁带他走出这场恶梦,能否记得此刻他紧紧抓着的这支手?在一个菜市场附近,巴郎从身上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钱,他对卖羊肉夹饼的摊主说,“来两个夹饼,我要请客。”他对旺旺说,“吃吧,塞到肚子里。”吃完之后,他们继续向前走,巴郎把旺旺领到天河区棠下街派出所的门口,巴郎问旺旺,“你还记得你家在哪吧。”旺旺点点头。巴郎说,“进去吧,让条子帮你擦屁股,他们会送你回家的。”
  
  巴郎推了他一下,说,“去吧,小狗弟弟。”
  说完,巴郎就迅速的跑开了,他藏在街角,偷偷的看到旺旺站在派出所门口放声大哭,一个女民警走出来,蹲下身询问着什么,然后拉着旺旺的小手走进了派出所。
  
  巴郎放心的离开了,他用口哨吹着一首新疆维族歌曲,那是木卡姆里“潘吉尕木”里很出名的唱段:
  “你有了花苑要栽果树,
  你有了儿子把书念,
  要教育孩子爱劳动,
  做一个刚强的好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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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站街女
  
  阿衣古丽在一次偷盗婴儿的时候被人发现,她被打的奄奄一息,事主怕她死掉,所以没有送到公安局,而是将她扔在了医院门口。
  
   很多天以后,广州三元里世康大街出现了一个新疆妓女,她是那条街上最老最丑的娼妓。她坐在发廊的玻璃门之内,象是安静的空气,静悄悄的培养着下身的金针菇。她不笑,因为门牙掉了两颗,即使是白天,她也给人带来夜晚的气息。这个尚未染上梅毒的女人对每一个路过的人招手,她特别钟情老年人,她勾手指,抛媚眼,甚至掀起裙子,然而生意还是惨淡。没过多久,她交不起房租和当地小痞子收的保护费,只好浓妆艳抹走上街头。这个站在路灯下打哈欠的女人,在夜晚她可以做为城市的夜景,正如乌云也是天空的一部分。
  
  第三十一章 丐帮
  
  在广州的车站、码头、广场、地铁通道、人行天桥,有那么一群人,不管夏天还是冬天,老是躺在水泥地上,身上盖着一条破毯子,自己的胳膊就是枕头,站起来时,头从一个窟窿里钻出来,那毯子也就成了衣服。
  
  他们还有一顶帽子或者一个破茶缸用来乞讨。
    
  曾有个过路的小女孩在一个冬天对此产生疑问,她问妈妈,“这些人不冷吗? ”
   妈妈说,“他们是乞丐。”
   小女孩说,“乞丐是什么? ”
   妈妈说,“就是要饭的,要钱的,叫花子。”
   小女孩说,“他们为什么当叫花子啊? ”
   妈妈说,“因为他们穷,没钱。”
   小女孩说,“他们为什么穷啊?”
   妈妈不说话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女孩又说,“他们的家在哪?”
   沉默……
  
  没有任何一个城市会禁止乞讨。救助站只起到两种作用:收容和遣送。
  
  每当城市有什么重大活动时,诸如领导视察、外商投资、创建文明城市等等,城管就会把这些乞丐、神经病、垃圾桶里拣东西吃的流浪者——把这些影响市容的家伙们全部抓起来,如果救助站塞不下,那么就会把他们塞上大卡车,趁着夜色,遣送到另一个城市。
  当然,另一个城市也是这样做的,过不了多久,那些熟悉的小黑脸依然回到我们身边,等着下一次免费的旅行。
  一个下夜班的纺织女工曾经看见过一个惊恐的画面,在她回家的路口,出现了二十多个黑衣人,他们姿态怪异,有的躺着睡觉,有的坐在地上不停的摇头,有的站着看着天空发呆,有的念念有词,有的大喊大叫,全都是破衣烂衫,臭不可闻。
  
  在文明下面,社会的土壤下面,还有另外一个世界。
  
  有位76岁的老人扮为乞丐,卧底行乞两月,自费万余元,揭开残害胁迫流浪儿童行乞的重重黑幕,他撰写的调查笔记,被国家领导人长篇批示。这位值得尊敬的老人是在深圳居住的北京离休老干部曹大澄。
  
  在他的调查笔记中可以看到乞丐已经职业化,组织化,集团化,带有黑社会色彩,他们按籍贯聚集在一起,划地为牢,如果有人侵犯了自己的地盘,那么就会爆发群殴事件。
  
  每个城市都有着城中村,低矮的房屋,破败的街道,到处是垃圾,走进去,会看到几个又瘦又脏的小孩子用树枝敲打着一个瓦罐,离开的时候,那些孩子还在敲着。
  
  广州粤溪新村,棠下村,租住着大量的乞丐,这样的乞丐村在武汉贺家墩有一个,在北京南站附近的东庄还有一个。
  
  这是一个唾弃不到的角落,污秽在这里汇集,渣滓在这里沉淀,让我们跳进这个粪池,走进这些人的灵魂深处。各种臭味混合在一起,眼前恍惚,只能看见光怪陆离的黑暗景象,有的象人,有的不成人形。他们群体性的蠕动,汇聚成一个怪物:丐帮。
  
  他们也是社会秩序上的一环。
  
  当乞讨不再是因为贫穷而是因为懒惰,当乞讨成为一种职业,任何逻辑到了这里也就成了乱麻,自尊在这里没有立足之地。他们聚在一起也有些光,在两次欺骗之间的间歇,这么多从未流过泪的眼珠子,闪烁着贪婪也闪烁着对生活的向往。白天敷上自做的烂疮去要钱,晚上摇身变成劫匪去抢钱。污水流进流出,这些四肢健全的寄生虫从阴暗的巢穴走向城市的大街小巷。蛔虫也可以变成蟒蛇,它所吞噬掉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不断的有人堕落到这群体里来,以别人的同情和怜悯为生活来源,以懒惰为起点,以愚昧为终点。
  当然,也有一些真正的乞丐,他们不是为了生活而是为了生存,例如,残疾人。
   
  下面这段莲花落是一个老乞丐唱的,也就是说,这些话来自一个乞丐的内心世界。
  他下肢瘫痪,两手划着一辆自制的小车,仿佛他的周围是海。
  他每天都打着快板沿街行乞。
  
  (白)来啦来啦又来啦!
  
  太阳出来照西墙 ,
  照着俺的破衣裳。
  叫花衣,叫花帽。
  还是去年的那一套。
    
   竹板一打震街头,
   拜拜三教与九流。
    
   竹板打,进街来,
   一街两路的好买卖。
   金招牌,银招牌,
   这几天,俺没来,
   各行各业都发财。
   要拜俺就挨家拜,
   拜拜财神人不怪。
    
   家有规,行有道,
   现在街头不好要,
   俺先到菜市去瞧瞧。
    
   走又走,行又行,
   遇见个老头卖大葱。
   老大哥,卖大葱,
   你年轻时候立过功。
   大哥你,不简单,
   俺把你来夸一番。
   老大哥,耳不聋,眼不花,
   能活二九一百八。
   说大葱,道大葱,
   一头白来一头青,
   下面胡子乱哄哄,
   就象老蒋离南京。
   带来的多,卖里个快,
   三沟两垄不够卖,
   一天能卖几万块。
   卖里个钱,盖上了屋,
   好给大儿娶媳妇。
   盖东屋,又一厅,
   要把香台立当中。
   高门楼,矮阳沟,
   梧桐栽在墙外头,
   孙子求学路好走,
   定是清官把名留。
  
  (白)老大哥,你给我几毛 ?
  (白)中,刚卖了八块多,给你五毛。
  
  弯腰接钱去就走
  旁边大姐在卖藕
  (白)大兄弟,别唱啦,俺带着孩子来的晚,还没开市哩。
  俺出门的人,多照应,
  大姐领着个大学生。
   没卖钱,也别烦,
   兄弟广告做宣传。
   北京的,上海的,
   哈尔滨,烟台的,
   还有澳门回归的,
   不买别人买你的。
   藕又白,多好卖,
   带得少了不够卖,
   卖的干,卖的净,
   卖的一两都不剩,
   卖的钱呀背不动,
   你租个三轮往家送。
  
  (白)这个大兄弟,我说不给你吧,你唱的好,哎,先给你一毛,走吧!
  
  走过一家又一家,
   碰见大哥夸一夸。
   这大哥,人不赖,
   骑着洋车卖芹菜。
   这个自行车,两头轻,
   你不骑两头骑当中。
   说芹菜,道芹菜,
   炒肉丝,炒肉片,
  来人来客好招待,
   吃到肚里多愉快,
   芹菜呀一盘好菜。
   
   (白)我老叫花子几个月没吃过肉喽!
   (白)别唱啦,我为啥给你,芹菜又贱,啊,走走走!
    
   叫声老哥你别急,
   听你兄弟唱下去。
   这个担待担待多担待,
   你在家门我在外,
   出门就有出门的难,
   还请大哥多包涵。
   人比人,气死人,
   老叫花子我,
  两腿瘫痪残疾人,
   没儿没女咋生存?
    
   (白)你唱的再可怜我也不给你。
    
   大哥不给俺不烦,
   听你兄弟我唱完。
   我弯着腰,头向北,
   一恼我能唱到黑。
   这老大,你别烦,
   我打起竹板唱二年,
   你的生意被包围,
   卖不了一分和一文。
    
   不给俺也不生气,
   小菜贩,不容易,
   辛辛苦苦干一年,
   是这要钱,那要钱,
   要的百姓人人烦。
  
  (白)我里个娘来。
       
   那个九八年,
   大水来啦,
   淹了八省十九县,
   灾区人民有困难,
   四面八方都支援,
   当兵的人,是好汉,
   为了抗洪把命献。
   (白)大哥,我看你穿着迷彩服,肯定也当过兵,多壮实。
   (白)呵呵,俺没有,唱的俺高兴,给你五毛吧。
  
  大哥啊,心眼直,心眼好,
  路上拾个金元宝。
    
   走的快,走的慢,
   转眼来到白菜摊。
   这白菜,嫩又嫩,
   多加尿素多上粪。
   人家的白菜耷拉着头,
   大娘的白菜亮油油。
   这白菜,真不赖,
   价钱便宜卖的快。
   这个老大娘,老寿星,
   老寿星,岁数高,
   七个儿郎在当朝。
   上管君,下斩臣,
   征战沙场为人民。
   (白)您呀,就是这当代的赊老太君。
   越活越精神。
   打起竹板我祝您,
   寿比南山不老松,
   四世同堂,一门孝忠。
   (白)乖乖,俺可不敢当,求个儿孙平安就行啦,给你几毛钱,再赶个门,我也挺可怜的。
    
   谢谢大娘你好意,
   谢谢给我的人民币。
    
   打起竹板响呱呱,
   看见大哥卖豆芽。
   (白)别唱啦,没钱。
   (白)大哥,光拜人家不拜你,隔山隔海不合理啊。
   (白)你胡唱个啥,我揍你。
   这老板,脾气发,
   发着脾气卖豆芽。
   犯法的事,我也不干,
   我宣传国家的好文件。
   我一不偷,二不抢,
   永远都跟咱们党,
   你能把我怎么样。
   你想给,你就给,
   现在的世道谁怕谁,
   黑道白道咱有人。
   (白)嘿,你还不简单,围这一大圈子人,我要不讲理我真不给你,走。
    
   弯腰把钱拣起来,
   旁边老板卖菠菜。
   你卖菠菜公道秤,
   给我几毛中不中?
  
   (白)给你一毛行不?
    
   这个大哥啦,
   人家五毛你一毛,
   一毛也多,一毛也少,
   物资涨价你知道。
   公厕屙屎也得两毛,
   你说,你给一毛少不少?
  
   (白)奶奶的,这要饭的也讲价钱。
    
   走又走,观又观,
   听到有人把我喊。
  
   (白)最近跑哪去了,老乡,早没见你在这集上唱了?
   (白)吆,能在地球看见你,我的心里真高兴,你忙,你忙。
    
   竹板一打呱哒呱,
   这个卖豆腐,好人家。
   种黄豆,磨豆浆,
   一年四季天天忙,
   人吃豆腐猪吃渣,
   半年就能把财发。
   姓张的,姓王的,
   饭店都来卖你的。
    
   (白)滚,再唱我揍你个小舅子,我给你钱,我给你个驴吊。
    
   这掌柜,真会闹,
   不给银钱要给吊。
   你给吊,我也不烦,
   吊给多了也卖钱。
    
   说的老板发了火,
   给我了一拳一家伙。
    
   我迈起老腿跑的快,
   一跑跑到鱼市台。
   白鲢白,甲鱼黑,
   小虾红,草鱼青,
   正好拜拜姜太公。
   要拜我就拜到底,
   太公的鱼竿传给你。
  
   (白)日,给你五毛,再加一毛。
    
   这个走又走,行又行,
   杀猪杀羊也英雄。
   刀子白来刀子红,
   太平盛世你最能。
   手里拿着公道秤,
   买肉的人,请放心,
   买肉回家孝母亲。
   你看咱,中国申奥都成功,
   你给我几毛中不中?
  
   (白)他有钱,给卖羊肉的要。
   (白)卖羊肉的行行好,明年就能生个小。
   (白)给我磕个头,我就给你。
   (白)呸!
  
   上跪天,下跪地,
   中跪父母高堂里,
   要饭也要有骨气!
   
  (白)给你闹着玩哩,还当真了,你这么大岁数,接住。 
   (白)要饭的,过来,唱唱我这酒,我的店刚开业,唱的好了给一块。
    
   叫我唱,我答应。
   这段小曲叫酒经。
  
  (白)各位乡亲听好了。
    
  酒场就是战场,
  酒量就是胆量,
  酒风就是作风,
  酒瓶就是水平。
  感情深,一口闷,
  感情浅,舔一舔,
  感情薄,喝不着,
  感情厚,喝不够,
  感情铁,喝鸡血。
  酒逢知己千杯少,
  能喝多少喝多少,
  喝了多少都正好,
  会喝不喝就不好。
    
  (白)说说某些领导干部。
    
  一次一口见了底,
  这样的干部爱集体。
  一次一口喝一半,
  这样的干部得锻炼。
  能喝八两喝一斤,
  这样的干部咱放心。
  能喝一斤喝八两,
  对不起人民对不起党。
  能喝白酒喝啤酒,
  这样的干部得调走。
  能喝啤酒喝饮料,
  这样的干部不能要。
    
  (白)说说古人。
  
  杜康造酒今人卖,
  李白留下酒招牌。
  几人醉酒岳阳楼,
  张飞醉酒献人头。
  关公醉酒红瞪瞪,
  诸葛亮醉酒借东风。
  曹雪芹举杯叹红楼,
  蒲松龄聊斋交朋友。
    
  (白)老板,给俺倒杯酒。
  (白)唱完,唱完。
  (白)俺买你的还不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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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19:1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二章 采生折割
  
  采生折割就是利用残疾或畸形来进行乞讨。
  
  旧时也指残害人命,折割肢体,采其耳目脏腑之类,用来合药,以欺病人达到骗钱的目的。
  
  据《淮稗类抄》载:乾隆时,长沙市有二人牵一犬,较常犬稍大,前两足趾较犬趾爪长,后足如熊,有尾而小,耳鼻皆如人……遍体犬毛也。能作人言,唱各种小曲无不按节。观者争施钱以求一曲。
  
  《清稗类抄》记载了扬州城中的五位畸形乞丐:一男子上体胸间伏一婴儿,皮肉合而为一,五官四体悉具,能运动言语。一男子上体如常人,而两腿皆软,若有筋无骨者,有人抱其上体而旋转之,如绞索然。一男子右臂仅五寸,手小如戟,而左臂长过膝,手大如蒲扇。一男子脐大于杯,能吸烟草,以管入脐中,则烟从口出。一女子双足纤小,两乳高耸,而鄂下虬须如戟。于是赏钱者甚众。
  
  《兰舫笔记》也记有同类情况:余在都中,每见有怪人,种种奇形……震泽城中市桥一女子,年十五,貌美而无足,长跪乞钱。
  
  两个在火车上萍水相逢的旅客谈论过这样一段话:
  一个说,“我那个地方,有个小孩是白头发,全身都是白的,所有的人都说他是被父母遗弃的,从他5岁左右就看到他在到处流浪,现在已经长好高了,还在流浪,我常想恐怕他这一辈子就是这么流浪了,从来没有人管过他,尽管我们这个城市几乎所有的人都认识他。”
  另一个说,“去年我们那里,街上见过一个怪人,他的脚已经肿的不成样了,水肿的脚都成透明的了,估计是正常脚的四倍,更奇怪的是他的屁股长在前面,他打着滚要钱,好多人围着看。”
  
  1983年4月 26日,广州黄博区人民医院妇产科旁边的垃圾箱里不知被谁扔了个怪胎。胎儿有两个头,一个头大,一个头小。
  
  这个怪物很可能是乱伦的产物。
  当时那婴儿还活着,有数以千计的人围观,次日凌晨,人们再去看的时候却发现——怪胎不见了。
  大概过了十几年,那垃圾箱早就不在,人们已经淡忘了这件事。在广州繁华的火车站出现了一个老年乞丐和一个少年乞丐。少年乞丐的脖子上长着个大瘤子,瘤子很象一个头,五官依稀可见。
  他叫寒少杰,很多人称呼他为寒少爷,他就是那个垃圾箱里的怪胎。
  
  民间隐藏着很多奇人异士。云南有个种蛊者能在握手时下毒,北京石景山有个中医能让男人变成女人,武当山一个道长可以在墙上跑六步,气功大师吴传顺的掌心纹是个“王”字。本文作者亲眼看见过一个老头把鸡按在地上,他顺着鸡嘴慢慢划条直线,鸡就被催眠了。
  
  寒少爷肯定经过一种特殊的手术处理,他能活下来是一个奇迹。
  
  第三十三章 僵尸娃娃
  
   我们将在下面看到一个鬼。
  
   鬼是存在的!
  
   1996年10月21日早晨,一个男人背着一个大包袱来到广州,在火车站东北角,当时那里还有道铁栅栏没有拆除,他把包袱放在地上,包袱里什么东西都有,被褥,衣服,暖壶,半袋面粉,一只大公鸡,还有个孩子从包袱里慢慢爬出来。
  
   那个秋天,环卫工人把树叶扫到角落里,那孩子就坐在一堆树叶上,望着遥远天边的几朵白云。他的父亲在旁边蹲着,捧着个茶缸,喝白开水。一会,孩子的身体开始抽搐,双目紧闭,继而突然睁开,叱牙咧嘴,他的牙齿是黑色的,皮肤也泛起紫色,两只手有力地伸直,先是五指并拢,然后伸开手,两根指头用力地比划着。
  
  孩子脸上的表情异常愤怒,黑色的牙齿龇开,并发出低吼声。路过的行人驻足围观,父亲把那只鸡递到孩子面前,孩子一把抓住,咬住了鸡脖子,观众惊呼一声,孩子开始贪婪地吮吸鸡血,鸡翅膀扑腾着,一会,软绵绵的耷拉了下来。孩子喝完鸡血之后,茫然的看着周围的人们。
  
  “这是个吸血鬼。”一个观众喊道。
  “他有病。”孩子的父亲回答,说完就把刚才喝水的破茶缸子伸向观众,“帮几个钱吧,给孩子看病,家里房子和地都卖了。”
  “狂犬病。”一个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司机说,然而很快又被别人否定了,因为狂犬病怕光怕风怕水,还咬人。
  “他也咬人,” 父亲解释道,“不是狂犬病,大医院都去了,谁也看不好,这是癔症,鬼附身,发病时爱吸血。”
  
  父亲告诉周围的人他来自陕西宝塔县万沟乡长坳村,他的裤脚卷着,还带着家乡的泥巴,他是跨越五个省来到这里的。
  
  孩子母亲早亡,从小跟着奶奶生活,奶奶性格怪癖,屋子里长年放着一具棺材。有一次,孩子在睡梦中迷迷糊糊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头上拂来拂去的,他用手挥了一下,竟然觉得摸到的是一只人手,孩子看到披头散发的奶奶坐在床边,正瞪着眼睛看着他,还伸长了两只手来慢慢的抚摸他的脸。孩子不禁吓得张大了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第二天,孩子问起奶奶,奶奶对此浑然不知。从那以后,奶奶做出很多诡异的事情,例如在半夜里不停的拉着电灯的开关线,或者在凌晨两点用刀在菜板上当当的剁,菜板上却什么东西都没有。
  
  有一天深夜,孩子半夜醒来,看到了恐怖的一幕:奶奶正站在院里的花椒树下,背对着他,低着头,头发垂下来。孩子喊了一声奶奶,奶奶慢慢转过头来,看着他,然后开始哭——那哭声太渗人了,简直就是鬼哭狼嚎。一只黑猫吓的从角落里窜出来,平时奶奶行动迟缓,这时却异常敏捷,她一弯腰就捉住了黑猫,猫抓了她一下,她愤怒的咬住了猫的脖子,大口的喝血。
  过了一会,奶奶胳膊伸直,象僵尸似的一跳一跳的回到屋里,她并不上床,而是掀开棺材,直挺挺的躺在了里面。
  
  这些怪异的行为都是梦游时产生的,这个梦游的老太太逝世之后,孩子开始变的神情恍惚,一整天也不说一句话。孩子每次发病时都手足僵硬,呲牙咧嘴,嚷着要血喝,一旦看到血之后,他都贪婪地舔。孩子在三峡儿童医院检查时,病情更加恶化,他从床上跳下来,双脚并立,双手向前水平伸直,然后如真正的僵尸般地跳跃,还见人就咬。
  
  几年来,父亲带着儿子开始了求医之路,最终家财散尽,流落街头。
  
  吸血鬼实际上是一种怪病——卟啉症的患者。这种怪病并不多,全世界也不过100例左右。在俄罗斯莫斯科加里宁格勒州的一个村落抓到过一个年轻人,他用刀砍伤一个妇女后便吸她的血,英国有个名叫哈德门的17岁的犯罪分子杀死女邻居,吸干了她的血。英国医生李.伊利斯在一篇题为《论卟啉症和吸血鬼的病源》的论文中详细的论述了卟啉症的特点,这是一种遗传病症,由于患者体内亚铁血红素生成机制紊乱,从而导致皮肤变白,或变黑,牙齿变成黑褐色,卟啉症患者都伴有严重的贫血,经过输血后,病情会得到缓解。
  
   93年,广州火车站出现过一个人妖乞丐,一个穿衬衣的胖女人,说话是男人的腔调,有胡子,赏钱的人多了之后,她会脱掉裤子给观众看。
  96年,寒少爷成为火车站的宠儿,人们争相观看他和他脖子上的那个大瘤子,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那瘤子是一个头,也就是说,他有两个头。
  
  这不是简单的乞讨,而是一种演出,周围拥挤骚动的观众并不吝啬,这也是老百姓所能享受到的娱乐之一。人们给那个吸血的孩子起了个绰号,叫做僵尸娃娃。僵尸娃娃的父亲在铁栅栏处用塑料布,几根细竹竿搭建了一个简易的住所,一个遮挡风雨的巢。当时城市管理综合执法局还未成立,也就是说市容整洁还未建立在谋生权利之上。如果在96年有人去过广州火车站,就会在附近违章建筑的窝棚中看到一个佝偻的孩子,一个母亲可能会说这孩子6岁左右,事实上他已经10岁了。
  
  大街上永远都不缺少看热闹的人。这个孩子发病没什么规律,只要他变成僵尸,跳几下,咬住鸡脖子喝血,那么就会吸引一大批人观看,有的人甚至是从别处跑来专门看他的,这也使他父亲每日的收入甚丰。
  
  自从僵尸娃娃来到广州火车站之后,寒少爷乞讨到的钱越来越少。寒少爷没少挨打,打他的是一个老头,那老头把他从垃圾箱里拣到,养大,原本指望着能利用这个畸形的孩子发笔小财,这一切都被僵尸娃娃打乱了,观众全跑了,来自地狱的小孩战胜了双头妖蛇。
  
  我们应该记住这老头的名字:三文钱。
  他看上去象个杀人犯,一双小眼睛差不多被蓬乱的眉毛掩盖住,总是露着凶巴巴的眼神,宽背,罗圈腿,饥肉结实,老茧百结的大手说明他吃过不少苦。这个老头早年跟随着一个马戏团闯荡过江湖,他懂得各种各样的捆绑人和东西的方法,鸳鸯结,穷人结,跳虱结,水手结,龟甲缚,后手佛,他给别人讲起过很多奇闻佚事,长白山的石头飘在水面,木头沉在水底,乌鸦喜欢抽烟,黄鳝会变性。
  大概是从90年开始,三文钱就在广州火车站乞讨为生。
  
  1996年11月19日,下雨了,三文钱来到僵尸娃娃的窝棚前。僵尸娃娃的父亲正煮着一锅沸腾的粥,三文钱上去一脚踢翻,怒气冲冲的说,“这里是我的地盘。”
  “我不知道。”父亲回答。
  “你滚吧,随便你去哪。”三文钱说。
  “我哪也不去。”父亲将一根棍子拿在手里,棍子足有手臂那么粗,他“卡嚓”一声在膝盖上将棍子掰成两截,“我可以揍烂你的脸,”他扔了棍子继续说,“空手也行。”
  三文钱歪了歪头说,“好,你等着。”
  
  第二天晚上,三文钱带来了两个叫花子,寒少爷带来了一把锈迹斑斑的大砍刀。他们站在窝棚前,不说话,僵尸娃娃的父亲很快看清楚了面前的形势,这个农民,在麦收时节,每块地里都会有这样一个农民——他扑通跪下了,“求你啊,别打我的娃,他有病。”
  
  “打我吧。”他抱着头说。
  
  三文钱冷漠的站在一边袖手旁观,寒少爷手里的大砍刀并没有派上什么用场,砍了几下就弯了,两个壮年乞丐雨点般的拳头落在那父亲的身上,其中一个抓着父亲的头发往地上撞,撞的蓬蓬响,一会,父亲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停。”三文钱拉开那个壮年乞丐。
  “他死了?”乞丐担心的问道。
  “没死,”三文钱探了探那父亲的鼻息说,“他昏过去了。”
  
  这时,从窝棚里冲出来一个孩子,这个十岁的孩子站在父亲面前,他的身体是佝偻着的,但从气势上看更象一个巨人,他呲牙咧嘴,露出黑色的牙龈,吓得一个乞丐后退两步,寒少爷拿着那把不中用的刀走上前,孩子对着寒少爷的大瘤子就是一拳,打的寒少爷嗷嗷直叫,另一个乞丐把这孩子推到在地,孩子咆哮一声,象疯狗一样咬住了乞丐的小腿,三文钱上去使劲拽,用脚使劲蹬,才把那乞丐从孩子嘴里解救出来。
  “我们走。”三文钱说。
  那孩子站在那里,两手攥着拳头,发出一声声低吼。
  
  一个月之后,父亲攒够了一笔钱送孩子住院就医,但医生对此病束手无策,在CT、核磁共振和生化检查中,没发现任何异常,只是脑电波的检查中发现了问题,他们采取了换血疗法,这种冒险的治疗方式使孩子病情恶化,最终死亡。
  
   快过年的时候,广州火车站的进站口出现了一个中年乞丐,他穿件黑棉袄,腰部扎一根电话线,左手揣进右袖筒,右手塞进左袖筒,他蹲在地上,脸庞深埋在双臂里,面前有一个破碗。
  
   两个人在他面前停下,其中一个人用手拨拉着破碗里的硬币,“就这点?”
  他抬头看到了三文钱和寒少爷。
  “你娃呢?”三文钱问道。
  “他死了。”
  “你叫啥名?”
  “大怪。”
   “唉,天够冷的,大怪,请你喝酒,去不去?”三文钱问他。
   大怪看了看三文钱,默默的收拾起东西,三个人走进了一家大排挡餐馆。当天晚上,他们都喝醉了,互相说了很多话,也就是从那天开始,广州出现了一个以乞丐为主要成员的黑恶势力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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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19:1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四章 三文钱
    
  1998年8月12日,清晨,大雾。
  广州鹤洞桥附近发生车祸,一个腿脚不好的乞丐过马路时被车撞死,交警从乞丐的贴身口袋里发现了几袋冰毒。
  
  1999年10月22日,晚上9点,广州海珠广场人流穿梭,一个乞丐跪在霓虹灯下,他的面前有个鞋盒子,别人给他钱,他就磕个头,不说话,他可能是个哑巴。哑巴的两个孩子也都跪着,其中一个大点的孩子正撅着屁股向旁边一个卖花的女孩挤眉弄眼。
  
  有个穿西装戴帽子的罗圈腿老人,也许是喝醉了,走过乞丐身边时,象扔一张废纸那样随手就扔到帽子里一百块钱。老人走出很远,听到一声尖叫,回头一看,那哑巴乞丐正拿着钱对着灯照呢。
  
  乞丐的两个孩子蹦跳着说,“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上面的毛主席。”
  他们听说过有这么一种新版的红色百元大钞,现在,他们亲眼看见了。
   哑巴乞丐兴奋的开口说话了,他说,“哎呀,老天爷,都摸一下吧,别抢烂了。”
    
   旁边那个卖花的女孩立刻追上去,对老人说,“等一下,您买花吧。”
   老人打个饱嗝,眯着小眼说,“怎么卖啊。”
   女孩说,“八块一束,不贵,花多好看。”
   老人掏出一百块钱说,“我全要了。”
    “一共,十二朵,96块钱。”卖花女孩接过钱,厚着脸皮说,“别找了,我也没零钱。”
   老人说,“那不行,你得找钱,那个人是乞丐,你,你是一个商人。”
   卖花女孩楞了楞,很快反映过来说,“我就是个卖花的,你等着,我到那边换零钱。”
   老人看着女孩拐过街角,不见了。
   老人叹息一声,将花扔进了垃圾箱。
    
   这个老人就是三文钱。
    
   几天后,三文钱又出现在海珠广场,他对“哑巴”乞丐说,“给你一百块钱,你帮我把这包东西送到环江路的赛迪娱乐城,回来,再给你一百块。”
   “有这好事?”乞丐问。
  三文钱将一张百元钞票放到乞丐面前的鞋盒子里。
   “你咋不送?”乞丐问。
   “我有事。”三文钱回答。
   “到了那里,把东西给谁?”乞丐问。
   “找霍老板。”三文钱说。
   “包里是啥子东西?”乞丐说着,打开了帆布包,里面有两块砖头,用报纸包着。
   “就这个,”乞丐问,“两块红砖?”
   “是的。”三文钱回答。
    
   犯罪份子运毒的方式一般采取人货分离,找个傻瓜当替死鬼,即使被警方抓住也说不出上线是谁,在运送过程中,会有马仔暗中跟随,以防不测。毒贩藏毒的方式更是千奇百怪,香港张伟艺将毒品藏在西瓜里,海南解风平将毒品藏在椰子里,上海人周某将摇头丸藏在蜡烛里,云南人李某将海洛因伪装成糯米藏在几麻袋糯米里。
    
   三文钱的那两块砖头就是巧妙伪装过的黄砒,黄砒只要进行再加工就成为4号海洛因。
    
   在99年春节严打期间,一个叫蒋卫东的实习民警在报告中写道:广州市登记在册的吸毒人员有3万多人,实际吸毒人数至少在5万以上,甚至更多,广州火车站附近肯定有毒贩子的秘密窝点,他们利用乞丐、流浪儿童进行贩毒,据线人举报说这个贩毒团伙的头目是一个外号叫三文钱的人……
    
  当局领导向蒋卫东了解情况的时候,蒋卫东却失踪了,象空气一样从人间消失了。这份报告后来引起了大案指挥部的重视。
    
  第三十五章 叫花鸡
    
   广州火车站仅数步之遥有一条街,叫做登峰街,密布着大量出租屋,很多外来人口就聚居在这里。
    
   登峰街有一家富贵菜馆,厅堂简陋,不事装修,然而却天天爆满,食客云集。
    
   广州人好吃,天上飞的地上爬的水里游的,都能做成盘中美味。他们把赚钱叫作“揾食”,由此可见一斑。很多旧街陋巷都有美食所在,惠福东路有一家卖云吞面的小吃店是在地下室里,潮州巷有个卖卤水鹅的把店开在了居民楼的楼顶,环市路上南海渔村的一条铁壳船上有家海鲜餐馆,若不是有人指引,这样的店很容易就错过了。
    
   在80年代,广州还可以看到一种黑脖子的丹顶鹤,它们从黑龙江流域迁徙到南方过冬,因为广州人的捕食,这种鸟已经很罕见了。
    
   富贵餐馆最初经营一种蛇羹,这道名菜是用眼镜蛇、银环蛇、金环蛇、水蛇、锦蛇做成的“五蛇羹”,被野生动物保护部门勒令禁止之后,开始推出了新的招牌菜:叫花鸡。
    
   将黄嘴,黄脚,黄皮的三黄土鸡剖洗干净,用酱油,绍酒,精盐腌制,多种香料碾末擦抹鸡身,鸡腹内雪藏炒好的辅料,两腋各放一颗丁香夹住,然后用荷叶包裹,再裹上酒坛黄泥,地下挖一坑,不可太深,覆土,上面点明火烤一个多钟头,碳火烤半小时,叫花鸡就做成了。
    
   敲开泥巴,荷叶上油水旺旺,仍旧泛着淡淡的绿色,荷叶的清香扑鼻而来,鸡肉肥嫩酥烂,膏腴嫩滑,趁着热汽袅袅,香气四溢,撕下一只色泽黄灿灿的鸡腿,大快朵颐,若有三杯两盏烈酒,定会豪气干云,无论富贵贫贱,淋漓尽致,嚼得出虎狼滋味。
    
   我们不得不说这叫花鸡是最正宗的,因为老板以前就是一个乞丐,他就是大怪。
    
   尽管菜馆内店堂狭窄,又脏又差,但是每天都人头涌涌,生意奇好。店堂之后是一个院子,院内有一株馒头柳,两间厢房就是大怪和店伙计的住处,树下摆放着几条长凳,数张矮桌,宾客爆满之后,就会坐在这里,甚至连菜馆门前也摆了几张桌子。
    
   门前原先有一个铜做的招牌,后来被街上流浪的孩子偷走,吸引路人目光的是墙上贴着的四个歪歪斜斜的大字:乞丐免费。
    
   这大概是唯一一家对乞丐免费的饭店,如果非要找出一个原因,那就是——老板就是个乞丐。大怪从来不掩饰自己做过叫花子的经历,他给很多顾客都讲过他那个吸血的儿子,他说“我觉的自己是狗,现在我才是人”。人们对他的苦难经历表示同情,对他的慈悲心肠表示赞赏。曾经有报纸电视台来采访这个好人,他拒绝了。他替政府发扬人道主义,替有钱的人施舍,他把善良向外敞开,把恶关闭起来。很多时候,美德只是一个盒子,包装着罪恶。
    
   这种慈悲只是一种表面现象,那些蓬头垢面的乞丐出入餐馆并不影响大怪的生意,因为他经营的不是饭店,而是贩毒。只有真正“要饭的”乞丐才会到这里来接受施舍,最初大怪、三文钱、寒少爷只是将这些缺胳膊少腿的叫花子组织起来,给他们划分好地盘,每月收取保护费。97年,三文钱不满足做一个乞丐头子,开始利用这些乞丐进行贩卖毒品,给他们一些残羹剩饭,然后让他们运毒、出货。这个菜馆成为了一个隐蔽的毒品窝点。
    
   99年2月,那个叫蒋卫东的实习民警曾经来这里进行过两次调查,第一次他买了一只叫花鸡,什么话都没有说,第二次,他又买了一只鸡,走进厨房直接对大怪说,“老板,我想向你打听一个人。”
  “谁?”大怪问。
   “三文钱。”
   “不认识。”
   “直说吧,我是警察,我怀疑你贩毒,你最好识相点,虽然现在还没掌握证据,我这也不是正式问讯,就是私下里和你聊聊,下次再来,我会穿警服来,你要聪明的话,就给自己留条后路,以后也算是立功表现,再问你一遍,三文钱在哪?”
   “在你背后。”
   蒋卫东回头一看,却什么都没有看到。
    
   艺术的眼光应该无处不在,并不是只有蚂蚁和蚯蚓才可以看见地下的事情。一年后,登峰街旧房拆迁,从院内的树下挖出了一具骸骨,从一个生锈的腰带卡可以判断出,死者是一个警察。
    
   大怪站在院里那棵树下的时候,会有异样的感觉,他的脚下埋着一个死人。他用杀鸡的手杀了一个人,他将那警察打晕,勒个半死,象杀鸡那样在脖子上割一刀,将血放入木桶,那木桶里本来有半捅鸡血,慢慢的就注满了。事实上,他一边杀人一边呕吐,直到他把死者埋到树下,他感到一种虚脱,心里还有一种恨意,他觉的自己刚刚消灭了全世界。
    
   从那天开始,大怪常常做一个奇怪的梦,梦见自己的胳膊上脸上有很多密密麻麻蜂窝状的小孔,从小孔里爬出肉嘟嘟的白虫子。他并没有感到恐惧,但也不是象以前那样坦然自若,恐惧和坦然,他既不选这个,也不选那个,这便是他杀人后的选择。
    
   2000年8月21日,晚上十一点,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走进富贵菜馆,他找张桌子坐下,大怪说,“打烊了。”
   年轻人说,“我找人。”
   “找谁?”
   “三文钱。”
   大怪看着年轻人,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年轻人慢慢的拿起桌上的茶壶与一茶碗放置茶盘中,另一碗置于盘外。大怪看了看,表情有点诧异。年轻人又从邻桌拿了两个茶碗,将四个茶碗横放在于壶的左边,第三杯倒满水,端起来,递向大怪,端的姿势很奇特,右手拇指放在茶碗边上,食指放在碗底,左手伸三指尖附着茶杯,大怪以同样的姿势接过茶碗,一饮而尽。
    
   这是一套江湖茶阵暗语,由明末清初的洪门开创,现代的特警作战手势中也有不少是根据黑帮手势改编的。例如垂下手来,手掌置于腰间高度,掌心向上,手指分开成抓状,这代表“狗”。山西一些农村出殡时至今也有老年人行规范的洪门礼。
    
   那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就是高飞。
   他摆的茶阵的第一个意思是:自己人。
  第二个意思是:求救。
   大怪喝下那碗茶表示认可了他,应允了其请求。
  
  第三十六章 广州车站
    
  一片树叶藏在哪里最不容易被发现?
   一堆树叶里!
   一个坏人藏在哪里最不容易被发现?   
   广州火车站!
    
   中国下三烂的高手几乎都聚齐在这里,用武侠小说中的恶人谷来形容广州火车站一点都不为过,这是一个藏污纳垢之地:盗窃、抢劫、诈骗、强迫卖淫、拐卖人口、黑公话、假币、假发票、倒票、非法拉客、野鸡车……二十二年来,每天都在这里发生多少犯罪案件?
    
   治安恶化的那几年,因为受害者太多了,每天在派出所报警的人都要排队,甚至有受害者在排队等候报警时竟又再次遭偷窃或抢劫。
    
   一个公交车司机说,因财物被偷抢诈骗的身无分文而请求免费乘车的旅客,平均每天有100多人。路过广州火车站的公交车上有一些奇怪的现象,大家都不愿意坐在靠窗的位置,给老人让座老人不敢坐,问路时没有一个人愿意回答。
    
   湖南岳阳火车站门前的治安岗亭,有这样一幅醒目的标语:“请不要和陌生人说话。”
   广州火车站广场有个牌子,最初,上面写的是“有困难,找民警。”几年后换成了“请不要在此大小便。”又过了几年,在各种办理假证件,招聘公关小姐的信息中,可以辨认出一行黄色的字:“坚决打击两抢一盗”
    
   我们的眼泪应该从1983年流起。
    
   潮汕人最先来到火车站周边,他们经营小生意,集聚一些资本后,就开始炒票。火车票、汽车票,成为黄牛党在市场上呼风唤雨的盈利资源。面对市场竞争,老乡聚合在一起,“潮汕帮”出现了。这是一个以生活地域和方言为划分特征的松散团体,除了倒票之外,还从事拉客,两年后,私人运输的车辆越来越多,一个以广州本地人为主的拉客仔群体出现了。原本互不干涉的“广州帮”和“潮汕帮”开始出现摩擦,爆发了几次大规模的械斗之后,“东北帮”和“湖南帮”悄然崛起,“潮汕帮”失去霸权地位转而向旅客兜售假发票,他们找了一群臭烘烘的老娘们在出站口卖地图和列车时刻表,老娘们装成发传单的样子,如果有人顺手一接,那么一大群人马上围了过来,无奈之下,只得花高价买下才安全走掉。
    
   在90年上半年,操东北口音的在火车站无人敢惹,下半年换成了湖南人称霸一方。广州人也开始雇佣外省的无业游民,发展壮大自己的力量,广州火车站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形势。
    
   1991年,春节前后的“民工潮”超出了人们的预计。客流高峰迅速出现,大批外来务工人员滞留在广州火车站,几千人流浪街头。广州火车站及其周边地区的治安状况迅速恶化。从事非法营运的黑车越来越多,数以百计的拉客仔将人哄骗上车然后将旅客在半路甩下。
    
   “踩脚帮”和“丢钱帮”就是那时兴起的。
   “喂,小子,你踩我脚了。”一个人故意往你的拉竿箱上踢一下,然后对你这么说。在这一刻,你的机智和应变能力会受到考验。
  你有三种选择,一,若无其事的继续往前走,二,大吼一声滚蛋,三,低三下四的道歉。任何一种选择都有可能导致一大群痞子把你包围,包围之后就是敲诈和勒索。
   “丢钱帮”属于一种低劣的骗术,利用人贪财的心理,很容易被识破,值得一提的是,广州火车站附近的骗子在恼羞成怒之后会实施抢劫,也就是说,这是一群伪装成骗子的劫匪。
    
   随着警方的打击,不少犯罪团伙不得不另辟蹊径,“湖南帮”在逃避警方打击的过程中改变了作案方式,利用孕妇儿童、病人和老人来卖假钞和假车票。以四川人张凯为首的犯罪团伙,开始拐卖和强迫妇女卖淫,他们在广州火车站四处寻找那些从外地来打工的年轻女子,以介绍工作为由,骗上车将其拐卖。广东陆丰县一个以手淫度日的老光棍,花8000元买了一个媳妇,多年后,当地警方将那女子从一个封闭的石头屋子里解救出来时发现,女子已经精神失常。
    
   91年,内地的“发廊”还被称为“理发店”,而在广州就出现了不洗头的“洗头房”,还有很多小旅馆,旅馆设施非常简单,多数房间内只有一张由两条凳子架起的床板,那床不是提供睡觉的,而是提供卖淫的。
    
   92年,东北人周伟,纠集46名老乡,也开始介入到拐卖妇女的犯罪中来,不仅如此,他们还联合广州当地烂仔,结伙在广州车站以冒充旅客亲戚、朋友或朋友的司机等接站的方式,对旅客实施诈骗和抢劫。
    
   从此,各种新型犯罪现象不断滋生。
    
   93年,王井记专门物色一些流浪街头的少年,负责他们吃、住,并对这些孩子进行犯罪技巧培训,一帮职业小偷出现了。
   广东中山大学的傅未明教授一下火车就被偷走了包,警察在多方调查未果的情况下不得不使用特殊手段才找回来,在一个出租屋里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我来找你,我现在的身份不是警察,就是你的朋友。”
   “直说吧,你丢了什么?”
   “一个包。”
   “包里有多少钱?”
   “一分钱也没有。”
   “那……”
   “就有几张破纸,是一份学术论文。”
   “好,你等我二十分钟。”
   “恩,请你喝酒。”
    
   95年,有一伙喜欢穿黑衣服的人长期在火车站抢夺旅客财物,被称为“黑衣党”。他们大多在晚上活动,如果是在白天,他们就蒙面抢劫。
   97年,以三文钱为首的“丐帮”悄然兴起。
   98年,迷药抢劫频发,帮派内称这种手段为“杀猪”,以“河南帮”居多。而后演化成飞车抢劫,又以“砍手帮”臭名昭著。
   99年,手持据称有艾滋病毒的注射器威胁索要旅客钱财的“扎针党”也出现了。各种犯罪行为的聚集,使广州火车站一度有了一条200多米的“惊心路”。
  
  西广场通道人行天桥的二层平台上,每天都有十几名男女或坐或卧,他们大多神色萎靡,衣衫褴褛,深陷的眼窝中流露出冷漠的神色,一个三十岁的人看上去象五十岁,一名面色发青的男子,朝天撅着屁股,褪下的裤子都懒得提上去,他刚刚在自己的腿股上注射了用水稀释的白粉,裤子还没提起来就把眼睛闭上了。这里是火车站附近吸毒者的栖息地,他们正大光明的吸毒,为了搞到毒资就在天桥上向过往旅客偷、抢和敲诈。离天桥不远处,火车站雇佣的保安手握一根棍子,紧紧盯着天桥上的“瘾君子”们,他的职责除了看管寄放在这里的摩托车和自行车外,最重要的就是阻止“瘾君子”下到这里来,如果他们要是下来,他就拿棍子打他们。
  
  面对严峻的治安形势,从83年以来,各级政府年年组织多方力量,开展“严打”行动,大量犯罪团伙被摧毁,然而,“严打”的效果并不能持续很久,整顿过后,故态复萌。犯罪团伙重新洗牌,通过暴力分割势力范围。例如“拉客帮”被打掉之后,分裂成五大帮派:“郑老五帮”,湖南人,负责站西路一带;“汕头帮”,负责走马岗一带;“潮州帮”,负责沙涌南一带;“刘老四帮”,四川人,负责草暖公园一带;“老杨帮”,也同在站西路。当时5个帮派中,“郑老五”和“刘老四”稍大,相互之间经常发生摩擦,但都不能吃掉任何一方。
  
  在各帮派之间争抢地盘的过程中,“东北帮”逐渐控制了广州火车站的拉客市场,来自黑龙江省鸡西市的邹光龙成为了野鸡车市场的老大,他拉拢腐蚀国家机关工作人员,很快控制了站东广场的拉客市场,又控制了“野鸡车”的客源。
  
  2000年,以邹光龙为首的广州“背包党”出现。
   据广东电视台《社会纵横》调查报道,有近1000名从事“拉客住宿”的成员活跃在广州火车站广场。他们分成20个队,每队由一名队长分管50人。
    
   “背包党”最初只是为野鸡车和旅馆拉客,后来他们的包里装上假发票、假车票、酒店介绍和假证件,整日游荡在广州火车站、省汽车站、市汽车站和流花车站之间,主要瞄准外地来穗人员,偷、抢首饰、手机、背包,卖假发票,调换假钞。随着队伍的壮大,“背包党”甚至敢与执法人员对抗。在广州火车站,曾经有多次群殴事件,几百“背包党”成员与保安数次发生冲突,警察鸣枪才得以制止。
    
   邹光龙名声渐响,成为广州火车站的黑帮老大,多个帮派都想拉其作为靠山,他开始招集马仔一两百人为打手,向各帮派收取保护费,甚至一个水果摊一个电话亭都不放过。
    
   直到一年以后,广东省委领导三度微服探访广州火车站,要求“重典治乱”, 广州火车站进驻大批核枪实弹的武警,开展了最大规模的一次“严打”行动,邹光龙黑社会性质犯罪组织在这次“严打”中被摧毁,邹光龙被判死缓。
    
   2000年10月19日,邹光龙的两个马仔率领几十名打手向火车站周边的店铺收取保护费,众多店铺对黑恶势力往往委曲求全,甚至有店铺老板主动寻求保护,在登峰街有一家卖叫花鸡的富贵菜馆拒绝交保护费,马仔令手下将桌椅板凳及门窗等砸得稀烂后扬长而去,临走前威胁说如果晚上不交钱就再砸一次。
    
  当天晚上,四个人在一片狼籍的店内点着蜡烛商议对策,他们是三文钱、大怪、寒少爷、高飞。
  三文钱说,“这事,忍了吧。”
  大怪说,“挣那么多钱有啥用,还被人欺负。”
  寒少爷说,“咽不下这口气。”
  三文钱说,“咱们斗不过,人少。”
  寒少爷说,“去东北,叫上炮子那帮人,都拿上枪,不信制不了他们。”
  三文钱说,“离的太远了。”
  大怪说,“是啊,咱就是人少。”
  高飞说,“咱的人不少。”
  寒少爷说,“人呢,都在哪?”
  高飞说,“火车站。”
    
  房子里很快挤满了各式各样的陌生人,挤满了全国各地来的不可救药的二流子,这一切即将使用砖头,匕首和木棍的人都是从火车站广场找来的。
  高飞对他们说,“一会,我们要和人打架,每人发100块钱,不愿意的就滚蛋。”
  “150,”人群里一个人喊道,“100太少了。”
  “现在就给钱还是打完再给钱?”
  “打谁?”另一个人问。
  “邹光龙的人。”大怪回答。
  “不干。”房间里的这帮乌合之众听到邹光龙的名字就纷纷而逃,只剩下一个戴墨镜的人站在墙角。
    
  “你怎么不走,你不怕邹光龙吗?”寒少爷问。
  “刚才有50人吧。”戴墨镜的人说。
  寒少爷说,“差不多。”
  “给我5000元,”戴墨镜的人说,“我干。”
  “你一个人?”大怪问,“你很能打架吗?”
  “打我。”戴墨镜的人指了指自己的脸。
  大怪的右拳还是非常有威力的,他用尽全力,猛击那个人的下颚,然后,他的手痛得像断裂了一样,而那个人则面不改色,微笑着站在那里。
  “能挨打,”高飞说,“不代表你能打。”
  “那好吧,看着啊。”戴墨镜的人先是一个垫步,然后飞身一记漂亮的侧踹,轰隆一声,他把墙踹出了一个窟窿。
  “天,你叫什么名字?”三文钱问道。
  戴墨镜的人回答:“我叫画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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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19:19 | 显示全部楼层
  三十七章 街头斗殴
  
   一场大雨下起来了,画龙拿着一根木棍站在门口,他对前来收保护费的那帮痞子说,“我,操你们所有人的妈。”
  
  然后,画龙拖着那根长棍向街头疾奔,一群人手拿砍刀、钢管、链子锁杀气腾腾的在后面追,他们喊着“找死”“砍死他”。
  
  画龙将他们引到空旷的广场上,站在大雨中巍然不动,他上身只穿了一件背心,雨水浇淋得肌肉光溜溜的,一个痞子将手中的酒瓶用力掷向画龙,瓶子在空中翻转着,画龙眼疾手快,侧身一棒将瓶子打碎。另一个痞子气势汹汹率先冲到了面前,画龙举起棍子,斜刺天空,然后棍子挟着风雷划出一道弧线将其打倒在地,这一招是南派龙虎棍中的大劈杀,与日本剑道有异曲同工之妙。后面的痞子蜂拥而至,画龙转身一记劲道凌厉的横扫棍,扫翻几个,而后,痞子们散开,画龙开始反击。
  
  他以一种诡异的步法奔跑,飘忽不定,进退自如,这是截拳道中的蝴蝶步和八卦趟泥步结合而成的,目的是快速接近敌人又能防御自己,在实战棍法中尤其重要。
  
  画龙曾经在树林里练习移动棍法,在跑动中,接近任何一棵树,用刺、点、扫、拨、抡、撞、捣、杵等棍法攻击,一攻即走,绝不停留!奔跑时切忌跑直线,应该曲线跑,拐弯跑,不要正对着树木,要从树的侧面出其不意地一击,这一点非常重要,是街头实战的秘诀。
  
  画龙出手极快,或刺敌小腹,或挑敌下颚,或扫敌胫骨,均是一击成功。棍法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包含了少林风火棍、武当玄武棍、五郎八卦棍等诸多棍法中实用的招数。那棍子只是一根普通的棍子,春天不会开花,秋天不会结果,多年前是一棵树的一部分,多年后成为锄头的一部分,它经历过田间的劳作生活,见证过大怪的乞讨生涯,而后,遗忘在房间角落,蒙尘,染垢,画龙使其光芒四射,闪棍连击,划空而出,刹那间卷絮随风,风平浪静,只用了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画龙就将一群人打倒在地。
  
  当天夜里,三文钱宴请画龙,他对画龙说,“我酒量一斤,我和你喝两斤。”
  画龙,“好,刚才打的痛快,现在喝的痛快。”
  大怪,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
  画龙,“武术教练。”
  高飞,“你好象很缺钱?”
  画龙,“是啊,我在我们那边犯了事,跑出来的,警察到处找我呢。”
  寒少爷,“你犯的什么事,杀人啦?”
  画龙,“这你别管。”
  大怪,“也不瞒你了,我们干的也是杀头的营生。”
  画龙,“什么?”
  大怪,“贩白面的,也卖冰。”
  三文钱,“你入伙吧。”
  画龙考虑了一会,说,“行。”
  
   街头那场斗殴带来的后果是更大的报复,邹光龙纠集大批人马,甚至准备了猎枪,要为自己的兄弟报仇雪恨。三文钱也从东北紧急搬来了救兵——三个带枪的年轻人连夜赶到广州,其中一个年轻人非常嚣张,声称要把邹光龙的眼珠子打出来然后吞到肚子里,另外三文钱联合了广州各大娱乐场所的老板,这也是他的贩毒下线,广州的两大黑恶势力矛盾激化,双方火拼一触即发。
   10月21日,邹光龙亲自带领数百人来到富贵菜馆,大怪被打成重伤,他的脸肿的象脸盆那样大。
   10月22日,画龙率领五十多名壮年乞丐将邹光龙的流花车站和走马岗车站砸掉,几十辆非法营运的野鸡车被砸烂。
   10月25日,广州的几家涉嫌贩毒的D厅、夜总会,被一伙拿枪的痞子黑吃黑端掉。
   26日,三文钱找了一个赌场老板做中间人,要求和邹光龙谈判。当天中午,在那个赌场的大厅里,黑压压的全是邹光龙的人,三文钱只带着画龙一个人前往,人群闪开一条道,邹光龙坐在一把大椅子上,端着一个紫砂壶吸溜溜的喝茶。
  
  邹光龙说:“自己送上门的啊。”
   三文钱说:“敢来,就不怕你。”
   邹光龙说:“信不信,现在就砍死你。”
   三文钱说:“我已经打听清楚了,你是黑龙江鸡西人,上面有个哥哥,下面有个卖假烟的妹妹,你媳妇和你离婚了,带着孩子住在远华路16号,你从小跟着你哥哥长大,10岁时来的广州……”
   邹光龙摔了手里的紫砂壶:“你在威胁我?”
   三文钱说:“我已经老了,就想做点小生意,咱俩斗下去,都没什么好果子。”
   邹光龙说:“小生意?广州有一半以上的毒品都是你卖的,你这老家伙,打个110就能把你弄进去。”
   三文钱说:“警察也得讲证据。”
   邹光龙歪着头想了一会,他并不惧怕三文钱,使他感到担心的是那三个从东北来的年轻人,他也意识到双方无休止的拼杀下去,最后肯定是两败俱伤。
  邹光龙看着画龙说:“听说你很能打?”
   画龙不说话,也看着他。
   邹光龙说:“我有个朋友,叫黑皮,也很能打,这样吧,你俩打一架。”
   画龙问:“怎么打?”
   邹光龙说:“找个地方,不用武器,什么刀子啊,棍子啊,都别用,脱光衣服打,也不讲什么规则,敢不敢打?”
   三文钱说:“赢了,咋讲?”
   邹光龙说:“你们赢了,这事就到此为止,以后咱井水不犯河水。”
   三文钱说:“要是输了呢?”
   邹光龙说:“输了,你们滚出广州。”
   三文钱冷笑一声。
   画龙说:“黑皮是谁?”
   邹光龙说:“打黑市拳的。”
   画龙说,“哦,我打。”
  
  三十八章 黑市拳
  
  所谓黑市拳,不是专指一种拳赛,而是泛指那些未经过批准许可的非法地下格斗比赛。
  
   在内蒙古,有集市的地方就有摔交比赛,只要胆子大不怕死,任何人都可以上场,输的人通常会摔断脖子,扭断胳膊,被担架抬着下场。
  
   在陕西尉县,有两个村子,民风剽悍,为了争夺煤矿,爆发过多次大规模的械斗,他们从89年打到92年,后来经过商议,两个村子各推荐出一个能打架的人,生死自负,胜方拥有一年的煤矿开采权。比赛时,邻近村子的人都跑来观看,就连白发苍苍的老奶奶也会振臂加油,有时他们去外地聘请高手,高手被打死就扔进河里,在河的下游,有个割草的农民去河边洗脸,曾经看到一个人在河底对着他笑。
  
   在峨眉山下抱佛寺,每隔两年,少林、武当、峨眉三大门派都会派人举行比赛,这种比赛是不公开的。抱佛寺的月季花名闻天下,人们在月季花丛之上搭起了一个高台,从95年开始,民间各种高手也来此切磋武艺,谭腿传人金过夫蝉联三届擂主,台湾咏春拳门人被人打成残废,98年,一只蜜蜂蛰了一个和尚的头,由于比赛并未结束,他捂着头弯腰时,被对手用膝盖顶到面门,当场死亡。
  
   中国是徒手格斗技术的大国,中国武术源远流长。
  雍正四年,清廷下了一道“禁武令”圣旨,禁止民间人士佩戴刀剑行走,禁止百姓拳斗,禁止擂台竞技,违者按律重处,擂台死亡以杀人论罪,甚至连街头角抵之戏耍都被禁绝。
  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中国可以说被迫打了几百年的“黑市拳”。
  
   从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开始,有一些港澳东南亚的赌场老板开始介入国内的黑市拳赌博,在此之前国内的黑市拳基本上全是游击队类型和私人俱乐部类型。他们开始组织更大型的比赛,吸纳更多的赌注,一些拳手也被他们带到国外打拳。
  
   黑市拳的特点是没有规则,没有裁判。这也是世界上KO率最高的格斗比赛,负者不死也是残废,最轻的也是被击昏,失去抵抗能力。
   黑市拳是真正的“无限制格斗”,除了不能使用武器,参赛者可以用任意方式击打对手。越是残忍的方式越受到鼓励,正因为这样,黑市拳才能调起满足人们渴望刺激的欲望。
  
  在黑市拳赛中伤亡情况极为普遍。顶级比赛中,几乎每场比赛都有人受重伤,死亡率也很高。一旦走上了拳台,就只有两种选择:将对手打死打残,或被对手打死打残。比赛没有时间限制,没有中途休息,这种比赛相当残忍血腥,用一种最极端的方式展示着他们惊人的能量和潜力。
  
   国内的一些散打高手,他们一登上领奖台时,就被黑白两道盯住。国家希望他们为社会出力,于是他们中间出现了像杨建芳这样的优秀警察;黑社会也想利用他们,于是出现了徐化昂这样的杀手。世界散打冠军乔立夫绑架谋杀香港富豪,这也说明正规的散打比赛并没有多少奖金,而黑市拳赛巨额的酬报是很多人愿意参加的原因。
  
   黑市拳手都有着赌徒的心理。
  
  虽然很多人对黑市拳手极度凶狠的攻击和对生命的蔑视感到反感,但更多的人对此热血沸腾。格斗的刺激程度远远高于其他竞技。无限制格斗带来的刺激超过散打、摔交、柔道甚至K-1、UFC的刺激。黑市拳的观众大多是有钱人,狂热赌徒都是富豪商甲,他们下注赌拳手的输赢,常常是一掷千金,澳门的黑市拳赛赌金大多高达1000多万以上。揭阳市六合彩泛滥,江苏南通的赌徒斗蛐蛐,宜昌西坝的赌徒斗狗,买足彩的人看着球滚来滚去都觉得刺激,更何况是看两个一身肌肉的男人进行殊死搏杀。
  
  三十九章 无限制格斗
  
  画龙和黑皮的决战在一处废弃的建筑工地展开,工地上有一个干涸的游泳池,四十多辆助威的轿车将游泳池围成一个大圈,在强烈的车灯照射下,夜晚如同白昼。
  赌场老板从几天前就开盘坐庄,吸纳赌金,大多数人将赌注押在了黑皮身上,因为黑皮参加过多次黑市拳赛,他的格斗纯粹是要把人置于死地,也就是说,他的格斗技术等于杀人技术。
  画龙和黑皮站在游泳池的两端,两个人都赤裸着身子,一丝不挂的原因是为了防止他们携带武器,这是个有趣的画面,他们并不是来游泳的,因为那游泳池没有水。
  
  观众的情绪都非常激动,开始大吼大叫,“黑皮踢死他”“打爆他”“把他的屎打出来”。
  
  高飞对画龙说,“你有把握吗?”
  画龙摇摇头。
  三文钱给画龙点着一支烟,说,“好好打,你会赢的。”
  画龙点点头。
  
  赌场老板吹响了一个哨子,尖利的声音划破夜空,比赛开始了。
  
  这场比赛,有两个裁判:上帝和死神!
  
  黑皮一个漂亮的侧空翻跳下游泳池,稳稳的落在水泥地上,获得观众的喝彩。他握着拳头,象疯子一样大吼了一声,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气势十分骇人,其实这也是一种心理战术,借此来震慑对方,让对手感到紧张,在气势上先声夺人。
  
  画龙叼着一根烟,慢吞吞的从台阶上走下来。
  
  双方越走越近,周围的观众屏住呼吸,画龙已经看到了黑皮眼中的杀气,很多格斗者认为杀气可有可无,其实不然。杀气可以加强意念。同样一拳,滞留意念和穿透意念的伤害是完全不同的。
  
   在众人的目光中,两个人已经走到游泳池的中间位置。
  
   画龙先出手了,他将手中的香烟向黑皮一弹,黑皮躲过,画龙一记迅猛凌厉的低鞭腿踢向黑皮,黑皮提膝护裆,对脚时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听得人头皮发麻。提膝护裆是泰拳的基本动作,提膝可以挡住大部分的下盘攻击,前提是腿骨够硬。这是双方的第一次试探性较量,两人都意识到对方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强大,画龙已经判断出黑皮所练习的是泰拳,黑皮也感觉到了画龙鞭腿的威力。
  
  两个人的脚背上都有一层厚厚的茧子。
  
  黑皮也使用了一招低鞭腿,画龙躲过,一旦被踢中裆部,那么也就意味着比赛结束。
  
  在正规比赛中,很多人喜欢用高鞭腿,高鞭速度慢,距离长,容易被对手躲过,在实战中,低鞭腿是最理想的,距离短,速度快,即隐蔽又能造成伤害,踢人裤裆也许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是是最实用的。
  
  双方处与胶着状态。
  
  画龙左臂自然下垂,放松,自由摆动,右手做绞肘式防御,这也是散手技的防守式。黑皮发动了一轮进攻,他的进攻是立体式的,拳,脚,肘,膝,以惊人的速度挥舞,一点也不吝惜体力,泰拳以凶狠著称,进攻即防守。画龙一边后退一边以咏春拳的勾离手防御黑皮的直拳和勾拳,大臂平举小臂划弧,配以水人桩功力,弧线化解对方的攻击。腿法是泰拳最主要的重击武器,训练方法也非常独特,踢树干就是其中最著名的一项,例如泰拳王亚披勒每天踢树干两千次。面对黑皮威力极大的腿法,画龙硬碰硬时显得略占下风,只好腾挪躲闪。在近身贴打中,画龙用太极散手闪开一个空挡,太极的原理是撑不住就把力的方向改变让对方过去。他所擅长的散打中的近身摔,比如抱腿摔,根本用不上,因为任何一种摔法都可能导致对方冲膝击脸,肘击后脑。泰拳的膝法和肘击并不丰富,但绝对是杀伤力最大的,泰拳王迪希兰曾连续用膝法KO了九位缅甸拳王,K-1冠军瑞米.本加斯基号称“铁膝王”,他的重膝力量达到1700 磅。
  
  一轮攻击过后,画龙由守为攻,使出了他的绝招——侧身垫步腾空侧踹。在他从事武警教官的10年中,这一招他每天都反复练习,他自信中国能抵挡住他侧踹的不超过5个人。惊人的爆发力排山倒海般击中黑皮胸部,然而黑皮只是踉跄后退了几步,并没有摔倒在地,黑皮惊人的挡击打能力让画龙感到吃惊。画龙抢步上前,瞬间踢出两脚,黑皮使出一招旋风肘,逼退画龙。
  
  双方又转为防守阶段,借此恢复体力。
  
  画龙意识到站立式格斗自己很难取胜,所以想转变成地面格斗,他冒险使用了一招极真空手道中的舍身踢, 也叫光速回蹴或大回环踢,这招和跆拳道中的腾空后旋腿很像,其实这样具有观赏性的招数,在实战中往往是送死。果然,黑皮轻易的躲开了,画龙踢空摔在了地上。
  
  黑皮一个侧扑,扑在画龙身上。画龙迅速旋转做翻身动作,使用擒拿技法,抓住对方脚腕,拧住,反其关节,同时右腿后蹬使对方失去重心,两手抱牢,完成转身,形成十字固锁,这也是地面终极技。巴西人格雷西多次获得世界终极格斗大赛UFC冠军,他使用的就是关节技、绞技等地面格斗技术。
  
  画龙基本上控制了局势,他锁住黑皮的脚腕,以自己的腿为支点,用力的向下一扳,黑皮惨痛一声,感到自己的腿要断了。黑皮已经失去了战斗力,用手连连拍地求饶。画龙紧紧拧住黑皮的脚腕关节,侧身,一手从胯下抱住对方,扛在肩上,他对黑皮悄悄的说:
  
  “你要是不想死,你就装死。”
  
  然后画龙使用美式摔角中的背后过肩摔,身体后翻,凌空而起,摔的过程中身体向地面旋转,使对方的头部栽向地面,借助坚硬的地面和自身的力量给对手重创,这也是摔法中的必杀技。
  
  画龙并不想杀死黑皮,有心放他一马,所以在摔的过程中,他没有使黑皮的头部撞击地面而是背部触地。
  
  观众看到画龙将黑皮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三文钱高飞等人欢呼起来。
  
  画龙站起来,黑皮躺在了地上,如果黑皮装死或者装昏,比赛也就结束了,但是这个卑鄙的家伙并不领情,他用另一只没有受伤的脚用力揣向画龙的脚踝,画龙豪无防备,失去重心,一倒地就被黑皮勒住了脖子。
  
  画龙立刻感到呼吸困难,他用拳击打黑皮的头,越挣扎黑皮勒的越紧。
  医学已经证明,一个上吊的人,只需要1分半钟,就会手脚不听使唤,慢慢失去知觉。上吊而死的人不仅舌头会吐出来,有的还会大便失禁拉一裤裆,有的下身勃起瞬间射精。
  
  画龙此刻的意识就有些不清晰了,有种想大便的感觉。他的眼球暴突却视线模糊,他觉的自己快要坚持不住了。
  
  这时,他隐约看到身边的地上有一个红点,原来是他扔的那个烟头,烟头快要燃尽了,并未熄灭,在风里一亮一亮的,画龙用手捏起来,将灼热的烟头按在黑皮的腋窝里,黑皮痛的松开了手。
  
  人的命运有时会因为一些细小的事物而发生转折,例如,一句话,一个眼神,一面墙,一个烟头。
  
  画龙摆脱控制,站了起来,黑皮的脚刚才被画龙扭伤了,这使他非常被动,在后面的对抗中完全失去了反击的能力,画龙很快就结束了战斗,以一记右摆拳重重地击在黑皮的太阳穴上。
  
  黑皮昏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也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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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19: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章 鬼楼
  
   每一幢破旧的楼都发生过很多故事。
  
   在松花江的河道狭窄处,紫藤在岸边乱窜,往往越过河流,架起一座座花桥。在云南宾川县有一条公路,野蔷薇在路两边爬上树的枝头,在道路上空形成很多个漂亮的拱顶和拱门。在广州三元里有两幢楼,楼下各有一个垃圾堆,垃圾堆里疯长的爬墙虎攀缘上墙壁,沿着两幢楼之间的电线握手相交,成为一道绿色的瀑布,瀑布中还有牵牛花和葡萄,行人走过时往往要用手拨开垂下来的枝蔓。
  一个走亲戚的外地人对此啧啧称奇,他说,“太漂亮了。”
  亲戚说,“你不知道。”
  外地人问,“不知道什么?”
  亲戚指指左边的那幢楼说,“楼里闹鬼!”
  
   92年,常常有蛇从楼道里爬出来,当时这里住着一个贩蛇的人。
  94年,如果有人在深夜路过,会听到楼里传来咳嗽声以及婴儿的哭声还有嘘嘘的声音,那是刺猬、猫、穿山甲发出来的,这些也是用来贩卖的,广州人喜欢吃一些希奇古怪的东西。
  
   楼道很窄很黑,即使在白天,给人的感觉也是阴森恐怖,居住在这里的大多是外地来的出租户,98年,有两个人租了六楼东边的房子,但是细心的邻居只看到了其中一个人,另一个人自从进了房子后就没走出来过。
   只过了半个月,那个人就退房了,又搬进来两个男学生。
  
   搬进来的当天夜里,很黑,周围都很安静,一个学生做恶梦,醒了,睁开眼看见在离床不远的椅子上坐了一个黑影,仔细看竟然是个人。他吓坏了,急忙起身打开灯,黑影不见了。另一个学生也醒了,揉揉眼睛问干嘛不睡觉,学生就说看见了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另一个学生骂他神经病,哪有什么人,连个鬼影都没有。这个学生也怀疑是自己看错了,于是关了灯继续睡。然而他睡不着,闭上眼睛老是想着那个黑影,最后实在忍不住睁开眼睛往那椅子上望了一眼,那黑影又坐在了那里,似乎还在动,他壮了壮胆,坐起来看,终于看清了,离自己不远的椅子上坐着一个人,但是看不清那人的脸,只能分辨出是个男的,这时候他觉得自己头皮发麻,直觉告诉他,这个黑影不是人,应该是鬼! 他大力的推醒同伴,同伴十分生气,准备破口大骂,但是看到他那张因惊恐而扭曲的脸的时候,同伴也意识到了什么,拉亮灯之后椅子上的人影就不见了。
  第二天,他们找到房东,告诉他房子不租了。
  
  学生走后,又搬进来一个菜贩子,菜贩子在夜里也遇到了很多奇怪的事。厨房的水龙头常常自动打开,房顶上有时会听到异样的响声,就象玻璃球落在地面上的声音。有一天他在睡梦中,感觉从床下伸出一只冷冰冰的手,摸他的脸。他不堪忍受,只好退房。这一系列奇怪的事,使房东报了警。
  
  警察不相信这些邪乎的事,房东几次三番要求调查,要不他的房子就没法出租了,警察只好去那房间查看。他们用鲁米诺荧光显色,发现在黑暗中,地面得血点像银河一样散开着,青白色的血迹一览无余,很明显,这间房子里发生过凶杀案。
  
  房间里有一股臭味,因为当时是冬天,臭味并不是很浓,一个警察觉的是床底下的那双鞋发出的味道,但是那鞋是一双新鞋,警察意识到了什么,马上决定把床翻过来看看。
  
  床一翻过来——赫然发现一具男性尸体,被绑在了床底!
  
  孙明少把尸体藏在沙发里,杨合滔把尸体冻在冰箱里,朱玉把尸体砌在墙壁里,宫润焙把尸体埋在粪坑里。有些藏尸方式并不高明,绑在床底的那具尸体经过警方调查确认了身份,他是一个被通缉的逃犯,95年任河北邯郸某银行金库管理员,与另一位管理员窃款外逃,而后发生矛盾被同伙杀害。
  
  过了一年,大家已经淡忘了这件事,有一对做生意的夫妇,带着两个孩子,住进了这里。
  一个女孩16岁,一个男孩只有3岁。这对夫妇很勤快,每天天不亮就去贩卖蔬菜,后来卖水果,一年下来,也发了点小财。女孩在一家包子店打工,很少回家。那个男孩,不爱说话,样子有些呆傻,尤其是他的脸非常苍白,还泛着青灰色,就象是死人的脸。
  
  有一段时间,夫妇二人一连几天都没有出门,平时这两口子都是早出晚归,这使邻居感到非常奇怪。
  
  对面楼上住着一个高二的学生,他唯一的爱好就是用高倍望远镜偷窥附近的楼层,在一个月光皎洁的夜晚,他看到一个毛骨悚然的画面,对面楼上一个男人吊死在房间里,一个小男孩抓着他的腿往墙上撞。
  
  警察使用切割机打开防盗门,一股熏人的臭味扑鼻而来,夫妇二人死在房间里,现场惨不忍睹,女人是被斧子砍死的,墙壁上溅满了血,尸体横躺在地板上。男人吊死在窗前,身体已经腐烂,密密麻麻爬着蛆,甚至嘴里,眼睛里,耳朵里,也有蛆爬进爬出。警方很快查明,男人杀了妻子,然后自杀,然而杀人动机却始终没有调查清楚。使警方感到恐怖的并不是凶杀现场,而是那个孩子,那个三岁的孩子,以为爸爸妈妈睡着了,就在他们的尸体身边,吃些小饼干,喝凉水,自己和玩具玩,和死去的爸爸妈妈说话,大哭,哭的嗓子哑了,孩子就这样生活了三天。
  
  孩子的天真无邪与凶杀现场的残忍血腥形成恐怖的对比,这个孩子怎么能理解周围的一切,他如何面对这巨大的永远的阴影,他会怎么面对这个悲剧,将来又如何接受?
  
  从那天开始,孩子就不说话了,在外人面前成为了一个哑巴,姐姐把他送到了全托幼儿园,周末接他回来,只有在姐姐面前,他才会简单的交谈几句。
  
  因为六楼东户发生过两起耸人听闻的凶杀案,所以西户一直没有人敢来出租。2000年10月20日,对面楼上那个喜欢偷窥的学生用望远镜看到,有4个人搬进了六楼西户,其中一个人有两个头,后来学生仔细观察到那个“头”只是个大瘤子。
  
   这四个人是:三文钱、寒少爷、高飞、画龙。
  
  第四十一章 对话
  
   画龙:“这地方安全吗?”
  三文钱:“对门刚死过人,一个男的把一个女的砍死了,用斧子,男的上吊了。”
  高飞:“浑身都是蛆。”
  寒少爷:“听说,警察出来后都蹲在楼道里,哇哇的吐。”
  寒少爷:“楼下的几个出租户都搬走了。”
  三文钱:“这幢破楼是空的,对门的邻居就剩下个女孩,星期六才会回来。”
   画龙:“大怪怎样了?”
  三文钱:“还在医院,他的脸没有那么大了。”
  画龙:“万一,周光龙去找麻烦呢?”
  高飞:“炮子的那三个小兄弟在那看着呢。”
  三文钱:“让他们回东北吧。”
  画龙:“炮子是谁?”
  三文钱:“你问的太多了。”
  高飞:“今天告诉你,明天你可能就没命。”
  画龙:“还有个问题,你咋叫这名?”
  三文钱从兜里拿出几个硬币,把它们依次抛向天空,两手交替,再接住硬币。
  三文钱:“我以前扔刀子和火把,那时我们有一个马戏团。”
  高飞: “山爷也是。”
  三文钱:“山牙是训兽的,耍猴的,三条腿的鸡,五条腿的羊,都归他管。”
  三文钱:“他有一条假腿,有一次下雨,他的假腿上长出了蘑菇。”
  三文钱:“他还训过一只松鼠,后来,那松鼠上吊了。”
  画龙:“松鼠也会上吊?”
  三文钱:“吊死在两根树叉上。”
  高飞:“说到这里,我倒是想问问你。”
  画龙:“什么?”
  高飞:“你怎么不杀了黑皮?”
  画龙:“不想。”
  高飞:“你不会是警察派来的吧?”
  画龙:“有我这么拼命的警察吗?黑皮差点把我勒死。”
  高飞: “有,我以前见过一个,他叫周兴兴。”
  
  第四十二章 一见钟情
  
   楼下有几株向日葵,如果下雨,如果在黄昏下雨,向日葵会耷拉着头,大叶子滴着水。
  
  2000年10月,一个女孩从向日葵旁边走过,一个男孩站在楼下,女孩抬起眼睛看了男孩一眼,他们两个人的目光碰在一起了。
  
   这个男孩就是寒少爷,在此之前,他的目光从来都不停留在别人的眼睛上。他一直是低着头的,因为脖子上有个大瘤子,年轻的姑娘们见他走过,常常好奇的回头看他,他连忙避开,心情万分颓丧,他长的丑,从来不笑,人们甚至分辨不出他的年龄,其实他只有十七岁。这个性情孤僻的男孩, 多年来一直与世隔绝的生活,做任何事都有一种鬼头鬼脑的谨慎态度,然而这一次,女孩看了他一眼,那目光象闪电一样击中了他,他显得格外腼腆,立刻垂下了头。
  
   女孩是寒少爷对门的邻居,她的母亲死于凶杀,她的父亲死于自杀。
  
   哪个人的爱情不是从最初的那一瞥开始的呢?爱情往往开始于见面的第一眼,一见钟情是唯一真诚的爱情,稍有犹豫就不是了。
  
   寒少爷回到屋子里,他感到自己非常丑陋,脖子上的那个瘤子使他羞惭满面,自卑的厉害。晚上,他躺在床上,无数次的睁开眼睛看窗外的黑夜,他自言自语说,她可真漂亮啊!
  
   一个星期之后,他费尽心机,制造了一个擦肩而过的瞬间,他低着头,慢吞吞的走在楼道里,倾听着女孩上楼的脚步声,感到自己的心快要跳出来了。就这样,一点点的接近了完美与纯洁,他闻到了淡淡的香味,女孩刚洗完头发,那使人头晕欲醉的香味,也是一种沁人心脾的毒气,他感觉一个花园和他擦肩而过。他看到那女孩的鞋底很厚,泡沫做的,这种鞋在当时非常流行。他甚至认为自己不配有这种幸福,从生下来被扔在垃圾箱的那一天起,被压抑了的心,无法向外扩展,便向内生长,无法开放,便钻向深处,经历过那么多苦难,生活在一个黑洞里,这黑洞就是他自己的内心。他受尽了人间的一切苦,鬼魂刚刚隐没的黑暗深处因为那一瞥而栽满了花卉。
  
  楼房很旧了,屋檐下有一些巢,大片大片的麻雀飞走又飞回来。
  
   寒少爷走到楼下,十七年来,他生平第一次听到了鸟叫,以前鸟叫的声音是无法进入他的内心的,他也是突然发现月光映照的每一片落叶上都有很多露珠,每个露珠里都有一个晶莹的星星。
  
  恋爱中的人低下头也可以看到天上的星辰。
  
   又过了一个星期,寒少爷开始跟踪心上人,他装作散步的样子,平时他都是在下雨的日子穿上雨衣出去散步,雨衣不仅能遮挡住他脖子上的肿瘤,更能给他一种安全感。
  
   那女孩是个卖包子的。
  
   附近上了年纪的老年人还能记起那家装修豪华的包子店的前身是一个茅草棚,老板是个开封人,祖传的灌汤包制作手艺使他发家致富。那个路边的包子店对寒少爷来说似乎洒满了蓝色的光辉。他越往前走,脚步也就越慢,犹豫几次,他会失去勇气,突然转身走回来,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然后懊悔,鼓足勇气,他感到自己再也无法前进了。那种内心的激烈斗争,不亚于一场世界大战,终于,他走进了包子店,显得格外腼腆,他递过钱对女孩说:
  
  “我买包子。”说完,他连耳朵都涨红了,感到心跳的难受。
  “ 是你,”女孩认出了他,这个搬来没多久的邻居,女孩问,“几笼?”
   他伸出四根手指,不敢抬头。女孩把灌汤包装进一个塑料袋,递到他手里,他转身就走。
  “你等等。”女孩叫住他。
  这话仿佛是一个晴天霹雳,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白的象张纸。
  “找你钱。”女孩对他一笑。
  
  这一笑,在他以后的铁窗岁月里久久不能忘怀。
  
  次日凌晨,画龙率领一队武警官兵包围了三文钱所在的那幢楼。他在傍晚找了个借口溜出去,用公用电话向远在北京的指挥部秘密做了汇报,由于三文钱、高飞等人已经怀疑了画龙的卧底身份,指挥部下令广东省公安厅立即实施抓捕。保密工作做的很好,参与抓捕行动的武警是在睡梦中被紧急集合的,有的武警甚至来不及穿裤子,只穿着内裤拿上武器就奔赴指定地点。
  
  核枪实弹的警察守住楼道口,画龙喊开门,隐蔽在楼道里的武警迅速冲入屋内,三文钱和寒少爷束手就擒,高飞从自己的房间里隔着门开了一枪,警察卧倒,这为高飞争取到了一点时间,他用一张书桌顶住门,画龙撞开房门,房间里空无一人,高飞跑了。
  
  我们在上面已经说过,那两幢楼之间的电线上爬满了爬墙虎和葡萄,干枯的葡萄腾和爬墙虎的茎纠缠在一起,形成结实的绳索,高飞跳到阳台上,飞身一跃,抓住葡萄腾,滑到地面,消失在了夜色里。
  
  指挥部从全国调了三位审讯专家,连续数日,三文钱用几百句“不知道”来回答审问。半个月之后,审讯专家告诉三文钱,大怪已经被抓了,并且交代了这几年来贩毒的罪行,无论你说还是不说,最后都得枪毙。审讯专家将一瓶酒和一只烧鸡放在了三文钱面前,“这是你的一个朋友买来给你送行的。”
  “谁?”三文钱问。
  “画龙。”审讯专家回答。
  
  寒少爷面对审讯也是一直沉默,终于有一天,他忍不住了,对审讯人员说,“我全部告诉你们也行,你们得让我见一个人。”
  
  2000年11月21日,一个年轻人走进了一家包子店,他的脖子上有个大瘤子,身后跟着一批押解的警察,店里的食客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慌张的站起来,警察让他们安静,那个年轻人对店里的一个女孩吞吞吐吐的说:
  
  “你不知道……我……我多少有点喜欢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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