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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urzl1979

公主坟~~7楼新整理,14楼未完待续(3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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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24 21:05 | 显示全部楼层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吃饱喝足的洛仙公主仍然是带着那神秘的微笑斜靠在软塌上盯着白夫人,丝毫没有要退席的意思。蓉茗已经不吃不喝地站了大半夜,两条腿又酸又麻,她不知道这位公主今天晚上到底想要玩点什么。
  
  终于,白夫人忍不下去了,她绞尽脑汁想要找个安全的话题打破沉默,看看坐在另一边的清漪和粉淑,她勉强开口说:“公主千岁大驾光临是我白家的福分,今夜就让小女粉淑为公主弹上一曲助兴吧。”
  
  洛仙公主的眼睛一亮,随即笑得眯成了一条线,看起来非常喜欢这个提议。蓉茗心头一沉,她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洛仙公主这一整夜就在等着白夫人这句话。她忧心忡忡地看着惊恐的粉淑,不祥之感越来越浓。粉淑的琴技远不如清漪又胆小怯懦,这一夜已经把她吓成了惊弓之鸟,一会儿弹琴的时候不出错才有鬼。难道公主就是等着这一个机会好开始她的残忍游戏?!
  
  有人取来了古琴架在粉淑面前,粉淑根本不敢伸手,只顾着用眼神向清漪和蓉茗求救。蓉茗急得简直想要给她一个耳光,现在大家都是砧板上的肉,她还想靠谁啊!清漪无奈,只好假借着帮粉淑调琴的样子走过去小声安慰粉淑,“姐姐,莫怕,弹一曲就过去了。你最擅长蝶恋花的,那个又不长,你就弹那个吧。我就站在这儿,就站在你旁边,莫怕,莫怕……。”
  
  听说清漪会陪着她,粉淑的胆子大了些,她颤抖着伸出手开始弹琴。才弹了几个音就出了错,这让她更慌乱,两只手好像已经不再属于她,明明是熟悉到逼着眼睛都能弹下来的曲子却弹得乱七八糟,弹到一半的时候她干脆停下来抽泣起来,洛仙公主看着她抚掌大笑。公主笑了一阵,忽然对白夫人说:“白夫人,我真是非常喜欢两位千金,正巧我有个部下都还没有家室,我就替他求亲吧。”
  
  “公主的部下?”白夫人没想到公主会忽然这么说。
  
  洛仙公主笑得像只小狐狸,她对骆驼招手,“骆驼,过来见过你的岳母大人。”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火堆旁的骆驼身上,显然他对这件事毫不知情,惊讶的程度不亚于蓉茗。火光从下方照在那张无皮的脸,使他看起来更像是个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清漪只看了他一眼就移开视线浑身发抖,粉淑更是吓得晕厥过去。
  
  白夫人早知骆驼就是那个无皮的太监,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公主并没有指明要向谁提亲,正好粉淑是长女,就把她嫁出去吧!想到这里她发自内心地笑起来,对公主说:“谢公主抬爱,正好长女粉淑尚未定亲,和这位公子简直是天作之合。”
  
  “娘~~~~!”清漪不由自主地惊呼出来,她猜到母亲会牺牲姐姐,就像刚才母亲把胆小怯懦的姐姐推出去献艺一样,但她还是无法接受这件事。
  
  “清漪,不得无理。”白夫人气急败坏地阻止清漪为粉淑求情,转过头又是一张笑脸对洛仙公主说:“还请公主恕罪,她们姐妹自幼感情很好,不舍得分开。”说完心里却是一惊,生怕洛仙公主会说,“如果这样,那索性一起嫁过来吧。”
  
  洛仙公主倒是没有那么说,她风情万种地伸了个懒腰,笑着对白夫人说:“夫人,不如先听我讲个故事再来商量这婚事吧。”
  
  夜色下,洛仙公主宛若出谷黄莺的声音柔柔糯糯地在寂静的院子里回响起来,像是一条无形的绳索,在白夫人的身上缠了一道又一道。

  “好巧,这故事里面说的也是一个姓白大户人家。白家有位白老爷,白老爷有个白夫人,两个人是门当户对,但是白夫人的样子生的很普通。白老爷在外面经常招花惹草,只要他不把人带回家,白夫人也都忍了。可就在那么一年,白老爷一个人到山中的别墅纳凉,一个晚上他睡不着到院子里散步,就在院子里遇到了一个绝色佳人。这位美人是凭空出现在白府内院的一棵柳树下的,在月光下好像仙女下凡,白老爷彻底被她迷住了。这位美人在白家别墅里住了几天之后就像来时一样忽然消失的无影无踪,白老爷觉得自己是遇到了神仙,因为女人是出现在柳树下,所以他对别人说他遇到了柳仙。因为这个,他还把那个遇到美人的院子改名为遇仙院,将那个美人曾经住过的院子改名为留凤居。光这样还不够,一年之后,他在外面发现一个和那个美人有几分神思的少女,他不顾妻子的阻挠将少女强行娶回府做了小妾。替身毕竟和真人不同,白老爷很快就厌倦了,开始到外面寻找更相似的女人。早就视小妾为眼中钉的白夫人开始想尽办法凌虐她。就这样过了几年,一直无后的白老爷寻了个偏方用了,就在那一年白夫人和小妾都有了身孕。同样都是要生孩子,白夫人是前呼后拥想尽法子调养,而小妾却是无人问津,连碗鸡汤都是她忠心的丫头从厨房偷来的,时常还会被白夫人找茬欺辱。两个女人先后都生了女儿,小妾的身体本来就虚弱,生下孩子后很快就撒手归西。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这位小妾知道女儿在白家也不会有好日子过,所以她临死前交待丫头办了一件大事。白夫人……,你猜猜看她要丫头干了什么?”
  
  坐在一边的白夫人早已浑身冰凉,她呆滞地问:“她干了什么?”
  
  洛仙公主的眼神今晚第一次落到蓉茗身上,蓉茗身上的汗毛竖了起来,洛仙公主的樱唇轻启,缓缓地说:“她要丫头找机会把自己的孩子和白夫人生的孩子调换过来。”
  
  “什么?!!”白夫人,清漪,和刚刚醒来的粉淑一起惊呼起来。
  
  洛仙公主掩口而笑,轻快地说:“这点子真是好,既保证了亲生女儿的幸福,又报复了虐待她的正室。也巧,她刚过世不久两个孩子就都染了水痘被送到乡下的豆花娘娘庙去住了好久,那个忠心的丫头趁机把孩子给换了过来。从此就可怜了白夫人的亲生女儿,被生母虐待不说,从小就算是被小妾的丫头养大的,亲手调换了孩子的丫头对那个女孩也只有厌恶。本来是她姐姐的女孩成了她的妹妹,被白夫人百般宠爱。还好那姐姐的性情像亲娘,温柔的很,处处照顾妹妹,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这故事是我手下的探子讲给我听的,偏巧府上也性白,我就想了起来。怎么样?白夫人,我这个故事有趣吗?”
  
  白夫人不答话,她的脑袋已经快要爆炸了,她透过篝火的火光仔细端详清漪的脸,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发现清漪长得一点都不像她这个‘样子普通’的亲娘?为什么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清漪的性情一点都不像自己?白夫人眼中的清漪逐渐和那个夺取丈夫宠爱的女人重合,美丽而妖艳,却总是装出天真无辜的样子。
  
  没错!就是那个女人,那个该死的妖精!
  
  清漪在白夫人怨毒的目光中发抖,她带着哭腔轻唤母亲,“娘,娘……。”粉淑呆呆地靠在蓉茗怀里,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姐姐和白夫人。蓉茗急忙对白夫人大声说:“夫人,那不过是一个故事而已啊。”
  
  “住口!这里哪有你插嘴的份!”白夫人对蓉茗咆哮,甚至忘了保持自己的贤淑和端庄。
  
  洛仙公主顽皮地对怒视她的蓉茗眨眨眼,似乎在说:“游戏还没有结束呢。”然后笑着对浑身颤抖不止的白夫人说:“哎呀,故事说完了。咱们接着谈亲事吧,以前我也给骆驼找过几个老婆,可是那些女人在骆驼面前都哭个不停。做妻子的不去努力侍奉丈夫,竟然还敢如此无礼。别说骆驼,我听了都觉得有气,所以我叫骆驼把那些女人都杀了。今天是见两位千金都是贤妻良母的样子,所以才冒昧提亲的,这位粉淑姑娘也不错,就是好像泪水也多了些……。”
  
  洛仙公主停下来等着白夫人说话,白夫人狞笑着说:“公主说的是,粉淑的性子是软弱些,还是把次女清漪许配给这位公子吧。”
  
  清漪眼前一黑,身子软软地歪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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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24 21:06 | 显示全部楼层
<14>
  
  沉睡整一天一夜的白清漪从纷乱的噩梦中挣脱出来,睁开眼正看到蓉茗坐在她床头的矮凳上打瞌睡。清漪轻手轻脚地想要起身,不料一阵眩晕感迎头袭来,她不由得发出一声呻吟,重新栽倒在床上。被吵醒的蓉茗急忙凑过去探视她:“你觉着怎么样?”
  
  “还好,就是这儿一跳一跳的疼,而且一抬头就觉得晕的厉害。”清漪用手指着太阳穴的位置。
  
  蓉茗用手测了她额头的温度,淡淡地笑着说:“没事了,没有发烧。怕是你躺得太久了,我扶你慢慢坐起来吧。”说完她站起来去扶清漪,没想到她坐在矮凳上睡得太久,两条腿都麻了。坐着的时候还没感觉,猛一站起来的话就感到两条腿上好像有千百只蚂蚁在爬在咬,她差点倒在清漪身上。清漪忘了自己的不适,坐起来想要撑住蓉茗,两个都不舒服的人想要互相扶持,最后的结局就是一起倒在床上,一个捂着头哀叫,另一个五官扭曲着用手捶腿。
  
  清漪不满地高叫丫头婆子的名字,一边嘀咕说:“都跑到哪去了?怎么一个个都不见踪影。”
  
  蓉茗愣了一下,无意识地避开清漪的视线,低声说:“她们都在夫人那边伺候呢。”
  
  “噢,也对,公主来了,人手怕是紧得很呢。”清漪莞尔一笑,对蓉茗说:“蓉茗,你怎么不陪着我姐姐?我没事的,你只要照顾好我姐姐就可以了。”
  
  “她已经不需要咱们的照顾了,夫人会照顾她。”蓉茗也觉得自己平淡的口气有点残忍。果然,清漪的神色大变,她扭过头不想让蓉茗看到她的软弱,但是蓉茗还是看到她偷偷拭泪的动作。
  
  两人足足沉默了半柱香的时间,清漪的情绪恢复平静,昨夜发生的事情一件件在脑中重演。和母亲最后投向她的那种充满仇恨的眼神相比,要嫁给那个可怕的无皮太监根本就不算什么了。她幻想着母亲现在和姐姐在一起相亲相爱的情景,心里多少有点妒嫉,“她们会说什么呢?大概是一起声讨二娘和我的罪过吧……。对了,不是二娘,那才是我的亲娘,我是姐姐。”清漪自言自语着。
  
  “你打算怎么办?”蓉茗在清漪昏迷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她要竭尽全力去帮助清漪,至少不要让她走上她这条永远无法解脱的噩梦之路。
  
  清漪自嘲地笑了,茫然地摇摇头对蓉茗说:“我不知道。十几年的亲情和幸福,原来只是南柯一梦。以前我总是以姐姐的保护者自居,说真的……,我对此很骄傲,这让我觉得我自己很能干。梦醒了才发现,其实我比姐姐还要懦弱,以前不过是仗着爹娘的宠爱给我撑腰,我在白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看起来很风光的样子。其实根本不堪一击,没有了爹娘的宠爱,我哪里比得上姐姐?被娘打,被娘骂,爹也不理她,连丫头都瞧不起她,她几乎是一个人长大的。这就是我日后的生活了,原来真的只有掉到这个位置的人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好可怕……,想着就觉得可怕,简直不知道要怎么活下去……。还有那个叫骆驼的太监,哈哈~~~,太监哪!我要嫁给一个太监!哈哈哈哈~~~~~~~~`”
  
  蓉茗漠然地看着清漪伏在大红的绣花缎被上疯狂地笑,笑到嗓子哑得只能发出‘赫赫~~“的声音。她倒了一杯隔夜的清茶给清漪,往日里清漪的房间总是随时都有刚沏好的热茶,灶房里甚至有一口常年不息的炉眼就是给白夫人和清漪滚热水冲茶用的。现在只有一杯冰冷苦涩的茶水被递到清漪面前,就算叫人来沏茶也不会有人理她们,所有的下人都正在努力挽回以前对‘正牌小姐’的怠慢。清漪把茶接到手里只是捧着看着,蓉茗站在一边看着有透明的液体不断滴到茶杯里偶尔溅起微弱的水花。
  
  水滴断了一阵儿,清漪用帕子擦了擦脸,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她要从现在开始习惯这种生活了。可是……,就算是这种生活恐怕都是奢求,洛仙公主比清漪所能想象到的还要可怕,她也会被杀吗?毫无生气的灰色在清漪的眼神中蔓延,往日的灵气和自信被呆滞取代,她像个无心的泥娃娃一样偎坐在床上发呆。蓉茗叹口气,她觉得清漪或许会相信发生在她身上的故事。
  
  “你是不是觉得一死就可以百了?”蓉茗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渐渐变得冰冷起来,好像一具尸体。
  
  “放心吧,我不会寻短见的。”清漪说话的时候没有抬头看蓉茗,似乎在躲避她的目光。
  
  蓉茗下定决心,坐在床边上,将自己的遭遇娓娓道来:“三年前,我也是这么想过,所以我在家中悬梁自尽……”足足说了一个时辰,清漪的眼神从疑惑和惊讶转为惊恐和绝望。最后,蓉茗顿了一下才说:“你可以怪我把灾难引入你家,但我希望你做某种决定之前会好好考虑。”
  
  “若我没有阻止你在河边自尽,若我没有将你带回我家,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是吗?”清漪的眼神空洞。
  
  蓉茗冷冷地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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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24 21:07 | 显示全部楼层
忽然朱嬷嬷推开门冲进来,激动地说“不是!不是!公主本来就是要来这里的,一定是这样!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好多……,到处都是公主的画像。还有个疯女人要杀我,她要杀我……。”
  
  “你是谁?”清漪和蓉茗异口同声地问。
  
  朱嬷嬷步履蹒跚地走到蓉茗面前,她的眼神飘忽不定,里面有着七分惊恐和三分的疯狂。清漪不自觉地躲到蓉茗身后小声说:“她好像是个疯子。”
  
  蓉茗急忙在身后向她摆手,要她不要刺激眼前这个奇怪的女人。朱嬷嬷在屋子里焦躁不安地走来走去,东摸摸西碰碰,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蓉茗忍不住问她。
  
  朱嬷嬷神秘兮兮地小步跑过来把一根手指竖在嘴边上对蓉茗‘嘘~~~~~~’了一声,然后小声在她耳边说:“密室啊!有密室!密室里面都是公主,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公主。”
  
  “你到底在说什么?”蓉茗可以确定眼前的女人真的已经半疯了,她很谨慎地看着朱嬷嬷,生怕她忽然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伤害清漪。
  
  朱嬷嬷咬着指头对蓉茗傻笑:“有很多公主啊,就在密室里,公主一定是来找她们的。嘻嘻嘻~~~~”不等蓉茗答话,她又指着清漪笑着说:“新娘子,新娘子,明晚就有新娘子了,哈哈~~~,呵呵~~~。”
  
  蓉茗无奈地想要把她推出去,可朱嬷嬷却和她玩起了捉迷藏,扭着壮硕的身体在屋子里绕来绕去不肯离开,吵着要找密室里的公主。最后连清漪都爬下床跟蓉茗一起赶朱嬷嬷出去,好不容易两个人合力把她推到门口,门外已经传来嘈杂的人声,可以听出清漪的贴身丫头尖着嗓子说什么很好笑的事情,然后一大群人在门口哄然大笑起来。
  
  门被推开,门里门外的人都愣住了。蓉茗和清漪起床后还没梳洗,又和朱嬷嬷在屋子里折腾了那么久,连着半疯的朱嬷嬷一起都是披头散发衣衫凌乱。两个人一左一右架着朱嬷嬷往外走,朱嬷嬷耍性子往地上坐不肯前行,三个人的样子相当滑稽。粉淑和她身后跟着的一长串丫头婆子从没见过这样的清漪和蓉茗,不由得呆住了。
  
  令清漪和蓉茗惊讶万分地是整个人焕然一新的粉淑,虽然衣服样子没变,但是神采飞扬充满自信的粉淑和昨天那个畏畏缩缩胆小如鼠的女子看起来截然不同。清漪的神色一暗,眼神不安地移开不想去看粉淑‘真正的样子’。
  
  “这是在干什么?”粉淑说话的语气也变了,质高气昂的口吻竟然和平时的白夫人别无二致,眼神里也是原本白夫人看她的轻蔑,现在被她用到了清漪身上。亲眼目睹粉淑变化的蓉茗冷哼了一声,面无表情地看着粉淑说:“一个疯子跑进来了,我们想把她送出去。正好你们过来,如果是白家的就送回她自己的房间,如果她是跟着公主来的就请小姐尽快把她送回那边去吧。”蓉茗在‘小姐’二字上特别顿了一下,意在讽刺粉淑,可粉淑听了只是头抬得更高,似乎还很得意的样子。
  
  “我是来看姐姐的,顺便恭喜她明晚就会和那个太监成亲了。”粉淑假兮兮地用袖口掩口窃笑。
  
  “明白了,还有事吗?清漪才刚醒过来,仍然需要休息。”蓉茗毫不客气地下逐客令,顺便把朱嬷嬷推到粉淑那边。粉淑大惊小怪地尖叫着躲开,后面的丫头婆子们立刻拥过来问长问短。
  
  粉淑享受众人的关注之后才对清漪说:“还有一件事,二娘的贴身丫头喜儿昨夜擅闯公主的房间,当场被侍卫处死了。我娘差点被吓死,若是公主怪罪到白家头上可怎么办?!”
  
  清漪睁着大眼睛看着陌生的粉淑,一言不发。蓉茗不耐烦地将粉淑和那群丫头婆子打发出去,直到人群喧闹的声音完全消失,清漪才忽然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蓉茗不安地站在屋子里,当人群离开之后她才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有人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和清漪。蓉茗把门窗都关得紧紧的,可是那种感觉仍然存在。蓉茗决定跟着自己的本能找下去,她一直走到墙角边一人多高的柜子旁边,视线似乎就是从那里来的。蓉茗迟疑着打开柜子,她尖叫一声向后跳开,正在哭泣的清漪跟着向柜子里望去,下一秒钟,她也跟着尖叫起来。
  
  风情万种的洛仙公主坐在铺着软垫的柜子里,旁边是端着荔枝盘的青蓝,身后站着骆驼。柜子后面的挡板和墙壁都不知何时被人拿掉,露出一个很宽敞的空间。洛仙公主满足地吐掉嘴里的荔枝核,柔美地笑着对蓉茗和清漪说:“其实每个人都是好戏子,站在不一样的台面上就会演出一个不一样的人。很有趣对不对?这出戏接下来会怎么演呢?别让我失望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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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24 21:08 | 显示全部楼层
<15>
  
  因为骆驼已经是第六次娶妻,也算是续弦,所以婚礼被安排在晚上。夜色中,白府四处都是红艳艳的。大红的帷帐,大红的灯笼,为了庆祝骆驼和清漪的婚事,连白府外的军营里都张灯结彩大扮酒席。
  
  蓉茗现在是清漪的陪嫁丫头,因为婚事就在白府举行,没有花轿和迎亲队伍,只待吉时到了便去拜堂。她曾在白天时想要离开白府,刚走出府门三步就被士兵们用刀枪逼了回去。蓉茗自己是不怕死的,若不是担心着清漪,以她的倔脾气一定会和士兵们拼命。
  
  完全没有逃跑的希望……。
  
  时辰到了,蓉茗扶着清漪走到大堂,她能感到清漪的身体在颤抖。大堂外面的院子里摆满酒席,侍卫宫女和白府的家人充当来宾,将大堂围得水泄不通。
  
  完全没有逃跑的希望……。
  
  主持婚礼的是青蓝,她脸上一点喜气都没有,板着脸让新郎新娘拜了天地父母和亲友。清漪的身体是机械性地随指示作出动作,一边的蓉茗眼睛盯着坐在主位上的公主和白夫人,还有白夫人身边笑得奇怪的粉淑。洛仙公主今日身穿一件白色的大袖宫装,头上竟然还带了一朵白色的绢花,活像是来参加葬礼。白夫人哪里在意洛仙公主身上穿了什么?看着清漪因虚弱而摇摇欲坠的身体,白夫人脸上是残忍的快感。对她而言,清漪和死去的二房都欠她太多,竟然害她替别人养了十几年孩子,亏待了可怜的亲生女儿。
  
  三个头磕完了,蓉茗上前想要扶随时都会跌倒的清漪回喜房。洛仙公主忽然娇滴滴地说了一句:“慢些走,这老规矩也改改,别把新娘子一个人丢在房里那么久,就在这儿掀盖头,然后喝交杯酒。”
  
  清漪浑身一震,为何那个女人要如此残忍,定要将她的凄惨展现在所有人面前,她不由自主地抓紧蓉茗的手。蓉茗感到疼痛,痛感从手上传到心里。她本来还想在新娘单独留在喜房这段时间里拼一次,现在最后的后路都被断了。
  
  完全没有逃跑的希望……。
  
  骆驼拿起花青递给她的秤杆,粗鲁地将清漪的盖头挑下,红色的盖头落在地上,好像一朵怒放的大红花。满眼的红色更衬的清漪的脸色白的像纸,她的目光和骆驼的眼神瞬间交汇,骆驼眼中的冰冷和杀气冻结了清漪的身心。
  
  这个男人想要杀死我?!!清漪不由自主地蜷缩到蓉茗身后。
  
  “呵呵……,哎呀,新娘子脸皮也太薄了,羞成这个样子,一会儿洞房的时候岂不是……。”洛仙公主笑着没有继续说下去。有人送上一盘山竹,花青和青蓝走过去剥给公主吃。清漪和蓉茗依偎着站在视线中间,好像一潭死水上漂浮着的两片树叶,随时都有可能被恶臭的液体淹没。
  
  白夫人见公主不再发话,自己站起身来张罗着要清漪和骆驼喝交杯酒吃‘枣生桂子’,粉淑怪怪地笑着端了一盘吉祥果过去对清漪说:“姐姐,是枣生桂子呢,快些吃了讨个吉祥吧。”清漪莫不做声地吃了,看都不看粉淑一眼。
  
  清漪和蓉茗坐在一个酒席上,酒宴正式开始,所有人都大吃大喝起来。清漪坐着不动,她的全副精力都放在忍住泪水上面,蓉茗自己不饿,但是她担心一天一夜没有进食的清漪会支持不住,夹了些菜放进她碗里一定要她吃些。清漪总算是吃了一点,本该可口的菜肴在她嘴里味同嚼蜡。蓉茗也强迫自己吃下不少菜,或许她们还有机会,若是机会来了却没有体力可就糟了。
  
  酒过三巡,白府内外的气氛达到最高点,侍卫们三三五五地走过来向骆驼敬酒,表情活像刚死了爹娘的骆驼默默地一杯杯接着喝。喝得半醉的侍卫们开始挤眉弄眼地拿骆驼开玩笑,有人说:“今天晚上可要好好让新娘子好好瞧瞧太监的好处。”骆驼面无表情地看着说话的人,低头坐在一边的清漪正好能看到骆驼垂在身侧的手,她看到骆驼的手悄悄紧握成拳,然后慢慢松开。清漪的心忽然像是开了一个洞,她抬起头同情地看着骆驼。
  
  他也是个身不由己的可怜人啊……。失去男儿身该是每个内侍无法明言的痛楚,强要一个太监娶妻,对女人来说是做一辈子的活寡妇,但是对那个太监来说更是在他心里血淋淋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她清漪就是那把盐,日后的朝夕相处其实是他们两个人都不得不忍受的酷刑。
  
  敬酒的人散了,骆驼长出一口气坐下来,发现清漪呆呆地看着他,眼神中没有坚冰没有恐惧没有厌恶,却多了一种他无法理解的东西,骆驼和清漪第一次对视。
  
  


作者:aegeankarry  回复日期:2005-5-29 19:04:00  

  刚发现值班士兵会严格控制酒量的蓉茗正在沮丧,一回头却发现新郎新娘正‘含情脉脉’地相望,她不由自主地张大嘴巴瞪着眼睛看着骆驼和清漪。这震惊程度不逊于她第一次发现她是不死之身,蓉茗感到恼火。这感觉活像清漪在背叛她,她怎么能向敌人示好?!她应该痛恨洛仙公主和公主身边的人!就像蓉茗自己一样。可是转念一想,蓉茗开始为自己的孩子气羞愧,既然清漪很难逃掉,那么她和无皮太监之间的关系还是缓和些得好。
  
  洛仙公主也在看着这一幕,她的脸上难得也出现惊讶的神情,连宫女送到她嘴边的果肉都顾不上吃。大堂里另一双惊讶地盯着新郎新娘的眼睛是粉淑的,她的脸色连续变换,看不出在想什么。
  
  武功高强的骆驼迅速发现他已经成为目光的焦点,立刻扭头继续吃饭喝酒,再也不看清漪。清漪红着脸低下头,小口小口吃蓉茗早先夹给她的菜。蓉茗看着骆驼,发现他几次想要偷偷看清漪,眼神刚往这一侧偏离便硬生生的刹住,回到眼前的饭菜上。该喜该悲?蓉茗也不知道。
  
  清漪碗里的菜吃光了,心情大不相同的她开始感到饥饿,她想要伸手夹菜,因为害羞她伸了几次都没伸出去。蓉茗刚想要帮她,骆驼的手臂忽然转向移到清漪面前,筷子上夹着的一堆羊肉在清漪和蓉茗的面前落下,落入清漪的饭碗里。清漪的头差点爆炸,一颗心狂跳不已。恍若梦中的蓉茗死盯着清漪碗里的菜,听到身后传来有人喷茶的声音。
  
  主位上一阵骚动,洛仙公主喝茶的时候忽然喷了出来,呛得猛咳好久。 白夫人和粉淑急忙上前跟着忙碌,洛仙公主慢慢平静下来,她看看骆驼三人的背影又看看白夫人和粉淑,嫣然一笑道:“大喜的日子,我来讲个故事吧。 白夫人可还记得我上次讲的那个白家的故事?”
  
  白夫人脸色大变,僵硬地点点头。蓉茗的脊背上也冒起一股寒气,她没回头,只是小心地听着,屋子里一瞬间安静下来。
  
  洛仙公主看着白夫人,媚眼如丝,红唇轻轻开启:“还是我上次那个故事,上次有些乏了,就把后面那部分随口说了说。咱们这次从小妾死后两个孩子被送入豆花娘娘庙开始讲,小妾的丫头悄悄潜进去将孩子调换之后就离开了。可是她没想到,几年前白老爷曾经迷恋过一个妓女,要纳她为妾。白夫人当时大力反对,甚至叫人划花了那个妓女的脸。白老爷对一个满脸伤疤的女人自然失了兴趣,给她一点银子就把她打发了。变成丑八怪的妓女无法再吸引客人只好离开青楼出家,偏巧就在那个豆花娘娘庙里。两个孩子被调换不久,白夫人到庙里询问情况时被妓女认了出来。仇恨涌上妓女的心头,她冥思苦想几天几夜,终于也想到一个报复白夫人的方法 —— 把孩子调包……。”
  
  “什么?!!”洛仙公主话音未落,白夫人尖叫着从椅子上站起来。
  
  洛仙公主天真地笑着对白夫人摆摆手说:“白夫人你怎么了?不过是一个故事而已。倒是个好故事,那妓女再次调包后,两个孩子就像是打了个转,最后还是回到自己的地方。故事里的白夫人对亲生女儿百般宠爱,对二房的女儿就不那么好了。那姑娘还真可怜,养她的丫头还以为调换成功,所以对主子的亲生女儿不闻不问,却对大夫人的女儿俯首帖耳。哎呀,就这么样地。两个姑娘都长大了,到该娶亲的时候了。这时候一位美丽善良的公主下榻白府别墅,她曾经听过这个故事,所以跑过来看看。公主很喜欢白家的两个小姐,就对白夫人提亲,白夫人当然不想把亲生女儿嫁给一个太监。公主却很喜欢正牌小姐的性子,于是她把故事改了改讲给白夫人听,前面的和白家发生的事情都一样,但是后面妓女第二次调换孩子那部分她没讲。听完故事,白夫人果然决定把亲生女儿嫁给那个太监,还把小妾的女儿当自己的骨肉疼爱起来……。这故事现在就到这儿,说不定还有更有趣的下文呢,到时候我再讲给你。好玩吗?白夫人。”
  
  白夫人脸色铁青,她现在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扑通一声跪倒在洛仙公主面前,狂乱地恳求道:“公主,求求你,告诉我那个故事是真的,那个才是我的女儿??”
  
  “这是同一个故事,只是第一个少讲了一部分而已,所以故事里的白夫人确实是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和一个太监拜堂的。”洛仙公主笑眯眯地看着好像随时会窒息的白夫人。
  
  白夫人坐在地上,看着一身大红坐在骆驼身边茫然地看着她的清漪,再看看不停后退想要逃离她的粉淑,她放声狂笑起来。清漪看着白夫人的表现,她觉得很好笑,泪水却一滴一滴滑落。蓉茗站起来一步步走向洛仙公主,“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讲故事啊,不然多无聊。”洛仙公主嘟起红唇,狡猾地笑着。
  
  一个故事,毁掉三个女人,清漪已经嫁给太监,亲手将女儿推入深渊的白夫人今生都将在悔恨和痛苦中度过,而仍然留在白家的粉淑下场一定也会很凄惨。蓉茗看向已经缩进角落的粉淑,粉淑诡异的表情在蓉茗面前扭曲摇摆,忽然被一片黑暗取代,蓉茗最后的感觉是身体重重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晕死过去……。
  
  冰冷的水拍在脸上,蓉茗慢慢睁开眼睛,朱嬷嬷欣喜地说:“好了,醒了,快点起身吧。”蓉茗在朱嬷嬷的搀扶下爬起来,发现四周一片寂静,喜堂里的人都在睡,有的躺在地上,有的趴在桌上,连洛仙公主都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睡着了。除了她和朱嬷嬷以外,粉淑也清醒着,刚被粉淑用冷水唤醒的清漪带着一脸疑惑挣扎着起身。侧耳倾听,白府内外毫无动静,怕是连府外的士兵都睡着了。
  
  “这是怎么回事?”蓉茗和清漪一前一后提出相同疑问。
  
  粉淑拉着清漪就往外走,嘴里说:“来不及解释了,也不知这迷药能撑多久,咱们路上再说。”清漪挣脱粉淑的手惊讶地问:“要逃走?现在?”
  
  粉淑跺跺脚,“你难不成真是想要嫁给那个太监了吧?就算你想也不成,这件事没那么简单的,那个公主根本就是个疯子,今天说什么你也得跟我走。”
  
  “我是怕连累家里人。”清漪看着倒在地上的白夫人,毕竟是她的亲娘,无论曾经对她多残忍,也都是她的亲娘。若是她们就这么逃了,白家就完了。
  
  “这儿并不是咱们的家,清漪,咱们都不是白家的孩子。”粉淑哽咽起来。


作者:aegeankarry  回复日期:2005-5-29 19:06:00  

  <16>
  
  “姐姐,你说什么啊?哈哈……”清漪慌乱地笑起来,眼神迷茫不堪。
  
  朱嬷嬷扭动壮硕的身躯四处查查看看,想要确定里里外外所有人都睡熟了,然后招呼粉淑带清漪和蓉茗到后门去等她,她自己跑回后院去拿事先打理好的包裹。
  
  清漪根本不动,呆立在大堂里一遍遍问粉淑:“你说什么啊?你说什么啊……?我怎么不是白家的孩子?”粉淑急得跺脚去拖她,清漪死命挣扎不肯离开,她觉得只要一离开就再也回不来了,她就真的永远不是白清漪了。粉淑生怕侍卫们随时会醒来抓住她们四人,哪里有心思去和清漪细讲那来龙去脉?两个丫头都犯了傻,一个是嘴里嘀咕个不停拚死不走,一个是闷头不吭声只顾猛拉。拉扯好久,时间都足够说完一段评书了,两人还是泪流满面地僵持在原地,最后简直快要厮打起来。清漪头上的花钿掉了满地,连喜服上的合欢结都扯落了,粉淑也是狼狈不堪香汗淋漓。
  
  蓉茗在一边盯着沉睡中的洛仙公主,那冰肌雪肤宛若羊脂玉雕,一头长长的乌发斜拖在地面上。虽然蓉茗不懂关于迷药的事情,但她能感觉出这迷药相当厉害,所有人都是在一瞬间失去意识的,就像她自己一样。青蓝和花青晕倒地时手里端着的果盘落下,星星点点的果皮和果核散了满地,有几片竟然大逆不道地落在洛仙公主拖地的长发上。蓉茗看着,看着……,那几片果皮碎屑在她眼前不断扩大。当她回过神的时候,面前不到两掌处就是洛仙公主那如梦似幻地绝美容颜,鼻息间是一股奇异地幽香,手心里似捧着一股轻灵的泉水,冰冷顺滑,隐约有汩汩流动之感。
  
  蓉茗低头一看,她手里捧着的是洛仙公主的长发,根根发丝活像有生命一般躺在蓉茗手里,上面沾着的碎屑早已被蓉茗不知不觉中清理干净了。蓉茗的脑袋好像猛然吹进一股冷风,她打了个激灵,活像要摆脱一条毒蛇一样甩开洛仙公主的长发。沉睡中的洛仙公主隐约露出一个稚气的笑容,卷曲的长睫毛轻颤两下,终究抵不住浓浓的睡意。她像一只家养的猫儿一样向松软的靠垫里偎进去,天真而快活地继续甜美梦乡。
  
  蓉茗的背后已经湿透,她还记得刚才那种熟悉的令她遍体生寒的混沌感。她每次复生之前都是这样一种感觉,浑浑噩噩,犹如行尸走肉。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心里想的,这些全都像是断线的珠子毫无关联。明明看得到,却不知道自己看到的是什么。明明听得到,却好似有层滑腻的东西挡在耳朵和脑子中间,怎么都传不进去。心里什么都明白,却偏偏像个木偶一样随风飘移,整个身子都不受自己控制。
  
  她刚才为什么去帮洛仙公主梳头呢?她不是应该抓起最近的刀子狠狠一刀刺下去给自己报仇,也为民除害吗?
  
  她记得刚才她走过去了,她记得她万般珍惜地将洛仙公主的长发打理干净,唯独不记得为何要这样做。
  
  没关系,至少现在我的身子属于我自己。
  
  杀了她!
  
  杀了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女!!
  
  赵蓉茗先是从一个侍卫腰间抽出一把剑,剑很重,她需要两手才能举起。利剑悬在洛仙公主的脖子上面,灯火从剑上反射到洛仙公主脸上,映出一条小小的彩虹。杀自己易,杀别人却难。赵蓉茗闭起眼睛试了几次,手臂就是无法落下去。眼前是想象中的情景,一片血花,洛仙公主身首异处。
  
  为何没有报复的快感?!只有对鲜血的厌恶!
  
  是兵器太过血腥了吧?那就拿起一个脚踏往洛仙公主头上砸。脚踏的阴影在洛仙公主洁净的近乎透明的皮肤上晃来晃去。一下,只要一下,一下就够了。给大家报仇!蓉茗的眼神又茫然起来,大家是谁呢?为何我想不起任何一个人的样子,眼前只有洛仙公主扭曲的尸体带来的恶心。
  
  脚踏落到一边,赵蓉茗跪在地上呜呜哭泣起来,她做不到,她下不了手。
  
  提着几个大包裹在一边看了很久的朱嬷嬷叹口气,走过去将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蓉茗努力拥在怀里,柔声说:“好了,好姑娘,好姑娘,我知道你是个好姑娘。咱们走吧,快点走得远远的就好了。”
  
  若是平时,蓉茗定会答说:“好姑娘算什么?还不是让人欺负。”然后努力将自己的坚强显示给所有人,她赵蓉茗不是那种受了委屈就躲在一边偷偷落泪的柔弱女子。可她现在很轻易地承认自己的善良,也接受自己的软弱,她抽泣着接过朱嬷嬷手里的包裹,任由眼泪在人前滑落,痛快淋漓,好像这几年背负的噩梦和血腥都随着泪水被冲刷掉了。她每走一步,一些原本模糊阴暗的记忆就鲜活起来。那些帮助过她的人,那些收留过她的人,所有那些倒在血泊中的人。
  
  记忆中的血变成红色,每个逝者都有了五官名姓,蓉茗抽泣着在心里一一道歉:“……对不起,方大叔。对不起,……月双,卢少爷……。对不起,我连累你们。对不起,我不该忘记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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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24 21:09 | 显示全部楼层
把东西分给蓉茗一部分,空出一只手的朱嬷嬷急忙把抱在一起的清漪和粉淑也拉起来。两个女孩在厮打中将继续的所有悲愤和怒火全都发泄干净,乖乖地被朱嬷嬷拉着一起走出去。清漪不再追问她们的身世,回首望向一片狼藉的大厅和倒在地上的白夫人,一切都变得那么陌生,只有紧紧拉着她的那只手才是真实的。粉淑甚至没有回头,这个家从来就不属于她,清漪就是她的一切。她不在意失去白家千金的身份,她不在意失去还算有保障的富裕生活,她只要和她手拉手一起长大的姐妹。
  
  朱嬷嬷走在前面,脸上是和做朱夫人时完全不同的干练和坚毅,她的眼睛在黑夜中如同闪亮的星子。公主的车马是绝对动不得的,她早就趁装疯乱跑的时候冷眼相中白家后面停着的一辆旧马车,外形普普通通绝对不会引人注目。因为早上有人驾车去附近的城里置办婚礼用的酒菜,车还没来得及卸下来,两匹精壮快马静静地在车前吃草料。朱嬷嬷到前面去拉马起身,仍然哭个不停的蓉茗拎着行李爬上去,她不关心朱嬷嬷到底是谁,也不关心这马车要开向何方,她尽情地享受脆弱带来的安宁和轻松。
  
  没有丫头婆子的陪伴,清漪和粉淑互相扶持着爬上马车,来关车门的朱嬷嬷见她们并排蜷缩在一起的样子,忽然笑着说:“我看你们两个肯定是嫡亲的姐妹,真是越看越像,现在看起来好像双生女一般了。”
  
  “真的,我以前就觉得她们长得特别像,现在更像了。”蓉茗悄悄擦掉随泪水倾泻而下的不雅鼻水,囊着鼻子说。
  
  清漪和粉淑同时露出一个快乐的笑容,赵蓉茗的心忽然沉了一下。眼泪不知不觉间止住了,马车已经缓缓开动,蓉茗稍微整理一下外表,用最冷静的声音对粉淑说:“粉淑小姐,你曾经说过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又说你们不是白家的孩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给我和清漪讲一下吗?”
  
  粉淑的神色中有一丝惊恐,有点恢复到她以前畏缩的样子,清漪急忙握住她的手给她鼓劲。粉淑在朱嬷嬷丢上车的几个包裹里翻找片刻,找出一个有点残破的小画轴,和一颗夜明珠。夜明珠给小小的马车带来光亮,在夜明珠幽暗的光线下,粉淑屏气凝神地缓缓打开画轴。
  
  这是一张仿洛神图的画,裙带飘摇,顾盼生姿的凌波仙子踏水而来。若是普通人定会被画中仙子的美貌所吸引,但是马车里的三个女孩却是惊恐地看着画中人那张噩梦般的绝世容颜 —— 洛仙公主。
  
  画中的洛仙公主似乎妖气更浓,三个女孩盯着画看了好久,蓉茗忽然伸手将画卷收起,一颗心狂跳不已。她干涩地问:“这是洛仙公主的画像,你们拿这个干什么?”
  
  粉淑的神志似乎仍然深陷在画中,木然地说:“那不是公主,那是我娘的画。不对,不是我娘,是柳树仙子的画像,我娘生得和她很像。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天晚上,妹妹晕倒了,大家都说我才是娘的女儿,娘抱着我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后来有人说喜儿死了,她毕竟照顾我这么多年,我想去见她。可他们不让我去,娘让我那晚和她一起住。那天晚上我睡不着,想去找喜儿的尸首,到外面去走的时候正好遇到朱婶。她本来在装疯,看到我之后把我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把那画给我,说这是她从咱们家的密室里偷偷带出来的,还有一个簿子,不知是什么人写的。”
  
  粉淑又跑到包裹里翻了一会儿,翻出一个线订的簿子递给蓉茗,蓉茗接过来翻看,发现里面密密麻麻记了很多东西,还标有日子,看起来是什么人的日记。见字如阅人,此人的字迹刚劲有力,但又透着一股娟秀儒雅之气,赵蓉茗的眼前出现一个一身铮铮铁骨的书生形象。她翻了半天,里面有即兴写下的诗词歌赋,有符咒一样的标记,夜明珠的光线毕竟比不上日光,马车又摇晃的利害,她放下簿子揉揉眼睛。
  
  粉淑明白她现在什么也看不了,旁边还有瞪着大眼睛等下文的清漪,她轻轻嗓子继续说下去:“我也是偷着看了一夜,前面的乱七八糟看不懂,后面有几天忽然看到那人写的字。上面说……,上面说我爹……,不是,是白老爷雀占鹰巢,所以他也要如此法报复白老爷。所以他将自己的两个女儿和白老爷一妻一妾的两个女儿调换过来。那说的应该就是我和清漪了。”
  
  这是清漪和蓉茗第三次听到调换孩子的事情,两个人全都本能地皱眉。蓉茗看着手里的簿子,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对这两个少经世事的女孩说。首先是这簿子到底是何人所写?怎么会在白家的密室里?怎么又会忽然冒出来?这簿子和酷似洛仙公主的柳树仙画像在一起,这画像难道是同一人所画?画上的到底是谁?到现在为止,洛仙公主所说的那两个故事到底是真是假还是个疑问,这个簿子的主人说的话又有多少可信程度?
  
  粉淑心里也明白这事并非那么简单,她紧张地笑着说:“这人说的肯定是真的,你看我和清漪生得这么像,肯定是嫡亲的姐妹。朱婶说那人可能是被我爹……,不是,被白老爷囚禁在那密室里,将我们姐妹调换之后就逃了,所以朱婶说要带我们去找他,找到他就什么都清楚了。”
  
  蓉茗闭上嘴。算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她们今生今世很难再回白家,就让她们觉得白家和她们并无瓜葛吧。但是她还是好心提醒粉淑:“天下之大,去哪里找一个不知相貌不知名姓的人呢?”
  
  “能找得到,他在簿子后面写了,他把家传的两个镯子留给我们姐妹,上面有他的去处。”粉淑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有两个银镯。一只是那夜蓉茗捡起后还给粉淑的,另一只是粉淑偷偷挖出来的。
  
  清漪惊呼一声抓起银镯在手里仔细摸搓,她还以为再也无法找到童年最美好的一段回忆了呢。回想起两个人小时后一起在柳树下许愿,她鼻子一酸靠在粉淑肩膀上嗔怨地说:“你今天怎么那么对我?真是比什么都伤人。”
  
  粉淑急忙伸出双手抱住她带着哭腔说:“我也不想啊。可是若我还是和你那么要好的话,公主和娘亲都会留心我放你走的。哪里还有机会和朱婶一起下药啊。对不起清漪,以后再也不会了~~~~。”
  
  两个女孩抱头痛哭起来,蓉茗向后靠去,无力地盯着手中的簿子,她的麻烦似乎越来越多了。
  
  不知白家会怎样?
  
  马车迅速冲下山,没有走官道,而是顺着一条浅浅的小溪往下游猛奔。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关系着四个人的性命,虽说那关外常被用来迷大牲畜的迷药应该能坚持一夜,朱嬷嬷仍然不敢怠慢,拼命打马前行。朱大户家在关外有一个牧场,朱夫人曾经最喜欢骑马驾车,所以今夜的车夫做的得心应手。幸好两匹马也都相当出色,体力速度都可称得上是千里良驹,马车如疾风迅雷一般远离白家的山林。
  
  清漪和粉淑哭累了,窝在一起迷迷糊糊睡去。蓉茗心事重重睡不着,她推开小窗,从缝隙里看星空。夜风吹在脸上,将流下的泪吹干,她忽然开心起来。这次和以前比简直是太好了,就算白家剩下的人被没门,至少朱嬷嬷清漪还有粉淑和她一起逃出来了,身后应该没有追兵和探子,若是她们躲藏的好,说不定这三个人能躲过此劫。
  
  她笑着轻轻关上小窗准备睡觉,窗缝合闭的时候,她似乎看到一只大鸟在夜空中掠过,好像是一只雄鹰。蓉茗带着笑容躺下,她现在也像一只鸟儿一样自由了。
  
  白家别墅内外仍然是一片寂静,偶尔会传来几声鼻酣。洛仙公主仍然在椅子上香甜地睡着,丝毫不知刚才有一把剑和一个脚踏曾经在她美丽的头顶犹豫好久。
  
  一个身穿青色儒衫的高大男子缓缓穿过东倒西歪的侍卫和白家下人一直走到大堂上,他驻足凝视洛仙公主的睡脸,一直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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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24 21:10 | 显示全部楼层
<17>
  
  男人静静地抱着洛仙公主直到天色渐明,他忽然笑着说:“醒了就把眼睛睁开嘛,可怜我这个老头子抱得很辛苦啊。”
  
  洛仙公主的脸上添了一抹红晕,她仍然紧闭双眼,皱起鼻子低声说:“我现在是不是很丑?是不是浑身脏兮兮的?”
  
  “怎么会呢?还是和你娘一样美。”男人把洛仙公主轻轻扶起来。洛仙公主睁开眼睛有点不满地说:“娘,又是我娘,干吗总把我和娘在一块比?”
  
  男人点点头笑着说:“好,不和娘比,冥儿自己就很美。”
  
  洛仙公主忽然发起脾气,跳下男子的膝盖在他面前跳脚大叫:“不要总是把我当小孩子哄,我已经不是小孩了,你根本就觉得我比不上娘,你觉得这世上谁都比不上娘。除了那个又丑又笨的贱女人……”
  
  男人好像一只狩猎中的豹子,一眨眼之间已经站起身一只手卡住洛仙公主的脖子,洛仙公主的声音消失在喉咙口,脖子上火辣辣。她的眼睛里泪花滚滚,但是仍然瞪着眼前的男人,只要他一松手,她就会继续说下去。男人仍然在微笑,好像这是他唯一的表情,而真正的喜怒哀乐都在他的眼睛里。现在,他的眼中是三九寒冬,男人的声音柔柔的,像哄孩子一样对洛仙公主说:“冥儿怎么能这样说舅母呢?这可不是乖孩子,舅舅不喜欢哦。”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洛仙公主仍然倔强地瞪着大眼睛,泪水在眼眶里转来转去,就是不肯落下来。男人叹口气,手下加大力气,洛仙公主的脸色由涨红转向青紫,男人轻声说:“好倔的孩子,你娘可不是这样。哈哈……,倒是和我有点像,所以我的傻冥儿也该知道舅舅的脾气。再过一会儿,你就会死。别怕,被卡死的人自然是要失禁的,你想忍也忍不住。放心,舅舅会让你最贴身的宫女帮你换上干净衣服的,然后杀了她们。除了我,没人知道你曾经失禁过。怎么样?是不是已经有东西要流下去了……?”
  
  洛仙公主的倔强随着再也无法控制的失禁感消失,她不能在别人面前作出那么丢脸的事情,那比死更无法忍受。眼泪如开闸的洪水滚滚而下,倔强的神色一扫而空,换上的是小孩子一样可怜兮兮的面孔。男人满意地笑着松开手,洛仙公主跌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大哭。男人怜悯地说:“哎呀,傻孩子,太晚了对不对?叫醒几个宫女帮你换衣衫吧,舅舅今天带了一件百鸟朝凤裙给你,是南疆最巧手的织工用100种鸟的翎毛编出来的。记着以后要乖,舅舅才会疼你。”
  
  洛仙公主抹掉脸上的泪水,仍然不服气地说:“舅舅你自己不是也说她又丑又苯,为何冥儿就说不得?呜呜~~~”
  
  男人点点头,在地上踱步,“她的确很丑,因为和你娘比起来,杨玉环就是只猪,西施也不过是个病秧子。她也的确很苯,因为这世上没人能比得过妙儿的七窍玲珑心。你也可以说她丑她苯,但是你不能说她贱,她是这世上最忠心最贤良的女人。人无完人,美貌、智慧、贤良,任何女人只要能把其中一样达到极致,这世上就没有其他女人有资格笑话她们,因为和她们比起来,世上其他的女人都是垃圾。”
  
  洛仙公主抬头看着男人,委屈地说:“难道我也是垃圾吗?”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颤抖着的洛仙公主,朝阳的光芒在那张笑吟吟的脸上分出光明和阴影,色彩分明的像是一张戏台上的脸谱,他就是那么笑着说:“对,不过冥儿比其他女人强得多,你还是很像你娘的。”
  
  虽然早就料想到会是这种答案,洛仙公主还是气血攻心晕了过去。男人似乎很失望地摇摇头说:“哎呀,真是个孩子。如果是你娘,她一定会笑着说‘垃圾的哥哥自然也是垃圾。’告诉你多少次,笑脸是最好的装饰,所以无论发生什么,你娘都会笑。我也不是强要你去和你娘比,能做到她的九成也就够了,反正这世上再也无人能比得上她的绝代风华。可惜你空有你娘的皮相,却无她的自然雍容。唉……,果然,想要再凑齐三朵绝世名花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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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24 21:11 | 显示全部楼层
他绕开倒在脚下的洛仙公主,闲庭信步般踱步到趴在酒桌上的骆驼身边,骆驼面朝下倒在桌子上,只露出伤痕累累的侧脸。男人笑吟吟地看着骆驼,心里不知在想什么。忽然房梁上有人恭敬地说话:“主人,白家老爷已经到山脚了。”
  
  男人的脸色不变,但眼神扑朔迷离,若是现在大厅里有人刚好醒来见到他的样子,怕是会被冻死过去。他拿起桌上一杯喝剩的凉茶泼到骆驼脸上,骆驼的身体颤动几下,猛然跳起对身边人摆出防卫的架势。当骆驼看清眼前站着男人之后惊讶地收回凝聚在两掌上的内力,单膝点地跪倒,“尊主,您怎么来了?”
  
  “不必多问,最多再过半个时辰药力就会消失,所有人都会醒来。冥儿是气血郁积在心头而晕倒,不用理她,看着她就好。你记着不要让醒来的人乱跑,尤其是不要到后院去,直到响铃为止。若有擅动者杀无赦。”男人说话的速度很慢,好像是每个吐出的字都价值千金。
  
  骆驼沉声应道:“遵命。”
  
  男人笑着点点头背着双手往后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对隐藏在暗处的部下说:“让他把手下留在府外,自己到老地方来见我。”
  
  房上有人应了一声,然后隐约能听到有人在房顶移动脚步。男人无奈地撇嘴,心想回去以后一定要把这小子丢进后山面壁三个月重练轻功。白家的瓦片怕是已经被他踩破一大半,还好这次没有把房顶踩破掉下来砸死人……。刚想到这里,隔壁传来一声闷响和重物落地的声音,男人脸皮轻轻抽动几下,决定把手下面壁的时间加为半年。
  
  他选贴身侍卫的原则是‘顺眼’,顺眼的标准随心情而变化,当初选这个小子的时候是因为他脸上那颗大黑痣的位置和他前任侍卫相似。不过那位前任是当年江湖排名前三的高手,这个靠一颗黑痣上位的小子勉强只能挤入二三流。始终没换掉他是因为看他‘异常可爱’,明明轻功奇差,可就是喜欢蹲在房顶上扮酷。每次看他躺在一堆破瓦中强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就让人想笑,现在有点看腻了,还是丢他去好好修行吧。堂堂武林盟主兼肃清会首席长老的手下竟然如此不济,传出去会笑掉别人大牙的。就像这次到白家之前路过少林寺,和少林长老下棋的时候让这小子去买新蘸的糖葫芦,他回来的时候一口气没接上正好踩塌长老头顶上的那块瓦,高举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不偏不倚落入少林长老的怀中……。想起当时的情景,男子呵呵笑起来,强制侍卫去闭关的念头又打消了。
  
  他的脚悬在遇仙院的门槛上,呆呆地看着两个树桩,怒气在他眼底翻腾。慢慢走进去,在一个树桩旁边蹲下来慢慢抚摸老树的年轮,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他的表情温和起来,思绪回到当年,他和妹妹在两棵树下乘凉,下棋做画吟诗抚琴。
  
  “你回来了。”身边的保镖和小厮被留在府外,白老爷孤身来到遇仙院。
  
  男子优雅地起身对白老爷一笑,“华弟,好久不见。”
  
  白老爷一双因酒色过度而黯淡无光的小眼睛陡然瞪大,眼中是明显的惊讶妒嫉和不甘,眼神不由自主地从上到下打量眼前的男人。他明明较自己年长三岁,也是个已知天命的男人,为何他还能如此意气风发神采轩昂?连自己这个男人都会情不自禁地看到失神。
  
  白老爷涨红了脸,狼狈地避开视线,随即也被地上的两个树桩吸引住。一瞬间,他似乎回到将近二十多年前,第一次和这个男人在垂柳下相遇的情景。
  
  他以为自己看到了下凡的嫡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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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24 21:12 | 显示全部楼层
加一点原作者的注释:
  
抱歉,这一段反复改写好几次,关键是一直在考虑白老爷的性格,他们两兄弟间的关系,还有就是在什么地方开始加入往事,最后定为这个版本。
  
  18>
  
  白家是靠发掘银矿起家,虽然他母亲是扶正的小妾,但他白华是白家三代单传的心肝宝贝,自幼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只除了一件事情不能顺着他的心意,他和其他人一样都不能进入白家在碎封山的别墅。
  
  白家在四处的产业无数,西湖畔有栖荷山庄,泰山顶有望日客栈,甚至连大漠深处都有挂着白家仙鹤标记的绿营居。碎封山根本没有什么风光,最多是离祖宅近些只有一天路程,可是除了围营狩猎就剩下隐世修行这类用途。
  
  白家有专门的猎场,比到荆棘丛生的碎封山去抓兔子强百倍。除非膝盖上坐着美娇娘,白华可是坐不住凳子,怎会跑去那无聊地方生锈发霉。但他从小就闹着要去,一年总要闹上七次八次,这也是每年白老爷会真正和他动气的时候。平时白刘氏会在一边帮儿子说话,一旦白老爷真的发起脾气她会立刻把舵打个一百八十度去让儿子不要任性,待风平浪静之后她又会引诱儿子去试探白老爷的意思。
  
  金山银库里长大的白华毫无危机意识,他一生下来就注定大富大贵,几辈子挥霍不完的财富好像烧手一样能花多少花多少。有一万两银子的马他绝对不骑九千九百九十九两的,有一千两银子的衣服他决不做九百九十九两半的。但是小户人家出身,凭借姿色手段和争气的肚皮好不容易爬上白家正室之位的白刘氏可知道这世界变化有多快。她无法忍受秘密的存在,碎封山别墅被封禁的原因像附骨之蛆,日日夜夜顺着她的脊梁爬上爬下,每次想起就是一阵酥软和心悸。
  
  那里可是藏了一个女人?那女人可有子女?
  
  白刘氏不屈不挠地挑逗儿子去碎封山别墅探险,顺便也作为对白老爷态度的检测。整整将近二十年,白老爷从不让步,碎封山始终是白家的雷池禁地。直到一年冬天,白老爷外出时马踩在暗冰上跌了个四脚朝天,倒霉的白老爷半个身子被马压在下面,还没等送回家就咽气了。
  
  他死前扯着白府大总管指着碎封山的方向说了一句至今没人明白的遗言,“前锋……”
  
  白老爷死后这句遗言被传的熙熙攘攘,有人说白老爷是说碎封山的产业将成为白家商场上打头阵的前锋,但是又说不出碎封山有啥希奇的地方。有人传说白老爷在碎封山的产业是从一个姓钱名风的人手里强取豪夺来的,临死前才开始害怕天理报应,要总管把土地还回去。可这个说法很快被白家的元老不屑地驳倒,碎封山的产业是白老爷上代传下来的,主人姓鲁。于是又有人说白老爷已经悄悄答应把这产业送给一个叫钱锋的人,少说三十多个自称钱锋的人带着各种理由跑来说自己就是白老爷答应过的人,结果全都被大总管赶走。
  
  白老爷声势浩大的葬礼过后,白华追问大总管到底是什么意思,大总管讪笑着连连摇头,“少爷,您说就俩字,老爷当时伤得那么重连字都吐不清,饶我是诸葛亮也猜不出啊!”
  
  “那你可知我爹为何封山?”白华还是疑心大总管没有吐露实情,他记得一次偷听到白老爷和大总管谈论碎封山,言谈间发现大总管绝对知道碎封山的秘密,索性拿这个试探他一下。
  
  大总管脸色垮下来,拱手恳求白华,“少爷,求您别问了。小人在老爷面前发过誓不能讲的,少爷您也千万别破了规矩,老爷绝对是为了你好才这么做的,就一切按老规矩来吧。”
  
  白华对大总管这个答复还算满意,正式把他纳入体己人里面,但大总管的苦口婆心丝毫无法撼动他的好奇。他白老爷去视察白家的产业,谁人敢说个不字?
  
  找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他只带了几个心爱的小厮骑马来到碎封山,山脚下有白家的岗哨。卫兵见是白华过来,老当家的命令自然是随着他一起进了棺材,谁都不敢阻拦这位新任当家。白华悠悠荡荡来到别墅里,这别墅上下也不知是何人打理,看呆了白老爷一行人。白家乃是数代富豪,奇花异草在白家也不算稀罕,但见这白家别墅里面的花草都不见得有多名贵特殊,单拿出哪一种哪一朵都是普通山里野花,但是这组合映花了见多识广的白老爷。
  
  一路沿着抄手游廊走去,左右两边都是白色的,一种星星点点的白色小花一般是用作花园点缀,这里竟然葱葱郁郁地开了一大片,微风掠过花丛简直像是掠过白色的水面,让人觉得活像在云海中漫步。忽然一根垂下的青藤勾住白华的衣领,一抬头才发现上面低垂着无数的紫藤花,声势浩大,在来人头上颤动。白华漫无目标地走着,发现遍地都是那种白色小野花,花廊雕壁上爬满藤蔓植物,开着点点的大红色小花。
  
  走到一间书房,白老爷推开门,一下子被吓傻在门口,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多的书,四周的墙壁都打成书架还不够用,地上桌上都是一摞摞的典籍藏本。他忽有种心虚的感觉,觉得自己是个私闯他人领地的贼人。
  
  这是他的产业,他怎会是擅闯者?挺起腰板,白华大踏步走进去,若是没有在门口差点被绊倒,倒也称得上威风八面。白华先是草草看过书架上的书,五花八门千奇百怪,白华觉得这别墅其实是白家的藏书房,否则怎会有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书在这里?又哪里有人能一一读过这些东西。
  
  他见到一本曾经看过的绣图小说,拿下来随手翻翻,猛然几个行云流水般的字从他眼前滑过。他急忙翻回去,发现是一个人做的点评,这书他也读过,纯属看个热闹,但见了此人寥寥几字,他竟然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对整本书的印象都变了。白华在这书房里开始翻找他曾经读过或听人提起过的书,每一本里都有同一人精妙的评语。看了那人的话,白华才发现他自诩的才高八斗其实该是‘才’高八斗,这世上高十斗二十斗的恐怕大有人在,而这个给这书斋里的每本书都作了评语的人的才学少说该有八万斗。
  
  看着一屋子的书,白华忽然觉得或许他爹临死前的话真的是在说一个叫钱锋的书生,他爹赏识此人才华,把这碎封山的别墅给他隐居遁世,而且不准人来打扰此人。此人读书破万万卷,也应该年纪不小……
  
  白华带着点敬佩和好奇走出书房,刚才在院子里走散的小厮和卫兵迎面走上来。几个卫兵也只是奉命守在山脚下不准人出入,今天还是第一次走进这宅子,在里面看得晕头转向。白华见他们笨头笨脑跟着也没打益处,又觉得这群蠢人玷污了这灵性之地,索性命他们到外面去等,自己继续在府里打转。
  
  别墅的结构并不复杂,但是各种花架和花丛将通路隔得乱七八糟,白华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面竟然怎么也无法走到另一个院子。后来不知何处跑来一只小小的花狸猫,坐在他面前用小爪子搔头之后喵呜地叫了几声,起身悠然地迈开猫步往前走。他跟在这只狸猫后面很轻易地离开重峦叠嶂地花山花海,走进主院之前回首望去,白华怎么也不明白自己刚才怎么会在那么简单的小幛子里转得满头大汗。
  
  走进主院,首先看到的是两株仙姿神形的垂柳,低垂的柳条间一个散发着白光的物体让白老爷不由自主眯起眼睛。心里是这个念头,“难道这才是老爹一心隐藏的宝物?”
  
  待他睁开眼睛,懵然发现刚才那个流光溢彩的物体竟然是个人!一个俊雅非凡宛若嫡仙的年轻白衣男子正站在柳荫中微笑着看着他,气质观之可亲,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足以倾倒众生。
  
  白华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如此迷人的东西!
  
  白华有生以来第一次迷恋上一个东西!
  
  本朝虽不似汉代男宠盛行,

  本朝虽不似汉代男宠盛行,但富豪人家里多少都养着几个美貌娈童,白华也花重金买过几个,可后来还是觉着喜欢女人多些,也就不再碰了。可现在他理解为何迷恋男子也会到断袖分桃的地步,一旦迷上了,连命都可以不要,哪里还在意那人是男是女?若是挑剔这些,那也算不得真的迷恋。白华被迷住了,他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我要得到这个人!白衣男子玩味地看着白华痴迷到疯狂的眼神,脸上的微笑不变,眼底掠过一缕精光。
  
  “你叫什么名字?”白华走过去伸手抚上男子的玉面俊颜,他是谁不重要,他出现在白家的产业里,他就是白家的东西,是他白华的东西。要他的名字,是为了能开始唤他。
  
  男子轻轻闪开,微笑着缓缓地说:“我叫白苏,是你的哥哥。”
  
  白华的血液凝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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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7-24 21:15 | 显示全部楼层
<19>
  
  “你骗人!我没有兄长。”白华凶狠地瞪着眼前的自称白苏的男人,像一只被侵犯到领地的野狗一样紧张地低吠。
  
  白苏灿烂的笑脸不变,眼神中掠过轻微的不屑,他从柳树阴中走出,站在花园里闭上眼睛抬头享受阳光的沐浴。他说话慢条斯理,一字千金掷地有声,像把小刀子一样在白华心里慢慢地挖,挖出一个大洞,恐慌渐渐从里面渗透出来,令白华浑身发抖。“我娘是白家的大夫人,所以咱们该是异母兄弟。我娘死于难产,出于某种原因,爹跟外面说孩子跟着一起死了,然后把我藏在这里长大。只要有空爹就会来看我,给我带外面新鲜的玩意。我最喜欢书画,爹甚至用北边的两块地帮我换了一本绝世古书。这件事你也该听说过,爹说你娘为此和他大吵一架呢。可惜那书只是徒有虚名,我看了一遍就丢到一边去了。我一直听爹说你的事情,哈哈……,听说你十二岁时差点打死人,害爹花了好多钱托人帮你赎罪,还把最心爱的一只白玉观音送给了太守夫人,后来爹在我都哭了。你十七岁把家里的丫头肚子搞大,大娘不喜欢那丫头,命人给她灌下堕胎药,孩子死了大人也死了,又是爹花钱去帮你摆平。唉……,我就一直想爹嘴里只会招灾惹祸的弟弟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今天总算见到了。柳总管应该不让你过来的,我就猜你这人断然不会听话,果然被我猜中了……。”
  
  和那无人知晓的二十多年比,白苏说的话并不算多,但是说的都是白华的要害。他差点打死人的事情很多人知道,可是他爹送出玉观音是家里悄悄买来收藏的贼赃,这事情应该只有自家人知晓。而他和那丫头的事情,也是只有自家少数几个人才知道。这素未相识的男子竟然将他生命中发生的两件大事说的如此清楚,肯定和白家是有关系的。
  
  可他不能承认,一旦认了这男子,他这唯一继承人该怎么办?
  
  “说谎!妖言惑众!你有何证据?”白华必须坚定,若是连他都信了,那世上还有谁不信。
  
  白苏笑一笑,从颈子上拽出一根细细的红绳,红绳下端有一个玉弥勒摇摆着。他淡淡地说:“这是白家祖传的护身符,只传给长男的。你应该听说过吧?听说你和你娘向爹求了好久。”
  
  摇晃的玉弥勒彻底击碎白华自欺欺人的美梦,在书房里对读书人的敬佩仍在心头,片刻前对白苏的迷恋仍未消褪,合着现在的心慌意乱,白华忽然冲到院外呕吐起来。多在白家坚固的外壳下,他已经很久没有感觉到恐惧了。六神无主是最好的写照,他的脑袋变成了一个马蜂窝,不停嗡嗡作响,想要思考对策却一片空白。
  
  白苏似乎很关心的样子跟出来,脸上挂着笑容欣赏异母弟弟的丑态,他斜靠在门口上说:“别怕,白家的产业还不在我眼里,不会和你争的。柳总管自然会像过去一样安排好这里的一切,你只要当我不存在,莫来打扰我就好了,尤其是在六月十四前后。”
  
  白华强忍嘴里酸臭的气息问:“为何?”
  
  白苏开始在他身边踱步,语气轻松,“为了让你放心,我就把实情告诉你吧。你应该也听说过,我娘本是峨眉山上修行的居士,她说是和爹一见钟情才重归尘世。现在爹已经死了,没必要再瞒下去,我娘看中的其实是这宅子。她天眼已开,一日云游到附近时发现此地风水独特,尤其是这内院柳树下便是附近三条灵脉的交汇处。我娘留下的遗书说这两株柳树已经就要成仙,她自己不小心怀孕前功尽弃,所以她要爹把我留在这院子里等着柳仙成形。人世间功名利禄皆为过眼烟云,就是因为人的寿命有限,我娘要在这里等仙人点化,借仙气来修习长生之术。若我能长生不老,自有千年万年的时间去享受世间荣华,白家现在这点东西怎会放在眼里。你不必担心,快些回去,莫要打扰我修行了。”
  
  白华的眼睛已经红了,他不甘心地上下打量异母兄长,白苏难以言喻的英俊,白苏出尘的气质,白苏惊人的学识,白苏将要得到的永生……。他曾经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幸运的人,现在他极度不满起来。对啊,白家现在的这点财富算什么?连拥有天下的皇帝老子都企盼着永生呢。若是他白华满头白发的时候仍然青春年少的白苏拿着家传的玉坠掉回头来和他争财产怎么办?没有青春也没有钱的他该何处容身?
  
  白苏悠然地站着微笑,看起来已经有了七分的仙风道骨。白华干咳两声说:“哪里有洗漱的地方,我想漱口。”
  
  白苏伸手遥遥一指,白华却不抬头,盯着地面说,“大……哥,带我去。”白苏难得露出惊讶的神色,欣然点头,转过身带白华往里走。右脚正悬在门槛上的时候,他感到腰后一阵刺痛传来,白华贴在他背后狞笑着说,“大哥,这有这样我才信你真的不会和我争。带个话给大娘,她的安排不会白费,我一定会替你们修得长生之术的,嘿嘿嘿嘿……”
  
  他在背后洋洋自得,并未看到白苏脸上的表情。若他有幸见了,现在十有八九要躲到一边瑟缩,反思自己是否做了件傻事。否则一个腰上插了一把刀子,眼看就要断气的人怎会露出那样欣喜的神色?
  
  白苏早料到白华会有此一举,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心急,竟然亲自下手。不管怎样,他的目的终于达到了,白苏带着那高深莫测的微笑缓缓将全身的重量向后靠去。白华急忙去撑,手里的刀子刺得更深,整个没入白苏的身体。
  
  白苏的尸体从白华手中缓缓滑落,倒在住院的门口,脸上是浅浅的笑容,若不是嘴角渗出的血丝,简直就好像睡着一样。
  
  四周安静下来,白华满手是血地站在异母兄长的尸首旁不停喘气,他这时才感到有一点胆怯。急急忙忙往外跑,在一个小池子里洗净双手,用大氅裹住沾染了血迹的衣服。他走到外面,小厮和卫兵都被他脸上的神色吓了一跳。他色厉内荏地呼喝小厮快点牵马过来,吩咐卫兵继续守在山下不准人出入。
  
  急匆匆赶回家找柳总管善后,柳总管从听到碎封山别墅的时候开始就脸色发白,听到白苏的名字时差点晕到,听说白华杀死白苏时他大叫一声,一口鲜血喷出,双目圆睁缓缓倒地。
  
  白华急忙叫医生,大夫号脉之后说是情绪过于激动所致,白华啐了一口,知道用不上柳总管,索性自己叫了几个养在府里的混混儿跟他一起上山毁尸灭迹。
  
  来到碎封山脚下,白华和混混儿们亲眼看到了地狱之景,二十几个卫兵的尸块散了一地。 白华不敢看,只听到有个混混儿一边呕吐一边说,“这些人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活活撕碎的。”
  
  带来的混混儿死活不肯上山,白华自己也没了胆子,又不知道山上是个什么情形,在山脚下犹豫不定。忽然府里的一群家丁拿着兵器骑马赶来,有人隔着老远就拼命呼喊,“少爷~~,柳总管叫您快些离开这里,他说山上逃走了吃人的猛兽~~~~~。”
  
  猛兽……,该说是妖怪吧!
  
  白华看着眼前的男子,虽然也有变老,但是速度似乎比自己慢得多。虽然这些年打过几次交道,可是每次只是让他内心的恐惧更重一分。一个人若是不死,他会害怕的东西就少很多,而害怕他的东西会多很多。
  
  心中的恐惧让白家老爷低下头,样子越发猥亵,嘴里嘀咕着,“大……哥,你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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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苏笑笑,口气里听不出讥讽,但是说出的话怎么也让人舒服不起来,“你这大哥叫得越发不甘愿了,第一次你叫我大哥的时候刺了我一刀,第二次你叫我大哥的时候对我下毒,第三次……,这次不知你又想和大哥玩点什么?”
  
  白老爷急忙说,“大哥,不敢了,再也不敢了。这次是那个洛仙公主到了家里,听说已经闹的乌烟瘴气,大哥你一定要救我们啊!”
  
  “我为何要救你们?”白苏还是在笑。
  
  白老爷还不知两个女儿已经逃走,只听说清漪今日要嫁给一个太监。他并不在意女儿,只担心那位传说中的鬼公主最后还是会将他全家杀光。眼前只能依靠这个男人了,他的神通比皇家还要大,一定有办法。白老爷原本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暗自推测他一定是不忍白家被灭门所以赶过来,看外面倒了一大片士兵,应该是他动的手脚。想到这里,白老爷的心落下一半,神色也不如以前那么卑微了,“总归是一家人啊!难道你忘了当年答应爹的事?”
  
  “我只是答应爹不会杀你们而已。”白苏慢条斯理地说。
  
  “那……那也一样,要是爹和大娘的在天之灵知道你对我们见死不救,你以后怎么有脸去见他们。”白老爷结巴起来。
  
  “呵呵……,我又不会死,就算他们恼我也骂不到我,怕什么?”
  
  白老爷的头上开始冒出冷汗,他的表情忽然转为躁怒,吼叫着说:“反正你现在也在这里,我就和公主禀告说你是个妖人,我死了你也别想好过!把你那长生不死变成活受罪,看你还笑不笑得出。”
  
  “那我就现在杀了你。”白苏丝毫不把弟弟的威胁放在眼里。
  
  “你不能……你答应爹的。”白老爷向后退了两步,心脏狂跳起来。应该不会吧?对,肯定不会。他以前做过那么多事情还不是安然无恙?这人绝对不敢破誓的,否则也不会老实地等到被他捅死过一次之后才离开牢笼。
  
  可是白苏却慢慢地笑着一步步逼近,一只手轻轻卡在白老爷的脖子上,另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把老旧的匕首。匕首上面沾着可疑的黑色斑点,手柄的地步几乎变成全黑。白老爷狂乱地摆手喊叫,“你发过誓的,若你杀了我,报应会落到你最心爱的人身上……,你不能杀我。”他的话到后面已经转为乞求,涕泪皆流可怜兮兮地说:“大哥,大哥……,这些年是我错了,求你原谅我, 念在大家是同胞手足。若你想要白家的产业,我全都给你就是了,我全都给你……。”话音未落,他已经被哥哥亲昵地拥抱住,欣喜若狂的他急忙也伸出双臂和哥哥抱个满怀。恍惚中,第一次见到白苏的迷恋又回到他身上,抱住自己哥哥竟然令他感到下面有些硬挺。
  
  白苏在他耳边怜爱地说,“傻小子,你每见我一次便杀我一次,我不怪你,因为你每见我一次也被我骗一次,从头到尾。或许我真在意对爹许下的毒誓,但是忘了告诉你,我爱的人早已经不在了……”他右手的刀子缓缓插入弟弟的后腰,就在第一次他被刺的位置。
  
  白老爷的手臂僵直,湿热的感觉从下面传来,眼睛瞪得几乎要脱离眼眶,嘴巴一张一合,只记得轻声叫‘大哥……,大……哥,大……哥………………’。
  
  刀子刺得非常慢,慢到白老爷能清楚地感觉出刀子刺穿了脏器的外壁缓缓滑进去。他没有挣扎,鲜血慢慢从他嘴角流出,他向前扑到在白苏怀里,白苏温柔地接住,扶着他不让他的身体下滑。脑子里还有一点意识,身体也还有一丁点力气,白老爷不知何故地仍然想用温情策略,心里幻想着白苏会因此而后悔。又很想把自己对大哥的那份遐思说出来,不知那没心没肺的男人会做和感想?他很费力的说:“大……哥,我……喜欢…………”
  
  白苏像哄小孩一样拍着他,低声说:“好了,好了,我知道你喜欢我,若我不是白苏,你定然已经把我变成你房里的男宠。最后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十几年前在这里见到的那个和我生得很像的柳仙,本就是我们的妹妹。她嫁给了皇帝,生了一个女儿,现在正在大堂的那个鬼公主就是咱们的外甥女。她本不是来杀你的,要杀你的是我,始终是我。”
  
  白老爷两眼一翻,浑身猛然一颤,然后便松软下来。白苏不再扶他,由着尸体滑到地上。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布包,一层层打开后露出里面薄如蝉翼的快刀。现在天色已经完全亮了,他蹲在异母弟弟的尸首旁,小心翼翼将白华的脸皮剥了下来……。待他站起身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张完美无缺地人面皮。他用脚尖将白老爷的尸体挑起,让它靠在院墙上,用一只椅子撑着它不倒。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药瓶,在白华的头顶和肩头撒上下些黄色的粉末。沾到粉末的地方瞬间化为脓水,浓水向下流,沾到浓水的地方也活像燃烧中的蜡烛一样融化掉。片刻之后,一个人从世间被彻底抹煞,化为一滩浓水。
  
  白苏慢慢走回大厅,已经醒来的洛仙公主赌气扭头不理他,他也不在意。拎着鲜血淋漓的人皮走到骆驼旁边,将那人皮递给他。骆驼愣了一下,双手接过,然后便站着发愣。
  
  瑟缩在旁边的白夫人只见到一个红色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想那是什么,白苏已经笑吟吟地对洛仙公主说,“冥儿,你若想玩就玩吧,只是要快些。你出门太久,皇上最近又在发脾气呢,早点回家去看看吧。”
  
  洛仙公主眨眨大眼睛,小嘴扁起来,站起身急切地说:“杀,快点杀光,然后好起驾回宫。”白苏见她面露不安,不由得摇摇头,嘴里嘀咕一些一点都不像她娘之类的话,自己的脸上仍然是和蔼可亲的微笑。
  
  白夫人连句求饶的话都没说出口,青蓝和花青已经同时出手用软剑刺穿了她的咽喉。因为被人用麻药麻翻,一群心里沮丧的大内侍卫纷纷将愤怒发泄到白家上下。
  
  洛仙公主快活地看着,甚至会乐不可支地拍手叫好。白苏也满意地看着沉溺在杀戮游戏中的外甥女,两人的神色竟然意外地相似。
  
  洛仙公主起驾回宫,首富白家的家眷全部惨死,白老爷到迟一步,只能为家人安排后事。从此白老爷修身养性,一心经营生意,再也不留恋花街柳巷。他给出巨额赏金追查两个女儿的下落,可惜迟迟得不到任何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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