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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peak

生死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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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8 21:06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他能够听见,也许他就能够理解。
  林霖雨所没有听见的那一部分内容,就是大家向鲁刚探求真相的话。
  鲁刚是他们的朋友,不管他做过什么事情,无论在这段时间里,他的存在让大家心头
充满了多少疑惧,都不能抹杀他曾经是大家朋友的事实。
  对于朋友,他们虽然心存畏惧,却仍旧是不忍心过于强硬。
  他们讨论一阵,结论是,即使鲁刚就是那个人,也不能够杀死他——毕竟他们曾经是
朋友——更何况,种种情况显示,那个人,或者说那个鬼,也许并不止一个。
  陈若望、白笑笑,都没有因为鲁刚的出现而洗刷尽嫌疑。
  他们努力想要找出自己中间的鬼,然而找出一个,却发现还可能有两个,甚至更多。

  如果不止一个鬼,那么到底有几个?
  照片拍到的死者是一个,但是,是不是还有没被拍到的死者?在那个坍塌的通道里,
谁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也许死者是两个、三个……或者更多。
  也许他们全都已经死了!
  这个想法让他们不寒而栗。
  在此之前,他们虽然害怕,还寄希望于找出隐藏在他们中间的那个人,以解除其他人
的嫌疑,然而经过这许多事情,经过他们的讨论,他们才发现,无论找出多少个隐藏的人
,也不能解除其他人的嫌疑。
  他们忽然感到了绝望。
  他们本来就不知道该如何对付鲁刚,讨论之后,更加迷惘——因为今天对付鲁刚的手
段,很可能就会在将来的某一天落到他们自己头上。
  谁也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
  唯其如此,一直笼罩在他们中间的阴云,在那一瞬间,忽然消散了许多。大家互相之
间的猜疑,在有可能全体死亡的情况下,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反而心有戚戚起来。
  也正因为如此,他们对鲁刚的处置,没有依照他们原先预想的去做——他们原本已经
商量好,一旦找出那个鬼来,就立刻不容情地消灭——至于怎么消灭,却是谁也不知道,
也拒绝去想。
  直到鲁刚终于暴露,他们才发现,要伤害一个曾经是朋友的人,是如此痛苦。
  在烛光下,大家先是沉默,然后,粟诚说了三个个字:“是你吗?”
  鲁刚的脸色在烛光中一片惨白,他嘴唇紧绷,望着地面,不看任何人,什么也不肯说

  其他人默默地看着他,不知道是希望他说是,还是不是?
  如果鲁刚说他不是,他们又该当如何?
  等了许久,鲁刚缓缓道:“你们动手吧。”
  鲁刚这样说,无疑是默认了。
  动手?
  如何动手?
  如何忍心?
  即使忍心,又有谁知道怎么杀死一个鬼?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良久,江欢雅才缓缓道:“大家还记得那个地窖么?”
  她说的地窖,是刚进别墅时,管理员指点给他们看的一个地窖,入口处在门外的竹林
里,通过一个长长的地道通往别墅地下的地下室。
  听得她这样一说,大家都明白了她的意思,鲁刚露出感激的神情。
  八人一鬼,幽明异路,曾经的心有灵犀,在这一刻化为对鲁刚处置的认同——女孩子
没有参与,男孩们带着鲁刚,走出别墅,穿越倾盆大雨,将鲁刚关进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他们在进别墅之处就已经探察过,那里不但有锁人的铁链,甚至连墙壁上
,都粘着许多符咒,仿佛是一个天然囚禁鬼魂的场所。
  这样一个地方,在当时的处境下,无疑是对鲁刚最好的处置。
  当陈若望他们安顿好鲁刚,将钥匙从铁链上抽走,一直默默无语的鲁刚,低着头对他
们说:“你们小心,好自为之。”
  这句话让男孩们掉泪了。
  他们没想到鲁刚会毫不反抗。
  他们没想到,鲁刚在这个时候,还会关心他们的安危——而那句“好自为之”,也只
有他们,才能体会个中滋味——鲁刚是希望,即使他们中间有鬼,也不要伤害同伴。
  一个这样的朋友,却就这样孤零零得被关在地下室里,孤灯,铁链,回望一片凄凉。

  杨飞一阵冲动,几乎就要返回将他放出来,其他人含着泪,也没有阻拦。
  被埋藏的友情,忽然在这一刻迸发了。
  但是有个人阻止了他。
  “别过来,”是鲁刚在说话,他一直低着头,脚下的地面,悄悄地润湿了,是他的眼
泪,“你们走吧,不要放我出去了,我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听在杨飞耳朵里,却如同雷击。
  可怜的鲁刚,在他被伤害的时候,还想到要关心同伴,这样一个人,即使变了鬼,又
怎么会做出伤害朋友的事情?
  难道,大家对鬼魂的理解全都错了?
   难道,连鬼魂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无论如何,鲁刚的一番话,让大家的理智又回来了。
  “你保重。”杨飞低声道。
  他们说完这句话,才发觉,原来这个地下室并不止一个出口,还有另外一个出口通向
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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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8 21:07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们说完这句话,才发觉,原来这个地下室并不止一个出口,还有另外一个出口通向外
面。
  那个出口,就是林霖雨在楼梯内侧发现的那一处。
  他们举着蜡烛,经过了和林霖雨一般长长的通道,从楼梯下钻出来时,让留在客厅里
的女孩子们吓了一跳。
  “怎么样了?”女孩子们惊魂稍定,立刻问鲁刚的情况。
  杨飞将下面的事情略微说了,大家心头沉重,都沉默了一阵。
  沉默过后,大家才发觉,林霖雨上楼已经许久,居然一直没有动静,不由奇怪,便纷
纷才走到了楼上。
  他们并不知道,林霖雨在偷听了他们的谈话之后,断章取义,已经在楼上搜索了许久

  
  
  楼上的人们回忆到这里时,已经不知发出了多少叹息。
  一直到想到林霖雨,想到他在他们上来之前,独自一人在楼上呆了许久,却连湿衣服
也没有换,显然有他们所不知道的原因。
  但是这个原因,他们却本能地不愿意去想。
  要知道,当所有的人在互相猜测与怀疑时,只有林霖雨还保持着对他们的信任,也只
有林霖雨,才会为他们之间的怀疑而愤怒。
  他们太珍惜这份感情,即使猜到了林霖雨在楼上是做什么,也不愿意去面对。
  谁说真相一定是美丽的?有时候,什么也不知道,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让他们终止回忆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他们想到,他们上楼,是因为林霖雨在楼上耽搁了太久,而现在,当他们沉入回忆之
中时,林霖雨一个人,也已经在楼下呆了许久。
  林霖雨并不知道朋友中间发生的事情,也就是说,他不会刻意去防备任何朋友。
  包括鲁刚。
  虽然他们大家都推断出鲁刚就是那个神秘人,但是每个人都看得出来,林霖雨不肯接
受这种推断。
  鲁刚虽然很温顺地让他们关了起来,并且对他们怀着友好的感情,但是连他自己也说
过——
  他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他们不知道那个地下室是否真的能够困住一只……鬼,如果不能,那么林霖雨独自在
楼下许久,无疑是十分危险的事情。
  想到这里,他们不再迟疑,立即下楼。
  大厅里空空如也,没有林霖雨的踪影,墙上的窗帘被卷起一扇,可以看见雨已经停了
,凉风从窗口吹进来,抚慰着他们焦灼的心。
  他们很快就看见了楼梯下的地下室入口。
  入口处的地毯已经被掀了起来,黑洞洞地,仿佛一只充满嘲讽的眼睛。
  他们心中一沉。
  “鲁刚!”陈若望半跪于地,探头朝地下室大声喊道。
  地下室传来一阵铁链移动的声音,半晌,鲁刚应了一声。
  “小林子在里面吗?”
  “没有。”鲁刚的声音从地下传来,闷闷的,和平时的声音截然不同。
  陈若望直起腰身,看着其他人,征询他们的意见。
  他们忽然觉得有些害怕了。
  整个蝴蝶谷,除了他们十人,再也没有别的游客,现在他们八人都在这里,鲁刚在地
下室,林霖雨呢?
  地下室的门口,他们清楚地记得是封闭好了的,现在已经打开,唯一能够将地下室打
开的,就只有林霖雨了。
  林霖雨哪去了?
  依照林霖雨的个性,看见地下室的门,绝对没有理由不下去看个究竟。
  这么一分析,几个男孩互相点了点头,便一个接一个地朝地下室的梯子爬了下去。眼
见他们一个一个消失在地下室的入口,女孩子们的脸色因为紧张而发白了。
  在他们将鲁刚关进去的时候,她们的脸色也是这般苍白,只是那时候既有恐惧,也有
对鲁刚的怜惜。
  而现在,她们在紧张什么呢?
  她们绷紧的心中,一部分是出于对林霖雨的担心,另外一部分,却是害怕林霖雨并没
有来过这个地下室。
  如果林霖雨没有来过地下室,而地下室的门又已经打开,这只能说明,打开地下室的
,另有其人。
  那个人,不在他们八个之中,就只有鲁刚——如果鲁刚并不能被那个地下室困住,那
岂不是太可怕了?
  “你们怎么看?”在沙发上坐定后,江欢雅忽然开口道。
  其他人有些诧异地看着她。自从大家互相猜疑以来,对于这整件事情,她们固然各有
想法,却从来没有互相交流过——交流是一个很特殊的过程中,每个人都必然会有一些与
其他人不同的看法,他们害怕交流,正是因为害怕自己的见解与其他人不同,而引致所有
人的怀疑。他们在林霖雨面前,偶尔会有讨论和争议,但那只是为了让林霖雨不至于过分
怀疑,实际上他们的讨论,从来不触及关键的地方。
  所以江欢雅忽然征询她们的意见,并且明显带了讨论的倾向,让她们感觉简直有点反
常了。
  最聪明的做法,当然依旧是沉默。
  刘莎和冯小乐,一个天生胆小,一个生性平和谨慎,都选择了沉默。
  但是白笑笑没有沉默。
  在鲁刚的事情发生之前,白笑笑因为那串拖鞋而遭受大家的怀疑,因此她几度要将事
情撕开来说以洗清自己,只是碍于林霖雨,话到嘴边又咽了下来。现在江欢雅这么一问,
她立刻开口道:“我们是不是应该告诉小林子真相了?”
  “不行!”冯小乐厉声道,她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显得有点卤莽,与平日的温柔亲切完
全不同,大家都惊讶地向她侧目,她发觉了自己的失态,尴尬地笑笑,清了清嗓子道,“
你们忘记了?虽然鲁刚被关了起来,但是那个….东西,并不止一个,”她瞟了一眼白笑笑
,放低声音,垂下眼帘道,“那串拖鞋的事情,还没有解决……”
  一听“拖鞋”二字,白笑笑立刻站了起来。她性子本就暴躁卤莽,这是更是脸色通红
,双手微颤,想要说什么,却只说得一个“你”字,嗓子便嘶哑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笑笑,你别急,”刘莎被她的神情吓坏了,“别急。”她的声音和表情中,都透出
一股恐惧的味道。
  谁都知道她害怕的是什么——如果白笑笑果然就是隐藏的另外一个,那么,冯小乐在
这个时候激怒她,绝对不是明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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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8 21:08 | 显示全部楼层
 别墅的客厅很大,从地下室入口到窗户边,颇有一段距离。女孩子们走得非常缓慢,步
履有些迟疑,欲进不敢,欲退,偏偏又不甘,足下如枯笔行文,滞涩拖沓了许久。在这缓
慢行进的时间里,一种微妙的气氛渐渐酝酿成熟,在仍旧饱含着水分的空气中,仿佛发酵
一般,散发出神秘而浓烈的滋味。
  这是一种怀疑而恐惧的味道。
  怀疑原本就充斥在每一个人心里,却从来不曾象这一刻这般明显,这般目标明确。

  白笑笑被其他三人怀疑,是因为那串拖鞋的事情,始终令人疑惑;冯小乐令人怀疑,
是因为她在不久前那几分钟的时间里,表现大失常态,令人不能不起疑。
  而江欢雅,她先前那种漆黑而飘忽的目光,以及随后凌厉得令人胆寒的眼神,让其他
三人都心中畏惧。
  唯一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的,似乎只有刘莎了。
  这个不被怀疑的刘莎,恰好是四个女孩当中胆子最小的一位。她很清楚自己的处境,
身边是三个值得怀疑的同伴,而鬼魂的数量又不确定,如果她们三人都是鬼……这种想法
让她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而丰富的想象力,在这个时候更加推波助澜,她接下来立即
想到,既然那三个人都有可能是鬼,那么,她自己,这个正在瑟瑟发抖的刘莎,说不定也
是一个鬼。这一点比什么事情更令她胆寒——其他人是鬼,还可以躲,还可以逃,可是如
果自己是鬼,又该躲到哪里?逃到哪里?
  她只有在冰冷的空气中,将瘦小的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一双眼睛游移不定,瞟着身
边的江欢雅。
  一瞟之下,她忍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寒噤。
  在她身侧的江欢雅,手里举着一面小镜子,目光专注而凝练,一动不动地盯着镜子里
在看。
  让刘莎害怕的,是她那过于专注的神情——整个面部仿佛雕象般凝然不动,眼睛看来
是有一阵子没有眨动了,甚至连她的目光,都变得僵直,一点灵动也没有。
  而她的身体,也就这样凝固在刘莎身边,一只脚在前,一只脚在后,身体略略前倾。

  一个人保持前进的姿态,却有静止不动,这种情形是相当诡异的。
  何况是在那种情况之下。
  更何况,刘莎的想象力又在发挥作用——她注意地看了看江欢雅手里的那面镜子,却
看不见镜子里的景物——镜子实在很小。
  她不能不想,镜子里到底有什么,能令江欢雅如此专注?
  她立即想到,也许,江欢雅在镜子里看到的,是她自己的另外一张面孔,属于鬼魂的
面孔。
  从刘莎看到江欢雅,到她产生这样可怕的想法,只不过短短的一瞬间。
  但是这短短的一瞬间,已经让她一连打了好几个寒噤。
  她接着自己的思路往下想,自然就会想到——鬼魂的面孔,不知是什么模样?她也知
道自己胆子小,更加明白,在如今的情况下,实在不应该去想这么可怕的事情。
  然而,谁能真正控制自己的思想呢?
  刘莎的思想非但没有依照理智的指令停止猜想,反而发挥了更大的想象力。
  她想,是不是在那个镜子里,江欢雅的面孔,是一片鲜血淋漓?她不由自主地盯着江
欢雅的面孔仔细查看,仿佛这样一看,就能看出镜子里究竟是什么。
  她自然不能看出镜子里是什么。
  但是这样长久地盯着一个人的脸——虽然实际时间不长,但是在她心里,却仿佛已经
过了很久很久——这样一霎不霎地看江欢雅的脸,那张清秀的面孔,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仿佛蒙上了一层迷雾,又仿佛微微有些变形。
  刘莎虽然胆小,却并不愚蠢,在自己没有被那种景象吓坏之前,她强迫自己移开了视
线,因为她知道,如此集中注意力盯着任何物体看上一阵,那件东西在人的眼睛里都会变
形,这是人眼睛的特点,与物体本身无关。
  所以江欢雅面孔的变形,也应当是刘莎眼睛的问题,与江欢雅无关。
  果然,刘莎略微移开目光再看时,江欢雅的脸,在她眼里又恢复了往日模样,没有迷
雾,没有变形。
  可是她马上想到,自己只盯着她看了这么一阵,眼睛便已经产生了视觉差异,那么江
欢雅盯着镜子看了这么久,会不会也出现同样的情况?
  会不会江欢雅以为自己在镜子里看到的,其实只是眼睛的错觉而已?
  想到这点,她便想提醒江欢雅,然而才要发声,却见江欢雅蓦然睁大了眼睛,身子微
微一抖,仿佛要做什么动作,却又立即停了下来。
  她这么细微的一点反应,却已经让刘莎看出来了——她原本想做的动作,是回头看。

  为什么她想要回头,却又强迫自己停下来?
  刘莎眼珠一转,再看看江欢雅,忽然明白了。
  江欢雅盯着镜子,并不是看她自己。
  她将镜子举在略高于肩膀的位置,如果是看她自己,这个角度显然不对。
  这个角度,镜子可以照到的,应当是她身后的东西。
  江欢雅盯着镜子,是在看她身后的某件东西。
  她在看什么?
  刘莎紧紧咬咬着下唇,努力转动眼珠朝江欢雅身后看去。
  江欢雅身后,除了灰色的冷湿空气,什么也没有。
  因为什么也没有,更加让刘莎惊悚入骨——既然什么也没有,那么江欢雅在看什么?
为什么她明明想要回头,却又没有回头?
  是不是她身后那件东西,只有在镜子里才能看见?又或者,那件东西,离她们太远,
远得连刘莎也必须回头才能看见?
   刘莎很想回头看看,但是她的脖子却仿佛僵硬了,心里有个声音在不断命令她回头,
同时又有另一个声音命令她千万不要回头。
  她不敢回头。
  她越是不敢回头,就越是害怕身后不知名、不知形的东西,因为那东西,让一向冷静
的江欢雅也有些失态了。
  那究竟是什么?
  在她身后的白笑笑和冯小乐,离那东西有多远?又或者,她们就是那东西?
  刘莎觉得自己已经紧张得要抽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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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8 21:09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她身后,她没有看见的地方,另外一种恐惧,在冯小乐和白笑笑之间发生着。
  冯小乐和白笑笑,一起走向左边的窗户。她们本来是肩并肩朝前走,走了不到两步,
两人同时朝旁边退了一步,两人之间亲密无间的距离,霍然拉开了两步的深渊。
  这两步,便是咫尺天涯。
  两人在迈出这一步后,目光有个短暂的瞬间交会,一样的无奈,一样的悲哀,一样的
恐惧。
  然后,两束目光便互相错开,仿佛两道直线,相交于一瞬,相忘于永恒,彼此刻意避
免再次交会。
  她们原本是极好的朋友。
  但是怀疑产生了,怀疑横在她们中间,将她们分隔开来。
  她们不仅仅是怀疑对方,也知道自己被对方怀疑着,于是怀疑的痛苦便增加了一倍。

  她们在两步之远的距离中,小心地前进,始终保持两步之遥,既不靠近,也不走远—
—靠近,则怀疑对方;走远,则害怕隐藏在暗处不知名的恐惧。
  或许,那种恐惧的名字,就是孤独?
  抛弃孤独,只要各自走上一步,却是谁也不敢走出这一步,各自肩负着沉重的孤独和
疑虑,心事重重,眉头紧锁,短短距离,走了比平时要长两倍的时间。
  静悄悄的一段步行时光。
  她们在两步的距离之上越距越远——因为她们的目标,原本就相隔几米。
  终于,仿佛远得永远也不可能到达的窗户,还是被她们抵达了。她们不约而同地松了
一口气——这段路真是漫长。
  经过这段距离的“跋涉”之后,她们头一次交换了目光,有些畏缩,又有些羞愧的目
光,包含着询问和关切。
  即使是如此的怀疑,毕竟不能驱散目光中的暖意,虽然那暖意要深深体会才能感知,
毕竟也是温暖的。
  多年友情制造的默契,不是几天的怀疑就可以消灭光的,目光交流之下,她们互相点
点头,同时掀开了自己身边的窗户。
  窗外什么也没有。
  她们这才想起,原来那吸引她们来到窗边的扣击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只是
她们沉浸于彼此的怀疑和怀疑的悲伤之中,竟然没有发现这件事情。
  窗外,只有几杆株枝在微微晃动,仿佛是被风吹动,又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碰撞而产生
的震动。
  没有人。
  是谁在敲窗?
  风吹来,雨意未尽,寒冷更盛,她们打了个寒噤。
  身后传来急速的脚步声,引得她们急忙回头,窗帘蛇一般从她们手中滑落,啪地弹回
窗边,发出两声闷响。
  身后,江欢雅一个箭步冲到窗边,将窗帘掀起——同样是什么也没有,同样是株枝,
微微摇晃,仿佛生来就这么摇晃的一般。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东西。
  敲击声已经停止了。
  只有刘莎面前的窗户还没有被掀开。
  刘莎呆呆地看着江欢雅,一时忘记了自己要做的事情。
  她看见原本凝视镜子近乎忘我的江欢雅,忽然毫无预兆地冲向窗口时,她的心也跟着
一冲。
  她已经忘记了自己原本是要来窗边查看的。
  她只顾着看江欢雅的动作,直到江欢雅掀开窗帘,又回过头来,疑惑地看了她几秒钟
,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而这是,白笑笑已经颇不耐烦,再次掀开自己身边的窗帘,跳了出去,寻找线索。

  谁也没料到她会这么做,他们九人早已约定,绝不单独行动,白笑笑的举动,显然违
反了约定。
  恐怕连白笑笑自己事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做,这么做,不仅仅会让别人对她产生
怀疑,也有可能令她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
   白笑笑的性格就是这样,冲动起来,常常会忘记了一切。
   这一瞬间,她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些没有阴霾的日子里,他们常常为白笑笑的卤
莽和热情而会心一笑。
   那朵会心的微笑刚刚要绽开在她们唇边,却又被一声闷响击了回去。
   是窗帘的声音。
   白笑笑掀起的那扇窗帘,在她跳出窗外之后,变又自然回落到了窗上,发出闷响。

   一扇厚厚的、会发出闷响的窗帘,将白笑笑和客厅里的人,阻隔在里外两个世界里。

   大家悚然一惊。
   离她最近的冯小乐身子一颤,本能地便想跳出去,看白笑笑在外面有没有遇见什么—
—发生了这么多事,每个人都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不在她们眼前的白笑笑,很有可
能会突然遭遇危险。
   但是冯小乐身子一颤之后,便停住了。
   那朵会心的微笑,最终变为苦笑,凝固在她苍白的嘴角。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同伴跳出去了,固然应该去帮助——但是如果那是一个被怀疑的
同伴呢?
   江欢雅和刘莎也露出了同样的苦笑。
   她们很理解冯小乐的心情。
   刘莎原本不敢去掀开窗帘,害怕隐藏在窗帘后的未知,这时却不知哪来的勇气,蹭蹭
两步上前,咬着牙,将窗帘蓦然掀开——
   她以为自己会和其他人一样什么也没看见。
   另外两个人也以为,在她的窗帘后,会什么也没有。
   看来她们都错了。
   最胆小的刘莎,又被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
   她掀开窗帘的动作非常大,一下子就将窗帘全部掀起来,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她还没
来得及分辨那是什么声音,眼前一道黑影一闪,仿佛有个什么东西从别墅内朝外跃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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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8 21:10 | 显示全部楼层
   她没有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因为一群蝴蝶恰在此时从她眼前掠过。她的视线被色彩斑
斓的蝴蝶遮挡。那些蝴蝶的翅膀轻盈地扇动,如同一片彩色的云,遮住了眼前的一切风光

   也遮住了迎面而来的危险。
   她忽然听见一种很奇怪的声音。
   似乎有一种巨大的鸟从天上飞来,她能听见它强大的翅膀扇动空气时发出的风声,却
不知道它在哪里。她茫然地望向天空,那里原本是阴云密布,现在却一片艳丽,艳丽得近
乎妖异。
   天空为何如此艳丽?
   她只来得及在脑海里产生这个问题,还没有想到答案,也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便觉
得劲风扑面,一道黑影破空而来,额头上被一股大力重重地击了一下,失去了知觉。
   在她最后的意识里,是一片被黑影穿透的天空,和一只概念中的大鸟。
   她的同伴们只听见一声闷响,刘莎如同绸缎般软软倒下,她收里握着的窗帘随之沉重
落下,看不见窗帘外发生的事情。
   随着这声闷响,从白笑笑跳出去的窗口,传来一阵急速的脚步声,那脚步声踩在泥地
上,象泥鳅在泥土里钻过,咯吱咯吱,逐渐远去。
   江欢雅和冯小乐有一个极短的瞬间什么也没有做,呆呆地站在原地,眼睁睁看着刘莎
倒下去,一动不动。
   而脚步声也消失了。
   风从一扇敞开的窗口吹进来,江欢雅和冯小乐一抖,终于清醒过来,顾不得多想,立
即冲到刘莎跟前。
   刘莎全身扭曲地倒在地上,面色惨白,一双眼睛睁得极大,却没有光彩,满脸都是惊
讶和困惑的神情,已经失去了知觉。在她那双凝然的眼睛之上,额头中间,赫然是一团深
紫色的伤痕,仿佛被什么东西很重地打过了。
   她这种状况,让两个女孩感到骇异非常。
   “她死了吗?”冯小乐颤声道,眼圈都红了。
   江欢雅性格虽然冷静,此时却也是双手发颤。她抖抖地伸出手,碰了碰刘莎的脸,只
觉得触手冰冷,她面色一变,将手放在刘莎胸口。
   刘莎的胸口,一片温暖,一颗心脏既不热烈也不冷漠地跳动着。
   她松了一口气。
   见她神色缓和,冯小乐也松了一口气。
   原来一切恐惧之中,最深的恐惧,莫过于失去你所亲近的人。
   刘莎发出一声低低的呻吟,身体略微动了动,眼睛渐渐地闭上了。
  冯小乐赶紧将她扶起来,拍了拍她的面颊,只见她眼皮颤动一阵,似乎要醒来,却没
有醒。
  “莎莎,你没事么?”冯小乐小声叫她的名字,她没有反应,冯小乐有些惊慌,抬头
望着江欢雅,“怎么办?”
  江欢雅没有看她,却在看着窗帘。听到冯小乐的问话,她侧目望了望冯小乐,低声道
:“她怎么会突然晕倒?”
  冯小乐眉头一挑,仿佛是突然才想到这个问题,也跟着望向窗帘。
  窗帘严严实实地遮在窗口上,什么也看不见,只隐约听见破空之声传来,仿佛是风吹
过树林,又似乎是什么一群鸟在飞翔。
  在那个她们没有看见的瞬间,刘莎究竟遇到了什么?
  她们盯着窗帘看了一阵,又互相看看,终究是没有勇气去将窗帘掀开来——对于未知
,人们有着天然的恐惧。
  何况这未知之上有太多的已知。
  完全的未知或完全的已知,都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事情只露出狰狞的一角,
却始终不让你看见全部。
  犹豫一阵,江欢雅想了想,站起身,跑到地下室入口处,对着里面大声叫道:“你们
快点出来,出事了。”她等了几秒钟,听着自己的声音在地下传递发出的沉闷的响声。

  冯小乐充满期待地看着她。
  在地底下的那几个男孩,此时令她们感到深深的亲切和安慰——无论发生什么,至少
还有他们。
  尽管在事情明朗之前,他们也值得怀疑,但至少,他们一直被信任了这么久,信任已
经成为习惯,当危机来临,思考被恐惧所阻滞,习惯就发生了巨大的威力。
  她们盼望他们出来,和她们一起面对眼前的状况。
  然而她们的期待落空了,地下一片沉寂。
  没有人回应。
  两个人交换一下目光,同时觉得害怕起来。
  

  江欢雅又喊了几声,依旧是没有人回答,喊到后来,她和冯小乐都被她自己的喊声吓
住了。在这栋别墅里,她高声的叫喊,仿佛也充满了别样的意味。
  叫得几声,她们都沉默下来。江幻雅默默走回冯小乐和刘莎身边,两个人坐在地上,
看着昏迷的刘莎,不知如何是好。
  “对了,笑笑呢?”冯小乐猛然想起了白笑笑,江欢雅叫了这么久,她在窗外没有理
由不听见。刘莎的昏迷弄得她们十分慌乱,竟然还忘记了有一个白笑笑。
  她们又记起了在刘莎昏迷时,从白笑笑所在的位置传来的声音。两个人心里都有同样
的预感——白笑笑一定已经不在窗外了!
  但是她们没有勇气去验证。
  她们仿佛丧失了所有的勇气,甚至没有勇气去想,白笑笑和那些男孩们,都去了哪里

  她们只是疲倦地坐在刘莎身边,木然等她醒来。
  等待总会使时间显得漫长。只不过几分钟后,她们便失去了耐心,互相看了又看,忽
然又同时意识到一件事——
  刘莎在昏迷,白笑笑和男孩们都不见了,这就是说,整栋别墅,实际上只有她们两人
了。
  只有她们两个人!
  这个发现让她们蓦然睁大了眼睛。
  当初在防空洞里拍的照片显示他们中间有人死亡,到现在都不知道死者是谁,如果死
者就在她们两人中间,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
  她们本来是一起扶着刘莎,手触着手,肩挨着肩,这是却不由自主地朝旁边避开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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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8 21:11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对方是鬼,那么,此时,此地,岂不正是袭击的良机?
  袭击虽然可怕,但是她们害怕的,不是袭击,而是袭击所带来的恐惧和悲伤。
  而在内心深处,她们最害怕的,是袭击来自自己。
  两个人在沉默中问自己——我是否就是那个鬼?如果我是鬼,我会不会伤害她?
  这两个问题,她们都没有答案。
  而就在她们沉思默想之时,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她们警惕地挺直了腰身,同时回头朝身后望去。
  一望之下,两人都惊呼一声,不由握紧了拳头。
  身后那人,是鲁刚。
  三个人,六只眼睛,相对无言。
  良久,鲁刚低声道:“我听见你们说出事了,担心你们,便出来了。”他的手上还残
留着一圈铁链,铁链的显然是被什么东西强行砸断的,断口处非常不规则。
  两个女孩没有说话,只是瞪大眼睛望着他。他的眼睛十分真诚,这让她们无法怀疑他
的话,但是,面对一个被公认是鬼的家伙,即使他曾经是她们的好朋友,她们也不能抹去
心头的畏惧。
  鲁刚,他不是被锁在地下室吗?为什么出来了?
  为什么那些男孩们都消失了,而鲁刚却还在?
  在地下室,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们回想起男孩们刚进地下室时发出的惊呼声,更加觉得不对劲。
  鲁刚显然看出了她们的心事,苦笑一下,正要解释什么,却在这时发现了刘莎。
  “莎莎怎么了?”他焦急地问,迈步上前,便欲靠近。他才一迈步,江欢雅和冯小乐
不约而同地朝后缩了一下——女孩们各自伸出一只汗津津的手掌,握在一起——片刻之前
她们还在互相怀疑,但毕竟仅仅是怀疑,当面对一只确定的鬼时,怀疑就被抛到一边了,
她们除了互相信任,别无选择。
  她们互相握在一起的手,软弱而冰凉,不能使对方感到一点安全感,唯一能起的作用
,无非是建立一种确定的同盟——共同对付鬼——这是人类和鬼的对峙。
  鲁刚楞住了,停住了脚步。
  “你们害怕我?”他问道,声音有几分颤抖。
  女孩们不说话。
  鲁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只想知道莎莎怎么样了。”
  “她晕过去了。”冯小乐道。
  “怎么回事?”
  “不知道。”
  生硬的对话过后,双方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鲁刚在原地站立了一会,又道:“陈若望他们,从另一边出去了。”
  “哦。”江欢雅道。
  鲁刚以为她们会问陈若望他们去了哪里、干什么去了,但是她们什么也没有问,好象
一点也不关心这个问题。
  她们不问,他也就失去了说的机会。
  他似乎再也没有理由再呆在这里。
  女孩们的呼吸如此急促,让他觉得十分黯然。他想了想,低下头,转过身,慢慢地朝
地下室入口走去。
  他忽然很怀念地下室,那里虽然寂寞,但是也没有人时刻怀疑而警惕地看着他,没有
那种刺一般尖锐的疑问,他在里面觉得很自在。何况,他既然是个鬼,当然也就不用害怕
了。
  你什么时候听说过鬼会怕鬼呢?
  江欢雅和冯小乐看着他一个人慢慢地朝那里走去,眼泪忽然夺眶而出。
  鲁刚的背影,是那么孤独,灰色的身影,渐渐和灰色的空气融合在一起,模糊了界限
。只不过在地下室关了这么一阵,他竟似乎有些削瘦了。
  她们很想叫住他,让他不要这么孤单,但是嘴唇张了许久,终于还是闭上了。
  “如果需要,你们随时可以叫我。”鲁刚说。他的身影,终于消失在地下室入口处,
她们只看见他最后对她们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一个如此忧伤的笑容。
  然后他的便进入了地下室,那个地方女孩们只进去过一次,就再也不想进去了。那里
面又黑,又湿,最要命的是寂寞,比老鼠还可怕的寂寞。
  现在包围着鲁刚的,想必就是这样的寂寞吧?
  她们忽然觉得,就算鲁刚是个鬼,又如何呢?一个愿意帮助她们的鬼,难道不是比一
个冷漠的人更加可信赖?
  这个念头在她们心里一闪而过,她们看了看对方的眼睛,知道对方产生了和自己同样
的想法,隐隐有些兴奋。
  她们都在等着对方说出这个想法。
  但是谁也没有说。
  在她们心里,有一个死结——谁都不敢说出任何同情鬼的话,因为谁也不敢冒险让别
人以为自己是鬼。
  于是那句话就烂死在心里,终于消失了,连她们自己,也渐渐忘记了原本产生过这样
的想法。
  温情消失了,恐惧又重新产生。
  她们发现自己的手还在对方手里,立即抽出手来,身上出了一身冷汗。
  在鲁刚回到地下室之后,她们竟然又觉得,也许鲁刚在这里,反而比较好,至少当他
在这里时,她们相互之间的怀疑没有那么严重。
  至少那个时候,她们结成了短暂的同盟。
  当怀疑重新滋长时,刘莎发出了一声呻吟。她们朝她看去,只见她依然紧闭双眼,全
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冯小乐摸摸她的身体,只觉得一片冰冷。雨后的天气十分阴凉,她们
原本就觉得有几分寒意,何况刘莎在昏迷中,显然无法抵挡寒冷。再这样下去,她的身体
显然受不了。
  冯小乐犹豫了一下,道:“我们带她上楼躺着吧,不然她会冻坏了。”
  江欢雅没有异议,蹲下身,冯小乐将刘莎扶起来,放到江欢雅背上,就这样一个背一
个扶,慢慢地上了楼。上楼的时候,她们两人都觉得有几分悲凉——她们可以为了一个受
伤的朋友而放弃怀疑,彼此合作,一起面对她们有些害怕的地方,却不能放下怀疑,面对
一个健康的、熟悉的伙伴——这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她们知道这种事情的荒谬和奇怪,却又偏偏无力改变。
  江欢雅的力气不是很大,将刘莎背到楼上,便再也无力挪动,只得权且将她搬到离楼
梯口最近的房间。
  离楼梯口最近的房间,就是正对着楼梯口的那间,属于林霖雨的房间。
  

  风鼓动床单泛起一阵一阵水波般的皱纹,屋内一切可以被风吹动的东西都动了起来,
桌面上的几本书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在安静的屋内制造了唯一的声音。
  椅子上搭着的衣服也随风摆动。
  冯小乐和江欢雅的头发,也仿佛水草一般在风中摆荡,遮住了她们的视线。透过头发
织成的黑色发网望出去,其他的人也被自己的头发包围,一时仿佛整个屋子都笼罩在黑亮
绵长的头发中。
  而风,就象一件冰冷的衣裳,布满了她们全身,将她们的皮肤都几乎吹得起皱。
  她们看看刘莎,不知为何全身一阵发寒,再互相看看,只见对方的皮肤,浸在阴沉沉
的冷风中,雪白。
  她们又是一阵寒颤。
  “哪里来的风?”冯小乐道。
  她们同时朝窗口望去,那里玻璃窗闭得紧紧的。
  哪里来的风?
  两人都怔住了。
  门口所对的的地方,是别墅楼梯,就算有风从那里上来,也绝不可能如此之大。
  更何况,她们的头发,椅子上的衣服,一切细小的碎片,它们飞扬的方向,都朝向门
口,这说明,风是从窗口吹来的。
  风是从紧闭的窗口吹来的。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风?世界上有什么风,能够透过玻璃吹进来?
  她们的手,因为紧张,不由自主地握住了床单,床单一波一波的荡漾,终止于她们的
手下。
  就在这样的气氛中,床上昏迷的刘莎,忽然发出了笑声。
  她的笑声清脆而低微,仿佛一串小小的风铃在风中荡漾,如果在阳光下听见这样的笑
声,无疑是一种享受。
  但是在这阴沉沉的室内,这样的笑,从一个昏迷的人口中传出,就毫无享受可言了。

  江欢雅和冯小乐被刘莎笑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朝她看去,却见她被头发遮住的面容
上,一双眼睛依旧紧闭,那张白得有点令人发怵的脸,毫无表情。她虽然在笑,面上却一
丝笑意也无,甚至连嘴唇都没有张开,就那样从咽喉深处发出一连串的笑声,不断地笑。

  两人看得心惊,慢慢地松开抓紧被单的手,慢慢地站起来,慢慢离开床边。
  就在她们站起来的那一刹那,她们清楚地看见,刘莎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笑意。
  那点笑意,最初是一点小皱纹,出现在她的唇角,渐渐的,那点小皱纹慢慢加深,唇
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笑容。
  而她的整个面部,也配合这点笑意,变得生动起来,仿佛每一部分都在动,虽然被头
发遮住,看不真切,但是那种笑意,分明地透过发丛传递了出来。
  那是一种得意的笑容。
  那种笑容,伴随着那种笑声,让江欢雅她们的忍耐力达到了极限。
  她们再不犹豫,抬脚便朝门口跑去。
  风呼呼地穿越房间,在她们跑到门口时,门砰地一声关上了。
  砰的一声,让她们的心,猛然一紧。
  她们紧张得几乎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就在同时,她们看见,刘莎一边透过满面的头发对她们笑,一边慢慢坐了起来。
  她们张大嘴,看着刘莎用手撑住床,看着她手臂上的肌肉鼓起来,用力将自己的身体
朝上撑起,看着她慢慢地坐直。
  她们目睹这一切,却不知该如何反应。
  冰冷的空气中仿佛忽然缺少了氧气,她们有窒息的感觉,张大嘴,却仍旧感觉无法呼
吸。
  她们的眼睛,随着刘莎慢慢坐起,而越睁越大。
  直到她终于完全坐直,直得象一把尺子,头发象无数细蛇在她头边飞舞,一张雪白的
笑脸直对着她们。
  而最令她们恐惧的,是她的眼睛。
  她们不能想象,一个人的眼睛,怎么可以这样冰冷、呆滞、毫无表情?
  仿佛一潭死水,静静地对着她们。这样的眼睛,这样的眼神,只有死人才会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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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8 21:12 | 显示全部楼层
 死人?
  这个词在她们心里掠过——刘莎是不是已经死了?
  她现在的样子,和诈尸有什么区别?
  可是她们从不曾听说诈尸的人还会笑啊。
  刘莎不但在笑,并且是张开了嘴在笑。在阴沉的房间里,一切都是模糊的,她的笑容
也是模糊的,只看见那张嘴,好似一个黑洞,一串一串的笑声就从里面滚出。
  你能想象一个人,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满面笑容,眼睛却冷冰冰的毫无动静——你能
想象一个人会这样笑么?
  “快开门!”江欢雅大声对冯小乐道。冯小乐被吓得连点头的力气都没有了,两个人
跌跌撞撞地扑到门边,用力握住门把手,拧动。
  拧不动。
  她们的手早已被冷汗湿透,滑溜溜的。
  两个人都已经惊慌到极点,竟然忘记了可以用衣服包住手来增大摩擦力,一拧无效之
下,两人便放弃了。
  连唯一的出路也打不开,她们又能如何?
  她们只有背靠着门,瞪大眼睛,看着刘莎从床上走下来,朝她们走来。
  刘莎的姿势十分奇怪,全身绷得笔直而僵硬,走起来似乎有些飘忽。
  最为奇妙的,是那些头发,始终飘扬在空中。江欢雅她们感到十分奇怪,一个人的头
发怎么可以这样久的飘动而不落下?
  想到这里,她们不觉互相望一眼,一看之下,才发现对方的头发,也和刘莎一般,飞
扬,漆黑,凌乱地档在苍白的脸上。
  房间不是很大,刘莎很快就走到她们面前了。
  刘莎和她们面对面站立着,却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她们可以清楚地看见她黑头
发后面的黑眼睛,白面孔上的红嘴唇,却无法看清她在想什么。
  她们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热乎乎的气息,鼻尖与她几乎相触,而她,好似毫不知前面
有障碍,还在一步一飘地朝前走,衣袂凌空,飘忽如鬼魅。
  两个女孩已经没有退路。
  她们不明白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那个柔弱胆小的刘莎,怎么会突然变得这样阴
森可怖。
  难道那个隐藏在他们中间的鬼,就是她?一直是她?
  甚至只有她?
  在这个时候,她们终于屏弃互相之间的怀疑,手再次相握,两双手用力地握了一握,
仿佛有了点力量。
  然后,她们深吸一口气,江欢雅伸出一只手掌,朝刘莎推去。
  一推之下,她怔住了。
  冯小乐也怔住了。
  她们都没有想到,刘莎就这样容易地被推开了,象一片薄薄的纸片,轻飘飘地移到了
一边,一点阻力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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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8 21:13 | 显示全部楼层
她们只略微一怔,立即利用刘莎被推开后的空隙,从门边跑到了卧室的另一边,与刘
莎距离得远一点。
  刘莎被她们一推,似乎也微微一怔。
  她在原地站立了一小会,没有转身。两个女孩从卧室的另一端,只能看见她削薄的背
影和乱舞的黑发。
  她白色的身影在门口,如此单薄,几乎失去了立体感。
  两个女孩大气也不敢出,紧紧地挤在一起,恨不得将自己的身体缩小到看不见。
  刘莎的身子微微一颤,似乎要转身——江欢雅她们吓得往后一缩——然而她并没有转
身,只是突然终止了笑声。
  那笑声一直飘荡在室内,这么噶然而止,房间里一下安静到极点,安静得令人心虚。

  为什么她又不笑了。
  静止了一会,刘莎的背影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从背后看见,那片瘦弱的白色,抖动
得象片枯叶,随着抖动,她的身体慢慢地佝偻成一团,双臂抱住了自己的身子。
  然后,比笑更可怕的,她哭了起来。
  起初,她们没有听出这是哭声。她们只听见一阵尖利的啸声从门口传来,刺耳,但有
微弱,仿佛是风从小孔中穿过。
  等到那声音婉转缠绵了有好几秒钟,她们才意识到,原来那不是风,而是刘莎在哭。

  这种哭声,依稀有几分熟悉。
  在哪里听过?
  她们不用过多的回想,就想到了。
  在那个黑糊糊的防空洞里,那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女人,就是这样哭的;
  在那个永生难忘的夜晚,那个将他们所有的人从梦中惊醒的声音,也是这样哭的。

  哭得如此悲切,如此凄惨,让人觉得世界上一切希望都泯灭了,仿佛阳光再也不会降
临。
  那种哭声,仿佛不是通过耳膜作用于人,而是直接钻到人的心里,如同细小的钢丝,
钻得人的心冰凉、生痛。
  江欢雅和冯小乐的手握得更紧了,她们互相看见对方的脸色已经白得象死人,连嘴唇
都是白色的。
  终于来了。
  那个隐藏在他们中间的鬼魂,终于来了。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偏偏所有人都不在的时候,刘莎显出了她的真面目?

  她要干什么?
  她在哭什么?
  她们印象中的刘莎,虽然胆小,却从不忧郁,一向都阳光而开朗,有什么事都说出来
,从来也不憋在心里,她的生活,一直都一帆风顺,也似乎没有值得如此伤心哭泣的事。

  这个刘莎,和她们所认识的那个,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刘莎哭了一阵,忽然伸出手,将门把手拧开,只见一个白色的影子一飘,她就走出了
房间。
  而江欢雅和冯小乐,虽然很想知道她去了哪里,却不敢跟上去看。
  无论出去还是留下,对她们而言,都是一种折磨。
  她们竭力竖起耳朵,听得刘莎细切的脚步声仿佛是下了楼。
  然后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又等了几分钟,她们互相点点头,慢慢地朝门口走去。
  门,留下一道缝隙,风不断从中进出,她们从风中穿过,来到了走廊上。
  走廊上漆黑一团,只有借着从房间里窗口的微光,勉强辨得清走廊的轮廓。她们手牵
着手,慢慢朝楼梯口挪动。
  她们必须离开别墅,必须找到其他人。
  在黑暗中,她们忽然产生了一种极度恐惧的想法——如果,除了刘莎之外,另外还有
人变了,如果,那个变化了的人,就是身边这个被自己紧握住手的人,那又当如何?
  这个想法,在两人心中翻腾,让她们的手更湿更冷。但是她们都没有松开手。
  因为除了对方的手,在黑暗中,她们一无凭恃。
  她们只有互相依靠。
  走廊和楼梯如此漫长,仿佛永远也走不到头,但是毕竟还是到头了。楼梯转了个弯,
阴沉的光从楼下大厅里传来,她们紧箍的胸口略略放松了一点。
  她们在转弯处停下了。
  她们不敢再朝前走,她们害怕,再朝前走,刘莎回忽然出现在眼前。想到她漆黑而空
洞的眼睛,漆黑而凌乱的头发,以及苍白微笑的脸,两个人实在没有勇气再次面对。
  她们渴望有人出现,哪怕是一个被怀疑的人。
  但是还有谁呢?每个人都忽然失踪了。
  只有鲁刚。
  她们忽然想到了鲁刚。
  鲁刚虽然已经被他们判定为鬼,但是他似乎和刘莎不同,他仍旧是温情友善的。
  鲁刚曾经说过,她们随时可以叫他。
  是不是可以叫他?
  她们小声商量了一阵,终于认定,在两个可怕的变化之间,她们只能依靠不那么可怕
的一方——她们必须依靠一方,因为被吓破胆的她们,空前弱小。
  于是她们选择了鲁刚。
  “鲁刚!”两个女孩同声大叫起来。她们害怕这声音会惊扰到刘莎,如果引得她来了
,那就糟糕了。但是她们也只能这么叫,除了这么叫,她们没有别的办法。幸好地下室的
入口就在楼梯下方,鲁刚一定可以听到。
  他一定要听到!
  她们听见了另外一种声音。
  哭泣声。
  是刘莎那种凄厉的哭声,柔弱而缠绵地通过蜿蜒的楼梯一路传送到她们的耳朵里,仿
佛近在身旁。
  她们的第一个反应是转身朝上跑,但是才一转身,一眼看见楼上漆黑一团,两人又站
住了。
  楼上没有灯光,没有人,没有退路,什么也没有。
  而楼下,有刘莎,有鲁刚,也有其他的同伴,有逃出去的唯一希望。
  上还是下?
  哭声在继续,她们没有多犹豫,咬了咬牙,踮着足,轻轻地朝下走去。走到楼下,她
们不忙从楼道里走出去,悄悄地从扶手上方探头查看客厅里的情况。
  刘莎站在客厅里,低着头,全身仍旧是那般佝偻成一团,微微地颤抖着,哭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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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8 21:14 | 显示全部楼层
她满头的长发,在从四面窗口灌进来的风中,飞扬得更加跋扈。
  江欢雅疑惑道:“窗帘怎么全都拉开了?”
  在她们上楼之前,除了北面的两幅窗帘,其它的窗帘都是放下的,现在却全部都敞开
了。
  难道是刘莎将它们打开的?
  江欢雅说话的声音极低,冯小乐费了很大力气才勉强听清楚说的是什么,但是离她们
有相当距离的刘莎,却忽然微微侧身,朝这边看来,显然是听见了她们说话的声音。
  她朝这边望了一阵,慢慢地走了过来。
  一边走,仍旧是一边哭泣,泪水从她没有血色的脸上滑落,在深色地毯上溅起一个个
潮湿的圆点。
  怎么办?
  江欢雅和冯小乐互相询问的眼神里满是惊慌和恐惧,两人都慌了手脚,不知如何是好
。对望一阵,眼见刘莎越走越近,一双石头般凝固的眼睛直直地朝向她们的方向,让她们
的心,也越吊越高,虚无依托。冯小乐的眼睛也越瞪越大,终于狠狠地眨了一下眼,拉着
江欢雅,猛然从楼道里冲出来,直接冲到地下室入口处——那里,仍旧没有掩盖,裸露着
黑糊糊的洞口。
  在冲往那里的短短几秒钟的过程中,江欢雅一直在望着冯小乐。
  这个冯小乐,她也仿佛有点不认识了。
  冯小乐是那种温柔贤良的女孩,一向习惯了被人照顾,从来不曾如此坚强和决断,这
种行为,如果是白笑笑或是她江欢雅做出的,那毫不奇怪,但是偏偏是冯小乐,是这个江
南水乡的女孩,在这一刻表现得比江欢雅更加坚强,更加有主见。
  这有点出乎江欢雅的意外。
  每个人仿佛都有另外的面孔,只是以前没有发现罢了。
  她来不及彻底看清冯小乐此时的模样,她们就已经冲到了入口处,才要蹲身朝里喊叫
,里面却突然冒出一个头颅来。
  刘莎的哭声一直在刺激她们的耳朵,刘莎的改变一直在考验她们的承受能力,她们一
直在承受着巨大的恐惧。
  她们已经接近极限,但是到目前为止,即使刘莎正一步一步朝她们走来,她们也在竭
力控制着自己,不让自己被恐惧压倒。
  但是,当黑色的地下室门口突然出现一个头的时候,所有的恐惧在一瞬间累积到了顶
点——她们终于大声尖叫起来。
  女孩子在极度恐惧下发出的尖叫声,可以让最胆大的人也感到心寒。她们这么一叫,
站在地下室楼梯上、刚刚露出脑袋的那个人,吓得一哆嗦,几乎从楼梯上跌了下去。
  “我吓到你们了?”那个人是鲁刚,他满面惊慌和歉疚,“我听到你们叫我,又有人
哭,所以就上来看看……”话没说完,他就闭上了嘴。
  因为他的头,忽然被两个女孩紧紧抱住,让他说不出话来。
  她们终于放声大哭起来,再也不管鲁刚是人是鬼,也不去理睬越走越近的刘莎,她们
只知道,现在终于有人来保护她们了。
  哭了一阵,她们才发觉有点不对劲。
  在她们哭泣的这阵,刘莎竟然再也没有前进,就那样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她们。

  她们宣泄了情绪,止住哭声,将鲁刚从地下室拉上来,望着刘莎。
  “怎么了?”鲁刚被她们弄得莫名其妙,既紧张,又兴奋。
  “刘莎。”江欢雅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要他自己看——任谁都可以一眼看出,刘莎的
情况很不对劲。
  鲁刚看了看刘莎,也吃了一惊。
  刘莎在原地站了一会,突然转换了路线,朝另外一边走去。
  鲁刚露出疑惑的神情,跟了上去,两个女孩有他壮胆,也就不那么害怕,也跟了上去

  刘莎似乎没有发现他们,自顾自地只管朝前走去,渐渐走到浴室门口,一推门,走了
进去。浴室的门,在她身后大大地敞开着,其他三人可以从后面清楚地看见她在做什么。
她慢慢地走到浴室中央,整个身体都映在浴室墙壁上一面大镜子里。
  那是一面落地的大镜子,占据了一整面墙,从镜子里,鲁刚他们不但可以看到刘莎的
面部表情,还可以看到他们自己。
  刘莎面朝镜子站了一会,渐渐的身子又开始发抖,接着,她的脸渐渐扭曲起来,原先
的凄苦神色换成了恐惧的表情,眼睛瞪得异常大,满目都是眼白,一粒黑得过分的眼珠在
眼白中漂浮,神情更加可怕。她死命地盯着镜子里看,仿佛看见了极其可怕的东西,恐惧
之色越来越浓,甚至让站在她身后的三人都深深感染了那种恐惧。他们拼命朝镜子里张望
,想看到让她如此恐惧的是什么东西。
  然而他们只看见刘莎和他们自己,除此之外什么人也没有。
  刘莎虽然表情如此恐惧,眼神却依旧是石头般凝固,仿佛所有的感情在这里都被冻结
了。她一边看着镜子,一边发出一些含混的低语,她说得又急又低,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仿佛是一种咒语,飞快地从她嘴里说出来。她一边说,一边用手指着镜子,一边后退,不
断后退,全身越抖越厉害,到后来,又发出了那种尖锐的哭泣,让人觉得又可怜,又可怕

  她的恐惧如此明显而又无从捉摸,让其他三人都非常不安。两个女孩不断环视四周,
生怕其中隐藏着自己看不见的什么东西。鲁刚虽然比她们镇定一点,却也是相当警惕,眼
光四处扫射,随时准备应付突发状况。
  就在刘莎从浴室里退出来的一刹那,所有的风突然骤然停顿了。刘莎飞扬的长发和衣
衫,缓缓垂落,再也不动。她的长发就此服帖得帖在两颊,异常柔顺光滑,遮住了两腮,
从镜子里只看见她一个仿佛缩水了面孔,小得超乎寻常。
  大家正在注意着发生的一切时,刘莎忽然一个转身,猛扑到江欢雅的面前,发出一声
尖叫,右手五指成勾状,直朝江欢雅面上抓来。
  江欢雅和冯小乐同时惊叫起来。
  鲁刚及时抓住了刘莎的手,刘莎细小的手臂在他宽大的手掌里,显得那么小而无力。
但是这只弱小的手,却象八爪鱼一般扭曲、挣扎,她的整个面孔,也都是扭曲的,几乎看
不出原来的五官,只是一团恐惧与愤怒的混合物,张牙舞爪地挣扎着要朝江欢雅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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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8 21:15 | 显示全部楼层
江欢雅面色苍白,冷汗涔涔。
  刘莎挣扎了一阵,忽然张大口,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对着鲁刚咬了下去,鲁刚大叫一
声,负痛之下松开了手,而手臂上,已经被刘莎咬下一大块肉来,鲜血淋漓。
  江欢雅和冯小乐看到这一幕,忽然产生了一点疑惑——那只是一点疑惑的感觉,如果
再有一点点时间,她们就能知道疑惑的是什么,直觉告诉她们这很重要。
  可是刘莎已经扑过来了,她们来不及多想什么,只得先逃开要紧。
  刘莎此时的神情非常可怖,嘴角鲜血淋漓,一口牙齿寒光闪闪,竟似乎要吃了她们。
她们左躲右闪,始终躲不开。她神色凌厉,脸上仍旧是那般恐惧的样子,追了她们一阵,
见追不到,不由露出焦躁的神色。
  鲁刚在一边迅速将手臂包好,无数血点溅落在地毯上。他见两人情况危急,赶紧冲了
过来。
  然而他似乎已经太迟了。
  在他包扎手臂的时候,刘莎已经将女孩们逼到了墙角,那里正好放着一把铁锨,刘莎
顺手抄起铁锨便朝她们挥过去。
  鲁刚在几米外的地方见到这一幕,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惊呼。
  他想这两个女孩一定要受伤了。
  只听一声闷响。
  一大片粘稠的鲜血从女孩头上飞出,乌黑的头发变得艳红,红得刺眼。
  血腥味迅速弥漫了整个大厅。
  鲁刚惊呆了。
  江欢雅也惊呆了。
  刘莎带着梦幻般迷惑的神情,双唇张了张,仿佛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漆黑的双
瞳倏然一亮,一丝灵光闪过,便迅速黯淡了。她象一片绸缎般软软倒下,面上残留着惊惧
的神情,眉头深锁,眼睛终于闭上了。
  她手里的铁锨,落到地毯上,只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响。
  冯小乐手里的电熨斗,沾染了刘莎的血,一滴滴往下落。她看着刘莎倒下,再看看手
中的熨斗,露出不能置信的神情,低声道:“我,杀了她?”她抬起头,望着另外两人。

  鲁刚和江欢雅不做声。
  他们都被冯小乐刚才的神情震惊了。
  刚才,刘莎挥舞着铁锨追逐江欢雅的时候,她没有注意到,冯小乐已经偷偷地绕到了
她身后。在她身后的茶几下,有一个电熨斗。
  谁也不知道那里有一个电熨斗,除了冯小乐。
  因为冯小乐是擅长做家务的女生,只有她才会关注这种东西的存在。
  当冯小乐抄起电熨斗时,江欢雅张大了嘴想要阻止她,鲁刚也朝她跑过去,想要拉住
她的手。
  可是他们都没有冯小乐的动作那么快。
  那一刻冯小乐的面部线条都如此刚硬,硬得好象从来不曾柔软过,她的表情让面对她
的江欢雅心头打颤。
  而她的动作,果断而决绝,迅速而有力,一点迟疑也没有,就这样落到了刘莎头上。

  沉重的电熨斗落在刘莎头上,出现了可以预料的结果,血的结果。
  这个冯小乐,和他们一贯认识的那个温柔善良的女孩,似乎不是同一个人了。
  他们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她的问题,显然她问得有些多余。
  鲁刚瞟了她一眼,目光闪烁着躲开她的眼神,蹲下身,检查刘莎的情况。他将手指放
在刘莎鼻尖,只感觉一片冰凉,没有呼吸。
  他额头上冒出了冷汗。
  “怎么样?”江欢雅小声问。
  他没有回答。
  不用回答,看他的神情,女孩们已经知道了答案。
  冯小乐手里的熨斗颓然掉到地上,她似乎站立不稳,朝地上一坐,望着刘莎的尸体发
起呆来。
  刘莎安静地躺在地上,闭上眼睛的她,又恢复了往日的柔弱,洁白的面容,象孩子般
沉睡。
  死亡,就是这般模样?
  他们呆呆地看着她,看了许久,只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穿透了他们的身体。
  他们真的没料到结局会这样!
  他们真的没有想到,刘莎会死。
  “我没有想要杀死她,我真的没有……”冯小乐眼睛瞪得大大的,语无伦次地解释着

  没有人听她的解释——解释有什么意义呢?谁能裁判她的行为是对是错?结局才是重
要的。
  结局是,一个朋友被她亲手杀死了。
  江欢雅看了很久,低声道:“我很奇怪。”
  “什么?”鲁刚泪眼模糊地问。三个人当中,居然只有他流泪了,女孩们心中很痛很
痛,却流不出眼泪,这真是奇怪。
  “我觉得奇怪,”江欢雅道,“莎莎怎么会突然变成那样?”
  “也许,她和我一样?”鲁刚道。
  江欢雅缓缓摇了摇头:“如果她跟你一样,是……“她迟疑一下,继续道,“……是
鬼,那么,鬼又怎么会死?”
  是啊,鬼怎么会死?
   鬼怎么会有这么浓稠的血?
  “你说她是人?”冯小乐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我杀死了一个人?”
  江欢雅深深地看着她,没有说话。
  “不是,她一定不是人!!”冯小乐大声道,她终于开始流泪,只不知道,她的眼泪
,究竟是为谁流?
  这个问题,谁也无法说清楚。
  如果刘莎是个人,她为什么会有那样奇怪的举动?
   如果她是鬼,又为什么会死?
  如果她是鬼,死了,是不是还会活过来?这个想法让他们又是一颤,如果她还会活过
来,那是多么可怕的情形?
   如果她再也不会活过来,是不是表示,她其实是人,是冯小乐误杀了她?那么,他们
又该怎么办?
  许多问题萦绕在脑际,让他们阴郁地沉默了。
  许久,鲁刚叹了口气:“现在该怎么办?”
  江欢雅和冯小乐被他这个问题问住了。
  他们该怎么办?
  “我来处理吧。”鲁刚道。他俯下身,将刘莎的尸体抱起来,她的身体还没有僵硬,
依旧那么柔软,象一只柔弱的小鸟依偎在他胸前,让他又掉泪了。他忽然想起,曾经有一
次,刘莎扭伤了脚,他也是这样抱着她,一路抱回去。
  但是那个时候她是活着的。
  “我不会再回来了,”鲁刚抱着那具柔软的尸体朝门口走去,“以前我是孤独的,现
在有刘莎陪我,我不再需要你们了。”他忽然觉得很悲哀,又仿佛看到一线亮光在云丛后
对他微笑——是不是太阳要出来了?
   江欢雅和冯小乐没有阻止他。
  在其他人没有回来之前,鲁刚的做法是最好的,否则她们如何向其他人解释刘莎的死
?他们会相信问题出在刘莎身上吗?
  他们说不定会认为她们两个都是鬼,合谋害死了刘莎。
  “你们去哪?”江欢雅问道。
  鲁刚苦笑一声:“去防空洞,看看我的尸体。”他的话让两个女孩打了个寒颤,她们
到此时才意识到,她们和两个鬼单独呆了这么久。
  她们再没有说什么,眼睁睁看着鲁刚和刘莎走出别墅,渐渐看不见踪影。对他们来说
,也许防空洞是个好去处,至少在那里,不会有人时刻警惕和怀疑他们。
  等到他们走远,江欢雅才转过眼睛,看着冯小乐。她的眼神如此奇怪,看得冯小乐十
分不自在。
  “你在怪我?”冯小乐道,咬了咬牙,她又道,“你是不是怀疑我也是鬼?”
  江欢雅摇摇头,忽然露出很悲哀的神情——这种悲哀与面对刘莎的尸体时的悲哀是不
一样的,这种悲哀仿佛有更深的含义。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说。
  冯小乐一呆。
  
  
  鲁刚抱着刘莎,出了别墅,一直朝背面的荒山走去。那面荒山对他们而言,一直是个
禁忌,但是现在,他反而不那么害怕了。既然已经知道自己是死人,又有什么可怕的?他
踩着柔软的湿泥,坦然地朝前走。有时候他会看看手里的刘莎,她柔软地躺在他怀里,仿
佛是睡着了。以前他从来不知道这个女孩其实很漂亮,以前他一直将她看作兄弟,但是在
她死去的那一刹那,他感觉自己对她有了别样的感情。那种感情与风月无关,他感到她似
乎是他的一个亲人,因为死亡,他与她的距离拉近了。他亲切而温柔地看着她——无论她
是不是鬼,现在,他们都是同类了。人类中间没有他们的位置,也许那个安静无人的山洞
,可以让他们忘记自己是鬼。
  他不知道一只鬼要在死去多久才能摆脱身体的束缚,但是他可以等。
  他慢慢地走着,时间对一只鬼来说并不重要。
  穿过竹林就是荒山。竹林里散发着雨后的幽凉,不时有一两滴冰冷的雨水从竹叶上落
到他的身上,他没有刻意避开瘦削的竹枝,那些枝叶从皮肤上划过,有一种久违的舒爽感
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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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8 21:16 | 显示全部楼层
  西面的谷地,一片平坦开阔,只有一些低矮的树丛,此外便是花与草,蝶与鸟,一派
欢乐祥和景象,没有什么地方能藏下一个人。当他们到达谷地时,那个人已经跑到背面的
山上,只依稀望见一个影子一闪,躲入了树丛中。由于已经从竹林出来,没有密密丛丛的
枝叶遮掩,光线亮了许多,原先在林中看不真切的身影,此时一晃之下,虽不能辨认容颜
,却能看出一抹红黄交织的颜色。
  那是多么熟悉的颜色!
  这种颜色,让他们心头剧震,脚底下顿了顿,互相望望,终于迈开大步追了上去。

  那是旅行服的颜色。
  只属于他们十人的颜色。
  他们距离那颜色始终几十步,距离真相,或许也就只有这几十步?
  他们紧追那个身影,却再也没有见到那个人,只听见前面树枝被人脚步踏得卡卡碎裂
,那人却总是在他们视线之外。
  在树林中不知追了多久,不知不觉,七弯八转,眼前一暗又一亮,居然又从山上转了
下来。
  他们茫然地站在谷地里,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明明眼见那人就在眼前,为何却始终
看不见他?
  其时山风微凉,天云低垂,从树林里一进一出,四人忽然觉得肌肤生寒,当初攒起的
一腔勇气,骤然间消散了。
  他们猛然想起,他们到地下室的初衷,是要找林霖雨的,林霖雨没有找到,鲁刚却放
了出来。
  一个已经自由的鲁刚,独自留在地下室里,而别墅里,还有四个女孩。
  他们心头猛然一跳,为那些女孩子们担忧起来。
  如果鲁刚从地下室出来,女孩们决无法抵挡——而鲁刚既然已经没有锁链束缚,又怎
么会呆在冰冷漆黑的地下室里?
  这个想法让他们出了一身冷汗,他们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要赶回别墅。
  没想到他们还是迟了。
  见到刘莎的尸体象一片布一般伏在鲁刚粗壮的手臂上,他们心中悲痛而懊悔,瞪大眼
睛望着鲁刚,居然再不感到恐惧。
  有什么比死亡更令人感到恐惧?而死亡已经发生了。
  鲁刚见他们神色悲愤,也不由暗暗心惊,往后退了一步道:“这不是我干的。”
  “哦?”杨飞大声冷笑一声,“难道这也是小林子干的?”
  鲁刚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却发现自己实在什么也不能说。
  难道他能说出冯小乐的名字么?
  当时的情形他亲眼所见,冯小乐虽然下手狠辣,却也不能算错,她只不过是为了救江
欢雅。
  算了,算了,他在心中暗暗叹息,现在如果说出冯小乐的名字,对任何人都没有好处
,反正自己已经是个鬼,不如就背了这个黑锅吧。
  然而知易行难,纵使心里这么想,不是他做的事情,要他嘴上承认,却也无法做到。

  他只有沉默。
  在这个时候,沉默无疑等同于默认。
  他的沉默,让其他人更加愤怒,岑宇扬靠近一步,逼问道:“冯小乐她们呢?你将她
们怎样了?”
  岑宇扬的话提醒了另外几个人,他们这想到,刘莎既然已经死了,其他几个女孩只怕
也不能幸免。目睹刘莎的死亡,推而至于其他女孩的身上,他们仿佛看见昔日的女伴们在
鲁刚手下鲜血飞溅、纷纷倒下。这种想象中的情景刺激了他们,让他们忘记了一个鬼魂会
有多么可怕,集体朝鲁刚扑了过来。
  鲁刚见势不妙,朝后退了一退,眼见粟诚已经扑到了跟前,一急之下,将怀里的刘莎
用力朝他推了过去。粟诚不防他有这一招,见刘莎被推过来,本能地伸手一接,将刘莎接
到手里。鲁刚松开刘莎,刘莎的身体便往下一坠,粟诚怕她落到地上,将身子微微一蹲,
将她完全抱住。也就在此时,鲁刚伸出双掌朝他肩上用力一推,他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在手
臂上,被这一推,下盘不稳,朝后倒去。他身后的几人,被他这一倒势所阻,鲁刚便乘机
转身奔跑,在林中左右穿梭,转瞬便不见了踪影。
  等到众人手忙脚乱地站稳,只见前方竹枝乱摇,凉风透林入骨,几人都打了个寒颤。

  刘莎被粟诚抱在怀里,一动也不动,几人凝视着她沉默的容颜,往日种种欢乐,一一
涌入脑海,恍若隔世,一阵悲痛,排山倒海般涌来,几乎将他们击倒。
  良久,他们才默默行路。穿越幽凉的竹林,雨滴一滴又一滴落在刘莎脸上,仿佛是她
在哭泣,他们见不得这种情形,纷纷伸出手去为她抹净,然而刚刚抹去,又有水落下,仿
佛她是注定要流泪似的。
  这种景象,对他们是刻骨铭心,一生都不能忘记了。
  “鲁刚,为什么要杀她?”杨飞沉沉地道。
  这个问题,萦绕在每个人心里,可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鬼的思维,不是人可以理解
的。
  “不知道冯小乐她们怎样了。”岑宇扬挥手拂去刘莎脸上一滴水,郁郁道。他的话提
醒了其他人,大家都忧心如焚——一个朋友死了,一个朋友成了鬼,还有小林子,现在都
不知去向,他们实在不愿意看到任何人再出事了。
  他们加快脚步,很快就出了竹林,回到了别墅。
  当他们在别墅门口出现时,江欢雅和冯小乐都站起来,先是高兴,再看到刘莎的尸体
,两人骤然变色。
  她们在别墅里这么久,一直没有说话,一直就那样呆呆坐着,伴随着眼泪与懊悔。直
到这群人走了进来。
  在她们的想象中,鲁刚已经将刘莎带到了那个又深又黑的防空洞里,她们用丰富的想
象为那个洞和那两个昔日的朋友描绘了一副凄凉的图景,越想越是内疚。
  没有料到,刘莎居然又回来了。
  刘莎回来了,这表示什么?
  鲁刚又如何了?
  她们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可是却运转得毫无规律,整理不出丝毫头绪——她们觉
得自己快要疯狂了。
  尤其是冯小乐,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到后来比刘莎的脸色更象死人。
  刘莎就是死在她手里,她应该说,还是不说?
  他们已经知道了吗?
  男孩们见她们安然无恙,十分高兴,但是立刻就发现白笑笑不见了。
  “笑笑呢?”陈若望问道。
  女孩们没有回答,因为她们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们的沉默,引起了男孩们的注意,他们这才发现她们脸色不对。
  她们的脸色让男孩们吃了一惊,他们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岑宇扬小声道:“小乐,你
没事么?”
  冯小乐勉强一笑,摇摇头,提起精神,指着刘莎,却不说话。
  她不说话,是因为她知道,一定会有人帮她说。
  果然,岑宇扬见她指着刘莎,立即道:“刘莎死了,是鲁刚干的,你们知道是怎么回
事吗?”
  他的话让冯小乐蓦然抬头,将岑宇扬吓了一跳。冯小乐黑亮的眼睛直视着他,让他有
一丝不好的感觉。
  非常不好的感觉。
  他正要问,冯小乐已经开口了:“你们错了…..”她的话没有说完,就被江欢雅打断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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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8 21:17 | 显示全部楼层
“你们的确错了,”江欢雅道,“不是鲁刚干的,是刘莎自己不小心。”
  冯小乐听她这样说,住了口,吃惊地看着她。江欢雅没有看她,在众人迷惑吃惊的眼
光中,缓缓地说出了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将刘莎的死,改成是由于她自己不小心跌交造
成。
  “事情就是这样,”江欢雅说完,冷静地看着其他人,“你们冤枉鲁刚了。”
  她叙述的时候,男孩们都听得冷汗涔涔,不时发出惊呼——他们没有料到,就在他们
离开别墅的这段时间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情。
  冯小乐听她说完,张了张嘴,没有出声。她原本不敢承认是她杀了人,但是既然大家
都怀疑鲁刚,她心里总觉得不是滋味,毕竟,鲁刚是为了她们才从地下室出来的,也是为
了她们,他才要带着一具尸体离开别墅,去那个冰冷的防空洞。
  “鲁刚怎么样了?”她急切地问。既然江欢雅已经改变了故事内容,她也不想再去澄
清,但是鲁刚本来和刘莎在一起,现在刘莎回来了,鲁刚显然应当是与男孩们相遇,她无
法不关心鲁刚的情况。
  陈若望叹了一口气,将鲁刚的事情说了。
  “我们冤枉他了,”他说,“但是他也的确值得怀疑——他从来没有否认自己是鬼。

  “不错,”江欢雅喃喃道,“他一直认为自己是鬼,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我亲眼看见他的手臂被刘莎咬得流血了,难道鬼也会流血吗?”她神情困惑不解,望着
其他人,渴望得到答案,但是没有一个人知道答案。
  每个人都感到极度困惑。
  许多事情,纷乱地涌上心头。他们当初判断鲁刚是鬼,也只不过是来自于在黑暗中的
判断,和锁链的神秘解开,除此之外,他们唯一的依据,就是鲁刚自己毫不否认的态度。
但是根据现在已经发生的事情来推断,白笑笑、刘莎两个人,都比鲁刚更加值得怀疑。

  “我们,是不是冤枉了鲁刚?”杨飞迟疑地道。
  冯小乐喃喃道:“就算他是鬼,也是一个善良的鬼。”她忽然打了个大大的寒噤,望
着大家,咽了口唾沫:“会不会连他自己,也冤枉了他自己?”她又打了一个寒噤。
  她的话,让其他人心头一阵发冷。
  如果鲁刚果然是误会自己是鬼,那么他现在独自一人在防空洞里,那又是什么情形?

  一个活生生的人,以为自己是鬼,那是什么滋味?
   他们无法想象这种事情。
  “现在也不能肯定他就是人,”粟诚迟疑道,“但是至少,他是没有恶意的。”自从
鲁刚被认定为鬼以来,他就从来没有任何反抗或者对抗,甚至连过激的言辞都没有,甚至
在关键时刻还帮助了女孩们,这样一个朋友,即使是鬼,又有什么好怕的?
  想到这里,杨飞一阵冲动,就要跑去防空洞将鲁刚叫出来。
  陈若望叫住了他。
   “等等。”陈若望道,“虽然现在我们知道是误会了鲁刚,却不能排除我们中间其他
人的嫌疑。”他缓缓环视众人。
  众人心中咯噔一下——刘莎的死,让大家都忘记了,他们中间,原本就有死人。
  谁都没有洗脱嫌疑。
  他们的神色又变了。
  沉默一阵,陈若望继续道:“你们觉得,现在最可疑的是谁?”
  其他人都不做声。
  有一个名字,在他们心头萦绕,每个人都在心里说,就是她了,可是谁也不说出来。

  因为鲁刚已经被误会了,他们害怕再误会其他人。
  他们没有直接说出那个人的名字,但是入谷以来发生的种种,一一回想,越想越觉得
那个人可疑。
  “你们说白笑笑从这里跳出了窗外?”杨飞站在一扇窗前问冯小乐。
  冯小乐点点头。
  杨飞皱起眉头看了看这扇窗,掀起窗帘,探头朝外看了看,发现了一些东西,连忙招
手叫其他人过来。大家纷纷围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模样,也探头朝外望去。
  窗外柔软的泥地上,印着一双深深的脚印,脚印旁有一个圆形的小洞,地上横着一截
一米多长的竹枝。那双脚印十分娇小,显然是白笑笑留下的。
  杨飞从窗口跳出去,跳到那双脚印边,这才发现,白笑笑的脚印,从这里一直延伸到
竹林中,歪歪斜斜。
  白笑笑什么时候去了竹林?
  他蹲下身,捡起那一截竹枝,发现那竹枝根部,大约三寸来长的部位,糊满了湿泥。
他拿起竹枝,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关系,便扔在一边,复又跳进别墅内。
  当男孩们在地下室里时,是被地下室门口的一阵响动吸引,才去了竹林,那个时间,
推算起来,正好是白笑笑从窗口跳出去的时候。
  难道他们所一直追踪的人,竟然就是白笑笑?
  然而这其中有个疑点:白笑笑穿的,并不是他们定制的衣服,而他们曾经从林间瞥见
,他们追踪的那个人,穿的是红黄相间的旅行装。
  “这不是问题,”粟诚道,“鬼自然有我们不知道的法术,换件衣服又算得了什么?

  大家对他的话颇为赞同。
  如果女孩们遇到的一切,都是白笑笑做的,那么,那些敲击窗户的声音,就又成为一
个疑点。
  因为当那些声音响起时,白笑笑就在别墅里,和其他女孩在一起,就算她是鬼,似乎
也没有听说任何鬼可以自己不亲自到场就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那么那些声音是怎么回事?
   想了一阵,粟诚似乎想到什么,跑到距离这扇窗最近的另外一扇窗,掀开窗帘朝外看
了看,只见竹枝在风中轻轻摇动,并没有发现其他不妥。
  这扇窗,是当初冯小乐负责查看的那扇。
  几个男孩又分别查看了另外两扇曾经传出敲击声的窗户,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对头的地
方。
  这让他们感觉奇怪。
  白笑笑是如何做到同时在四扇窗外发出敲击声、而同时自己却又在别墅内呢?
  他们陷入了沉思。
  在沉思的时候,陈若望不断掀开窗帘又放下。那窗帘又厚又重,每次掀开和放下,都
弄出很大的响声,众人原本就心情郁闷烦躁,被他这么一弄,终于忍耐不住,粟诚大声道
:“你搞什么?”
  陈若望眉头微皱,讪讪一笑,疑惑道:“奇怪,我总觉得有点不对。”
  “什么不对?”杨飞问道,其他人也注意地望着他。他却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他喃喃道,“只是一种感觉。”
  他这样一说,其他人也似乎有了异样的感觉。
  他们似乎感觉,自己在被人窥探,似乎在暗处,有一双眼睛在望着他们。
  他们冲到各个窗口,掀开窗帘,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别墅大厅里的一切,也一览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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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8 21:18 | 显示全部楼层
难道是他们过敏了?
  他们疑惑地思考着,张望着,而陈若望,又一次掀开了窗帘。他呆呆地朝外看了足足
有一分多钟,忽然大叫一声:“我知道了!”
  众人被他的叫声吓了一跳,原本坐下的人们都纷纷站起,走到他身边,从他手指的地
方望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你们看!”陈若望有几分兴奋,他指着窗外叫众人看,将窗帘固定,使它不再落下
。在众人观看之际,他将别墅里所有的窗帘都卷了上去,一下子天光涌进,大厅中明亮了
不少。人们在骤然增大的光明中团团四望,却还是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你们看这个!”陈若望指给他们看窗外的景物。他指的是一根竹子。窗外有很多竹
子,别墅就坐落在竹林中,是一个竹的世界。
  竹子有什么稀奇?
  众人疑惑万分,望着他,等他解释。
  他笑了笑,在大厅里四下张望一番,找到几根细绳,在窗外的竹枝上扎上这些细绳。
当他扎了三根细绳之后,杨飞恍然大悟。
  其他的人又想了想,也明白了。
  在陈若望不曾为竹子扎上细绳时,所有的竹子,在他们眼里,都没有什么分别。而正
是这些竹子之间细微的差别,让陈若望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这间大厅一共六扇窗,其中四扇都曾经传来那种奇怪的敲击声。每扇窗外都有竹枝摇
曳。
  但是其中有三扇窗户,却少了一种竹枝。
  那种竹枝,和窗外密密丛丛的翠绿竹林不同。窗外的竹林,每一杆竹子,或粗或细,
都是葱翠欲滴,生机盎然。而四扇曾经传来敲击声的窗外,有三扇窗户,比其他窗户多出
一种竹枝。
  一种黄色的、枯萎的、没有叶子的竹枝。
  三扇窗,分别是冯小乐、江欢雅和刘莎曾经查看过的窗,在绿色竹丛中,唯一的一枝
黄色竹子,挺立在那里,随风微摆时,因为没有竹叶婆娑,少了几分风韵。
  陈若望就是在这三株竹子上扎上了细绳,这使得它们立刻从竹林中凸显出来。
  “这几根竹子的确不同,”冯小乐疑惑道,“但是这说明什么?”
  陈若望微微一笑,从白笑笑跳出去的那扇窗口跳了出去,从地下拾起杨飞起先看到的
那根竹子——那根竹子,也是一般枯黄,看起来是死去多时了。
  在白笑笑的脚印边,有一个圆孔,他举着竹枝,略一思考,将竹枝插进那圆孔中——
大小正合适,显然这根竹子原本就是这样插在那里的。
  原来它并不是生长出来的,而是有人将它插在这里。
  其他人也已经大致猜出是怎么回事,纷纷跳了出来,在地面上寻找着。
  如果他们没有猜错,应该可以找到那个东西。
  果然,他们很快便在距离第一个圆孔大约五寸处,发现了另一个小孔,只是这小孔要
细小得多,轻易难得发现。
  他们相视一笑。
  陈若望将手里的竹子,粗的一端插进第一个孔中,然后小心地将竹子压弯,将另外细
小如牙签的一端,插进了第二个孔中。
  杨飞将窗帘放下,众人在窗外静静地等。
  那竹子是坚韧之物,虽然被如此压弯,自身的韧性却使它细小的一端慢慢地从土中拔
了出来。
  众人屏息凝望,耐心等待。
  过了几分钟,那细细的一端,终于从第二个孔中完全挣脱出来,没有了束缚的竹枝,
原本蕴蓄已久的弹力在一瞬间发挥了作用,只见竹枝一挺,朝上恢复了笔直的形态,然后
,由于惯性,继续朝窗口弹去——“啪”——轻轻一声,弹在窗帘上,如同有人在轻轻敲
击。
  江欢雅和冯小乐同声道:“就是这声音!”
  就是这声音,引得她们大为紧张,也正是为了查看这声音,刘莎才遭遇不测。
  竹枝弹了这一下,并没有停止,由于弹力而反复摇动,不断打在窗帘上,不断发出同
样的声音,好似一个人在连续敲打,过了好一阵,才渐渐静止。
  原来如此。
  他们终于明白了。
  大家跑到其他三扇曾经发出过声音的窗口去看,果然发现,那些枯黄的竹枝,是人为
插在地里,尖端上沾满泥土,显然尖端也曾经被插在土中。
  原来声音是这样来的。
  “那么刘莎又是怎么回事?”江欢雅疑惑道,“她为什么会突然晕倒?还有……”他
们进入别墅,来到刘莎身边,这个死去的女孩,身体却始终保持柔软。
  “你们看,”江欢雅指着她的眉心,那里有一团青紫,显然是被什么重重地撞击了,
“她是被什么东西撞晕的。”
  刘莎是被什么撞晕的呢?
  大家想了又想,来到她曾经查看过的窗口边看了许久,却是再也找不出答案。
  但是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们已经可以确定,这些事情,的确可以在白笑笑不在场的情况下由她遥控
,至于她是什么时候做下
 在防空洞中,他们所听见的哭泣声,一直是个女人发出来的;后来在别墅里,他们听见
的哭泣声,也是女人发出来的。
  至少,那鬼是个女人!
  而后来,当所有的人都被一个奇特的梦境所惊吓,最先说出那个梦的,是白笑笑。

  “那天,小林子的房间门口,曾经传来敲门声,留下了血脚印,”杨飞低声道,“那
个血脚印,是没有穿鞋子的,但是,当时大家从房间里走出来时,却都穿着拖鞋。”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要说的,大家都明白。
  如果白笑笑就是那个鬼,那么,她的脚底一定会有血脚印。
  而她的脚在随后的时间里穿着拖鞋,拖鞋里面,一定也会有血脚印。
  这就是为什么,她一定要销毁那些拖鞋——因为她知道,同伴们一定会想到要去查拖
鞋,所以先行一步,让大家什么也查不出来。
  所以她才在和冯小乐、岑宇扬一起出去时,制造一些机会,让他们跑进密林中。
  “有一个问题,”粟诚道,“笑笑说,在谷地的时候,你们看见一株树在疯狂地摇动
,还有可怕的声音,是有这么回事吗?”
  冯小乐和岑宇扬一呆,互相望了望,冯小乐缓缓摇了摇头。
  岑宇扬也跟着摇了摇头。
  “她这么说吗?”冯小乐道,“不是这样的。”她说这句话时,江欢雅走到她正面,
直视着她,目光闪烁,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又没说。
  “果然,”陈若望叹了口气,“笑笑说起谷地里的情况时,你们还没有回来,自然不
知道她说了些什么,也就没有反驳——你们只听得她所说的密林中的事情,便以为她说的
都是真的——如果她是鬼,她自然可以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也就能掌握在什么时候说
真话了。”
  大家回想当时白笑笑叙述事情经过时的情景,果然如此,都赞同地点头。
  江欢雅却没有点头,她依旧凝视着冯小乐,直看得她低下头去,才开口道:“白笑笑
说的是假的,那么,真相是什么?”
  冯小乐被她问得一怔,呆呆看着她,没有说话。
  岑宇扬说话了:“真相是另外一回事。”
  据岑宇扬所说,真相,和白笑笑所说,完全不同。
  他们三个人,在今天早晨的山谷里,并没有遇见什么疯狂摇动的树,也没有听到什么
古怪的声音。
  他们唯一看见的,互相的眼睛里,都映出一个白色的影像。
  “那是一个女人,”岑宇扬说道,脸色慢慢变得苍白,仿佛有些冷似的缩了缩身子,
“最先看到那个女人的,是我。我是从白笑笑的眼睛里看到她的,她停留在白笑笑的瞳孔
中,白衣服,长头发,一个背影,在那里慢慢地走,仿佛一直没有尽头地,一直朝白笑笑
瞳孔深处走去。我从她眼睛里看到这个人,自然以为在我身后有这么一个女孩,当下立即
回头,可是,可是…..”他说到这里,咽了口唾沫,仿佛紧张得说不下去了,求援地看着
冯小乐。
  冯小乐见众人都望着她,只得强打精神,继续说下去:“宇扬身后,站着的是我,我
见他突然回头,不知道有什么事,正要问,却看见,他的眼睛里,有一个穿白衣服的女人
,就象他刚才所说的一样,慢慢朝他的眼睛深处走去。我当时也以为是自己身后有人,正
要回头,却看见他眼睛一下子瞪得极大,几乎要凸出眼眶,神情也变得非常恐惧。”
  冯小乐说到这里,停下来喘口气。岑宇扬又接着说了下去。
  “我转过身,并没有看到什么白衣服的女人,却看见小乐,她睁大眼睛看着我,而那
个白衣服的女人,也和白笑笑眼睛中的一样,这样慢慢地走着,仿佛永远也走不完。我当
时已经知道不对劲了,接着,我听见小乐大声问我,为什么眼睛里会有一个女人,我还没
来得及回答,她已经回过头去——自然,她什么也没看到,因为她身后也就是我身前,什
么也没有——因此她再次面对我时,已经是恐惧莫名。你们知道,当时白笑笑在我身后,
她的身影,自然也会出现在冯小乐的眼睛里,从冯小乐的眼睛里,我看见那个白衣服的女
人,慢慢朝白笑笑走去,而白笑笑的脸,在一刹那,忽然充满恐惧的神情,只听得她大叫
一声,我立即转身,却见她已经朝山上跑去,我和小乐不放心,立即跟了上去,却又在密
林中迷了路——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他说完后,便不断抹汗,仿佛当时的情形,到现在还让他心悸,而冯小乐,也是一脸
苍白,神情紧张。
  众人听了他们的叙述,愈加觉得可怖——他们眼睛里都出现了一个不存在于现实中的
白衣女人,这固然可怕,更可怕的是,白笑笑却完全改变了这个故事。
  白笑笑要隐瞒这个故事,唯一的解释,就是她本身就是这个女人,因为要争取时间将
拖鞋隐藏起来,所以故意制造这种情景,将岑宇扬和冯小乐逼进树林里,再制造一些假象
,让他们在里面转悠许久,而她自己,则利用这段时间,从别墅里盗走拖鞋,再沉入水潭
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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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8 21:19 | 显示全部楼层
“你们还记得吗?今天上午,我们听了白笑笑的话,到楼上查看衣服的时候,是谁第
一个冲上去的?”陈若望道。
  不用仔细想,上午的事情,大家还记得很清楚。
  是鲁刚。
  他当时急切的神情,如在眼前,这也是大家怀疑他的一个重要原因。但是现在看来,
他的急切,并不是为了自己。
  他一定早就知道白笑笑是鬼。
  爱一个人,可以超越人鬼的边界吗?众人默默地问自己,如果换了是自己,会不会也
愿意为了自己心爱的人做一切——不论那人是人是鬼、是对是错?
  他们不能确定。
  他们忽然觉得,白笑笑虽然是鬼,也未尝不是幸福的,在这个纷纭的世界,有一个人
这么样对自己,做鬼也是值得的。
  鲁刚为白笑笑做的,当然不仅仅只有这一点。
  当大家发现有一个茶杯上没有指纹时,原本要进行的验证指纹行动,被外面传来的古
怪声音打断了。
  “不过,外面那些声音,并不止鲁刚一个人听到。”粟诚有些疑惑,“我记得,有很
多人都听到了那声音。”
  “不错,”杨飞道,“当时外面的确有一些古怪的响动,很怪,似乎有个人沿着墙根
在慢慢走,你们听到的是不是这样?”
  岑宇扬和江欢雅互相看了看,点点头。
  当时听到那声音的,不止鲁刚一人,但是奇怪的是,白笑笑声称却没有听到声音。如
果她是鬼,那么当时在纸杯上缺少的指纹,当然就是她的,她即使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也
应当把握这个机会,来转移众人的注意力才是。她没有这样做,只能说明,外面的声音,
也是她制造出来的,为了表示清白,她只有装作没听见。
  这也说明,鲁刚和她之间,事前并没有串通好,说不定白笑笑到那个时候,都不知道
鲁刚已经清楚了她的身份——如果是这样,鲁刚是从何得知白笑笑是鬼的,又是一个疑问

  从听到那把声音开始,鲁刚就已经开始在牺牲了。也许他的本意不是要牺牲自己,他
或许原本只想将白笑笑从暴露的危险解救出来。
  所以他才会成为黑暗中的那个神秘人。
  他或许没有料到,他会那么容易就被人发现——人为敌不过天意。
  而他随后的表现,当时大家只觉得感动,现在就近乎崇敬了。
  一个人,被所有的朋友误会是鬼,甚至连他所为之替罪的那个人,也没有为他说话,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够坚持保护自己喜欢的人,无论他是对是错,总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
的。
  只是白笑笑未免太过凉薄,到了那个时候,也不肯挺身而出,为鲁刚洗刷。
  “也许,她也不能肯定,”江欢雅缓缓道,“也许,她认为鲁刚和她一样,也是鬼。

  她这样说,大家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这或许可以解释她为何将鲁刚放了出来——对一
只鬼来说,要松开铁链,也许只要一闪念就够了。
  “我知道了!”杨飞突然道,大家都望着他,不知他在说什么。他注意到自己过于兴
奋,不好意思地笑笑,放低声音:“我一直不明白,笑笑为什么要布置这样的局,这样反
而会增加她暴露的危险,但是我现在知道了。”
  众人一听,这才想到——果然,在鲁刚已经作为鬼被关住以后,她完全有理由从此沉
默,再继续布局,已经毫无道理。
  杨飞的解释是,当初在楼上留下血脚印,并不是白笑笑的本意,或许她初次为鬼,并
不知道做鬼的规则,所以犯了一些错误。而从她藏起拖鞋后还继续留在大家中间来看,她
也许是希望,谁也不发现她的身份,让她可以继续和往日一样过人的生活。
  因为入谷之时,在阳光下,她原本就和大家一样,是人。
  阳光下的生活,谁能不怀念?谁能轻易舍弃?
  因此白笑笑虽然为鬼,却没有害人。
  她既然不想害人,自然也不会害鲁刚。
  如果说鲁刚被关起来的时候,她以为鲁刚真的是自己的同类,是鬼,因此而没有出声
,那么她后来在窗外布置的那些东西,就很值得玩味了。
  杨飞分析,白笑笑见鲁刚被关起来,一定和他暗中联系过,也许鬼能够控制人的心灵
,所以她虽然没有离开人群,却可以通过心意交通和鲁刚对话。
  很有可能,就是通过这一次心意交流,她才发觉,原来鲁刚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作为鬼的白笑笑是个迷,但是作为人的白笑笑,却是十分热情而重情谊的,如果鬼的
秉性和做人时一样,那么白笑笑绝对不会让鲁刚为她背这个黑锅。
  那么她布局的原因便很明显——她是想通过一些古怪的事件,提示大家,鬼不是鲁刚
,而是另有其人,由于事情发生时,女孩们都可以证明她在别墅内,所以绝对不会怀疑她
,她不但可以洗清鲁刚,也可以置身事外。
  说到这里,其他人虽然觉得杨飞说的很有道理,但是心里总觉得隐隐有些不对。
  粟诚再也忍不住打断了杨飞的话:“不通!”
  “怎么不通?”杨飞愕然。
  粟诚摇摇头:“我还无法想通,为什么她要故意在茶几上放上那些照片,这样做,除
了提醒我们中间有鬼,并没有任何好处。”
  他的问题,让大家都发出一声惊呼。
  怎么没想到这个?
   他们只顾得去猜白笑笑的行为方式,却忘了动机。
  任何人,即使是鬼,做事都会有动机。
  如果不是杨飞刚才的分析提到“动机”两个字,粟诚也不会想到白笑笑做事需要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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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8 21:20 | 显示全部楼层
她的动机是什么 ?
  如果说她用竹枝布置的机关是为了帮助鲁刚洗脱嫌疑,那么她故意彰示众人鬼的存在
,又是为了什么?这一举动,除了引发大家的警惕,将她置于不利境地,对她没有任何好
处。
  这个问题,难住了所有的人,原本已经逐渐明朗的真相,又隐隐蒙上了一层迷雾。

  “还有刘莎,”江欢雅道,“刘莎的变化,也相当古怪。”
  这又是一个问题。
  也许答案并没有那么简单。
  “错了,又错了。”陈若望道,“我们绕了一个大圈子,却又弄错了。”
  又弄错了什么?大家的眉头没有一刻松懈,全都皱得紧紧的,望着陈若望。
  陈若望叹了一口气:“我们刚才分析——鲁刚是为了掩护白笑笑而承认自己是鬼,而
白笑笑是为了洗清鲁刚而在别墅外设了机关,是不是?”
  大家愕然地点头,还是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这就错了。”陈若望叹道,“我们已经一致认定,竹子的机关,实际上是鲁刚帮着
白笑笑布置的,但是鲁刚既然为了白笑笑而甘愿做鬼,又怎么会做这种事来将她陷于被怀
疑的境地——就算白笑笑性格卤莽考虑不周,但是鲁刚不可能不考虑到这些。如果他真的
和白笑笑一起设置机关来为自己洗脱,那么他先前的牺牲,又有什么意义?”
  的确。
  他说得没错。
  大家没有想到,分析来分析去,却一直在兜圈子,最后陷入如此矛盾的境地。
  这件事情,越来越令他们晕头转向,怎么样也理不出一个清晰的思路。
  但无论如何,白笑笑是鬼,已经可以确定无疑了。
  只是过程不清楚而已。
  “确定无疑吗?”冯小乐喃喃道,“当初我们确定鲁刚为鬼时,又有谁怀疑过?要不
是白笑笑的事情暴露,要不是他的手臂被刘莎咬出了血,只怕他要永远做鬼了。”
  众人被她说得心中一凛——不错,与鲁刚面对面对质,都会弄错,更何况现在是缺席
审判,白笑笑没有丝毫机会为自己辩护。
  这种判定,绝对不公正。
  这种判定,或许也是绝对的错误。
  他们该如何呢?
  刘莎已经死了,他们实在急于找出事情的真相,让这一切快点过去。他们不想再看见
任何人死亡。
  事情会如他们所原吗?
  正愁肠百结之时,窗外传来一声“卡嚓”的声音。
  紧接着是一个人低低的惊呼——那惊呼只发出一小半,便被吞了
  紧接着是一个人低低的惊呼——那惊呼只发出一小半,便被吞了回去,但是还是清楚
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是个女人的声音。
  一共只有四个女孩,三个在别墅里,那么,那个女人是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几乎在听到那声惊呼的同时,除了死去的刘莎,其他所有人都朝那个窗口扑过去。

  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从窗边跑开,他们扑到窗边时,正好看到一个女孩的身影跑远。

  那只是一个背影。
  一个熟悉的背影。
  “笑笑!”几个人同时大叫起来,同时一个接一个跃出窗外,追了上去。
  白笑笑跑动得非常迅速,任他们如何呼叫,始终不肯回头,也不肯停下脚步。或许是
过于慌张,她竟然一路朝南奔跑,引得众人跟在后面,一路上不断有满目风光如电影般扑
来,大家却毫无心思欣赏,谷中翩翩的蝴蝶,在众人奔跑的风中自在飞舞,一点也不知道
人们内心的风暴。
  这样的狂奔,原本就不大蝴蝶谷,愈加显得小,很快,白笑笑就奔到了谷口。
  她猛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望着众人。阴沉的天色中,她脸色刷白,长发飘飞,红
色的头发格外刺目,一双漆黑的眼睛,灼灼发亮。众人原本是想追到她问个清楚,此时见
她停下来,如此模样,反而也都停住脚步,不敢靠前——虽然有许多疑问,但是种种迹象
显示,她是鬼的可能性很大——如果这个鬼突然发怒,又会如何?他们有些害怕了。
  “我不是鬼!”白笑笑大声道。她这样说,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我们并没有说你一定是鬼!”陈若望道。然而一阵突如其来的大风,将他的声音吹
散了,白笑笑显然没有听到他的话。他有些着急,朝前走一步,想要更近一点,说得清楚
一点。
  他的举动让白笑笑大为警惕。
  白笑笑朝后退了一步。
  蝴蝶谷的入口,非常狭窄,两块巨大的石头立在谷口两边,令人觉得很有压迫感。白
笑笑其实已经跑出了谷口,到了路通往外界的路上。那条路又窄又险,一面靠山,一面是
深渊,由于山体滑坡,一大面山坡塌了下来,将一截10米左右的路面生生压垮,只剩一个
巨大的豁口,直通深渊。白笑笑一直跑到路的尽头,只差一步就要掉到深渊里,前无去路
,才停下来的。现在她这么一退,身子一晃,似乎就要摔下去,吓得众人出了一身冷汗。
陈若望慌忙后退,正要安慰她几句,却发现她手上的一件东西。
  那是一件衣服。
  那件衣服,是白色亚麻的衬衣,原本是捏在白笑笑手里成一团,刚才差点摔下去,她
一时没留意,衣服便如同旗帜般展开,在风中飘扬。
  这件衣服,谁也不陌生。在他们还不惧怕的阳光的那些日子里,他们经常看到林霖雨
穿着这见衬衣。
  林霖雨的衬衣,怎么会在白笑笑的手里?
   他们记得,在楼上,林霖雨换下那身被雨淋湿的衣服后,换上的就是这件衬衣。
  衣服在这里,他人呢?
  更让他们担心的是,那件衣服上,有一大半,都被血染红了,红白相间,分外醒目。

  这是谁的血?
  难道是林霖雨?
  这件衣服的蓦然出现,他们原本准备对白笑笑采取的公正态度打了折扣。
  血衣服已经出现了,还需要说更多么?还有什么不能确定的。
  尤其因为受害者是林霖雨,他们更加愤怒——林霖雨可以说是他们当中最无辜的人,
他被伤害,会引起全体一致的伤心和怒火。
  “你把小林子怎样了?”杨飞也上前一步,大声问道。
  白笑笑在深渊边摇晃一阵,好不容易站稳身子,听得杨飞这样一问,先是一怔,随即
悲愤道:“你们问我?我正要问你们——为什么小林子不见了?这衣服上的血是怎么回事
?还有这个。”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东西,大家看得清楚,那是一个小小的纸杯

  就是他们曾经用来喝水,却发现有人不能留下指纹的那种小纸杯。
  大家回到别墅后,一团混乱,根本不记得要找这个杯子的下落,现在在这里看见,才
想到这些杯子,自从鲁刚在黑暗中拿走,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果然是你拿走了杯子!”粟诚厉声道,“你就是鬼!小林子一定是被你害死了。”
他说到最后一句,一串眼泪已经不自禁地掉了下来。
  其他人也是怃然,泪眼纷纷。
  他们没有想到,十个朋友进谷,原本是要寻找欢乐,哪知却一路折损,找了许多眼泪
和痛苦,也不知最后回去,还能剩得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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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8 21:21 | 显示全部楼层
江欢雅本来一直默不作声,此时也颤声道:“你为什么要害小林子?”
  白笑笑原本启唇要说什么,见了众人的反应,忽然住了口,惨然一笑,将手里的衣服
和杯子抛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笑道:“我如果告诉你们是捡的,你们也不会信?对不
对?你们已经认定了我是鬼?对不对?好吧,你们来捉我吧,将我和鲁刚关在一起好了!
”言毕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黄色丝带,迎风收拢乱飞的红发,用手指慢慢梳理着,竟不再理
会众人,自顾自地扎起头发来。她衣袂飘飞,长发飞扬,输理发丝时一派从容神情,竟然
有飘然欲仙之态。
  众人见她说的不象假话,又见她说要和鲁刚关在一起,看来又似乎不知道鲁刚已经离
开,难道鲁刚果然不是她放出来的?
  难道她竟然不是鬼,而是人?
  正在猜疑之际,白笑笑忽然停止梳发,双眼蓦然睁大,望着众人身后,神色变得极其
恐惧,似乎看见了十分可怕的东西,往后一退——她身后已经是万丈深渊,这一退,再无
幸理,只听一声惨叫,她便消失在深渊下,山壁上横长的许多树枝和杂草遮住了她下坠的
身影,众人只见白影一闪,便再也看不见她了。
  大家都被眼前的变故惊呆了。
  他们回头望望,身后是一片开阔的谷地,什么也没有。
  是什么让白笑笑如此恐惧?
  然而他们已经没有心思考虑这个问题了——他们在一瞬间又失去了一个朋友。尽管他
们怀疑她是鬼,但是他们并没有想要她死。
  这个想法十分奇怪。白笑笑如果已经是鬼,自然不可能摔下深渊而死,以为她早已死
了;而如果她是人,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则必死无疑。
  他们究竟希望她是鬼还是人呢?现在他们也搞不清楚了。
  他们回头望了只一眼,没有发现什么,立刻扑到白笑笑掉下去的地方,站在深渊边,
大家只觉得一阵心悸,那个深不见底的空间,仿佛随时会扑上来将他们吞噬。
  白笑笑掉下去的地方,清晰地留着她的脚印,还有那个纸杯和林霖雨的衣服。他们默
默拾起这两样东西,怀着一腔哀悼之情,也不知是哀悼林霖雨还是白笑笑。
  
  “这是什么?”江欢雅忽然一阵冷颤,从陈若望手里夺过那只白色纸杯,目不转睛地凝
视着,面上风云变色。
  “怎么了?”其他人不解其意。
  江欢雅咬着下唇,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手指却还是微微颤抖。她指着杯子上一处痕
迹,叫众人看。
  那是一处污迹,是这路上褐色的、夹着水泥渣的泥土痕迹,痕迹新鲜湿润,形成三个
手指形状,江欢雅将纸杯翻转过来,只见那杯子整个背面都被这种湿泥染透了,杯子也失
去了原本的圆柱形,几乎瘪成了一片纸,仿佛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压过。
  众人还是不明白这有什么奇怪。
  江欢雅的脸,已经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她抬起头来,缓缓扫视众人,目光竟然显得
十分绝望,众人被她目光扫过,都心中一跳。
  “这个杯子,刚才是谁拾起来的?”她问。
  “是我,怎么了?”陈若望凝视着她。
  “你拾起的时候,它一定是在路边上,陷在泥土里,是不是?”江欢雅道,神色显得
十分害怕,仿佛害怕听到他的答案。
  陈若望惊讶已极:“你怎么知道?”他捡起这个杯子时,的确是如江欢雅所说的情形
,但是这有什么不对?
  他的话才问出口,立即想到了什么,面色也是骤然一变。
  一阵心痛从往五脏六腑辐射过去。
  那个杯子,被白笑笑拿在手里时,并没有沾染泥土,也没有变形。虽然江欢雅曾将纸
杯扔在地上,但是那一扔之力,绝不会让纸杯变形如斯,更不会污染得这么厉害。
  这种情形,加上沾泥的指印,还有拾起纸杯时它深陷泥土中的情形,只能说明,白笑
笑在摔下深渊的一刹那,有过极短时间的挣扎,她一定是挥舞着手想抓住什么,但是什么
也没有抓住,只在路边的泥上沾了一手泥土,同时按在这个落在她脚边的纸杯上。
  让陈若望伤心,并不仅仅是他想象到白笑笑的挣扎,而是因为这三个手指印。
  他们认定白笑笑是鬼的理由之一,是认为那个没有指纹的人是她。
  但是她现在分明有指纹,而且是如此清晰的指纹。
  这说明什么?
  是不是他们又弄错了?白笑笑其实也不是鬼?
  为什么他们总是在弄错?
  其他人也不是笨蛋,早已想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们的脸色,也就变得十分难看。

  他们原本对白笑笑是鬼的事情,深信不疑,即使有许多问题,都忽略不计,现在一想
,才发现他们判断的依据,是何等脆弱可笑。
  只不过是在出现染血的拖鞋时她没有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
  只不过是在窗外的竹枝边出现了她的脚印!
  也只不过是因为,那个自称是鬼的鲁刚,恰好对她一往情深!
  虽然她自称在山谷里见到的情形,和冯小乐与岑宇扬二人见到的不一样,但是当初,
林霖雨刚来之时,所有的人,在别墅楼上,岂非也是见到了不同的情形?
  “不可能,她,她竟然不是鬼!”冯小乐喃喃低语,面色之白,仿佛整个人都刹那间
便得单薄了。她抬起失神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大家:“她拿着小林子的衣服,衣服上有血
,不是吗?还有这个纸杯,明明已经不见了,却被她找到了……”她努力地说,仿佛希望
找到确凿的证据证明白笑笑是鬼。
  众人怜悯地看着她,仿佛是在怜悯他们自己。他们何尝不是这样矛盾复杂的心情?倘
若白笑笑是鬼,他们虽然伤心,却不会如此内疚。
  “她本来是要解释的,”江欢雅低声道,“可是她没有机会——她看见什么才害怕成
那样?”
  众人回想白笑笑摔落前那惊怖的神情,似乎是看见了可怕的东西,但是他们回头看时
,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那到底是什么?
  白笑笑到底是不是鬼?
  林霖雨到底出什么事了?
  这个蝴蝶谷,还将带给他们什么痛苦?
  这群人站在白笑笑落下的绝路边,冷风吹,疑问重重。
  过了几分钟,冯小乐忽然身子一软,朝下倒去,若不是岑宇扬眼疾手快扶住她,只怕
她也会摔下去。
  好险!
  大家都吓出一身冷汗,这才意识到这里多么危险,赶紧离开路边,回到谷内,朝别墅
走去。
  冯小乐看来是被白笑笑的死大大地打击,额头冷汗不断,一丝力气也没有,是粟诚背
着她,才跟大家一起回到了别墅。
  

 进入别墅,粟诚将冯小乐放到沙发上。她刚要趴在沙发上休息,却突然尖叫一声,跳了
起来。
  从来没有人能够叫得这么恐怖,仿佛被猛然砍了一刀一般,所有的人都被她的叫声吓
得一哆嗦。
  “怎么了?”岑宇扬问道。
  她不说话,全身已经被冷汗浸透,双手抱着自己的肩膀,缩成一团,双唇不受控制地
抖动着,脸上密布着鸡皮疙瘩,而那双一向温和的大眼睛,瞪大到极限,露出反常的神色
,几乎让人怀疑她精神不正常了。
  见她这般模样,大家都极为担心,又隐隐又一丝恐惧。岑宇扬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想
要安慰她,手指才触到她,她又发出一声惨叫,全身剧烈一震,将身子缩得更紧,双目骨
碌碌直转,四处张望,却又不看任何人。
  众人被这突然的变故吓住了,纷纷叫她的名字。但是她不允许任何人碰她,不回答任
何人的话,眼睛瞟一眼沙发,又仿佛很害怕似的,飞快地移开。
  她仿佛是突然间见到了极恐怖的东西。
  沙发上有什么?
  江欢雅疑惑万分地朝沙发走去,想看看到底是什么让她如此恐惧——才走到一半,她
蓦然站住了。
  她也开始浑身颤抖起来,脸色比冯小乐好看不到哪里去,一只手指着沙发,一边慢慢
朝后退,不断地退。
  “怎么了?”陈若望大声问道。白笑笑才出事,这两个人又突然变成这样,让大家既
伤心又慌乱,不知如何是好。
  冯小乐没有回答。
  江欢雅面部肌肉全部都在紧张地抖动,看得出来她正在竭力控制自己。她嘴唇抖动许
久,终于费力地挤出两个字:“刘莎!”
  这两个字一出口,冯小乐似乎再也忍受不了,全身瘫软地倒在地毯上。
  而她身边的其他人,也忘记了要扶她。
  每个人都被这两个字惊呆了。
  刘莎!
  怪不得冯小乐如此惊恐,那个沙发上,原本放着死去的刘莎的尸体,在他们离开别墅
之前,刘莎还安静地躺在沙发上,他们出去只不过这么一小会,刘莎就不见了。
  蝴蝶谷已经封闭,白笑笑已经死了,林霖雨不见踪影,多半也已经遭遇不测。
  谁会来将一具尸体搬走?
   唯一有可能做到,就只有鲁刚了。
  刚刚才被他们认为有可能是受了冤枉的鲁刚,一下子又成为怀疑的焦点。
  只是他们实在想不出,鲁刚要抱着一具尸体走开做什么?刘莎的尸体,对他有什么价
值?
  “不是鲁刚,一定不是他,”冯小乐坐在地上,嘶声道,“是刘莎,刘莎是鬼,她自
己走了!”她说这话时,神色凄厉可怖,让人害怕。
  她的话,让江欢雅全身一激灵——她回想起刘莎死前的种种,不由点头道:“不错,
是她,原来是她。”她跑过去,抱住冯小乐,终于哭了出来:“原来一直是她,我们都错
怪笑笑和鲁刚了!”
  她扶着冯小乐站起来,两人茫然地看着众人。
  其他人也都呆住了。
  怎么又是刘莎了?
   当大家知道刘莎曾经有过那些古怪的举动时,心中也曾暗自害怕,只是那时一切迹象
都显示事情是白笑笑干的,大家都没有深究,现在回想起来,竟然越想越害怕。
  因为害怕,便不由自主地互相靠拢。
  陈若望忽然皱起眉头,停下脚步,朝身边看了看。
  “怎么了?”杨飞问道。他虽然胆大,但是发生的这些事情实在过于刺激,让他也敏
感起来。
  陈若望看了看身侧,摇摇头,继续朝其他人走过去。
  大家都走得非常快,这样一来,每个人都感觉到了一点异样。
  他们感觉身边似乎有个影子一闪而过。
  当他们转头望时,却什么也没有发现。
  他们更加紧张起来。江欢雅和冯小乐紧紧抱在一起,朝周围警惕地看着。
  他们不知道要看什么,也许是刘莎,也许是别的什么东西。
  男孩们看了一阵,没有发现什么,于是更快地靠拢到一起,背靠着背,将女孩们围在
中间。
  真的有什么影子闪过!
  这间别墅,到底隐藏着什么?
   虽然他们中间,也许还隐藏着鬼,但是相比那种不可测、不可知的东西,一个明显的
鬼,似乎不那么可怕了。
  他们就这样靠在一起,安静地,一言不发,观察着四周,看了很久。
  别墅里静悄悄的,明亮而宽敞,风吹得大家的衣服抖动起来,衣服在地上的影子也随
之飘动,形成一个古怪扭曲的影象。
  大家同时注意到了影子。
  他们疑惑地看着那些影子,看了一阵,忽然同时大叫起来。
  他们虽然同时大叫,却并没有事先约定好,因此,在自己大叫的同时,他们又被其他
人的叫声吓了一大跳。
  于是叫得更加慌乱。
  一阵混乱之后,大家渐渐安静下来。
  “你们看见了?”杨飞问道。
  其他人点点头。
   “原来那些闪过的身影,只不过是我们在墙上和地上留下的影子,”粟诚苦笑道,“
我们很久没有看见自己的影子了,都不习惯了。”
  “我们很久没有看见自己的影子,”江欢雅道,“是因为灯光熄灭后,就没有亮起来
过——现在它亮了。”她的语气又是那么绝望,和她发现白笑笑居然在纸杯上留下指纹时
的语气一模一样。
  灯亮了。
  在灯光熄灭时,他们是多么希望它能亮起来,但是现在它真正得明亮了,照得整个 别
墅一片亮堂,他们自己的影子随着自己的行动而动来动去时,他们害怕了。
  因为他们一直在一起,没有人去理会一直熄灭的灯。
  就象当初他们不知道灯为什么会熄灭一般,灯又毫无理由地亮了起来。
  是谁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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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8 21:22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们忽然感到极度的疲倦,只想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但是大厅里的沙发,却是谁也不敢
再去坐了。几个人只得坐在地毯上。
  他们坐下来之后,将林霖雨的白衬衣展开来,只见那衣服的背面,被什么锋利的东西
刺穿了一个拇指粗细的洞,洞口周围的血,已经变成了紫色,朝四周蔓延出一大片干涸的
红。
  看来林霖雨的背部,一定是受了伤。
  他究竟怎么样了?
  他是不是也象刘莎和白笑笑一样,已经死了?
  他们沉默地坐着,失去了思索的力量,悲伤和恐惧象飓风在胸中席卷,卷得心里空荡
荡、飘忽忽。
  极度迷惘之中,他们的眼睛,也无意识地四望。他们并不是要找什么东西,只是在这
么长久的压力之下,任何一件东西如果看得久了,都仿佛变得阴沉诡异,有说不出的可怕

  陈若望将别墅游视了一遍,不觉低头,先是看了看那件染血的白衣服,然后,他注意
到,就在他自己脚边的地毯上,有一点黑色的痕迹。
  那是一个黑色的小圆点。
  仍旧是茫然的,也许只是无意识状态下的一个随意举动,他伸手摸了摸那个小圆点。

  他感觉手指湿湿的,抬起手指一看,一片鲜红。
  他呆了一呆,还未来得及反应,就听见耳边传来倒吸一口凉气的声音。
  那是杨飞,他恰好看见了陈若望指尖上那一点液体的红。
  陈若望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其他人原本对陈若望抚摩地毯的动作不在意,此时被他们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都看
过来,一看之下,俱都呆住。
  那点红,粘稠浓艳,任谁都看得出,那是血。
  并且是才沾上不久的鲜血。
  大家立即朝地毯望去。
  这一望之下,才发觉,那种黑色的小圆点,斑斑驳驳,在他们脚边的地毯上洒得到处
都是,他们慌忙立起身来,发现衣服上也沾了许多艳丽的红色,星星点点,如梅花绽开。

  红,原来是这么妖异恐怖!
  这血显然是滴下不久。
  这些血滴,一路从门口滴下,淋淋漓漓,渐渐洒到楼梯上,沿着楼梯一路洒上去。

  众人不约而同朝楼上望去,只见楼梯在半空中一个转折,就什么也看不见了。大家互
相看了看,竟然没有一个人有勇气提出上去看看。
  血,究竟是从楼上一路滴下来,还是从楼下滴上去?
  “这是不是刘莎的血?”冯小乐小声道。
  她这样说,并没有让其他人感到轻松。刘莎的尸体莫名其妙不见了,如果这些新鲜的
血液是她的,事情就更加令人恐惧了。
  他们立即跑到沙发边查看,却见沙发周围,一片干净,竟然一滴血也没有。
  而沙发上,也是毫无血迹。
  如果是刘莎的血,那么沙发和沙发周围都必然会沾上血迹,因为她的尸体就放在沙发
上。
  难道这血不是她的?
  那么又是谁的?
   “看!”杨飞指着靠近厨房的墙角大叫一声,众人的目光都朝那里望去,那里有一大
块黑色的痕迹,四周洒落着同样的小圆点,一直通往门口,只是那黑色比他们脚下的那些
黑色圆点,似乎更深更浓。粟诚满怀疑惧地用手指在那大团黑色上探了探,只觉得手底干
涩,似乎触摸到凝固的颜料,手指上什么也没有沾上。
  “那是刘莎的血,”江欢雅望着那一团血道,“是刘莎在那里受伤时留下的,现在已
经干了。”
  既然刘莎的那些血已经干了,而他们脚下的那些血又如此新鲜,显然并不是刘莎留下
的,又会是谁留下的?
  在这些新鲜的血迹旁边,有一行脚印一路伴随。大厅里脚印凌乱,已经难以辨认。但
是这一行脚印,尚泥水淋漓,弄得他们的衣服裤子上也脏了很多,可以看出是新留下的。

  并且这双脚印的方向,是朝内的。
  这双脚印,和那些血迹一起,朝楼上延伸过去。
  这表明,有个人,流着血,上了楼。
  他们并没有看见新鲜的、下楼的脚印。
  那个人,很有可能还留在楼上。
  “是不是小林子?”江欢雅忽然道。她的话提醒了大家,大家心中一肃。
  可是谁也不敢上楼去看。
  就在此时,他们听见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不轻也不重,就在楼梯半中央响起,慢慢地一步一步朝楼下走来,每一步
,都仿佛走在众人心上,大家仰着苍白的脸,又是害怕,又是期待地望着那里。
  一个人,从楼梯转弯出露出来,苍白的脸,犹豫的神情,站在那里,望着他们,一言
不发。
  是林霖雨。
  大家发出一声欢叫。
  他们一直在担心林霖雨的安危,眼见他在这里出现,都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正要扑
上去和他说话,却见他神色冷峻,手里缓缓举起一样东西。
  那是一张薄薄的纸。
  大家被他的神情震住,停住身形,疑惑地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是这种表情。
  杨飞注意地看了看那张纸片,忽然又张大嘴,抽了一口凉气。
  “照片!”他紧张地说。
  大家一听这两个字,身子一颤,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那张照片,终于还是让林霖雨发现了。
  林霖雨望着他们,眼色复杂,想了好一阵子,终于还是走下楼来,正要问什么,却瞥
见了陈若望手里的衣服,他眉头一挑,朝众人中看了看,疑惑道:“笑笑呢?”
  他这样问,众人无言以对,他们不知该如何对他说,仿佛无论怎么说,都是错的。

  林霖雨等了一会,见没有回答,笑了笑,笑得有些冷。他将手里的照片平展在众人面
前,什么也没说,只是一双眼睛,捕捉着每个人的表情。
  照片上那个被压在石头底下的人,在血和黑暗中沉睡,丝毫不知道照片外面的世界,
正涌动着看不见的风波。
  众人再次见到这张照片,隐然有隔世之感,在无人处,他们都暗暗回忆照片上的情形
不下千百遍,总希望那个人不是自己,总在猜测,那个人到底是谁。如今面对照片,却依
旧无法断定,照片上的尸体,是不是就是自己!
  他们内心的千百种思绪,奇妙地反映在面上,让林霖雨一一尽收眼底。等他们看了一
阵,林霖雨才道:“你们还不准备告诉我?”
  众人先是沉默,然后,陈若望看看其他人——每个人都点了点头——事已至此,再隐
瞒林霖雨又有什么意思?不如告诉他真相,让他早做提防,免得不明不白地受到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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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8 21:23 | 显示全部楼层
陈若望点了点头,暗暗吸了一口气。
  在说之前,他问了林霖雨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受伤了?”
  他注意到林霖雨换了一件T恤,白衬衣上的血迹分明在眼,让他不能不关心。
  “是,”林霖雨点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感激的神情,“呆会再说这个,现在先告诉
我真相。”他看了看那张照片,摇摇头:“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张照片上的人,应当已
经死了。可是我们十个人,却又分明还活着。”他皱起眉头,似乎在思考什么问题。众人
没有打扰他,任他去想。他们原本小心翼翼地编织着谎言和假象,生怕林霖雨发现真相,
一直都十分紧张,现在既然决定说出来,都有一种陡然放下千斤重担的感觉,反而轻松了
许多。
  林霖雨似乎忘记了要问他们,他皱紧眉头,一边想,一边朝沙发走去,在沙发上坐定

  众人脸色变了变,想了想,互相看看,也小心地坐在沙发上。
  林霖雨想了一阵,环视四周,似乎想到什么,露出吃惊的神色:“笑笑和莎莎呢?”
他看了看照片,“这上面的人是不是她们?她们是不是出事了?”他这样问时,众人的脸
色僵硬,实在不知该如何说才好。他显然以为照片是刚才那会儿照的,却不知道,照片是
一切关键。
  “不对啊,”林霖雨问过之后,又喃喃道,“这张照片,应该是在我来别墅之前照的
才对,而笑笑和莎莎 ,这几天一直和我们在一起,不是她们啊,”他越想越是糊涂,摇了
摇头。
  陈若望感到很奇怪,照片上并没有日期标识,他何以知道照片是在他来别墅之前照的
?他并不知道林霖雨之前曾经从他们的谈话中偷听到关于照片的事情。
  众人也都想到这点,奇怪地看林霖雨一眼。
  他们又想到另一个不合情理的地方:林霖雨问到了白笑笑和刘莎,为什么却没有问鲁
刚一句?
  这十分反常——林霖雨在楼上时,曾经那么热切地关心鲁刚的下落,甚至为此而冲下
楼,现在却对他只字不提,实在不符合常理,也不符合他一贯的为人。
   这种疑惑,不可避免地出现在他们的脸上,被林霖雨看到,他也疑惑地看着他们:“
好了,我怎么样也想不明白,还是你们说吧。”
   终于要来了。
  陈若望清了清嗓子,慢慢地将事情经过说了出来,从他们进别墅的欢乐,到防空洞里
探险,一直说,说到第一天夜里大家遇到的怪事时,每个人都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诡异的夜
晚,仿佛又听到了那阵细弱的哭泣声。林霖雨听到这里,已经面色惨白。当听到他们分析
出自己人内部有鬼时,他再也忍不住地站了起来,大声道:“荒唐!”
  众人对他的反应,只是苦笑一声。
  他说过那两个字之后,自己呆了一呆,仔细想想,忽然发现,其实他们的分析并不荒
唐。
  他们的遭遇,这张照片,的确只能那样推断。
  然而他还是觉得荒唐。
  他没有身临其境,而陈若望为了照顾其他人的心情,对那些情景并没有刻意描述,所
以他们认为十分恐怖、十分重要的事情,在林霖雨眼里,却不过如此。他原本就是坚定地
相信世界上没有鬼,现在,仅凭一人的说辞,要他改变长久形成的观念,自然是不可能。

  但是他也绝不卤莽。
  他开始慢慢回想进别墅以来发生的种种怪异,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害怕阳光,为
什么一有点风吹草动,他们就草木皆兵、互相怀疑。
  他忽然感到怜悯和悲哀,原来他的同伴们一直生活在这样的恐惧中。
  他也没有忽略那些至今没有答案的怪事,譬如他刚来时大家在楼上似真似幻的遭遇,
半夜里那串神秘的血脚印,纸杯上缺少的指纹,还有他在菜地里见到的那恐怖的一幕,这
些事情,都无法解释,似乎只能用鬼神之说才可说得圆通。
  然而他依旧不信有鬼!
  或者说,他不愿意相信有鬼。
  即使有鬼,他也不相信,这么好的朋友,变了鬼就会害自己的同伴。
  “因为这个,所以你们就用恐怖小说上的故事来骗我,想让我警惕一些,是吗?”他
问江欢雅和冯小乐。
  江欢雅点点头,露出一丝笑意:“我们并无恶意。你到我房间里,拿走了那本恐怖故
事,又故意弄成那个样子,是想吓唬我么?”她淡淡一笑,“我知道那是你,因为你身上
衣服未干,在地毯上留下了大团的水印。
   林霖雨也一笑——他一直很奇怪,在他将书弄乱之前,江欢雅就好象知道他到过她房
间里,现在被她说明,才知道原来是身上的水暴露了他。
  但是他的笑容立刻又收了起来。
  “你们怀疑鲁刚是鬼,所以就将他关在地下室里,还用那么多的符咒来封住他,是不
是?”他问陈若望。
  大家点点头,惊讶地看着他。
  “你到过地下室?”陈若望问道。
  如果林霖雨到过地下室,那么,依照他的性格,的确是很有可能将鲁刚放出来,那么
鲁刚就没有说谎,而他们原先推断的是白笑笑将鲁刚放出来一说,就显然不能成立。
  那么白笑笑和鲁刚,又被洗刷了一宗冤情。
  鲁刚还可以找回来,可是白笑笑呢?
  白笑笑已经落在了深不见底的崖下,真正成了一个鬼。
  如果之前的鬼魂会让他们恐惧,这个新的鬼,则让他们恐惧入骨髓,内疚到灵魂。

  因为这个鬼的形成,他们要负绝大部分的责任,就算告到阎王面前,也是他们理亏。
即算他们胆大不怕鬼,却不能不直面自己内心的审判。
  何况他们并不是那样胆大。
  林霖雨并没有回答陈若望的问题,他也不知道大家心中产生的这许多想法。他的目光
被一件东西吸引了。
  他看见了刘莎留下的那一大团血迹。
  他勃然变色,怒声道:“那是什么?”众人被他愤怒的神色吓住了,而那团血迹的来
由,又不是简单的一两句话可以说得清的,所以一时之间,竟然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得不到回答,林霖雨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他回想到大家对白笑笑的怀疑,心头仿
佛有一只手在揪,极痛。
  “是白笑笑的,是不是?”他厉声道,“你们一直怀疑笑笑,终于将她杀了?”他心
痛难忍,眼泪却偏偏流不下来,只觉得眼睛与鼻子仿佛被重压,所有的眼泪都积在胸前,
酸涩莫名,找不到宣泄的地方。
  “不是!”岑宇扬大声反驳。然而话一出口,他立刻又发现,这团血迹虽然不是白笑
笑的,但是白笑笑却真可以说是他们害死的。这样一想,他忽然发现自己无力辩驳。
  “不是?”林霖雨眼睛可怕地眯了眯,“不是她的,又是谁的?”他想了想,张开嘴
,神色更加可怕,“难道是莎莎?”他环
 “不是?”林霖雨眼睛可怕地眯了眯,“不是她的,又是谁的?”他想了想,张开嘴,
神色更加可怕,“难道是莎莎?”他环顾四周,“莎莎和笑笑都不在,你们将她们怎么了
?快说!”
  大家见他神情激动,加之原本就心怀愧疚,此时更加惶恐不安。对白笑笑是愧疚与疑
惑,对刘莎则是恐惧与惋惜,他们这种复杂的心情,一时无法用简短的语句来表达,千言
万语如江河汹涌,却都堵在咽喉处,无法形成完整的语句。
  他们越是不说,林霖雨便越是难过,正两相对峙时,江欢雅叹了一口气。
  她叹气,原本只是因为胸中郁郁之气实在难受,不料这一叹之下,将众人的眼光都引
了过来,大家都以为她有话要说。她被大家看得一怔,意识到人们都在等着她说话。她原
本无话可说,一急之下,居然想到了一句。
  “小林子,”她道,“ 口口声声是我们害了莎莎和笑笑——你这样说,无非是恼怒我
们一直怀疑笑笑,但是你现在这样怀疑我们,又和我们有什么区别?”
  林霖雨被她说得一怔,仔细一想,果然如此。自己本来就是因为他们之间的互相怀疑
而生气,这才一直郁闷不乐,现在自己无端指责他们杀人,想想的确可笑——大家本是朋
友,怎么会说杀就杀,就算是对鲁刚,他们也并没有下狠心,只是囚禁而已。
  这么想想,神情便和缓不少。
  见他面色稍和,众人舒了一口气,陈若望将刘莎和白笑笑的事慢慢说了。他越说,林
霖雨便越是激动,听到刘莎被窗外的不知什么东西弄得晕了过去,他“啊”地一声,似乎
想说什么,又住了口。再后来,听得说刘莎死去,他低低地叫了一声,便将脸埋在手掌里

  他一直将脸埋在双掌中,当他听到白笑笑被怀疑布置了窗外的机关时,当听到白笑笑
在众人面前掉下深渊时,他的头,越埋越低,几乎要藏到双腿之间。
  众人只以为他是悲伤难过,不疑有他。陈若望一边说,一边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他,却
发现,他的肩膀上,衣服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而他脚下的地毯,在大家的注视下,分明被一滴又一滴透明的液体润湿了,不知是汗
,还是泪?
  “小林子,”陈若望吃惊于他的激动,又为他的重情而感动,安慰道,“都是我们不
好,你别太伤心。”
  “不是。”林霖雨从双掌间发出一声低沉的声音。他长长地叹息一声,众人被他叹得
心中一震——他们没想到他的叹息会如此悠长而苍凉。
  “不是你们的错。”林霖雨抬起头来,满面都是泪,颜色憔悴,“是我的错。”
  众人吃了一惊。
  林霖雨摇了摇头,呜咽一声,缓缓地说出了事情的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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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8 21:24 | 显示全部楼层
林霖雨从楼梯冲下来之后,在地下室里见到了鲁刚 ,他被他所见到的情形震惊了,也
愤怒了。让他不解的是,鲁刚却毫不愤怒,反而安慰他,说同伴们这样对他,是很正常的
事情。
  倘若鲁刚不那么温和,或许林霖雨会有耐心听完他的解释,那么以后的事情也就不会
发生了。但正因为鲁刚柔顺而悲伤的神情,让林霖雨想到了“沉默的羔羊”这几个字,他
冲动之下,不允许鲁刚说任何话。鲁刚当时心情大概也不好,并不太想说什么,见他不愿
意听,也就住了口。林霖雨满腔愤怒无处发泄,一眼瞥见满墙的符咒,一时性起,走到墙
边,不管不顾地一阵乱撕,将那些符咒撕下了不少。撕到其中一张时,只听“当啷”一声
,符咒后落下一件东西。他弯腰拾起一看,是一串黄铜的钥匙,澄澄地闪着金光。
  “这是什么?”他皱起眉头,奇怪地问。
  鲁刚在墙角见了,眼神闪动,忙叫道:“拿过来看看!”
  他将钥匙拿给鲁刚看,鲁刚仔细端详,神情激动,欲言又止。
  “怎么了?”林霖雨看出他神色不寻常,连忙追问。
  鲁刚犹豫许久,终于说道:“这是锁链的钥匙!”
  林霖雨一听,大喜,也不理会钥匙从何而来,便拿了钥匙,套进铁链中,轻轻一拧,
只听喀哒一声轻响,锁链应声而开。两人又惊又喜,将另一把钥匙伸进脚下的铁链,将那
把铁链也开了。鲁刚将手脚抽出来,舒展一下,露出惬意的表情。
  “走吧。”林霖雨将钥匙朝地上一扔,便来拉他,想拉他一起出去。鲁刚起先满面兴
奋,和他一起朝外走,走了两步,却停了下来。
  “走啊!”林霖雨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停下脚步,焦躁地拉他。他摇摇头,苦笑一声,
又退回到原地:“我不走。”
  林霖雨感到万分诧异,问他,他却不肯说,只说陈若望他们做得有道理。林霖雨心头
焦躁,劝说无效之下,索性抛下他自己跑出去。
  他跑到竹林里,林中的幽凉让他冷静了不少。虽然鲁刚一再声明自己被关是有道理的
,可是在林霖雨看来,却是毫无道理。他原本就被大家之间猜疑和隐晦的气氛弄得十分郁
闷,此时愤怒之下,居然让他想出了一个主意。
  他想的主意,大家也都见识过了,就是在竹林外布置那些竹子。他做这些事情,是为
了开脱鲁刚,所以特意选择了男孩们进入地下室的时候动手,那样便有人证明这些事不是
鲁刚做的——既然鲁刚不在的时候,依然有怪事发生,则鲁刚的嫌疑自然可以洗清了。他
想得简单,却没料到,其中的时间差是人们无法估计的,更没料到男孩们在地下室没呆多
久就出去了,并不能证明鲁刚的清白。
  大家听到这里时,都大吃一惊。他们原本认定窗外那些机关是白笑笑所为,没想到居
然是林霖雨干的——这样一来,白笑笑是鬼的证据,又少了大半,不由万分愧疚。
  冯小乐面色惨变。
  “原来是你干的,”江欢雅喃喃道,“我们真的冤枉笑笑了。”
  其他人也是十分难过。
  林霖雨摇头惨笑:“我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竟然都让笑笑来承担了!”他停顿一下
,深呼吸一口:“我做错的,不止这件事。”
   你还做错了什么?众人心中都冒出这句话,生怕他的错误,又导致了其他的悲剧。

  林霖雨继续说下去。
  原来他布置的机关,在四面窗口,都可以发出敲击之声,但是还有一面窗,另外设置
了别的机关。
  “那是刘莎查看的那扇窗,”林霖雨一边说,一边不断摇头叹息,对自己的行为大大
地否定,他指着其中一扇窗道,“如果我没猜错,刘莎查看的,一定就是这扇。”
  江欢雅看了看他手指的方向,点点头。
  他苦笑一声:“我也是自作聪明,布置了那些机关,原本就应当够了的,可是刘莎这
面窗前,恰好有一杆竹子,距离不远也不近,我也是灵机一动,便将这竹子压弯,压到了
窗帘底下——这样,只要有人掀开窗帘,竹子便会弹回去。我只想吓人一跳,却没想到,
那竹子的弹力有那么大,我没估计错的话,那竹子一定是弹回去又弹回来,将刘莎弹晕了
,所以她额头上就有了一团伤痕。唉,这都是我的错,如果她不晕倒,也许就不会发生后
来的事了,那么,”他朝四周看看,“她现在也应该好好地和我们坐在一起了。”他这话
一说,大家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仿佛刘莎正站在某个角落里看着他们。
  “你也不用内疚,刘莎后来的表现,的确古怪。”江欢雅对林霖雨说,眼睛却望着冯
小乐。冯小乐知道她这话有安慰自己的成分在内,感激地微微点头。
  林霖雨的话并没有说完。
  “不止这些,你们冤枉笑笑的另外一件事,也是我干的。”他道。
  他布置完这些机关后,便退回竹林,躲起来看动静,顺手将地上的那些纸杯也拾起来
带到竹林中,准备好好想想这件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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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8 21:25 | 显示全部楼层
过不多时,他看见那些竹枝果然如他所想从土里弹出来,蓬蓬地敲着窗帘,仿佛是谁
扣指敲门,心中得意,暗暗道:“你们不是喜欢乱怀疑吗?这次倒要看你们怀疑谁。”遂
继续观察。
  不出他所料,窗帘被江欢雅掀开了,他见江欢雅掀开帘子,四处看看,虽然相隔得远
看不清神情,但见她慌张地缩回了身子,也可以想到她心中的惊异,不觉暗暗地笑。
  他本以为江欢雅看过之后,旁边的窗帘也很快会揭开,没想到等了好一阵也不见动静
,不耐烦起来,恰好听到身后一声脚步,连忙转身查看。
  才一转身,便听见脑后风声忽忽而来,背上被重重地击了一下,扑地倒在地上,手里
的纸杯散落了一地。
  他并没有立即觉得痛,惊讶地从地上坐起,这才发现,另一扇窗帘也被人掀开了,那
击打他背的,自然就是被他压在窗帘下的竹枝了。那竹枝借着弹力,在空中忽忽来回摇晃
,从他面前扫过,好一阵才渐渐静止了。
  而他的背也火辣辣地痛起来,看来这一下着实不轻。他伸手抚摩后背,却发现一片潮
湿,将手伸到面前一看,一片鲜红,原来已经出血了。
  他越发觉得痛得厉害,站起身来,朝别墅门口走去,想进别墅拿点东西止血,眼睛一
转,忽然瞥见竹林里人影一闪,恍惚间仿佛是谁穿了他们的旅行服装。他感到疑惑:此时
大家都在别墅里,是谁突然穿了这衣服出来了?于是拔足追了上去。不料他才一开始追,
便听见身后又传来脚步声,白笑笑也追了过来。
  白笑笑显然没有看见他,径直朝那个人影的方向追去,想来也是看见了那个身影。

  他正要招呼白笑笑,却听见地下室通道里传来人声,又动了好奇心,想知道他们在说
什么,便偷偷进入地下通道,才进去,就被里面的人发觉。其实他本来没做什么事,都是
自己的同伴,被发觉也没什么,但是因为是偷听,自己先慌了,没有考虑太多,便连忙冲
出来,朝北面的荒山跑去。
  跑了一阵,却发现并没有人追来,这时候其实是陈若望他们被那个穿旅行装的人吸引
而跑开了,他却并不知道。
  他停止奔跑,才发现背上湿漉漉的,伤口更痛了。他小心地脱下衣服,发现衣服被染
红大半,吃了一惊,忙用手摸到伤口,将衣服在背上绑住,堵住伤口,朝别墅走来。因为
伤口不时地痛,两旁的树枝又时时划落背上衣服,使得他一路走来很慢。等到了别墅,进
来后,才发觉空无一人。他自己进入房间,给自己包扎时,才发觉包住伤口的衬衣,不知
何时已经掉落了。
  “原来这衣服竟然被笑笑捡到了,成了你们怀疑她的证据。”林霖雨道。
  “原来笑笑突然失踪,是去追那个人去了,”江欢雅喃喃道,“原来她手里的衣服和
纸杯,真的是她捡到的,”她忽然笑了,一朵苍白的笑容,如同一朵枯萎的花,悄然绽放
,“原来她完全是无辜的。”她的声音十分轻,语气也不见得多么激动,可是旁人却分明
感到,她心中波澜起伏,正要劝慰她,她却已经站起身,冷冷道:“我有点不舒服,上楼
去了。”径自朝楼上走去。
  “你不害怕么?刘莎~~~~~~~~~~~~~”冯小乐叫住她,才说出刘莎的名字,又打了个抖
,说不下去了。
  江欢雅仿佛没听到她的话,一丝也不停留,自己上了楼。
  众人都说她是被白笑笑的无辜震动,无法承受了。
  在场的人谁没有被震撼?
  林霖雨的话还没有说完。
  他进入别墅后,包好伤口,换了衣服,一个坐在房间里,忽然想起先前偷听到的照片
的事来。(众人到此时才知道他原来曾经偷听过他们的话)他一想起来,便在房间里东翻
西找,由于别墅空无一人,不用忌讳别人听见,他翻得尽兴,在自己的房间里找出了照片

  照片上的内容,让他极为震撼。
  他一共找到十张照片,其中九张,是他的九个同伴的照片,那倒不如何惊奇,他以为
那不过是大家好玩照的特殊造型罢了——但是第十张照片,却让他完全想不明白。他想了
许久,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发寒。正在冥想之际,楼下传来
尖叫声,他慌忙起身,才走到楼梯口,却又听见尖叫声停了。
  他正要大步走下去,却忽然想到,大家在他面前仿佛一直隐藏着什么秘密,不如趁机
弄个清楚。这样一想,便放轻脚步,偷偷走到楼梯转弯处,偷听大家说话。
  “没想到我成了个专门偷听的人。”林霖雨说完,自嘲地一笑,“更没想到,不过是
一时冲动的恶作剧,却害了三个人。”他摇摇头。
  冯小乐也一笑——真奇怪,此时大家竟然都觉得想笑,是不是因为心情郁闷到极点,
多少眼泪都无法表达,反而只有借助于微笑了?
   “不是你害了他们,”冯小乐也笑,她眉间原本紧紧皱起,现在却完全放松,仿佛放
下了大包袱,平淡的语气中有决绝之意,“害了他们的,是我。”
  “什么?”众人原本都灰心地倒在沙发上,听了她的话,都坐直了身子,惊讶地看着
她。
  冯小乐怎么会突然这么说?
  岑宇扬见她还要说下去,大声制止道:“小乐,你一定是伤心过度乱说话,不要再说
了。”
  冯小乐一笑,看着他,轻轻道:“宇扬,你以为我是那么狠毒的女子,到现在还要隐
瞒下去?”
  岑宇扬的表情凝固了。
  众人不明所以,只觉得有一个极大秘密隐藏在他们两个中间,都不敢出声。
  难道事情还有其他内幕?
  难道这一切,竟然都是温柔婉约的冯小乐干的?
  谁能相信?谁愿相信?
  过了大约两三秒钟,岑宇扬和冯小乐对视一阵,终于苦笑一声:“是,你是个善良的
女孩,你说吧。”他略顿了顿,站起身,走到冯小乐身边,握着她的手,慢慢道,“虽然
你只不过将我当兄弟,我却一直喜欢你,不管你怎么样,这种喜欢是不变的。”他想了想
,又加了一句:“不管你是人是鬼,都是一样的。”
  冯小乐微笑一下,眼角飞速落下一串泪水。
  冯小乐微笑一下,眼角飞速落下一串泪水。
  她一向宁静自如,此时放下心中包袱,决心全部说出来,相对其他人的震惊,她反而
最为轻松。
  “我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慢慢地讲一段虽然短、却制造
了许多疑云、发生了许多意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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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8 21:25 | 显示全部楼层
 昨天夜里,林霖雨的门前出现了一行血脚印,大家都十分惊慌。
  冯小乐也很害怕。
  她一回到房间里,立即上床,用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一动也不敢动。她似乎感到黑
暗中有个莫名的影子飘荡在她周围,这使得她总想回头看看身后有什么,却又害怕一回头
看到可怕的东西,越是如此,就越是害怕,很快就出了一声大汗。如此翻来覆去折腾了许
久,她才渐渐睡着。半梦半醒之间,她仿佛听到一个人在叫她的名字。
  “小乐。”很轻很轻的声音,就在她耳边,似乎很熟悉,却又无从分辨。她想睁开眼
睛看看是谁,然而眼皮十分沉重,仿佛粘在一起,怎样努力也无法睁开。
  “小乐。”又是一声呼唤。
  冯小乐分明感到自己的眼皮是紧闭的,然而,透过闭着的双眼,她却看见,一个人形
的黑影,在她的面前站立。
  她忽然被一阵强烈的恐惧攥住了。恐惧象一把钢钳,紧紧地钳住了她,她想喊,却发
现自己无法出声。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一阵又一阵地冒冷汗。
  那个人影十分模糊,仿佛一团烟雾,看不清轮廓,也看不清五官,但是她感觉她微笑
了一下。
  冯小乐不知道它要干什么,在潮水般的恐惧中几乎要被淹没了。
  她不自觉地张大嘴呼吸,努力地调动全身力量,想要摆脱这种梦魇般的感觉。
  她挣扎了许久,而那黑影却仿佛消失了,或者说,是融化在了黑色的空气中。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
  等到她终于爆发出力量,全身一震,蓦然坐了起来。
  是一个梦?她疑惑地朝四周看看,一团漆黑,什么也看不见,也没有什么黑影。
  那是一个梦吗?
  冯小乐一直都不能确定那段时间到底是梦、还是真实的。
  当时她如此害怕,立即下床,摸索着开了,直到一室光华笼罩,她才长长地舒了口气
,疲倦地坐到床上。
  刚一坐下,她又想到一件事。
  既然林霖雨的房门前留下了血脚印,那么,如果刚才那个黑影不是梦,是不是也会在
她的房间里留下血脚印?
  想到这个,她觉得极度惊恐,竟然不敢弯腰一看,坐在床上鼓励自己许久,才朝地上
看去。
  地毯在灯光的照射下,一览无余,干干净净,什么脚印也没有。
  她大松了一口气,慢慢将视线收回——就在此时,她看见鲜红一闪。
  她心头一跳。
  再细看时,又什么也没有。
  她疑惑万分,仔细查看自己视线范围内的每一件东西,可是再没看见那一点红。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脚上。
  她忽然有点不敢看自己的脚。
  等她慢慢地将脚提起,只见脚底沾满血迹,血已干涸,呈现出暗红色。
  她觉得不能呼吸了,抬起另一只脚看,也是如此。
  这是为什么?
   她仔细看自己的脚,发觉那些血,都是从自己脚底流出,两只脚上各有一道伤口,似
乎是被什么东西划了一下。
  略微有点痛。
  这些血迹,都只集中在脚掌上,靠近脚跟处一点没有。
  这意味着什么?
   林霖雨房门前的血脚印,也是一样的只有脚掌,没有脚跟。
  难道那些血脚印,竟然是她自己留下的?
  这个想法,让她几乎晕了过去。
  但是她毕竟不是个软弱的女孩,最初的震惊过后,她马上想到,如果其他同伴发现这
件事,他们会如何反应?
  他们会如何对付一个鬼?
   她无论如何不相信自己是鬼,但是这件事情,却是一定要掩盖才行。幸好伤口在脚底
,她只要洗净血迹就可以了。
  这么想来,她马上穿好拖鞋,下了床,悄悄开门,走下楼梯——一个人在黑暗中经过
那段楼梯,需要相当的勇气,为了不惊动他人,她又不敢开灯,一路走下来,心脏几乎吓
出了毛病。
  身后似乎总有个脚步在轻轻地响,但是她一停下来听,却又什么也没听见。
  她想要回头,却又不敢,只得加快脚步跑到浴室,打开灯——无论如何,灯光能令人
安心。
  为了防止身后突然出现什么东西,她面对门口,打开水喉冲洗脚底,洗净之后,用纸
巾擦干。
  擦干之后,她正要关灯出门,想想不放心,又抬起脚来看看,这一看,让她的心脏几
乎停止跳动。
  脚底竟然又是一片鲜红。
  她记得清楚,自己的脚底确实洗得很干净了。
  而且那个伤口也没有裂开。
  她小心地将鞋子柃起来——果然不出她所料,拖鞋,两只拖鞋内部,全都染满了鲜血
。她几乎没被满眼的红色吓倒在地。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决不能让别人发现她的鞋子里有血。
  洗?
  她摇了摇头,能否洗干净姑且不论,这种天气,拖鞋一时半会是干不了的,很容易被
大家发觉,在人们中间的怀疑气氛之下,任何一点动静都会成为获罪的把柄。
  她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她又听见了那种细细的脚步声,慢慢地,一步一步朝她走来,仿佛有点迟
疑。
  她屏住了呼吸。
  “谁?”她问,心提到了嗓子眼里。
  脚步声停了,一个人出现在她眼前。
  “小乐。”那个人满面惊讶地看看她的脚。
  是岑宇扬。
  冯小乐一手拿着拖鞋,一只脚悬在空中,就这样面对着他, 被他的出现弄乱了。
  岑宇扬会怎么对付自己?
  岑宇扬看看她,再看看她手里的鞋子,眼神复杂地变换了一阵,忽然俯身将她手里的
鞋拿下来,低声道:“别出声,明天再说。”
  她点点头——除了点头,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路上,如梦似幻,她被岑宇扬拖回
了房间。在她那个小房间里,岑宇扬才告诉她,无论她是人是鬼,他都无条件地帮助她,
因为喜欢她,仅因为喜欢她。
  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心里又苦又甜。她没有想到,在这个人人互相怀疑的时候,还
有一个人,以为她是鬼,却还是肯喜欢她、帮助她。
  就在那个夜晚,他们细细地说了很多话,计划了第二天如何处理这些鞋子。
  要处理这双鞋子,最好就是洗干净它,但是这显然是不行的;又或者是让它消失,这
显然也是不行的——她没了鞋,大家肯定会发现。
  那么,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它混入所有的鞋子之中。
  也就是说,让其他的鞋子,都染上血。
  他们原本准备连夜行动,但是每个房间里都有人,要偷到所有的拖鞋而不被人发现,
实在太难,况且又害怕有人半夜起来发现,只得第二天再作打算。
  第二天,冯小乐强作镇定,给大家熬了粥,便和白笑笑、岑宇扬一起出去玩。原本大
家都要一起去西山的,但是岑宇扬却拉着白笑笑和她留在了谷地——这当然是他们预先已
经商量好了的。
  在谷地里,趁着白笑笑和冯小乐说话,岑宇扬将一棵小树用细细的皮筋拉弯,捆在草
丛中。那皮筋本就极细,又预先被他用刀切过,在弹力之下,只维持了几分钟便断了,而
这几分钟的时间,已足以让岑宇扬回到白笑笑和冯小乐身边。白笑笑当时背对着这边,看
不见这一切。
  等到皮筋绷断,树蓦然一弹,弹起时带动地上一块石头,发出“啪”的一声,白笑笑
吃了一惊,立即回头,冯小乐和岑宇扬两人也假装吃惊地回过头去,三人同时看见那株小
树无风自动。他们呆呆看了一阵,白笑笑显然十分紧张。按照预先商量好的,岑宇扬大喊
一声“快跑”,冯小乐立即跑了起来。
  他们知道白笑笑一定会跟着他们跑,因为她胆子再大,也不敢在刚刚发生了前两天那
些事情之后,再独自面对这样一株奇怪的小树。
  他们带领着白笑笑朝西北的树林中钻去。
  那个树林,大家都知道地形十分复杂,进去很容易迷路,所以在前一天夜里,他们两
人就已经准备好许多纸巾,揉成小团,以做路标,以免迷路。
  实际上,跑进树林没多久,他们便故意甩开了白笑笑——白笑笑方向感很差,这谁都
知道。
  利用这个时间,趁白笑笑在林中乱转,冯小乐将随身携带的小包递给岑宇扬,自己跑
回了别墅。
  冯小乐跑得很快,她原本是要趁大家都出门的时间下手,没料到,到了别墅前的竹林
里时,林霖雨他们才出门。她一时无处躲藏,便走进了地下室的通道,从那里进入别墅,
迅速跑到各个房间里,偷了每个人的拖鞋,用铁丝捆在一起,又到厨房里取了菜刀,咬咬
牙,在自己胳膊上割了一道血口子,将那些鞋子都染得通红——这是岑宇扬特地叮嘱她这
么做的。
  “一定要将所有的鞋子都染红,这样万一被人发现,你的鞋就不是唯一染血的鞋子了
。””岑宇扬在那个阴暗的夜晚这样对她说。
  她觉得他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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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8 21:26 | 显示全部楼层
手臂上的割伤很痛,幸好不深,略微包扎便止住了血。
  她带着这一捆拖鞋,从大门出去,穿过竹林,按照预先计划好的,她应当将鞋子扔到
水潭里,那样最不容易被人发现。但是她害怕途中遇见林霖雨等人,便绕道北边的荒山,
那里路面虽然不好走,但是没有竹枝拌脚,反而走得快些。她走得飞快,耳朵里隐隐听得
林霖雨等人的笑声从竹林里传来,一颗心紧张得仿佛要爆炸了。
  总算到了西面的谷地,水潭在望,她飞奔过去,将鞋子朝水中一扔,便慌忙跑了。

  她刚刚来得及跑到北山附近的草丛里躲起来,便看见林霖雨他们说笑着从竹林中穿出
,走到了谷地中。
  当她做这一切的时候,岑宇扬在做另外一件事。
  虽然白笑笑方向感不好,他们却还是要防止她突然福至心灵找到方向,提前跑出来;
何况也怕她真的迷路。
  岑宇扬留在树林里,既是为了带着白笑笑绕圈子,也是为了不让她迷失在树林深处—
—他们并不想害谁。
  昨天夜里,他们商量的时候,已经考虑到,岑宇扬要带领白笑笑兜圈子,又要将她带
出树林,说不定会和她迎头撞上,如果让她发现,就大大不妙。关于这一点,岑宇扬束手
无策,冯小乐却想出了办法。
  因为冯小乐是女孩子,女孩子对于装扮,原本就是天生的高手。
  冯小乐想到的,是他们十个人每人都有的旅行服装,那种衣服,肥大宽松,穿在身上
,看不出身形,用来是掩饰,是极为理想的。
  放衣服的杂物间,离冯小乐的房间有段距离,冯小乐经过前半夜的折腾,已经没有勇
气独自面对黑暗,于是拿衣服的任务便落到了岑宇扬的身上。岑宇扬原本不是特别勇敢的
人,甚至稍微有点怕黑,但是现在发现心爱的女孩居然就是鬼,忽然没来由地胆大起来,
独自穿过走廊,为了不惊醒其他人,连灯也不开,就只是用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照明,一路
到了杂物间,取出了衣服。
  毕竟是黑夜偷偷行事,他没有考虑得周全,取出的仍旧是自己的一套衣服。正要转身
,想想不妥——每件衣服的口袋里都有大家名字的绣花,待天明,大家只需查查哪件衣服
不在,一对照名字,就很容易查出来了。这个想法让他十分着急,急切间没想到好主意—
—倘若拿别人的衣服,又恐怕会冤枉了其他人——没有好主意,笨主意倒有一个,他从口
袋里掏出瑞士军刀,用剪刀将所有衣服的口袋剪下,为了防止别人根据衣服摆放的顺序推
测出丢失的衣服是他的,他索性将所有衣服掀乱,一地乱七八糟地摊在地下。至于后来大
家对这种现象的惊慌和种种猜测,都是他当时没有想到的。
  他在冯小乐房间里,换上这套衣服,冯小乐看了,认为效果还不错,只是脸还露在外
面,如果正面遇上,仍旧糟糕,便将自己的一条围巾贡献出来,给他围住大半个脸,果然
便无从辨认真面目了。事后冯小乐想起这一招 不免出了一身冷汗——她那条围巾,是刘莎
给她织的,平常经常围着,朋友们没有不认识的,只要见了这条围巾,纵使没看见脸,也
不难联系到她身上。这是后话,当时她可是一点也没考虑这么多。
  这衣服和围巾,要带出别墅而不被别人发觉,也并不很难。冯小乐随身带的那个小包
,很容易就将这些东西装下了。
  在树林里,岑宇扬迅速换了衣服,蒙好围巾,便开始扮演他神秘人的角色,引得白笑
笑在里面兜来兜去,兜了许久,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自己先抽身出来。
  岑宇扬和冯小乐在荒山下草丛里会合,两人不忙于回别墅,眼见着林霖雨他们发现了
拖鞋,面色凝重地走了,两人心中都忐忑不安,没想到这样快就被人发觉了。他们急于回
别墅探听情况,正要动身,却见白笑笑跌跌撞撞地从树林里跑出来,往他们这边跑来,吓
得他们又慌忙躲藏起来,直到白笑笑去得远了,才慢慢朝别墅走来,一路上心中不断打鼓

  等到了别墅,听得白笑笑叙述,他们自然也是说遇到了同样的情况。
  让他们没想到的是,大家竟然因此而怀疑白笑笑。
  这种情况,让他们极度内疚,却是谁也不敢说出来,一旦说出来,不但冯小乐要暴露
,连岑宇扬也要受牵连。
  因为这种原因,他们都保持了才沉默。
  后来一团慌乱,发生了许多事情,让他们想要解释,也已经失去了最好的时机,但是
他们心中,一直内疚不安,故而他们竭力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为白笑笑辩护。
  后来出现了纸杯。
  当冯小乐发现纸杯上没有指纹时,她的惊慌,是发自内心的。她一直不肯相信自己是
鬼,然而心中总是不确定,总是在不断问自己——也许自己真是鬼呢?
  当她发现一个纸杯上没有指纹,惊慌之下,立即说了出来,话才一出口,她已经十分
后悔。原本她不说,悄悄地隐藏了这事,谁也不会发现。
  可是说了就是说了,话一出口,再也无法收回,大家都注意到了纸杯,并且决定验证
指纹。
  她不知所措。
  幸好杨飞听到了外面的声音,接着有好几个人都听到了声音,大家追了出去,这事就
此搁下了。
  “我也不知道那个纸杯是不是我的,只是很害怕,非常害怕。”她说到这里,双手抱
肩,仿佛不胜寒冷。岑宇扬握了握她的手,安慰她。
  “其实,当时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岑宇扬接着道,冯小乐听他如此一说,吃惊地
瞪大眼睛望着他,原来她也不知道他当时并没听到声音。岑宇扬冲她点点头:“我只是见
大家都要验证指纹,心里想着那缺失的指印一定是小乐的,正没办法,偏偏杨飞听见了声
音,我自然也就说听见了,好引开大家注意力。到了别墅外面,再也没有发现什么,我以
为这下一定完了,不料鲁刚又带着我们朝别墅后跑去,”他苦笑一下,“我们曾经以为他
是为了掩饰他自己,哪知道他竟然和我一样,只是为了要保护一个女孩,可怜他不知道,
白笑笑原本就是被我们给冤枉的,竟然甘愿为了这点冤情自认是鬼。”他不住摇头,十分
懊恼的样子。
  “如果早知道鲁刚是为了笑笑,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他受这委屈,”冯小乐道,“可是
当时情况那么混乱,他又丝毫不为自己辩护,我自然就以为他本来就是鬼,也就没有说出
真相。”她咬了咬牙,继续道,“后来,笑笑的一些行为,让我们大为怀疑,我渐渐地开
始猜想,虽然那些拖鞋并不是她弄的,但是也说不定,她本身的确是鬼,只是碰巧被我们
冤枉了,加上大家一推理,仿佛她一定是鬼,我越发觉得是如此,想想她既然是鬼,多一
桩罪少一桩罪也没什么区别,就让她将拖鞋的事情担了罢,我可不想被大家怀疑追捕,那
太可怕了。”说到这里,她满面愧疚,低下头去,突然哭了出来,“在路边,她掉下去之
前,看见小林子带血的衬衣,我竟然觉得十分庆幸,因为那样就可以确定她是鬼了,那样
她为我承担责任,也不算特别冤枉,我可没料到她居然会掉下去。看见她掉下去,我的心
仿佛也掉下去了,好象是我自己亲手将她推下去的一般。可是在小林子出现之前,我虽然
难过愧疚,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她是个鬼,这样摔下去,只不过是恢复鬼本应有的状态
而已,我安慰自己,鬼是不会死的,没有哪个鬼能够死两次。”她凄然一笑,“但是小林
子来了,他说的话,让笑笑成为鬼的证据完全失效,我这才知道,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我为了自己,让一个好朋友活活冤死了,我是凶手!”她激动不已,大声道,“随便你们
怎么处置我吧,不管我是不是鬼,我的罪都不可饶恕了,这样狠毒的女人,宇扬,”她大
力将手从岑宇扬手中抽出来,“我没资格让你喜欢了!从小林子说出真相的那一刻起,我
就知道自己逃不过了,就算全世界都放过我,我却不能放过我自己!何况,”她冷笑一声
,仿佛是在嘲笑自己,“我害死的,又何止是笑笑,莎莎也是我杀死的。”
  她的话本已让大家震撼得说不出话来,听到最后一句,更是吃惊,连岑宇扬也不能置
信地望着她。她惨笑着说出了刘莎如何死的经过,大家越听越是难过,直听到刘莎死在她
手里时,已经一个个摇头叹息,想要说什么,却又实在不知说什么。
  “就因为莎莎是我害死的,所以看到她的尸体不见了,我和欢雅才那么害怕,”冯小
乐道,“欢雅是好朋友,她没有说我,但是她心里一定很难受。我真希望莎莎是鬼啊,那
样我就没有杀人,可是哪个鬼会有那么浓、那么热的血?她的血当时还冒着热气啊,”她
一边说,一边仿佛又看到刘莎在飞溅的血中慢慢倒小的情景,不由痛哭起来,“鬼是不可
能死两次的,莎莎的古怪表现,说不定是我这个鬼弄的,她一定是个人,就算现在是鬼,
也是因为我杀了她,她才成了鬼!”
  她不给众人说话的机会,便又道:“你们不必说什么了,我知道你们一定恨我。我很
害怕。我一直怕自己是鬼,也怕别人是鬼,又怕自己不是鬼,却有了鬼一样的心肠,总之
就是怕
  众人呆呆地留在别墅里,不知道该如何做,冯小乐做了那些事情,他们不知该对她如
何定义,去留难取,思绪纷繁,一时理不清楚。连岑宇扬,原本是冯小乐最坚定的支持者
兼同谋,在听到刘莎死亡的真相后,他的坚定也崩溃了,再深沉的爱,也敌不过人心的黑
白,风小乐在整个事件中,又白到灰,再到黑,让他眼前一片昏暗。
  时光飞速流转,可是又显得如此缓慢,如同人们的心境,如同窗外滞涩的天气。
  一声尖锐的叫声刺穿空气中的浓重的灰色,让别墅里的人从沉思纷乱的状态中惊醒过
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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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8 21:27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们立即奔了出去。
  他们看见,在低低的天空下,那片竹林中,枝叶乱动,两个人抱成一团,在地上滚来
滚去。
  那两个人之一,是冯小乐。
  而另一个人,另一个人的装束,让他们的心,蓬蓬直跳。
  那人穿着红黄相间的衣服,是他们定制的旅行服装。
  真相,几步之遥,他们却反而迟疑了,不敢上前。
  “快来抓住他!”冯小乐大声喊道。
  他们听到这声喊,这才举步向前,帮着冯小乐将那人按住,那人全身在泥地上滚得狼
狈不堪,满头长发都散开,披散在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透过发缝,恶狠狠地看着众人。

  那是一个女人,一个陌生的女人,不属于他们十人中的任何一人。
  “你是谁?”陈若望抑制着心头的激动,他预感到真相就的源头已经被掘开,一切的
阻塞和疑惑都将被冲走,他们将豁然开朗了。
  那女人恶狠狠地看着他,看了一阵,眼神渐渐柔和,忽然笑了笑:“你们不是有十个
人吗?把他们都叫出来啊!”
  “你怎么知道我们一共有十个人?你怎么会有这样的衣服?你到底是谁?”
  大家迫不及待地问出许多问题,那女人摇摇头,冷笑道:“你们所有的人都出来,我
自然会说。”
  “没有那么多人了,”冯小乐低声道,“死了两个,走了一个……”她的话没有说完
,那女人已经放声大笑起来:“死了两个?果然是这样,哈哈哈哈哈……”她笑得几乎要
透不过气来,其他人却只想哭,没有谁去打断她,只觉得这情形实在是不可思议。
  那女人笑了一阵,又忽然哭了起来:“为什么总是要死人?”她哭得十分伤心,哭声
尖利刺耳,众人听了,觉得十分熟悉,仿佛在哪里听过。
  “是你?”江欢雅不知何时从楼上走了下来,她脸色苍白,盯着那个女人:“你就是
那个总是在哭的女鬼?”
  那个女人不说话,继续伤心地哭着。其他人却被江欢雅的话提醒了,他们这才知道,
这女人的哭声如此熟悉,是因为他们在那个地道里、在那个他们开始互相怀疑的夜晚,就
已经听过她的哭声。
  如果她就是那个鬼,那么,他们自己中间,到底有没有鬼?
  想到这里,杨飞忽然转身朝别墅跑去。他进去一阵,很快就出来了。
  “别墅里有十件衣服,九件在杂物间,一件在冯小乐的包里。”他说。
  十件衣服都在别墅里,那么,这女人身上穿的,当然就不是他们的衣服了。
  “你是五年前的探险队员!”林霖雨指着女人惊叫起来。
  其他人也想到了这点,都不由后退一步。
  如果她是五年前的探险队员,那么,照片上那个被压在石头底下的人,是不是就是她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女人听到林霖雨这么一说,停住了哭声,缓缓抬起头来看着他。她的脸异样的苍白
,眼睛却是格外的黑,看得林霖雨心中一凛。
  “不错,我就是五年前的探险队员。”她忽然一笑,“怎么,你们找出你们中间哪个
是鬼了?”
  她这问题一问出口,众人忽然没来由地觉得一阵眩晕。
  一个可怕的想法在他们心中旋转、酝酿、逐渐成型,几乎让他们感到窒息了。
  这个想法,如果在刘莎死之前被他们发现,那是多么开心的事,可是现在,刘莎和白
笑笑死了,鲁刚也不知哪里去了,他们才刚刚产生这样的念头。
  已经太晚了,喜剧拖得太长,终不免成为悲剧。
  他们想到的最可怕的事情是——也许他们中间本来就根本没有鬼。这个念头,他们越
想,越觉得果然如此,前因后果细细思量,的确如此,果然如此,只能如此!
  他们中间本来就没有鬼,鬼,是眼前这个女人,是这个五年前就已经死去的女人,制
造了这一切。
  “都是你干的?”林霖雨望着她,“你已经死了五年了,为什么还要来害我们?”

  那女人大笑几声:“没错,都是我干的,你们中间本来就没有鬼,”她笑了几声,厉
声道,“虽然那些事情是我做的,但是我可没杀人,人都是你们自己杀的!”她又得意地
狂笑起来。
  天空中风推云聚,一团团云狰狞翻涌,仿佛是咆哮的嘴脸。
  众人的衣服被风吹得乱卷,却始终乱不过他们的心。
  他们的心,仿佛被这阵风,吹到了遥远的地方,再也找不回来了。
  这女人的话,虽然那么狠,那么咬牙切齿,却一点也不假。
  人的确是他们自己害死的。
  “我就是这样被害死的,”那女人笑了一阵,忽然又叹了一口气,“我们五年前,也
是十个人,也穿着跟你们一样的衣服,来这里探险。”她侧着头,一边慢慢回想,一边说
她的故事。众人听着她说,谁也没有说话,因为谁也无话可说。
  原来这女人,在五年前,也是和他们一样,来到蝴蝶谷探险。他们起初的经历,和五
年后的十人,几乎一模一样,他们十人也进入了那个防空洞,也带着即拍的红外相机。

  也碰到了塌方。
  也无意中拍了照片。
  照片上,也有一个死人。
  但是他们的反应,却和五年后的人们反应不同。
  五年前那支队伍,年龄都在30岁以上,已经不再是学生,在社会上都有了自己的位置
。人在社会上混迹多年,心自然也就变硬了。他们一发现那张照片,想到内部有鬼,便立
即展开调查。
  调查的结果,却是这个女人,她的名字,叫冯素素。
  一旦认定了冯素素是鬼,其他九人便毫不容情。那个地下室,便是他们临机挖出来囚
禁她的,他们将她关在这里,让她永世不能出来,四壁都是符咒,封住她,震住她。
  然后他们便离开了。
  冯素素一个人留在地下室里,关了一年多。
  刚开始的时候,她肚子饿了,就只会哭,直到饿得实在忍受不住昏迷过去,被几只老
鼠在身上爬来爬去,她便一手捉住老鼠,将老鼠肉生生吃了下去。
  这样的日子她过了一年。
  没天,她都在用手挖着铁链。那铁链钉得很深,可是被她这么无休止的挖,却也挖了
出来。
  “你们看我的手。”冯素素伸出一双手给大家看,那双手十指短粗,指甲一片无存,
满手都是巨大的伤痕,可以想见她当初的苦楚。
  那个地下室里,没有灯,也没有其他亮光,终日黑暗。她一个人留在里面,没有人说
话,只有老鼠的声音陪着她,让她度过一天又一天。
  当她终于可以自由行动,她心中的激动,无法言说。她带着铁链,叮当移动到地下室
的入口出,一线阳光从那里射进来,让她的眼睛一阵刺痛。
  她这才记起自己是一个鬼。
  鬼是不能见到阳光的。
  这个发现让她极度痛苦,那一天,整个地下室里的老鼠都被她痛苦的咆哮吓得不敢靠
近。
  从此她只在黑夜出没
  又过了许久,有一天,她无意间揭开地下室墙壁上的符咒,却发现其中一张后面,竟
然隐藏着铁链的钥匙。
  还有一张纸。
  是他们十人当中,一个跟她很要好的女孩,偷偷给她留下的,纸上只写了两个字——
“珍重。”
  到那一刻她才完全自由。
  此后几年,她一直就住在地下室里或者防空洞里,她在防空洞里想了千百遍,也想不
出自己何以变成了鬼。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在墙壁上写,写自己不是鬼,写他们才是鬼。

  可是她害怕阳光却是事实,阳光总是让她刺痛,这不是鬼,又是什么?
  直到陈若望他们出现。
  直到她看见了他们的衣服。
  她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五年前的事情,她一直没想明白,可是时光不会倒流,她再没机会回到五年前去一查
究竟,这件事情令她耿耿于怀,无法成眠。现在天赐良机,她没想到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巧
合,事情几乎完全重演了。
  甚至陈若望他们也遇见了塌方,也拍了照片。
  简直是天在帮她。
  就让这群孩子成为我的实验品吧,她想,她十分好奇:人性到底具有怎样的真相?

  “那一切都是我做的,”她傲慢地笑道,“照片是我换的,血脚印是我留下的,那女
孩脚底的伤痕是我弄的,连杯子上的指纹,也是我去掉的!什么都是我做的!”
  众人听得惊讶:“你是如何做到的?”
  冯素素面上掠过一丝疑惑,她侧头想了想,皱眉道:“我是如何做到的?真的,我是
如何做到的呢?我怎么一点也想不起来?”她想了一阵,不耐烦道:“我是鬼,自然有法
子做到,不必告诉你们!”
  她正说此话,忽然天光大盛,一轮耀眼的圆日从云后喷薄而出,正气堂堂,光辉凛凛
,漫天乌云迅速消散,万道金光照射下来,照得她缩成一团,尖声掺叫。
  阳光在这个料想不到的时候出现了。
  众人惊慌不已,连连后退,却又忍不住想看,一只鬼将如何在阳光下消亡。
  只见冯素素将头缩在衣服里,不敢直面阳光,身子也是竭力缩小,却始终无法避开,
阳光火烈而恣意,毫不留情地照着她,让她无所遁形。
  她簌簌发抖的身体,在明亮的草地上投下一团抖动的影子。
  影子?
  鬼怎么会有影子?
  众人疑心大起,互相看看,每个人脚下都是一团影子。
  而冯素素,抖了许久,却始终不见消失,她渐渐从衣服里露出头来观望,初时眯缝双
眼,似乎什么也看不清,过了几分种,居然能够睁大眼睛,身子也渐渐坐直,满面惊愕地
看着大家。
  “为什么我没有消失?”鬼问。
  “为什么你会有影子?”人问。
  人和鬼都感到万分惊讶,出现了他们不可理解的现象,颠覆了他们关于鬼魂的有限常
识。
  “难道我不是鬼?”冯素素道。
  同时,人们也问她:“难道你依旧是人?”
  大家都被这个问题给问住了。
  “如果你不是鬼,那么那些事情,又如何解释?”人们问道。
  冯素素想了想,疑惑道:“我始终不知道那些事情是怎么做成的,我也糊涂得很,仿
佛是我想要做,又仿佛是别人要我这么做的。”她想了好一会,突然惊恐地睁大眼睛:“
蝴蝶谷本来是没有鬼的,我在这里住了五年,一个鬼也没有遇到,可是你们来了,就闹鬼
了!”
  众人被她说得心中发毛,大声道:“可是那些鬼事不都是你做的?”
  “不是不是,”冯素素连连摇手,“现在我才知道有古怪,我是偷换了照片,也偷偷
弄了那些血脚印,那些指纹也是我弄的,可是我再没做其他,譬如,”她看着大家,“昨
天你们在别墅里乱成一团,似乎是每个人都看见了不同的东西,那可不是我做的!”
  如果冯素素的话是真的,那又是怎么回事?是不是表示,别墅里果然还有鬼?
  冯素素虽然承认那些事情是她做的,却无论如何想不起是如何做的。
  是不是有别的鬼,控制了她的心智?
  是不是五年前死去的,另有其人?
  “也或许,根本就没有鬼,”江欢雅忽然道,“素素说得没错,自从我们来了,就闹
鬼了——有人才有鬼,自古皆然,”她望着大家苦笑,“素素以为自己是鬼,就做出了鬼
事;小乐以为自己是鬼,也做出了鬼事——所有的鬼事,其实都是人事。”
  她的话让众人心中豁然一动。
  所有鬼事,莫非人事!
  是不是因为他们心中有了鬼,才会发生那么一些奇怪的事情?
  世界上到底有没有鬼?
  这一趟蝴蝶谷之行,损兵折将,只怕这团黑色疑云,要伴随他们终生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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