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假日“怎么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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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0 湖畔的甜蜜早晨
对美食情深似海的意大利人，平日里早餐却出奇地潦草，常常只是黑咖啡加上两片死硬面包干。因此，偶尔讲究的早餐便格外具有仪式感：那必然是要经过小小跋涉，去往美味格调兼具的店家，宣告悠闲一天的开始。

于是驱车出城北去。晴好天气下，能领略野云覆长路的开阔。身为首都所在地，拉齐奥大区委实是管理无序，美丑随意，既有杂乱无趣的小村镇，也不乏起伏婉峦的碧野和活泼杂乱的应季野花，好处只在一点——不会闷。四十公里的距离一晃而过，布拉恰诺湖到了。

湖边的镇子是这一带习见的中世纪风格，小到难以迷路，高大的城堡便是全镇的地标。在到达城堡之前，即使事先未做功课，也会忍不住踏入主干道边的 Caffe' Grand' Italia，该店创立于1923年，其充满历史感又毫不刻意的店堂，和欣欣然出入不息的本地居民，形成一种充满诱惑的气场。这是Trip Advisor上推荐的五星地点，甚至有人评为意大利最佳甜品店。前厅两侧的长柜台，一边是一格格的手工冰淇淋，另一边是活色生香的甜点，店家展示得慷慨，食客也不由得胃中激昂，恨不得每样都来一份。或许真该这样做——这里的冰激凌有一些别处难觅的稀罕口味，比如姜味、酸樱桃味、小豆蔻等等；甜点也颇具特色：有巧克力和辣椒蛋糕、巴伐利亚酒味蛋糕，以及所有品种、形状美轮美奂的慕斯。外型精美，口味浓淡合宜，价格亲民，老店的一切已臻化境，即便是最普通的一杯卡布奇诺加羊角包，也比别处香甜；更兼当地人形容可亲，未语先笑，真是如入温柔乡中。内厅一角的楼梯边墙，陈列着老店所获得的各类荣誉：罗马博览会冰激淋国际奖、罗马榛子甜点全国奖、圣诞橱窗展示奖、甜品奥林匹克金牌……



小小的布拉恰诺镇名声在外，当年小汤哥耗费巨资，在这里的Orsini-Odescalchi城堡迎娶了仅比他高五公分的第三任妻子。还有一些美国名流曾在此举办婚礼，结果多以离婚收场，莫非此地不宜婚姻？这座外表冷峻的15世纪城堡，建造者是罗马贵族Orsini家族，该家族从12世纪开始兴盛，诞生过3位教皇、大概30位主教以及许多领主，至今仍是望族；城堡内部也确是雕梁画栋，气象森严，衬得起对贵族世家的想象。

古迹珍宝之类，在罗马已看得不耐烦，还是到湖边散散步吧。欣赏布拉恰诺湖的最佳地点是Sentinella，这是一片临湖的开阔观景平台（belvedere），本是Orsini家族的防御工事之一，15世纪时为了抵御教皇Alessandro六世的军队而建。这位极品教皇加冕后爱上了Orsino Or-sini的妻子Giulia Farnese，Giulia有“美人”之称，比教皇足足小四十岁。美人最终离开教皇回到Orsini的封地，换来教皇一封狂热到错乱的信，信中指责美人背信弃义，威胁要用“逐出教会”和“下地狱”来惩罚她。

风流韵事俱往矣，现在的Sentinella纯粹是晒太阳发呆的好地方，回望是温馨古朴的小镇风景，俯眺则是波光粼粼的湖面。散漫地在长椅上坐到阳光开始灼热，便可伸个懒腰开始挪动步子了。

TIPS

罗马郊外很适宜自驾，知名的租车公司有Europcar、Hertz、Rentalcars等，建议事先跟租车公司联系询问租车所需的证件，了解国内经过翻译和双认证的驾照是否可用
本文中提到的景点除了Bracciano镇，均有免费停车场
公共交通有roma-viterbo火车和cotral bus，约每小时一班


11:00 牡丹园的异国雍容
长途旅行中有时会犯一点别扭的思乡病，常见的解决办法是光顾中餐馆。在此推荐一个更为风雅新奇的寄托：从布拉恰诺镇往北行驶一个小时，便能到达维泰伯城外的“moutan”植物中心，这个有些眼熟的拼写正是意大利人对“牡丹”的音译。

这座占地15公顷、品种规模都为欧洲之最的牡丹园，诞生于当地一位工程师对这种“中国名花”单纯而执着的痴迷。从上世纪九十年代初开始，他多次造访山东、甘肃等地，遍寻良种，也数次请来中国的专家协助培植。2001年起牡丹园开始对公众开放，如今已有600多个品种100000多株，包括稀有的滇牡丹和高海拔品种紫斑牡丹；后者据说最受意大利人钟爱。

牡丹园一片苗圃，出售各色牡丹盆栽和有成束的鲜切花，无需任何星点配花，那种饱满雍容的美丽就足以压倒其它花束。往园子深处走，渐渐品出别一种风情。除了苹果树和紫藤架的长廊，几乎没有其它景观布局，只有无数株牡丹遍布，枝叶茁壮野性，却毫不廉价，反而生出一种不羡画堂朱户，春风自在的感觉。最大片的花海，是一个缓缓向上的坡地，从坡顶向下观望，满目春色和周围的青山农舍都一览无余。喜欢辨识种类的话，可以对着名牌一一辨认，看意大利人根据名牌读出“姚黄”、“魏紫”、“珊瑚台”、“洛阳红”等品名，是十分有趣的场面。除了极严谨地介绍牡丹名字和历史发源的展示牌外，此处并无一点中国元素的装点，园子主人的兴趣显然仅限于园艺。但听到家长对着孩子解说这是来自中国的花，我还是无法避免地心生自豪；而对一个遥远国度的好奇也许就开始于这些不言不语、下自成蹊的异域流芳了。

园中的餐厅Colour Café能满足花间宴饮的奢侈愿望，这顿午餐必会成为旅行中最浪漫的记忆之一。维泰伯省物产丰富，橄榄油尤其芬芳可口，因此此处菜色虽是普通，味道却并不逊于罗马城中的一些知名餐馆。餐厅主色调采用明快清新的绿色、紫色和白色，有室内、廊下和草地户外三个环境，每张桌子上都必然有牡丹鲜花装点，室内还有艺术家Nicoletta Belletti专门制作的大幅牡丹画。



牡丹园与米兰化妆品公司联合推出的Peonyspa护肤品系列，让你不会空手而归。该系列的研发方从中国对牡丹的药用传统得到启发，发现牡丹根部的抗氧化功能是绿茶数倍之多，从而开发了一系列适抗衰老护肤品。这或可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墙内开花墙外香了。我没有亲身试验无法评价功效，保险的做法是买其热销的香水：芳名“牡丹露”（gocce di peonia），前调稍有一点烈，倏忽转为文雅成熟的韵味，是绝佳的纪念品。

TIPS

牡丹园官网：
www.centrobotanicomoutan.it
Peonyspa官网：
www.peonyspa.it
牡丹园的最佳季节在3～5月，餐厅在周五和周六日开放，非常受欢迎，需要提前预订；在其他季节，可以在维泰伯城的历史中心区内漫步欣赏保存完好的中世纪建筑。午饭推荐提供维泰伯当地菜品的Tre Re餐厅，或是采用木柴烤制的Pizzeria San Leonardo披萨店；另有一家非常好的披萨店Pizzeria Monastero，环境古色古香，供应尺寸超大的披萨，可惜只在晚间开放，且必须趁早去以免排队，每周三关闭

15:00 怪兽公园的午后梦境
距离牡丹园仅一刻钟车程的Bomarzo公园，是整个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最特别的花园，没有之一。其兴建者是Orsini家族中的Bomarzo领主Vicino Orsini，从入口附近的草坪上可以望见镇子高处的Orsini宫。这个地势起伏的花园植被茂密，容纳了大大小小36处怪兽雕像和带有神秘色彩的建筑元素。相传，这是Vicino Orsini献给爱妻Giulia Farnese的礼物，巧合的是，他妻子与上面提到的教皇情妇出自同一家族且同名。花园在1548年动工，在1552年初现雏形，可惜Giulia Farnese在1558年左右便与世长辞，这对少年结发的夫妇不过相伴了十多年的光阴。

以上说法我并不十分相信，因为怪兽实在不是送给妻子的常见礼物，大有“美人赠我百蝶巾，回她什么？猫头鹰”的诡异。Vicino Orisini是一位与身份相配的贵族，年轻时便是教皇保罗三世及Farnese家族核心权力团体的一员，有丰富的征战经历；且早年在威尼斯游历时已广结文人雅士，在艺术上具有极高品位。怪兽公园的设计师Pirro Ligorio也不是等闲人物，出身那不勒斯贵族家庭，集建筑师、画家和学者于一身，是米开朗基罗的学生，有人甚至认为西斯廷教堂装饰的最后部分是他完成的。而那些雕塑的作者Simone Moschino也曾与米开朗基罗一起在佛罗伦萨工作。

因此，呈现在我们面前的怪兽公园是真正的艺术品。我曾经以为它的盛名不过是哗众取宠的猎奇趣味，这样偏见在入园后便荡然无存。雕塑选用的石材是当地盛产的灰色白榴凝灰岩Peperino，本算不得美，经过几百年风雨，表面已经残损，且分布着点点青白色的地衣。然而雕塑本身的线条是这样的优美、圆熟和洗练，与石材的风霜朴拙结合得天衣无缝。文艺复兴时期，随着古代雕塑残片的大量被发现，艺术家们对其模仿学习，成为一时风潮，这批雕塑就属于其中的精品。在具有人形的怪兽雕塑中，无论是表情和五官，还是头发的波浪，与希腊古典晚期的作品都有形神上的契合。但创作者并不满足于全盘模仿。上半身是女人、下半身是蛇的Furia，面容的庄严静美犹如希腊女神，而蛇身却是两条大大分叉、长了鳞片的腿，几乎是放荡而色情的；地母Cerere有略带中性的面孔，裙下伸展着粗大到不成比例的下肢。奇怪的是我虽意识到这些冲突，却并没有丝毫不适。阳光透过纵横交错的枝条，洒下的光斑随着微风跳跃，这些雕塑仿佛不是死物，却又让人觉得那么安静美丽。
动物形态的雕塑是另一种趣致，表情和动作生动之极。当我看到巨龙大战狗、狮子和狼的雕塑时，恍惚觉得是来到了迪斯尼。那种既是极力威吓，又似乎是在娱乐他人的神态，在最著名的“Orco”（一种食人兽）小屋、以及希腊神话海怪Proteo上亦表现得淋漓尽致。整个公园中相对带些暴力感的雕塑有两处，一是迦太基将领汉尼拔指挥大象卷起一个已经奄奄一息的古罗马士兵，二是赫拉克勒斯将不知是男是女的巨人倒悬准备撕裂的巨型雕像。尤其是后者，无论是尺寸还是表现上，都比其它同主题的雕塑（例如Bandinelli在佛罗伦萨领主广场的作品）要具有更大的视觉冲击力；扭曲的肢体和狰狞的表情，却隐隐在唤起观者心底的期待。观看是一种难免带有自我投射意味的过程，如果怪兽令你心生愉悦，说明什么呢？整个怪兽公园就如同一个温和而狡黠的玩笑。



“来到这里细细观赏的人们，告诉我这么多奇异的景观是为了愚弄而作，还是为了艺术”

这是一种高明的审美催眠，白日造梦的法阵。在1557年左右目睹保罗四世在Montefortino屠城后，Vicino Orsini结束了军旅生涯，对政治进一步厌倦，这个园子更像是他为自己构筑的内心世界。没有任何名贵的材料，甚至面积也算不得大，却比所有金碧辉煌珍宝荟萃的府邸更能表现出贵族气质：那是遍尝富贵与险恶得来的世事洞明，饱览人间至美至丑景象后的欲说还休，世故成熟到糜烂。戏谑是唯一剩下的表情，嘲弄和自嘲都是恶毒而彻底的——Orsini与教廷的关系密切之极，而怪兽公园却根本是坦荡的渎神，因为所有这些精怪都是异教的。当年，衣香鬓影的贵族们在此地嬉游，心照不宣。

怪兽公园的另一大特色是雕塑边不时可见的古罗马式铭文，出自设计师Pirro Ligorio之手，仿佛是主人知道到访者智识不足，好意提点。斯芬克斯像底座上刻着“来到这里细细观赏的人们，告诉我这么多奇异的景观是为了愚弄而作，还是为了艺术”，以及“你们这些周游世界渴望看到奇景的人，在这里看到的是可怕的面孔，是象、狮子、熊、食人怪和龙”。除了这些恶作剧般的话，也有一些哲理短句，例如半圆剧场前右侧石碑上的“只为让心灵自由”，似是揭晓谜底；而倾斜屋（casa pendente）外的“安宁休憩后会更有智慧”，初看是句心灵鸡汤，仔细一想，不正是说“笨蛋歇着吧别想了”么？站在铭文前兴冲冲解读的人们，如同进入了第二重梦境，浑不自知。

智慧也好，愚笨都好，这样一个午后总是轻松有趣的。园子并不大，树荫和阳光都正好，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瀑布。Vicino Orisini去世后，怪兽公园渐渐荒弃，有些石像甚至被周围的住民挪用。上世纪50年代Bettini家族买下这里，进行修复，重新对公众开放。

TIPS

Bomarzo公园网站：
www.parcodeimostri.com
公园与维泰伯间有cotral bus来往；雕塑区域禁止吸烟饮食或坐在草坪上，外围的草坪则可供野餐；请保留门票以备检查，买票时赠送的地图也非常有用



18:00 维泰伯温泉的教皇级享受
暮色四合时分，身体有些疲倦，游兴却又未尽，温泉浴就是最好的选择。著名的教皇温泉（Terme dei papi）就在附近。

维泰伯一带拥有丰富的地热资源，12公里长的地裂中冒出40-58度、富含硫化物和钙、镁碳酸盐的泉水。泉眼中最著名的是Bullicame，但丁《神曲》中都有提到，只是没说什么好话：“我们静默地走到一块地方，这里有小河从树林里流出来，血水一般的颜色还使我害怕。好比从布里冈流出的泉水，给两旁的娼妓分用。”但丁实在是“高端黑”，时至今日，泉眼仍然十分清澈，只是水量在渐渐减少。泉水的使用从公元前伊特鲁利亚人便已开始，传说赫拉克勒斯也曾在此休憩。教皇温泉则在一二公里外，引的正是Bullicame的泉水，得名源于Gregorio九世、Bonifacio 九世、Niccolò 五世等中世纪多位教皇的青睐。在神奇的温泉水面前，他们也就是抱着“能治好骨头疼”这类普通人的愿望。

如今的教皇温泉，是一家现代化的健康休闲中心。有一个2000平方米的露天大游泳池，池水便是富含硫化物和各种矿物质的Bullicame泉水，那种特殊的味道在还未靠近时便可闻到。温泉中心提供一系列丰富的水疗和温泉美容项目。当地火山湖底泥颇有名气，灰泥用于泥巴疗法，白泥用于美容，由于已经历了数千年地热作用，泥巴富含微生物、纳米菌、硅藻，能够释放出植物甾醇、脂肪酸等成分，是天然的保健佳品。全身加脸部的80分钟泥巴美容价格为100欧，而温泉泥巴浴则只要1/3的价格，两者使用的泥巴有所区别。天然洞穴也就是利用温泉热的桑拿房，有净化皮肤、促进新陈代谢的功效。与洞穴的古朴自然形成对比的是Hydrosound水池，巧妙地将古典建筑元素演绎出未来世界的风范，通过音乐和水流按摩让人得到最大程度地放松舒展。

教皇温泉还有以Gregorio九世命名的餐厅，提供精美菜色，以及与温泉医师一起研制的清单饮食。以Niccolò 五世命名的四星级宾馆价格偏高，但相比罗马城内的同等宾馆则拥有更宽敞的房间和安静私密的环境。诚然，在这出罗马一日游中，唯有这处是个撒钱的地方，但经历过此前数日罗马市内的辛苦拥挤，又有什么理由不善待自己一回，在殷情的服务中静静回味这色香味俱全的一天呢？

TIPS

温泉网站www.termedeipapi.it有各种详尽信息；除周二外每日开放，休息日的票价比平时贵
有班车直接来往于罗马和教皇温泉之间，来回8欧；从维泰伯市内出发则可搭乘cotral bus




撰文、摄影/沈依嘉 编辑/骆仪
来源：《ACROSS穿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