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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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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香》--作者: 张宝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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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 23: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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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青春!

    我的与我不相干的青春!

    我的一只不配对的绣花鞋!

    眯缝着一双发青的眼睛,

    就这样一页页撕着红色的日历。

    北京站的大钟叹息着撞了三下,沉重、郁闷,就像深夜不知所措的热风,干涩、潮湿,搅得老庆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他在黑暗里怔怔地望着屋顶,反复吟诵着这首诗,就像狠狠吸吮一支烟头,咂吧着其中的滋味。

    自从他被天地出版社“炒”了“鱿鱼”之后,他就龟缩在家里的破旧电脑前,重操旧业,以卖文为生。

    真是树倒猢狲散,天地出版社总编辑雨亭遭人暗算,丢了乌纱帽,支持雨亭改革的老庆就如丧家之犬,逃之夭夭了。

    老庆想到这里,不由叹了口气;“真是乱哄哄,你方唱罢我登场,到头来不知为谁人做嫁衣裳。”

    床头柜上的手机颤了一下,老庆去抓手机,抓了一手烟灰。

    手机上出现一条信息:

    “恋爱了吧?高兴了吧?从此花钱大了吧?

    “结婚了吧?爽了吧?从此有人管了吧?

    “离婚了吧?自由了吧?做爱要花钱了吧?

    “艾滋了吧?傻眼了吧?躺在床上等了吧?”

    老庆苦笑了一下,寻思可能是穗子发来的,她最擅长发这种信息,又不知是哪个贼汉子给她发来的,她又批发出去。

    紧接着第二条信息又到了:

    “那天我隔着玻璃,静静地望着你,性感的身躯!一丝不挂地在我面前扭动,水轻轻地抚摸你的肌肤,我无法抵挡你的诱感,掏出钱来说:‘老板,我就要这条鱼!’”

    老庆微微笑了,这条信息编得精彩,既有悬念,又有层次。

    老庆下了床,摸索着来到卫生间,拉开灯,洗着马桶内一圈儿黄褐色的边纹,扎扎实实地将水花抛洒开来……

    自从心蕊有了外遇,跟随一位华裔巨商移居加拿大渥太华,老庆的这几间房子就像是垃圾站;卫生间内更是一片狼藉,马桶盖也让他坐掉了一半儿。他哪里还有心思收拾,心蕊跟他生活了两年,两年就像一场梦,多少柔声昵语,一夜间烟消雾散;来也勿勿,去也勿勿,人生真是莫名其妙。心蕊只有一句话,她说她与老庆的情是感激之情,是感谢他的救命之恩,由于她终于找到了真爱,因此寻梦他乡。

    老庆能说什么呢?他一咬牙,一跺脚,成全了心蕊。既然她的心思不在他身上,留之躯壳又有何用?

    天涯何处无芳草!

    老庆回到他心爱的床,倚在床头,就像站立在一艘威武的巡洋舰上,这床对他太重要了,就像梦中之船,摇啊摇,不知摇过多少甜蜜的芦苇丛。这船又像一架秋千,荡啊荡,不知浏览了多少旖旎的风光。人的一生要有三分之一的时间在床上,在这柔软之间不知发生了多少销魂动魄的故事……

    老庆望着他那黑泥鳅似的坏东西,胀鼓鼓地滑出宽松的带有湿迹的内裤,无奈地笑了。

    嘭嘭嘭

    有人敲门。

    夜深人静,这敲门声缓慢而清晰。

    老庆像一只水鸟,滑下床,来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到一个装扮时髦的年轻丽人出现在门口,她有一米六五的个子,两只眼睛就像镶嵌着一对黑宝石,皮肤剔透晶莹,穿着薄如蝉翼的黑纱裙。

    老庆认出她,她叫弄玉,是一家豪华夜总会的时装模特,她到老庆家光顾过一次。

    真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老庆不由大喜,迅疾开了门。

    弄玉像一尾鱼,带着一股浓浓的甜甜的腥气跳了进来。

    老庆张开双臂,想上前拥抱,被弄玉用手推开了。

    “唉,我从夜总会下班回到住处,发现同屋的甜甜跟一个老板睡得正香,我没地儿去了,只好到你这儿借住一宿。”

    “好,好,我这里随时向你敞开大门。”老庆说话带着笑,又想拥抱弄玉。

    弄玉又推开了他,她的又尖又硬的指尖划破了老庆的胳膊,可老庆不觉得疼。

    弄玉娇喘吁吁地说:“庆哥,咱们是君子之交。”说完,拉开老庆家的另一扇门,把门撞上了。

    老庆无可奈何地回到自己的床上,思索了一会儿,恨恨道:“嘿嘿,你是我笼里的一只金丝鸟,你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故事梗概

    张宝瑞著以卖文为生的北京青年老庆平日混迹于街头,出没于酒楼歌厅,他迷蒙着双眼,摇摇晃晃,一副北京大爷的模样。他离婚多年,不修边幅,有人戏谑他为“多余的人”。

    其实老庆面对眼花缭乱的世界,浮想联翩却是无奈。他的内心深处涌动着一腔热血,希冀着爱情之神的降临。他喜欢沙龙里的新颖小姐,却是一厢情愿,曾为她自杀未遂。一个来自湘西桃源镇的小女子弄玉闯入他的生活。弄玉是一家夜总会的时装模特,一时栖身老庆家里,但老庆却不敢越雷池一步,只能敬而远之。渐渐地他爱上了弄玉,弄玉似乎对他也情有独钟。老庆屡屡为正义打抱不平,却引出许多令人啼笑皆非的故事。他替牧牧侦查“外遇”,消除误会。为银铃报羞辱之仇,宁肯自己坐牢。为“捞”穗子,夜半出击,当穗子以身相许时,却悄然逃遁。他虽然是女人堆里公认的“好汉”,却决不乘人之危或讨价还价。他的青梅竹马的邻居汪霞从美国回来,创办公司,由于一次火灾被烧成残疾人,双目失明;她平生之憾是未穿过婚纱,老庆毅然决然娶汪霞为妻,在教堂举办隆重的婚礼。此时弄玉悄然离京。除夕之夜,汪霞含笑故去。一年后,老庆南下寻觅弄玉,他要找到真正的爱情。在湖南桃源镇的一个鸟语花香的地方,老庆穿过茶林,在一个小草屋里寻到了弄玉,他终于找到了神圣爱情的归宿。这时他发现弄玉原来是一个处女,她是身居闹市一尘不染!老庆感动得哭了。

    老庆是文化人中的另类,他的幽默才是真正的黑色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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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 23:44 | 显示全部楼层

做梦管什么用

这一宿,老庆睡得很甜,很踏实。

    他什么梦也没做。

    做梦管什么用,关键是行动。

    融融的阳光泻进老庆的房间,屋里洒满了金子般的光芒,老庆觉得挺舒服。

    弄玉住的房间,门紧紧闭着,没有一丝声响。

    老庆知道模特们生活没有规律,靠着匀称的身材和挡不住诱惑的脸盘儿,穿着时髦的服装,翘着臀部,在夜总会的台上走一走,也真够气派的;但是为了生存,她只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到青春褪去。她们一晚上只能挣一百元,如果在散座上陪客人,喝点茶,跳跳舞,还能有点小费,可是房租一室一厅一月就要一千多元,弄玉和她的女伴甜甜就住在马甸桥附近一个单元里,两个人平摊房租。老庆去过那个房间,他怎么也想像不出来,两个生笋般的玉人,怎么生活在那样一个狼藉的环境里,墙上贴满了周润发和苏菲玛索;桌子堆满了废弃物,地板早没了光泽,只有破旧的衣柜里挂满了琳琅满目的时装。卫生间内更是一蹋糊涂,洗衣机上堆满了五颜六色的内衣,地上甚至遗留着小烟蒂……

    厨房里不堪入目,食物狼藉,方便面里蟑螂很淘气。

    人生真是奇妙,人有两面性,以水为净,以不见为净。老庆不由得想起手的功能,一会儿在如厕时不得不履行他神圣的功能,一会儿又在豪华的餐厅里拿着精美的食物津津有味地吃着,真是不可思议。

    中午12点了,弄玉的房间里还没有动静,老庆有些沉不住气了,他敲了敲弄玉的门,没有动静。再用力敲敲,还是没有动静。他抓住门,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还是没有动静,他感到异样,于是用脚踢门,还是没有动静。

    老庆钻出厨房的窗户,用脚蹬住弄玉所住房间的窗台,探头望去,只见弄玉仅穿黑色的内裤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头摇不止,嘴角流出秽物。

    老庆慌了,跳进屋内,用力去摇弄玉。

    “弄玉,弄玉!”

    老庆嘶哑的叫声也没有唤醒弄玉。

    他把头贴在弄玉丰满的胸脯上听了听,心脏还在跳动。

    老庆拨了急救台,一会儿急救车赶到,老庆慌乱地给弄玉套上黑纱裙,抱起她旋风般下了楼。

    急救车驶进北京市急救中心,经过医生的诊断,弄玉服了过量的摇头丸。医生说,她的生命不会有危险。

    老庆听后吁了一口气。他一看急救中心的大钟,已经是下午2时,他想起和雨亭约好下午3时在保利大厦茶屋有一重要会谈,于是打手机给好朋友牧牧,请牧牧来帮忙照料一下弄玉。

    真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牧牧不一会儿坐着出租车来到急救中心,老庆说明原因留下钱,嘱咐牧牧好生照料弄玉。随后出了急救中心大门,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保利大厦。

    到了保利大厦,差10分3时,老庆的肚子咕噜噜叫开了,他要了一碗馄饨,一壶碧螺春绿茶。

    雨亭真是守时的人,3时整,跨进茶间,他上身穿一件淡粉色短袖衬衫,下身穿一条浅灰色裤子,一身儒雅之气。

    老庆平生最佩服两个人,一个是佐罗,那个来无影去无踪的游侠;一个就是诗人雨亭。雨亭不仅才高八斗,而且为人正直仁厚,有领袖之风。他大学毕业后便分配到天地出版社任编辑,两年前竞聘总编辑之职,他聘老庆任社里策划部主任。雨亭大胆改革,使出版社的效益翻了两番,无奈正气凛然的文人斗不过满腹心机的小人,雨亭中了暗算,被主管单位突然解聘。老庆也随着扫地出门。雨亭气得血压增高,于是办了病休,此时来会老庆,是商讨经营之道。

    雨亭的周围聚集了一大批优秀人才,其中有老诗人黄秋水、青年诗人飞天、画家雷霆、电视台主持人婀娜、新闻记者牧牧、平安等,平时这些才子佳人,或云集山川名胜,吟诗作画,或聚会乡间别墅,谈天说地,或游兴江湖之间,饮酒论史,或栖身古寺烛下,谈经说古。真有些“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又有些“天子呼来不下船,自云臣是酒中仙”之气概!雨亭便是这一文化沙龙的掌门人,这一文化沙龙取名金蔷薇文化沙龙,照老庆的说法,蔷薇花刺儿,有个性,金色的蔷薇象征美好的前景;沙龙的宗旨是亲情友情爱情,让世界充满爱!

    雨亭一落座,眼睛便落在壁上的一幅画上,那是一幅中国画,画面上白洋淀湖波浩荡,芦苇丛中驶出一只渔船,水灵灵的渔家女正操桨前行,船头上立着一只披散霞光的鱼鹰。

    雨亭一边呷茶,一边轻轻吟道:

    舟横翠苇看白洋,如梦如烟野兴狂。

    水巷悠然拾翡翠,云街坦荡沐霞光。

    荷花淀里生荷趣,鸳鸯岛边看鸳鸯。

    醉卧渔歌又一曲,停棹争看鱼鹰忙。

    “好诗,好诗!”老庆抹了一把嘴角的馄饨皮,一边啧啧赞道。

    “原来是白伯骅的杰作。”雨亭将目光停在伯骅的篆刻上。

    “白伯骅可是有名的才子,人称仕女画的权威。”

    雨亭又看了看四周,只是一片片黄色的竹簾,构筑起一个个茶间,人影憧憧,或细声曼语,或高谈阔论,一股股清新的茶香扑鼻而来……

    老庆推开碗,说道:“雨亭,就凭着咱们沙龙里那么多朋友,干什么事不成,咱们沙龙可称得上是梁山泊好汉一百单八将,在这里人人平等,可以大碗大碗地吃肉,大口大口地喝酒,有智多星、鼓上蚤、拼命三郎,也有母大虫、花和尚、豹子头,雨亭,你就是呼保义宋江。”

    雨亭笑道:“我可以不招安,最后兄弟们死的死,逃的逃,到头来剩个武松断臂守梁山、时迁哭坟。”

    老庆道:“我可发现一个大秘密,古代有人想当官便先啸聚山林,扯起义旗,后来闹大了便被朝廷招安,封官晋爵。”

    雨亭啐了一口茶叶末儿,说道:“你想得倒美,多少招安的人最后成为刀下鬼,人死了还得掘墓鞭尸。”

    老庆道:“咱们言归正传,现在你下台了,我落草了,做点什么,咱们不如办个桑拿屋,抓几个漂亮姐儿,来钱快。”

    雨亭道:“亏你也想得出来,咱可不干这伤风败俗的事儿。”

    老庆搔搔头,说:“可也是,桑拿就跟蒸猪似的在闷罐里蒸会儿,再找人挠挠脚心,也挣不了几个钱,到时候连房租也交不起。我上次到一家足疗中心,那小妞拿着块裹脚布,在我脚趾缝儿里扯了几回,没想到还沾上了脚气,那咱们办一家美容院吧?”

    雨亭摇摇头:“也不妥,跟咱们沙龙的形象不相符,美容院也太多,有些滥了。”

    老庆道:“现今的美容院也真神了,给女人的胸脯垫高了,腰抽细了,塌鼻子翘起来了,腚也糊弄大了,真有邪的,那小蜜生完了孩子还是原封。雨亭,不行咱们也来点邪的,生意做大,给飞机安倒挡,给珠穆朗玛峰装电梯,给万里长城铺瓷砖,给蚊子戴口罩,给苍蝇戴手套,给蟑螂戴避孕套。”

    雨亭摆摆手:“你又扯远了。我想咱们不如办一个茶屋,既高雅又文化,平时沙龙的朋友又可以到这里聚会,墙上可以挂一些沙龙名人的照片和书画作品,又可以举办一些文学作品研讨会和书画笔会。”

    老庆道:“这是个好主意,西客站那里有一条街,有进货渠道,再找个老板投点资,我看这事能成。可是地点选在哪儿呢?”

    雨亭道:“就选什刹海边上,‘非典’过后这里已形成第二条酒吧街。”

    “好地方,咱们搞点装修,再置点茶具,找点有气质的小姑娘当服务员,就开张。”老庆高兴地一拍桌子。

    茶壶颤了一下,茶杯也抖了一下。

    雨亭一本正经地说:“你可别净找三陪的做服务员,到时候弄得鸡飞狗跳可不好收拾。”

    老庆梗了一下脖子,正色道:“我说雨亭,你就这么看我老庆?我老庆虽然是女人堆里公认的好汉,可是还不至于扣着女人的裤头当帽子。”

    雨亭笑道:“我相信你,只不过提个醒,我怕你扶贫扶进金蔷薇茶屋。我想在茶屋里立个陆羽的塑像,请雕塑家来雕塑。”

    “哪个陆羽?是不是民国期间写武侠小说的宫白羽?”

    “陆羽是唐朝的茶圣,他历尽坎坷,是个弃儿,被笼盖寺和尚积公大师收养,深明佛理,学得一手茶艺,后离开寺院,栖身浙江湖州笤溪,写出茶学专著《茶经》。《茶经》问世,陆羽名声大振,朝廷封他‘太子文学’,但陆羽无心仕途,竟不就职。”

    老庆叹道:“这位陆才子深知宦海浮沉。”

    雨亭继续说道:“陆羽晚年由湖州移民江西上饶,诗人孟郊与他是好友,他有诗云:‘开亭拟贮云,凿石先得泉。箫竹引清吹,吟花新成篇。乃知高洁情,摆落区中缘。’武陵为东晋大诗人陶渊明写《桃花源记》之地,孟郊盛赞陆羽把桃源景色在此地再现和他高洁的人品。陆羽刚直,一生卓而不群,正是他的人生经历,磊落性格,渊博学识使他深明茶之大道。他一生结交甚广,与颜真卿、孟郊、皇甫冉、刘长卿、张志和等著名文学家、艺术家交为挚友,结为茶文化沙龙,为写《茶经》远上层崖,遍访茶农。正如皇甫冉诗中所云:‘采茶非采录,远远上层崖。布叶春风暖,盈筐日白斜。归知山寺远,时宿野人家。借问王孙草,何时泛碗花。’”

    老庆叹道:“这茶里还有这么多学问,茶文化名不虚传。”

    这时,老庆的手机响了,是牧牧打来的,原来弄玉已被救活,醒来便要出院。她昨晚在夜总会陪一个老板喝饮料,那个老板在饮料中放了摇头丸。

    老庆向雨亭说明原委,雨亭也不留他,老庆匆匆而去。

    雨亭独自默默饮茶。

    他的思绪飘飞,岁月的风帆在他的脑海里时隐时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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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 23:46 | 显示全部楼层

雨亭

雨亭出生在一个知识分子家庭,他的父母生长于美丽的大连海滨,母亲年轻时颇有姿色,亭亭玉立,风姿绰约。时任大连商会会长的父亲执意将她许配给一家铁工厂的资本家,母亲当时深爱着一个穷困潦倒的书生,他就是雨亭的父亲。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父亲和母亲离家私奔,辗转来到了北平。雨亭是母亲的第三个孩子,深得母亲的喜爱,雨亭本人也深深带有母亲血统的印记,他生得英俊倜傥,气韵生动,天性聪慧。

    母亲在他少年时代给他买了不少中外文学名著连环画,开启了雨亭文学天赋之门。当时为了获取更多的连环画阅读,他和哥哥在东单儿童影院门前摆起了一个连环画小书摊,和别的小朋友借书看,这大概就是最早的商业运作。

    “文化大革命”爆发时,雨亭正在上初中一年级,那是一个炎热之夏,王府井大街上涌满了佩戴红卫兵袖章的年轻人,人们砸亨得利表店、贴大标语、给“黑五类”挂牌子、剃阴阳头,声称“老子英雄儿好汉,老子反动儿混蛋。”“要扫除一切害人虫,全无敌。”雨亭看到他崇敬的班主任女教师脖子上拴着一条绳子,在地上爬来爬去。

    他崇拜的教语文的杜老师也举着一份《人民日报》在课堂上振臂高呼:“同学们,同学们,这可是一场触及人类灵魂的大革命呀!”不久,这位杜老师也被列入“牛鬼蛇神”之列,被剃了阴阳头,在操场上挥汗如雨地清扫路面。雨亭奉命和同学们到同班同学唐某的家抄家。

    唐的父亲是个资本家,属于被打倒之列,唐家住在北京站附近的一个四合院内,雨亭和他的七个同学在屋内挖地三尺,也没有搜出变天账和武器之类。

    班上有个小同学,出身富农,他当时大概是由于神经太紧张的缘故,突然唱了起来“毛主席的书我最爱读,千遍那个万遍哟下功夫;深刻的道理我细心领会,只觉得屁眼儿里头热呼呼……”歌唱至此,自觉失口,顿时面如土色,瘫软在地。这时,一阵皮带乱如雨下,打得他嗷嗷乱叫,皮开肉绽。

    紧接着,在王府井大街上,雨亭看到不少的显赫人物,一个个挂着大牌子,戴着高帽,跪倒在汽车上,招摇过市。

    在那段日子里,他只觉得天翻地覆,昏天黑地。红卫兵大串联开始后,他带着两个五年级学生南下,途经天津、上海、杭州,直抵上饶集中营。

    1969年雨亭被分配到一家冶炼厂当工人,3月1日进工厂,烟熏火燎十年;10年后,3月1日出工厂考入一所文科大学;4年后,3月1日分配到天地出版社工作。3月1日成为他的生命符号。在工厂10年,他真是身居闹市,一尘不染。他的气质、才学、情操影响了一大批年轻人,许多年轻女工把他作为偶像,一谈起他眉飞色舞,作为一种骄傲。

    一个稍有姿色的青年女工想入非非,工作中走神,失去控制,竟将电极拔起,险些酝成大祸。气急败坏的雨亭给了她一记清脆的耳光。直至几十天后,雨亭在上夜班时轻轻拥起这个追求者,在她滚烫的面颊上轻轻一吻,才算赎罪。

    在那个传统的年代里,谈女人,谈性,都成为一种罪过,都是难以启齿的话题。雨亭,作为一个健康的、生机勃勃的年轻男性,千方百计把那股莫名其妙的生理上冲动压抑下去。

    每当夜班凌晨,当他挥动铁钎出炉时,都有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工在一旁用火辣辣的目光望着他,那是邻炉的一个操作工,但雨亭都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聚精会神地操作。一道闪光,铁流倾泻而出,雨亭仿佛在这铁花四溅中升华了,铁水映红了他汗水盈盈的脸庞……

    大学毕业后,他和美丽温柔的柳缇建立起温馨的小家庭,诗情画意也没有感化柳缇,她就像湖畔的垂柳,安静地生活着,心态永远是那么满足和平和。

    这种宁静的日复一日的生活使雨亭感到有些茫然,使诗人的生活缺少了点惊涛骇浪,渐渐地他不再满足于这种日复一日的生活,他在寻觅,苦苦地寻觅,也不知在寻觅何物。

    有一位家庭问题专家说,男女成婚5年是一个坎儿,因为彼此都太熟悉了,距离能够产生美。西方某些国家的夫妻周末才相聚,就是一种制造距离的尝试。

    雨亭终于遇到了一个气质不凡的年轻女人,她是一个画家的妻子。她浪漫动人,喜欢出没于上流社会,一年后雨亭终于摆脱了这种柏拉图式的精神樊篱,毅然决然地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几年后,在北京圆明园的废墟,雨亭遇到了正在上大学的梦苑。梦苑的气质和风韵很有点像十八世纪法国上流社会的贵妇人,她目光顾盼之间,慑人心魄,丰乳肥臀,性感迷人,天性风流。

    她的婚烟富有悲剧色彩,丈夫平庸,喜欢钻营,平时将她弃之空房,经常夜半归家。梦苑如同笼中之鸟,饱尝孤独之苦,于是借考学来到北京,脱离丈夫的羁绊。梦苑如饥似渴开创一种新的生活,但是围拢而来的轻浮后生使她失望。邂逅雨亭后,使她振奋。

    在与雨亭经历了一场疾风暴雨般的爱情洗礼后,她终于与丈夫分手。后来面对现实生活,毅然嫁给一个男同学石涛,到浙江一个小镇过她早春二月的小康生活去了。

    雨亭在经历了困惑和茫然之后,在海南天涯海角邂逅了一个奇特的年轻女人,她叫雪庵,是个纯真无邪的文静女人。她崇尚自然主义,一尘不染,酷爱哲学、文学、佛理,每年都要到普陀山朝拜。她梳着黑黑的短发,一双深邃透明的大眼睛里透出无邪和几丝忧郁。她是一个电影演员,喜欢把自己装在小木屋里。她还喜欢把自己赤裸的双足埋入深厚的泥土中,与地气接通。

    雨亭深深地喜欢上这个离奇女子,一次他随雪庵驾车返回故乡山东的一个山村,在一次裸泳中,他发现雪庵排斥性爱,这使雨亭深感困惑,以致十分痛苦。

    雪庵的奶奶,同样是一个神奇的百岁老人,带着永远也讲不完的故事离开了人世。雪庵和雨亭为老奶奶守灵,山洪暴发了,两个人被洪水卷走,飘流到一个高坡上;雪庵因受冻发高烧,在生命垂危之际,她对雨亭说,她害怕恋爱,因为恋爱有高潮也有低潮;她崇尚友谊,因为友谊地久天长。

    说完闭上双眼。雨亭悲痛欲绝,他以为雪庵永远醒不过来了,遵照雪庵的遗言,将她送入大水之中,赤条条而来,赤条条而去,飘逝于太阳升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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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 23:48 | 显示全部楼层

金蔷薇和我

“先生,看茶!”女服务员的一声娇唤,把雨亭从遐思中唤醒过来。

    雨亭看到进来的新茶客提着雨伞,于是问女服务员:“怎么?外面下雨了。”

    女服务员回答:“先生,你不知道吗?外面刚才下了一场暴雨,现在正下小雨呢。”

    雨亭见时间不早了,于是付账,走出保利大厦。

    细雨霏霏,整个北京城笼罩在一片薄薄的雨雾之中,绿的树,黄的叶,灰色的屋顶,红色的旗帜,这飘飞的雨雾甜丝丝的,令人陶醉。一位老大爷手提湿透的风筝,在屋檐下避雨。桥上轿车如流,金色的蓝鸟、瓦蓝色的琪瑞、雪白的宝来、黑色的奔驰……川流不息。

    雨亭的手机颤了一下。

    他低头摸出手机,手机屏幕上现出一条信息:

    不是每一朵花都能代表爱情,但玫瑰做到了;不是每一种树都耐住干渴,但白杨做到了;不是每个朋友这个日子都可以想到你,但我做到了。梦苑。

    雨亭不由暗自欢喜,是远在浙江的梦苑发来的。他想起来了,今天是七夕,是牛郎织女鹊桥相会的日子。

    雨亭像小孩子一样,笑了。他不由加快了脚步。

    有的人伞收了,有的人伞又张开了,各色各种的花伞就像一朵朵盛开的蘑菇云,朦朦胧胧,一片绚丽……

    雨亭想起了一首诗:

    金蔷薇和我,我们并肩走着。

    疾雨初歇,和前一阵雨,好像隔了一个世纪!

    我们走在雨和雨的间歇里,任刺儿和刺儿靠在一起,不知要说多少想说的话语……

    金蔷薇永远不知凋谢,花瓣飘了一年又一年,

    朋友们头发已经斑白,拄着拐也要聚会;

    这近乎是一种灵魂,使人不禁肃然起敬。

    依然是熟悉的乐曲,熟悉的人要举手致意,

    困难时挤不出一颗泪滴,成功时露出黄金万缕。

    天之尽头我两手空空,金蔷薇,今夜我记不起别人,

    我只想你! ……

    老庆回到家里已是晚上10时了,疲惫不堪的他就像散了架的丧家之犬,往床上一靠就再也不想动弹了。

    下午他赶到急救中心,弄玉已不知去向,只有牧牧眼巴巴等着他。

    “付完账后还剩60大毛。”牧牧把余钱塞到老庆手里。

    牧牧是一家小报的记者,已离婚多年,也是沙龙的朋友。

    老庆赶到弄玉的住处,扑了个空。只有甜甜和那个老板在屋里,甜甜只穿着一条红色的三角内裤和一副淡粉色的胸罩,黝黑的皮肤上绣着一朵朵花,老庆看着她就觉得恶心。

    老庆又去那家夜总会,夜总会还未开门,大厅内空荡荡的,一点生气也没有;只能想到这里开业时彩灯闪烁群魔乱舞的情景。

    老庆没有寻到弄玉,盲目地在街上走着。

    弄玉会到哪里去了?

    老庆肚子饿了,他走进一家小饭馆,要了一碟木须肉,一碟醋溜土豆丝,一碗米饭,这是他的佳肴。

    老庆在床上躺着,望着壁上心蕊的照片,挺拔的鼻梁,一双丹凤眼,瓜子形的脸庞,笑涡荡漾。他喜欢心蕊,是因为心蕊长得太像他初恋的恋人了。

    老庆的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他从一所重点中学一举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并成为未名湖畔诗歌朗诵大赛的冠军。他身材魁梧,嗓音浑厚,典型的男中音。一副眼镜掩不住他的狡猾和灵气,从眼角眉梢便知端倪。

    老庆在上高中时热恋他的同桌女生楠楠,楠楠生得小巧玲珑,剔透晶莹,一双慧眼稚气未脱,特别是那银铃般的娇声搅得老庆心旌荡漾。老庆一看到楠楠,心里就发慌,一闻到楠楠散发的鲜奶气,就不禁多吸几口,感到神清气爽。特别是到了初夏,楠楠上课时脱掉一只粉红色的小凉鞋,将那纤细白晢的小脚搭在老庆肥厚的大脚上,老庆吓得大气不敢出,动都不敢动一下,他低头怔怔地望着楠楠那曲线优美的小白脚丫,粉红色的脚趾甲,眼前仿佛荡起一片粉红色的雾。

    他太爱楠楠了,他决心逮住这只小白兔。

    老庆考上北大,楠楠考入北师大,两个人似乎离得远了。但老庆使出浑身解数,频繁地邀她出来,就餐、跳舞、欣赏音乐会、游泳、滑冰……

    楠楠更加成熟了,她的胸脯长出两朵小白蘑菇,臀部更加浑圆。

    老庆一看到她,身上便涌起一种难以名状的冲动。

    一天下午,楠楠终于把老庆领进家门,楠楠的父母都是外交官,正值出国在外,保姆出外买菜。

    楠楠把老庆引进自己的卧室,这真是别有天地,一个单人沙发床头堆满了动物玩具,白色书柜上挂满了各色的小玩艺,写字台上摆着一个立式镜框,框内是楠楠的艺术照。壁上贴着一幅梦露的招贴画。

    “老庆,跳个舞吧。”楠楠的话语里充满了柔情蜜语。

    楠楠打开音响,房内荡漾起约翰·斯特劳斯的圆舞曲。

    楠楠用两条柔软的玉臂勾紧老庆的脖子,老庆感到一阵快感,他们欢快地跳着。

    老庆深感这个世界上只有他和楠楠了。

    “老庆,你的乐感很好。”楠楠笑道。

    “你爱我吗?”老庆怔怔问她。

    楠楠点点头,说:“我就爱你这股傻劲儿,你是不是大智若愚的那种男人。”

    老庆拥紧她,说:“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有飞起来的感觉……”

    楠楠的眼睛湿润,胸脯急促地起伏,她的身子剧烈地抖动。猛地,她挣脱了老庆,一头扑到床上,迅速地脱掉红裙子,脱掉胸罩,脱掉内裤,像一只白鸟一样平展在床上……

    老庆惊呆了,他只觉得在梦里,自己心爱之人突然一丝不挂地玉体横卧,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绵延的两座小白丘,……

    老庆激动地哭了,他坐在床沿,颤抖着对楠楠说:“楠楠,我们结婚吧……”

    “唉,你这个大傻鸵鸟!”楠楠叹了一口气,翻转了身体,嘤嘤哭了。

    天有不测风云,半年后,楠楠突然辍学,嫁给香港一位年轻巨商,定居香港。

    老庆得到这一消息,懵了。

    老庆失踪了,一连3天没有任何消息。

    这可急坏了老庆的父母。

    老俩口在《北京晚报》刊登了寻人启事,可是老庆依然是“泥牛入海无消息。”

    学校领导和老师也很着急,四处寻找,凡是与他交往的同学都找遍了,还是不知老庆的踪迹。

    有人说他到外地某庙出家了。

    老庆的妈妈找到中国佛教协会,在全国寺庙新僧人的名单中没有找到他。

    有人说他由于失恋投海自尽了。

    老庆的父母听到这种说法有些不知所措。

    雾灵山的一个牧羊人向当地政府报告,在雾灵山顶有一个形容枯槁的年轻男人,他戴着一副眼镜,怔怔地坐在一块巨石上,他的周围是一片密密麻麻的烟屁。

    他就是老庆。

    老庆病倒了。

    他在梦中喃喃自语:“我要真爱!”

    初恋的失恋最为痛苦。

    初恋的印记让他终生难忘,那一情一景就像通红的烙铁烙在他的心口上。

    初恋比任何恋爱更为真实、诚挚,纯洁得像铺满翠色山岗的雪白乳羊。

    然而,初恋往往容易失败,因为初恋中的人都不成熟,就像没有熟透的果子。

    情感这个东西本来就很奇妙,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先来的找到了感觉,后来的手足无措;先走的自怡自得,后走的往往受到伤害。男人一旦得到了性,激情容易减退;女人一旦移情别恋,走火入魔,容易把男人遗忘,变得既无情又陌生。可是在人生的天平上,又谁是谁非,谁对谁错呢?

    老庆做了一个梦,梦见他把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征服了,都消灭了,他大获全胜,凯旋而归。正当他洋洋得意时,他被无数的男人包围了,那些愤怒的男人手持各种武器围定他,向他索要女人,呐喊声惊天动地,男人的汗臭包围了他。

    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男人失去了女人,世界失去了光泽,人类会断种,男女之爱会消失,作为永恒主题的文学作品会殆尽,人生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老庆惊醒了,睁开眼睛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慈爱的妈妈,妈妈日夜操劳,两鬓斑白,眼眶深陷,眼泪簌簌而落……

    妈妈也是女人啊!

    从此,老庆就像变了一个人,他发誓要报复世界上所有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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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 23:49 | 显示全部楼层

诱人的杏仁香气

为了避免干系,大学毕业后他选择了自由职业者这一职业,靠卖文为生。他思维敏捷,文字秀美,笔耕不辍,每月也有几千元收入。他还能巧妙地周旋了一些老板之间,利用老板的实力,出没于各种夜总会。诚然,也有女老板喜欢老庆这种骠悍的男人。

    老庆居住两室一厅,又是独身,进入他家的女人各色各样,每当他痛快之后,恨不得一脚将对方踹下床去,仿佛这时他才是真正的胜利者。

    偶尔也有浪漫时分,一天傍晚,春雨霏霏,他乘坐一辆公共汽车朝西驶去。中途上来一位楚楚动人的少妇,穿着时髦,庄严华丽,透出一股红杏出墙的风韵。她身着一件黑色短裙,打着一柄花伞,花伞上的彩色蝴蝶飘啊飘,搅得老庆眼花缭乱。

    少妇居然坐在老庆的旁边,目光投向窗外的茫茫雨幕。

    老庆喜出望外,望着少妇丰腴白晢的大腿,目不转睛。

    “这雨下得真是时候,真是好雨知时节啊!”老庆向少妇投去热切询问的目光。

    少妇无动于衷。

    老庆向少妇身边移了移,一股诱人的杏仁香气扑鼻而来。

    “一个人出门不觉得寂寞吗?”

    少妇侧过脸,含情脉脉地望了他一眼,又将头转向窗外。

    老庆拾起车厢地上的一片落叶,自言自语:“轻轻地拾起一片落叶,送给你,啊,这就是你青春的残骸。”

    少妇露出了笑容,她的两个小酒涡漾满了春意。

    “这是你做的诗吗?”她问道。

    “当然,当然,这是鄙人的拙作,才疏学浅,不足为誉。”老庆殷勤地说着。

    少妇叹了一口气,:“是啊,花开易见落难寻,青春一过,有谁来收拾我们呢?”

    老庆问:“妹妹要到哪里去?”

    少妇摸了摸雨伞上的大花蝴蝶,说道;“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老庆咂吧咂吧嘴:“咱们这是邂逅,有缘分,雨中情……”

    少妇笑了笑,这才仔细地上下打量老庆。

    老庆觉得有戏,于是试探地用手碰了碰少妇丰腴的大腿,他感到从未有过的滑腻。

    少妇没有拦阻他。又把目光投向窗外。

    还没等老庆继续放肆,少妇扭过脸,淡淡地说:“这还不够浪漫吗?”她站起身,撑起花伞,下了公共汽车。

    老庆有些茫然,他迅疾地下了公共汽车,去追赶那位少妇,但是少妇进入一辆出租车,转眼即逝……

    老庆站在雨幕里,望着那一树树桃花、杏花、丁香,感到几丝茫然。

    不久,老庆在一家营业舞厅认识了一个年轻女人,她生得有几分姿色,算得上丰乳肥臀,是位离婚女人。舞曲未尽,老庆把她领进家门,这女人见过阵势,路数十分熟悉,颇得老庆的欢心;你来我往,已是两月有余。一天下午,老庆被一阵敲门声惊醒,打开门,一男一女挤了进来。那女人正是老庆最新结识的女人。

    女人眼泪汪汪,坐在床上一声不吭。男人一脸怒气,吼道:“你搞了我的女人,要搞出娃娃来了,你说怎么办?”

    老庆听了,愣了一下,说:“她是独身女人,是我的新朋友。”

    “什么独身女人?她是我老婆,这是我们的结婚证,”男人从兜里摸出结婚证,摔在床上。

    老庆捧起来一瞧,脸色苍白,果然是他们俩人,笑微微的。

    老庆朝那个女人叫道:“你不是跟我说你离婚了吗?”

    女人呜咽道:“要离,还没离呢!他不太行,我们一直没有孩子……”

    老庆怔了一下。

    那男人说:“没办手续,她就是我老婆,你把她肚子搞大了,要付打胎费。

    “多少钱?”

    “一万”,男人斩钉截铁地说。

    “哎哟,我可是穷得叮当响的人,吃了上顿还得琢磨下顿……”

    “不行,你不给我们就住在你这儿了。”男人说着一屁股坐在床上,压得床板嘎吱吱响。

    老庆蔫了,坐在沙发上浑身发软。

    那男人和女人果然住在这里,摆出居家过日子的姿态,冰箱里有什么做什么,晚上就睡在老庆隔壁的房间里,那男人的呼噜打得贼响,一浪高过一浪,很有节奏感,震得老庆彻夜未眠。

    第二天上午10时,老庆拿着存折到工商行取了一万元,交给了他们。

    男人和女人兴高采烈地走了。

    老庆朝他们背影啐了一口唾沫,叫道:“你们还借了我的种呢!”

    这天晚上,老庆闷得发慌,拿出一瓶二锅头,切了半个西瓜做酒菜,自斟自酌。

    几杯酒下肚,他思忖:“北京的小土妞来诈我,我才不希罕呢,我要找个洋妞玩个痛快。”

    老庆说做就做,他乘坐出租车来到一个洋人经常出没的夜总会,挑选了一个金发碧眼的俄罗斯姑娘,随她来到公寓。

    公寓内灯光闪烁,俄罗斯姑娘跳了一会儿舞,仅剩下一条粉红色内衣时停住了,她微笑着摆了摆手指。

    老庆明白她是要钞票,于是把钞票扔给她。她把钞票藏好,然后关了灯躺在床上。

    屋内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老庆只闻到一股刺鼻的腋臭,香水也掩盖不住她的气味。

    一团白乎乎的水鸟似的东西平展在床上。

    “我怕灯光。”她用生硬的中国话说。

    “我要欣赏风景……老庆说着扭亮了灯,然后老虎扑食一般扑了上去……

    老庆愣住了,俄罗斯姑娘的隐私之处出现一片褐色……

    原来她是一个性病患者。

    老庆沮丧地离开了这间充满晦气的公寓。

    真是黄鼠狼专咬病鸭子。他暗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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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 23:50 | 显示全部楼层

遇到了危机

老庆尽管在情场上左右逢源,但是也遇到了危机。

    两年前,深夜两点,雨亭家的电话铃急促地响了。

    雨亭听到铃响,抓起电话。

    “雨……亭……我不行了,要知道我是为新颖死的,……别了,雨亭,别了,沙……龙……”这是老庆十分虚弱的声音。

    雨亭以最快的速度,乘出租车冲到老庆家,手里还拿着一本《中外名言录》。

    老庆家的两室一厅,一间做卧室,另一间就是工作室兼采访室,一个写字台,两个旧沙发,电脑桌上电脑是个时髦货,联想型天蝎牌的打印机、传真机、电话机样样俱备。壁上有一幅字,是老庆自己题的草书,笔走龙蛇,一般人细看也认不出来是什么内容,是“天生我才必有用”几个字。卧室比较华丽,双人小床,床罩图案一条龙格外耀眼。床头柜上有一无绳电话,旁边有一组合音响,堆着小山丘似的盒带,有CD、VCD、录像带,白色组合柜下端是一电视柜,内有35英寸的彩色电视机,这卧室有二十五六平方米大小。

    雨亭赶到老庆家见院门锁着,旋即翻墙进院,冲进老庆的卧室;正见老庆斜躺在床上,左手腕汩汩淌血,右手边扔着一柄水果刀。

    雨亭抱起老庆,飞也似的冲出门,他已跟出租车司机说好,先预付100元,出租车载着奄奄一息的老庆朝医院急奔。

    天色渐亮,北医三院急诊室外的走廊里,雨亭忐忑不安,沙龙里的朋友露露、黄秋水、银铃等也闻讯先后赶到。

    新颖最后一个来到,她脸色苍白,一脸歉疚之情。

    露露劈头便问:“你和老庆怎么了?他险些连命都送了?”

    新颖急得落下泪水来。说不出话。

    “你让她慢慢说。”黄秋水道。

    大家的眼睛都盯着新颖,只有雨亭的双眼目不转睛盯着急诊室的门。

    新颖镇定下来,“我也说不清楚,谁想他会这样……”

    “这下,老庆的现代爱情启示录又有了新篇章。”银铃道。

    “什么时候了,你还开这种玩笑?”黄秋水瞪了她一眼。

    露露说;“老庆是个很潇洒的人,他身边的女孩一攥一大把,簸箕撮,扫帚扫都撮不走扫不尽,怎么会这样?”

    黄秋水做出老谋深算的样子,“这回他是找到真感觉了,认真了,可惜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急诊室的门开了,主治大夫走了出来。

    “他怎么样了?”雨亭迎上去急切地问。

    主治大夫舒了一口气,“他已经脱离危险了,但是身体很弱。”

    一个星期后,老庆出院回到自己家。新颖过意不去,请了事假上门侍候。她在老庆的工作室架了一张行军床,拿来自己的被褥,每天给他做饭、喂药、洗衣服、收拾房间,还帮助他接收报纸、信件、稿费,有时还帮助他整理文稿。

    “她要是我老婆该多好。”老庆美滋滋地想。

    新颖做这些事时总是默默无言。她的话少了,神情更加庄重,装束更加简朴,以前还化淡妆,如今索性连淡妆也不化了。新颖有一手炒菜的好手艺,这下派上了用场,红烧鲤鱼、葱爆羊肉、宫爆鸡丁,这些都是老庆最爱吃的。

    这天晚上,新颖陪老庆看电视,新颖问他:“你经常写那些内幕,有没有谁找过麻烦?”

    “当然,有一次我写了一篇影星离婚的稿子,登出来后,在一次聚会上,那男影星见到我,对我拳打脚踢,他说我是狗戴嚼子——胡勒!”

    新颖听了,咯咯地笑,她笑时更可爱,两个小笑涡,溢满了欢乐。

    老庆想抽烟,新颖把放在床头柜上的一盒“三五”烟递给他,老庆抽出一支叼在嘴上,拿起打火机,连打几下,没打着。

    “没油了。”他扫兴地说,眼睛四下张望。

    新颖站起来。

    “好像抽屉里还有打火机。”

    新颖打开床头柜的抽屉,里面装了半抽屉避孕工具,还有许多是进口货。老庆一看,脸红了,他有生以来很少脸红。

    “你可真够花的,名不虚传。”新颖不满地说。

    老庆憨憨一笑,“留着结婚用的。”

    过了几天,雨亭下班后去探望老庆。两个人吃过饭,雨亭见老庆情绪已恢复正常,于是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老庆听了有点不好意思,“我跟新颖就做了十几天‘夫妻’,唉!”

    “你怎么搞的,跟新颖动这么大的感情?”

    老庆叹了口气,“鬼迷心窍,我爱上她了,整个一个单相思。我太痛苦了,于是就……”老庆喝了一口水,又说下去,“新颖是个好女人啊!……”老庆绘声绘色地讲起新颖来。

    不久前,老庆邀请新颖看香山红叶,在鬼见愁后的一片黄梅丛中,老庆向新颖吐露了心思。新颖听了,半晌没说话,老庆一再追问,新颖才说:“老庆,说实在话,我挺尊敬你,你很有文才,可是我们只能做朋友,今生今世也不可能做夫妻。”老庆忙问缘故。新颖又说;“我已决定独身一生了……”

    原来,新颖在5年前与她的台湾老板相爱了,那老板虽然不算英俊,但是心地善良,经营能力极佳,虽然不到40岁,却是一万台币起家,短短数年便跻身巨富前列。那时新颖妙龄19,出落得如花似玉,温文尔雅。她是老板的秘书,不仅美丽,而且聪慧,英文、电脑、交际俱佳,她的气度、仪表都给客户留下深刻的印象。老板暗恋新颖,对她关怀备至,每天新颖上下班老板都亲自开车接送。渐渐地,新颖对老板由敬佩崇拜,上升到一种特殊的情感。一般来讲,女人喜欢她崇拜的男人。每逢周末,老板邀她出入酒楼宾馆,灯红酒绿,且歌且舞,形影不离。新颖知道他孤身一人,尚无妻室,也就放心跟随。一次,新颖酒醉,老板也乘着几分醉意,驾车将她送回自己的寓所。新颖半醒半醉,半推半就,觉得自己早晚是老板的人,于是同入温柔梦乡……

    二人沉浸热恋之中,不觉已过3个月。这天,新颖提出要与老板结婚,而且此事也征得了家人同意。老板一听,怔了半晌,支支吾吾,面红耳赤,新颖一再追问,老板才告诉她,原来他早有妻室,而且生有二子。他已发函在台北的妻子要求离婚,妻子死活不允。妻子的家庭在台湾很有势力,并威胁他,如若离婚,让他倾家荡产。老板十分为难,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新颖听他说出实情,顿时晕厥过去。不久传来凶讯,新颖服毒自尽尚在医院抢救之中,老板一听,内疚万分,泪如泉涌,慌忙驾车前往医院。

    在医院急诊观察室内。新颖洗肠后正在输液,她的父母和妹妹含泪守候床头。老板看到新颖脸色苍白,红颜憔悴,气息微弱,心疼万分,抱头痛哭。新颖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见到老板诚心所动,心内理解,便宽谅了许多。新颖睁开双眼,见到老板,眼圈一红,泪珠簌簌而落。新颖父母和妹妹见到此情此景,都退了出去。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老板问。

    新颖没有说话,不吭一声。

    “天无绝人之路啊!”老板长叹一声,攥紧她的手。

    “我太爱你了……”新颖小声地说。

    “我也爱你,是言语无法形容的。”

    “你就是倾家荡产,做了乞丐,我也爱你……”新颖真情脉脉地说。

    老板激动得热泪盈眶,他俯下身吻着新颖,吻如疾雨。

    新颖娇小玲珑,经历此番折腾,身体虚弱,几天没有下床,老板便也几天不吃不喝,寸土不离一直忠心侍候。老板的妻子闻讯带着两个孩子从台北乘机来京,赶到医院。原来老板之妻是绝色美人,在亚洲选美中曾经夺魁。她出身官宦之家,知书达礼,善良贤慧,温文尔雅。她深爱自己的丈夫,亦深知两地分居的苦楚。当她见到新颖时,她喜欢上这个美丽温柔的姑娘。她带来不少高级营养补品和水果。老板的两个儿子天真可爱,彬彬有礼。新颖也挺喜欢老板的妻子,这个台湾贵妇见丈夫如此憔悴,心疼万分。老板的手攥着新颖的手,老板妻子的手攥着丈夫的手,都是泪流满面,医生护士见到这般情景,无不为之感动。

    新颖病愈出院后,离开了这家公司,到另一家公司工作。她决心离开老板,斩断这段令人心碎的情缘。她不愿看到老板温馨的家庭破裂。她将永远记住这段美好甜蜜的回忆,刻骨铭心,永世不忘。

    然而,老板却已陷入爱情的怪圈不能自拔,他已深深地爱上北京这个不俗的小姐。他时时驾车跟踪新颖,有时还给她寄来她的玉照,甚至还汇款给她。可是这些汇款单又被如数寄回他的办公室。有一次,老板终于忍不住了,驾车在新颖家楼下徘徊,始终不停地按着轿车的喇叭,刺耳的喇叭声引得四邻议论纷纷,一小时后,新颖的妈妈再也忍受不住,催促新颖说:“你快下去吧!”

    几个月后,新颖已到新加坡上学,她想逐步淡化,消退在北京的那些惊心动魄的回忆。

    一个月后,老板又在新加坡出现了。

    “没办法,这个来自阿里山的痴情汉。”新颖说。

    二人又相好如初。新颖郑重地告诉老板:她的一生只爱一个人,那就是他。如果再这样发展下去,会影响双方的事业和他的家庭,她想保持距离,她愿意做他的红颜知己……老板咬着牙同意了。

    老庆讲到这时,已是泣不成声。

    “多么可歌可泣的故事!多么可歌可泣的女人!我更爱她了,可是宿愿难遂。我以前虽然也拥有一些女人,但是俗不可耐,只是逢场作戏。我也想过一种真正的情感生活……”说到这里,他从酒柜拿出一瓶茅台酒,掏出两个满是灰尘的高脚杯,倒满酒。

    “来,雨亭,我的好朋友,新颖得到了新生,我老庆也要新生,我要在烈火中新生!我要和过去的生活一刀两断,我要开创新的生活!”

    雨亭当时就想,真是一物降一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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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 23:51 | 显示全部楼层

在雨中

往事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在老庆的眼前浮现,这些电影就像意识流,老庆总想让它定格,可是它偏偏像月朦胧雨朦胧,一闪即逝;又像飞驰而过的列车,把那些蓝天、白云、青山、黄土地、绿树以及泛着鱼鳞光的河流,飞快地抛在后面。譬如老庆想把新颖与他陪住的那段美好的时光定格,可偏偏不能如愿。新颖那漂亮的小笑涡,那奶白色的洋溢光泽的皮肤,那散发出的温馨的鲜奶气,仿佛还在老庆的屋里飘荡。

    还是那段日子里,一天晚上,在一次沙龙聚会后,老庆望着曲线优美的新颖,望着她那摇荡在淡蓝色衬衫里的一对小玉葫芦,不禁心旌荡漾,他情不自禁地搂定了新颖,用发烫的嘴唇吻着新颖的面颊说:“颖,我爱你,我真的爱你……”然而他的感觉就像把一张热脸贴在人家的冷屁股上一样。他开始用在无数女人身上用过的手法一样,熟练地去解新颖腰间宽大的挂满铁蝴蝶的腰带,可是这腰带紧紧地箍住了她的腰,就像一道坚不可推的城墙;老庆使足了吃奶的气力就是解不开。

    “老庆,你回到你的座位上去。”新颖冷冷地说。

    老庆听了这斩钉截铁般的话语,缩回了手,缩回了身体,踉跄地后退了几步,瘫坐在椅子上。

    人的一生最难受的是尴尬。

    新颖庄严地坐到了他的对面,她审视着老庆,就像审视一个犯人。然后冷冷地说:“在这人世间,我不会再爱第二个人了……”

    老庆觉得空气仿佛凝结了,新颖身上的奶气烟消云散……

    晚上十二时,老庆的手机响了,这熟悉的声响把老庆的回忆全部打断。

    “老庆,我是洪强,苦柳让那个叫白雪的骚货给骗了!我要到金巴黎夜总会去砸场子!”

    “怎么骗了?”

    “见面再说,半小时后在蓝岛门口集合。”

    “那叫上雷霆吧,他是保镖出身。”

    “不用麻烦雷哥,你还没有见过我的真本事!”

    对方手机关上了。

    老庆愣了一会儿,匆匆穿上裤子。

    他来到街上叫了一辆出租车,朝蓝岛而去。

    洪强也是金蔷薇文化沙龙的朋友,他曾留学美国,以后在美国做生意,生意不顺回国。起初办了一个文化公司,开展了书画、写作培训班等业务,费力不小赚点小利。后来办了一个文化工作室,专门负责运作出版事宜。洪强运作出版了一部诗集,因为其中夹杂了一些有色情内容的诗作,被有关部门查禁,结果洪强被判一年徒刑。刑满释放后,他又转做其他生意,生意十分火暴,以后他频频涉足夜总会,招花惹草。半年前他在广东一家宾馆认识了女服务生苦柳,苦柳生得黝黑瘦小,但是有一种极富女人味的风韵,尤其那一双天真无邪的清澈的大眼睛,一望无际。洪强顿时喜欢上这个女孩,于是带在身边,形影不离,算是贴身秘书。苦柳十分灵巧,电脑一学就会,上了几个月英语培训班,口语也十分流利。三天前,洪强带老庆、苦柳到金巴黎夜总会光顾。领班把他们引进一间豪华的包厢。洪强因有苦柳陪伴,因此叫领班给老庆挑一个小姐。一会儿,五个小姐翩翩而入,个个袒胸露背,打扮得花枝招展,顾盼神飞。

    老庆看中了一个风度优雅皮肤白皙的小姐,于是示意她坐过来。

    另外四个小姐噘着嘴鱼贯而出。

    领班对留下的小姐说:“白雪,这庆哥可是咱们的常客,手头大方得很,你可要好好陪他哟。”

    老庆瞪那领班一眼,心想:“我他妈正吃了上顿没下顿呢,你却说我手头大方得很,你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呀!”

    白雪笑微微在老庆的旁边坐下了,她熟练地拿起一根竹签,串了一颗紫葡萄珠,塞到老庆嘴里。

    洪强在一旁与苦柳窃窃私语,老庆生怕扫了他们的雅兴,于是暂不点歌,与白雪卿卿我我地闲聊起来。

    “我看你长得斯斯文文的,怎么干起这一行?”

    白雪眼睛眨了眨,望着老庆回答:“你真是好眼力,我毕业于南方一所大学,一心想出国,干这一行来钱快,攒够了钱,我就出国。”

    老庆瞟着白雪,又问:“国外就这么好吗?”

    “我的目标是想当一个老板,先靠老板再当老板,欲先取之,必先与之。”白雪目不转睛地望着老庆。

    “像你这样的身材、气质,为何不在北京靠上一个老板,省得这样颠沛流离。”

    “是啊,这种不得安宁的日子滋味不好受,前几天突然闯进几个警察,姐妹们吓得鸡飞狗跳,有的人跳楼摔断了腿;我一时紧张手机也忘了拿,把手机也丢了。唉!”白雪重重地叹了口气,她挑了一颗杏仁塞进嘴里又絮絮不休地说下去:“我也靠过老板,这些老板有几个是好东西?金丝鸟的滋味就跟坐牢差不多,锁在笼子里扑腾半天也飞不出去,你要看人家的脸色,把人家伺候好了,人家才给你食吃,赶上一个禽兽不如的,你都难以想象他们使出的手段和花样。这哪里是在养金丝鸟,简直糟塌人!”白雪气得说不下去了,挤出几颗白花花的泪珠。

    洪强在一旁说:“老庆,快点歌,你唱的好,给我们唱首歌。”

    白雪对老庆说:“咱们一起唱一首,你想唱什么?”

    “敖包相会。”老庆脱口而出。

    “哟,调太高了,我唱不上去。唱一首‘无言的结局’吧。”

    “刚认识就无言的结局,唱‘在雨中’吧。”老庆说。

    白雪点了一首“在雨中”。

    随着抒情的曲调,老庆和白雪唱起“在雨中”。

    洪强和苦柳停止了昵语,在一旁洗耳恭听。

    老庆唱到“在雨中,我吻过你”时,他亲热地吻了一下白雪的脸,白雪也很乖巧,她把小脸凑过去,愉快地接受了老庆的热吻。但是她没想到老庆的口水又细又长,顺着她雪白的脖颈,淌进胸脯。

    老庆和白雪随后又唱了“牵手”、“请跟我来”,洪强唱了首“故乡的云”,“故乡的云”唱完后,苦柳的眼睛湿润了,洪强知道她想家了,于是从苦柳的口袋里掏出手帕,帮她拭泪。

    这时,苦柳的手机响了,苦柳从挎包里取手机,到门外接电话。

    白雪发现苦柳的手机十分精美,便问老庆:“你见过那女孩的手机吗?真漂亮。”

    老庆道:“那是最新款的一种手机。”老庆知道那手机是洪强最近送给苦柳的生日礼物。

    苦柳推门进来,把手机放在桌上。白雪拿起手机端详着。

    苦柳见她喜欢,有些得意,说道:“这手机功能挺多,还能看照片。”

    白雪真有些爱不释手。

    老庆道:“白雪,你要找到洪强这样的男人,你也让他给你买一个这样的手机。”

    白雪道:“我哪里有这样的福气?天生命苦。”

    苦柳道:“我就不信什么命,我信缘分。”

    “缘分是什么?是一种感觉和机遇。”

    “缘是天意,分在人为。”

    白雪道:“世界上许多事情都讲什么缘分,那我怎么就是碰不上这种缘分。”

    苦柳笑道:“天不下雪呗。”

    老庆笑道:“都说阳春白雪,只有阳春时节下起茫茫白雪,缘分就来了。”

    白雪放下手机,将薄薄的小唇贴在老庆的耳朵上,细声道:“你能给我买一个这样的手机吗?你若给我买了,我就天天陪你……”

    老庆道:“我听不清。”

    白雪将音响调小了,又趴在老庆的耳朵上重复了一遍。

    老庆笑道:“我可没有这么大的缘分,我是空手套白狼,穷酸文人,除了会吟两段半吊子诗,屁本事没有。现在我也傍大款,我是文人傍大款,你瞧今儿个我就是傍着这个洪总来的,他是来掏银子的,我是玩蹭儿的……”

    白雪猛地松开了老庆的脖子,噘着小嘴道:“这么说小费不是你出?”

    老庆点点头,“是啊。”

    白雪道:“那你给我出点打的费吧,我们住在郊区,可远了。”

    老庆打了一个哈欠,懒洋洋地说:“你讲点职业道德,可别敲竹杠!”出租车在蓝岛大厦前停住,老庆正要掏腰包,早有人将20元钱甩到司机身上。

    老庆抬头一看,正是洪强,他换了一件白绸的唐装,戴着一顶礼帽,鼻子架着一副墨镜。

    司机说:“找4块钱。”

    洪强摇摇头:“不用找了。”

    老庆迅疾地把4块钱抢在手中,说:“文明服务,不收小费。”

    洪强把老庆拉进自己的奔驰车,然后命令司机径直开往金巴黎夜总会。

    老庆紧张地问:“就咱们两个?”

    洪强将头一扭,示意了一下后面。

    老庆回头一看,有一辆黑色帕赛特轿车紧跟在后。

    老庆说:“我是不是跟公安局的弟兄打个招呼,见势不妙就抄它个天翻地覆!政府三令五申,夜总会不能有三陪服务。

    洪强吐了一个烟圈,说:“不用,我是关云长千里走单骑,过五关斩六将!”

    老庆寻思:也许会败走麦城,或者丢了夫人又折兵。

    原来那个叫白雪的小姐第二天就约苦柳逛燕莎大厦,苦柳见她举止文雅,又是大学毕业便同意了。两个人逛了一会儿商厦,来到一楼喝酸奶。白雪说她有点急事用一下苦柳的手机,苦柳把手机递给她。白雪拨了号码,接通了电话。

    白雪打手机说:“回哥,你什么时候来接我,我和一个黑美人在逛燕莎……”

    苦柳听到“黑美人”三个字,不禁有几分得意。

    一会儿,白雪突然捂着小腹道:“唉呀,我那个一下子来得太多,我去卫生间收拾一下。”

    苦柳怜惜地说:“好妹妹,你快去吧。”

    白雪飞快地奔往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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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 23:5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看你逃到哪儿去!

苦柳坐在那里一口一口地喝着酸奶,忽然想起给洪强挂电话,让他派人来接她去顺峰海鲜楼吃午饭,一摸挎包,才意识到手机借给白雪了,可是白雪还没有回来。

    过了有一顿饭的工夫,白雪还是没有回来,苦柳有些沉不住气了。她决定去卫生间寻找白雪。可是当她走进卫生间,一扇门一扇门地找过,哪里还有白雪的踪影。

    洪强对老庆讲了事情的缘由后,老庆也很气愤,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一个少女,想不到如此口蜜腹剑;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一进了这个大染缸,就不会清洁了。

    轿车在金巴黎夜总会前停住,洪强和老庆匆匆进入大厅,后面车上下来两位彪形大汉亦步亦趋。

    领班赔笑迎上来,点头哈腰地说:“洪老板又光临此地,十分荣幸,我给您挑个雅间。”

    洪强将手一挥,吼道:“找你们老板来!”

    领班一看来势不对,朝老庆使了一个眼色,说:“老板不在,他平时不怎么来,有话您跟我说。”

    洪强瞪了他一眼:“你做得了主吗?”

    领班道:“有话到屋里说。”

    大厅里聚集了一群陆续上班的小姐,和服务员一样都换上了红裙子,这是为了遮人耳目。

    洪强冲过去,照着那些小姐就是一顿乱踢,踹得服务员、小姐人仰马翻,惊呼不已。

    老庆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几个保安冲了上来。

    洪强带来的两个保镖也挤了上来。

    领班恐怕事情闹大,急忙对保安喝道:“你们谁也不要动!有话好说,洪老板是我们这里的常客。”说着他用哀求的目光望着老庆。

    老庆心下自然明白,平时他在这里蹭油沾光,自然得到过不少便宜,这金巴黎夜总会,不论是看门的保安,还是打扫卫生间的杂役,没有不认识老庆的,他们都管他叫庆爷,在北京,爷的地位可高了,恐怕要高过前门楼子。

    老庆干咳了几声,挤到洪强的面前,说道:“洪总先到屋里,有话好说。

    老庆连哄带劝,将洪强引进一间豪华包厢。领班急忙让人摆上果盘、小吃、红酒。两个保安守在门外。

    老庆小声问领班:“白雪呢?”

    领班眉开眼笑地说:“噢,找她,我派人去叫。”

    一会儿,一个小姐回来说,白雪没有上班。

    洪强一听,忽地抄起酒瓶,啪地摔在墙上,一粒瓶碴儿扎破了老庆的左手。

    “好啊,这婊子溜了,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领班一听,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老庆把缘由对他讲了。

    领班摊开双手道:“问题是她不是在我们这里骗的,是在燕莎呀。”

    “混蛋!她是不是你们这里的?我们是在你这里认识她的!”洪强瞪圆了眼珠,仿佛要凸出来。

    领班搔搔头皮:“我估计她不会再露面了。”

    “她住哪儿?”洪强问。

    领班回答:“我帮你问问。”

    领班出去了。

    一会儿,门开了,进来一个卖花姑娘。

    “买花吗?”

    没有人理她。

    倚在沙发上的洪强一跃而起,朝她吼道:“滚出去!卖什么花?”

    卖花姑娘吐了一下舌头,出去了。

    一会儿,又有一个摄影的少女翩翩而入。

    “照相吗?当时即出,留下永恒的纪念。”她端着照相机环顾着洪强和老庆。

    洪强气道:“穷吆喝什么?又是一个神经病。”

    摄影的少女朗朗道:

    莫生气,

    人生就像一场戏,因为有缘才相聚。

    相扶到老不容易,时间流逝要珍惜。

    为了小事发脾气,回头想想又何必。

    别人生气我不气,气出病来无人替。

    我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神又费力。

    邻居亲朋不要比,儿孙琐事由它去。

    吃苦享乐要一起,神仙羡慕好伴侣。

    ……

    “滚,驴唇不对马嘴!”洪强又一次吼道。

    摄影少女护住照相机一溜烟跑了。

    “怎么?那个领班的也溜了?”洪强坐了起来。

    恰巧,领班的进来了。

    他说:“白雪住在安外小关,她和一个叫嫣然的小姐合租了一间民房。”

    洪强道:“把那个叫嫣然的小姐找来。”

    “她正在上钟。”

    “上什么钟,快把她找来,让她带我们去。”

    嫣然引着洪强、老庆一行人来到安外小关已经是深夜2点了。这是一条杂乱不堪的街道,两边的店铺已经关门,偶尔有狗吠声。

    嫣然带他们走进一个杂院,来到东厢房,嫣然见房门没有上锁,于是推开了门。

    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屋内漆黑一团。洪强冲了进去,借着朦胧月光,看到有一双人床,床上有团白物,他扑了上去。

    “我看你逃到哪儿去!”

    灯开了,老庆看到洪强紧紧抱着一床被卧,不禁哈哈大笑。

    洪强又恼又羞,气得见东西就砸。

    嫣然说:“那都是我的东西,她的东西都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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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 23:54 | 显示全部楼层

牧牧惊呆了

老庆回到家时已经深夜3时,他回味着刚才发生的一幕,不禁觉得好笑。

    笑声惊动了邻居,邻居以敲暖气表示抗议。

    老庆不敢再笑了。他打开了床头灯,关掉了电灯。这才发现手机上有一信息: 希望你快乐的就像炉子上的水壶,即使屁股烧得红红的,你依然快乐地吹着口哨,幸福得冒着鼻涕泡泡。 惦记你的牧牧

    牧牧是新闻记者,也是金蔷薇文化沙龙的骨干,八年前他有着一个非常幸福的家庭,妻子是一家公司的职员,可爱的女儿正在上小学。以后妻子上了一个新型管理培训班,班上有个男同学是个青年企业家,他比较聪明,为人大度,能干而且待人诚恳,牧牧的妻子对他很有好感,一来二往,很有共同语言。牧牧不是细腻的那种男人,他平时对妻子关心很少,跟妻子做爱后便闷头大睡。

    一个雪夜,妻子从培训班下课,见漫天大雪,道路又滑,只得无奈地骑上自行车。那位青年企业家见状,急忙招呼她把自行车放置他的轿车后背厢,把她请进轿车,开车送她回家。轿车开到牧牧家门口,牧牧的妻子充满了感激之情。爱情有时就是从感激之中诞生的。二人紧紧相拥,吻如急雨,处于情感高潮的男女都呈现出低智商,就在牧牧家门口,在这辆落满厚厚积雪的奔驰车里,二人墜入爱河,而此时的牧牧还在屋里闷头大睡。渐渐地粗心的牧牧看出端倪。

    妻子有时神情恍惚,心不在焉,他们的婚姻已有多年,可是最近发现妻子时有呕吐,气色不对。在牧牧的追问下,妻子终于吐露真情。牧牧在无奈之中终于选择了离婚。离婚后,牧牧仍然不能忘怀他的前妻,他经常陷入痛苦之中。虽然后来他又遇到几个女人,但都是逢场作戏,如过眼烟云。

     两年前他与一个叫芳芳的年轻女护士有过一段交往后,芳芳有了身孕,牧牧见她比较朴实,真挚,又见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于是与她结婚。与芳芳建立家庭后,牧牧还是忘不掉前妻,尤其是在与芳芳做爱时,总是把芳芳想象成前妻,前妻固然比芳芳漂亮,有风韵,特别是那双充满忧郁的大眼睛,与众不同,透出几许凄清。后来牧牧就成为无性婚烟,已有半年多了。

    想曹操,曹操就到,第二天一早牧牧开着他的奥拓轿车来接老庆。

    牧牧说:“反正有车,开远一点,哥儿俩好些天没见了,好好聊聊。”

    牧牧已有两年驾龄,小车开得飞快,径往西开到了颐和园。

    颐和园游人不算太多,长廊上三三两两走着倚肩搭背的情侣,昆明湖上漾着一团团薄薄的烟雾,十七孔桥、玉带桥时隐时现,佛香阁矗立在绿树婆娑之中。

    老庆引牧牧来到石舫的一个餐厅,这里可以看到外面湖波荡漾的秀丽景色。

    老庆要了几样酒菜,两杯扎啤。

    两只酒杯相撞,撞出一片白色的泡沫。

    牧牧喜欢吃水果,他叫来一大碗枇杷、荔枝,枇杷黄澄澄的,荔枝肉白幽幽的。

    老庆问:“牧牧,你长期一个人生活,会不会感到孤独。”

    牧牧思索片刻,回答:“我有时感到孤独,因此深知那种无名的逃避感。夜间从睡梦中惊醒,就如浑身上下绑着绷带,生者的灵魂和逝者的面容也联在了一起,这个时间我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什么是不再生存。”

    “你还是应该好好对你老婆。老婆是镜子,上班时她给你打一个电话,问候中充满关心,下班后都在一间屋子里呆着。老婆是水龙头,不管她如何任性,她都是可爱的。水龙头一旦拧开,可就关不住了。身边这个水龙头,须你亲自去预测、维修、补救。老婆是家中的后勤部长,洗衣妇、厨娘、奴婢、贴身小工,身兼数职。老婆是营养学家,为了把丈夫喂得健壮,不但在书上找答案,还到处向人打听一些大补的偏方,想方设法做营养极桂的食物。老婆是会计师,丈夫把工资、奖金、稿费等如数上交,她为增收节支、积攒资金算计。老婆是整个家庭的策划师,清香可口的茶水,精致美味的小点心,热情周到的待客,家具的更新安排,都得她操心。老婆又是外交官,所有涉外事件均由她对付,有理有制有节。其实老婆也怪累的,应该好好疼她。牧牧,你也应该有一个好老婆!”

    牧牧听得津津有味,叹道:“我以前的老婆有了外遇,以后我们就分手了。”

    “你应该在自己身上找点原因,不都是人家的毛病,我听说,有一次你老婆做了人流,下大雪的晚上从夜校骑车回家,你也没去接她,而躺在家里闷头大睡,是一个男同学开车送她回来的,难怪人家对那个第三者有情?”

    牧牧一摆手,脸上泛出红晕:“喝酒,喝酒,往事已成落花流水,莫要提了!”

    牧牧“咕嘟嘟”喝了一大杯啤酒。

    老庆生气地说:“丈夫是什么?是板凳。人世拼搏,洗尽残妆,女人进了屋,就是扑向坐惯了板凳,跷起二郎腿,沏一杯茶,向身下的板凳倾吐一天的疲惫。不要呼应,不要交流,只要他静静地听。登高远游,别忘了带你的板凳;一览众山小时,坐看山间云高起;山雨欲来风满楼时,快举起你的板凳,用它挡一挡风,遮一遮雨。可是板凳就是板凳,它要求距离,要求宽松。通常女人不会轻易放弃怀中的板凳,因为不知道放弃之后,有没有更好的。”

    牧牧打断他的话:“我离弃了我的妻子,是因为我的脑海常常浮现她跟那个青年企业家造爱的镜头,那一举一动,一姿一势,我受不了。虽然有孩子,但我还是与她分手了。”

    老庆又说下去:“男人为了寻找自我,一生都在酋长、板凳之间徘徊,一方面向往当酋长的艳遇,妻妾环伺;一方面又希望福妻荫子,这就让女人要找一个一生属于自己的板凳很难……”

    牧牧痛苦地说:“我虽然不是板凳,但我是沙发,我非常爱我的妻子,她温柔、漂亮、有个性,我忘不了那些花前月下的浪漫故事,也忘不了山前水后的情真意切,更忘不了那些疯狂的日日夜夜。”

    “可是你又没有尽你板凳的义务,得到了,你就不珍惜了。男人和女人组成婚姻,婚姻的归宿是平淡,平淡不等于美丽。婚姻是一种生命,生命是流动的,婚姻的死亡是一种痛苦,承受痛苦是一种态度,享受平淡也是一种态度。女人是水,男人是火,火可以煮水,水也可以灭火。”老庆一字一顿地说。

    牧牧叹了一口气,惆怅地说:“我情感的火已经熄灭了,生命的火也奄奄一息。”

    老庆望着远处依偎着走过的一对情侣,悠悠地说:“当女人为男人的花心而流泪时,别忘了,在人类感情中比喜新厌旧更铭心刻骨的是扎根在人们心中的恋旧情思。为生活中的甜酸苦辣都成了共同的拥有,男女恋情也和生命一起成了永久。与之相比,最浪漫的感情也成了转眼即逝的火药。给板凳一点宽松吧,它会还你一个圆满。是你的,走不掉;不是你的,你也得不到……”

    牧牧神情黯淡,神伤地说:“她在跟我离婚后,也没有和那青年企业家结合,因为那个男人有贤慧的妻子和儿子,我那可怜可恨的前妻至今依然孑然一身,她已经到了‘足球’的年龄,人人踢了……”

    忽然,牧牧眼睛一亮,他离开座位,径直往外走去。

    老庆见他这副模样,也随他而去。老庆见牧牧前面匆匆走着一个女人,那女人身穿褐色皮夹克,盘着头发,风韵犹存。

    那个女人来到一个山的拐角处,正见一个中年男人焦灼地等在那里,女人见到那人,两个人忘情地拥在一起,吻如急雨。

    牧牧惊呆了,怔在那里一动不动。

    老庆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他也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欣赏着这一对雕像般的男女。

    男人停止了接吻,两人依偎着往山上去。

    两个人消失了。

    牧牧依然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的眼里噙满了泪水。

    老庆走到牧牧面前。

    “你认识他们?”他问。

    “那个女人就是我的前妻啊!”牧牧凄凉地说。

    “她总算找到了归宿……”

    两个人回到餐厅时,一个伙计正焦灼地在门口张望。

    老庆摸了一下伙计的秃脑壳,笑道:“还怕我们逃账吗,我们看西洋景去了。”

    二人坐定,老庆见牧牧有些伤感,说道:“爱情究竟是什么?科学在我们面前展示一幅人体解剖图,科学用一种零度的语言告诉我们,这是人的脑垂体,爱情就是从这个区域里发生的。爱情就是荷尔蒙。戴着深度近视眼镜的社会学家告诉我们,他只研究婚姻,而不关注爱情。社会学家还会一板一眼地告诉你,婚姻是一种社会契约,婚姻的实质便是性交对象的社会性限制和调节。”

    “实话跟你说吧,”老庆“咕嘟嘟”又喝下一大口啤酒,用手抹了一把嘴巴上的白沫。

    “爱情本来就是一种朦朦胧胧的模糊的飘飘渺渺的充满神秘色彩的东西,有些人悦心于这种朦胧的神秘,这种说不清,道不明,剪不断,理还乱的模糊存在。可一些人却极力想使爱情明晰化,程式化,定律化。黑格尔曾说,爱的最高原则是把自己奉献给对方,在奉献或牺牲里感觉到自己,在对方的意识里获得对自己的认识。”

    牧牧有点醉了,他用叉子叉起一片西红柿说:“爱情就是西红柿。”

    老庆又说:“忘我的投入和极度的痴迷,就像这红透了的西红柿。罗曼·罗兰说,爱情可能是恒久的,那是一份坚贞与执著;但是倒也可能是很脆弱的,那是当存有幻想,而又太不能忍受现实的缺点的时候,能维持长远的感情,其中定有很多的宽容与原谅。”

    老庆吃了一段香肠,又津津有味地说下去:“男人往往以爱情作为快餐,吃过了一抹嘴就走。而女人则将爱情当成一道从未享受的大菜,非吃得杯盘狼藉不可收拾。你的前妻固然优秀,但是山外青山楼外楼,比你妻子优秀的女人还会有。你固然优秀,但是比你优秀的男人也会有。我老庆就是一个。”

    牧牧听了,苦笑了一下。

    老庆又说:“当你追求你的妻子时,你被她的风采所吸引;当她成为你的妻子时,她的那些风采又成为你的负担;你忧心忡忡她风采依旧,又怕她撩动其他优秀的男人的心。但她和你生活的时间长了,你又觉得不过如此,久而久之,不以为奇,总觉得还缺点什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偷不如嫖,嫖不如摸不着。男人都是贱骨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牧牧眯缝着眼睛说:“老庆,你知道吗?我现在是无性婚姻。”

    “那是因为你并不爱你现在的妻子。”

    “我有精神障碍,她有洁癖。”

    “什么洁癖?护士的职业就是爱干净。”

    “老庆,我觉得有敌情。”

    “什么敌情?这又不是抗日战争时期。”老庆说着瞅了瞅四周。

    “我太太她每周周末晚上都出去,而且很晚才回来。”牧牧脸涨得通红。

    “我和她又是无性婚姻。”

    “你儿子不是都一岁了吗?胡思乱想。”

    牧牧晃了一下:“我性已被荒废,情变得憔悴。你是不是我的朋友?”

    老庆点点头:“是。”

    “是真朋友还是假朋友?”

    “真朋友,要不我掏出心来给你老人家瞧瞧。”

    “我求你办一件事。”

    “什么事?为朋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老庆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

    “你他妈给我踩点儿。”

    “当私人侦探?”

    牧牧认真地点点头。

    “你就是福尔摩斯,事情办成后给你五千块钱。”

    老庆头一扬,说:“君子不谈钱,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牧牧说:“你给我跟住她,周末晚上七点半在我家门口埋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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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8-1 23:55 | 显示全部楼层

你这坏东西

老庆真是守信用,这周周末不到七点就来到牧牧的住处附近。他在一家报摊前与摊主闲聊,眼睛却不时瞟向牧牧住的单元楼门口。

    七时三十分左右,牧牧的妻子芳芳出来了,她穿着素雅,上身穿着短袖白衬衫,下身穿一条天蓝色裙子,头发上扎着一只彩色蝴蝶结。她长得一般,但有几分灵秀之气。老庆只见过她一面。

    老庆跟随芳芳来到大街上,芳芳叫了一辆出租车,钻进去,出租车飞驰而去。老庆也叫了一辆出租车,紧追不舍。

    出租车开到鼓楼附近一条胡同的四合院门前戛然而止。

    老庆清楚地看到芳芳熟练地按了门铃,随后走进了四合院。

    老庆付了车钱,下车后来到那座四合院门前。朱门紧闭,两侧各有一座石狮,褪色的灰墙上,墙皮剥落。墙上蒿草足有1尺多高,在晚风中瑟瑟发抖。院内静谧,没有一丝声响。老庆不禁打了一个寒噤;这莫非是座鬼宅?怎么死一般的寂静。

    老庆左右环顾,胡同里也没有人迹,只有路灯透出阴惨的黄光。

    老庆有些害怕,他看到路旁有一个公厕,于是想先探个究竟。

    老庆挤进男厕,觉得味道不对,他觉得肚子一软,便想排泄,于是蹲了个坑位。

    公厕的电灯不知被哪个坏小子偷走了,一片漆黑,只能靠纱窗外的月光依稀看清。

    一会儿,女厕那边咕咚咚闯进一个人来,又一会儿,传出皮带环解开的声响,再一会儿,传来“哗啦啦”、“扑通通”一片动静。

    老庆蹲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一会儿,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远去了。

    老庆长呼了一口大气。

    老庆又来到那座深宅小院门口,将耳朵贴于门上,还是没有动静。

    “有情况,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出来,以我多年的经验,有情况。”

    老庆见旁边有个电线杆,于是爬了上去,接近房檐,上了房。

    这是一个小四合院,西厢房挂着窗帘,有人影晃动,院内有一株柿子树,墙边栽着紫藤,院中间有个天架,爬着黄澄澄的大肚葫芦。方砖墁地,非常整洁。

    老庆迅疾拿出手机,告知牧牧快来抓奸,他已封锁四周,占领制高点,芳芳已成瓮中之鳖,恐怕是插翅难逃。

    半个小时后,牧牧开着奥拓轿车飞快赶到,他手持一根铁棍,飞身上了房。

    老庆与牧牧会到一处。

    老庆向西厢房一指,牧牧看到窗前人影晃动,其中一个正是芳芳的倩影,不由怒火上升。

    老庆叫一声:“出击!”

    二人急速下房,直扑西厢房。

    门被撞开了,牧牧、老庆冲了进去。

    二人顿时怔住了。

    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躺在床上奄奄一息;他骨瘦如柴,颧骨高耸,只有两只眼睛闪烁着幽暗的光泽。芳芳坐在他的床前正一勺一勺地喂他牛奶。

    老人的正面墙上挂着一幅相框,里面是一个少女的黑白照片,照片已经褪色,有些模糊,照片上的少女微笑着看着老人,她长得很像芳芳。

    芳芳也怔住了,她望着牧牧和老庆,问道:“你们怎么也来了?”

    老庆感到很尴尬,他支吾道:“你走后,牧哥想你想得厉害,这不拽着我找你来……了……”

    牧牧赶紧把铁棍藏于身后,说:“老庆说的对,我不放心……”

    芳芳气得脸色苍白,说道:“你们先出去,别惊吓了老人。”

    牧牧、老庆赶紧退出来。

    东厢的门开了,一个保姆模样的外地小姑娘走了出来。她一见牧牧、老庆吃惊地问:“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老庆笑道:“芳芳的老公来了。”他一指牧牧:“这位就是。”

    牧牧点点头:“正是,正是。”

    姑娘顿时欢喜道:“芳芳姐姐可好了,她帮了我大忙……”

    原来这位老人是国民党的将军,在人民解放军解放西南的战役中率部起义;蒋介石闻知他起义后恼羞成怒,派军统特务杀害了他的妻子和女儿。当时在她们的卧室里安装了定时炸弹,他的妻子和女儿就炸死在卧室里。

    解放后,老人安排在政协工作,一直居住在这座四合院里。他一直深深留恋着这一故地,每当看到院内硕果累累的柿子树,总是忘不了当年与妻女一同栽树的情景。他也始终没有续弦;半年前老人不幸患了绝症,就住在芳芳工作的医院里,恰值芳芳护理。老人看到芳芳,眼前一亮,芳芳的身材、容貌、一举一动太像他当年的女儿了;老人好像点燃了生命的火苗,顿时觉得生机勃勃。芳芳知道这一情况后,更加精心护理老人。

    老人手术后,病情加重,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于是强烈要求回到那座曾经与妻子女儿度过美好时光的四合院居住。医院领导经过研究后同意了他的请求。芳芳为了不使老人失望,决定每周周末陪伴照顾老人一晚,平时也挤出时间来探望老人。

    芳芳走了出来,叹口气道:“多么好的一个老人,他的时间不多了。”

    芳芳带牧牧、老庆走进北房,左首是当年老人和妻子的卧房,旧时沙发床上铺着褪了色的床套,印有鸳鸯戏水的图案,黄铜床头被擦得锃亮,床角有一个老式床头柜,柜上有一老式台灯,灯柱是个黄铜裸女,灯伞已满是灰尘,不能再擦了。北墙有一个黑漆木的衣柜,漆皮脱落,打开衣柜,左侧是一排西服西裤,右侧是一排各色旧式旗袍。墙上挂着一幅照片,老人当年和妻子的合影,老人英俊倜傥,妻子文雅秀丽。

    芳芳又带他们走进右侧房间,这是老人心爱的女儿的卧房。单人床罩是淡粉色的,北侧并排有一衣柜和书柜,旁有一架老式钢琴,陈旧的写字台上有墨水瓶、钢笔、书本等,床头斜倚着一个大洋娃娃。当时老人的女儿正在上学。

    芳芳说:“这都是修复过的,当年这是一个多么幸福的家啊?时光飞逝,已经50多年了……”

    老庆叹道:“真是弹指一挥间啊。”

    晚上牧牧脱了个精光在床上等芳芳。

    芳芳洗浴出来,像一尾小白鱼,坐在床头欲穿内裤。

    牧牧一把夺过内裤,扔到一边,内疚地说:“芳芳,今晚我才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可爱的人,我对不住你……”他就势搂定了她。

    芳芳听了,眼圈一红,眼泪差一点淌下来。

    牧牧吻了她一下,小声说:“你真是个模范护士,是不是对我也模范一点……”

    “你这坏东西!”芳芳咯咯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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