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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chensong

小说:《我是女博我嫁谁》——觉得好所以转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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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9-10 11:26 | 显示全部楼层
 某一天,悲观主义者韩默对乐观主义者程曦说:“我觉得我是一个失败的人。因为我发现成功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当我小时候,我想读到大学就算成功了;可是当我读到大学,我发现本科生满地都是,于是去考研究生;当我读到研究生,发现上面还有博士;当我读到博士,全国人民都在旁边等着看我怎么嫁得出去。”

  人世间最奇怪的事情,就是觉得自己人生还不够成功的,往往正是那些他人眼中所谓的


成功人士。

  程曦对这个论题有极大的兴趣,刚想要说点什么,突然电话响了。她忙着接电话,没有空回答,只能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指手画脚一番,以示雄辩。

  615俱乐部的常驻会员,深受广大人民群众爱戴的“大娘”用极为缓慢的语速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觉得,如果你胆敢站在一个人群往来之处讲这番话,恐怕会被愤怒的群众群殴而死。你一个博士生都觉得自己不成功,那些文盲还怎么活?”

  “可是我真的发现,成功就像拴在驴鼻子前面的那根胡萝卜,永远在神秘地不停后退。”韩默永远有郁闷的理由。可是奇怪得很,她竟然又是一个很热爱人生的人。

  程曦的电话讲完了——她表情之悲惨立刻让韩默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其效果远超过读完一整本专门讲述如何热爱人生的《心灵鸡汤》。

  “我的天,”放下电话的程曦捶胸顿足、以头抢地,“考研分数出来了,老黄今年肯定又没戏了。他说他还要考!”

  考了第六年研的老黄原来是程曦前男友的死党,为了捍卫自己的革命友谊和表示自己的英雄气节,仇视了程曦很多年。但知道了程曦在读博士之后,他经过种种思想斗争,还是决定为了考研屈尊俯就,和程曦言归于好。

  程曦这人从不把莫名其妙的人或者事放在心上,所以本来就没把他多年的敌视当一回事。而且都是同一个学校的,还是师兄,对方既然主动求援,按她的个性当然会尽力帮忙。

  老黄原本心中忐忑,担心程曦不肯帮忙。等程曦帮了,又不肯相信程曦大度,免得承认自己这么多年恨错了人。想来想去,觉得必然是程曦心中有愧才如此尽力,从此坦然地出没于615,跟程曦居高临下地借东借西。

  很多时候,真不能怪人们不喜欢和落魄的人打交道。

  为等着一朝 “鲤鱼跃龙门”,老黄一直没有好好找个工作,常年在一个半死不活的国有企业待着,落魄的时间久了,渐渐有了心理障碍,敏感得很。尤其是当他和这些学历高得比他的硕士生梦想还要过分的女博士们接触的时候,他更是一下子觉得有人瞧不起他、故意疏远他,一下子觉得博士有什么好了不起的;接待得不够热情就觉得是排挤他,耐心哄着又觉得是别人揶揄他。

  韩默一句话概括得精炼:“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也许现在的舆论导向是让人们不知不觉地认为,这个社会是一个只有成功的人才有生存价值的社会,可是成功的标准又那么高,结果就造就了一大批盲目听从舆论的不快乐的人,并且他们又努力地把不快乐带给他人。

  这几个月下来,615俱乐部的一批女博纷纷谈老黄而色变。

  老黄这样造成的直接后果,是615的所有正式非正式会员都无比真诚地希望他能顺利考上硕士研究生——从此救众生于水火,解民众于倒悬。所以这个噩耗对大家的打击无疑都不小。

  “大娘”不失时机,大义凛然、义正词严地对韩默说:“你还郁闷,看程曦都活得下来。”

  成了悲惨指数的程曦哀号一声:“谁也别拦我,让我从窗口跳下去吧。”

  所有人立刻齐刷刷把从电话到窗口的必经之路让开,留出一条宽敞的通道,没有半个有想拦的意思。

  “崩溃”趁火打劫:“程曦,你能不能等在遗嘱里写上把你的DVD碟都留给我以后再跳?”

  “就为了我的那些DVD,我也不能遂了你的愿!”程曦悲愤地放弃了轻生的念头。

 “考研成绩出了?”看到别人的不幸,觉得自己好过了不少的韩默想起来,“对了,你在上学期接待的那个有一个很厉害妈妈的小姑娘呢?”

  “考得上才怪。我看她每天至少要在打扮上花上几个小时,哪有时间学习?” “崩溃”一声冷笑。




  “每天看见她。我自己就纳闷:当年自己考研的时候,怎么就那么灰头土脸,丑不啦叽的。幸好我男朋友当时没有嫌弃我。”“大娘”笑眯眯,“但是我考完以后,我男朋友突然觉得我一下子变得好漂亮,有意外之喜。”

  下决心考研的女生,不管多爱美,至少在考前的一年是不太有时间好好打扮的。

  所谓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女孩子打扮不打扮,打扮十分钟还是两个小时,中间差别大得很。不用打扮而自然漂亮的美女其实不过是一个传说。

  只要有人仿佛中了降头一般,每天双眼发直,早出晚归,怀抱一叠书或者背一个硕大无朋的书包,神情呆滞、念念有词地从校园中走过,必然是考研生。所以每当考研季节一过,校园里的外貌平均指数往往就会突然增高不少。

  “不过,我还蛮佩服你那个小朋友的,”韩默对程曦说,“知其不可为而为之,不管考得上考不上,她还是坚持天天出没于男博楼请教问题,姿势做得还是很足的。”

  “可惜我还真没在自习室遇到过她呢,不然会出奇迹也不一定。”看了这么多年的考研族,这个人考得上考不上,很多博士生只要眼睛一瞄,心里就大概有了个底。程曦从综合表现判断出来今年这个女孩的考研一定会失败,所以连电话都懒得打去问成绩,免得万一考得太低,说的人和听的人都尴尬。反正那位阿姨对自己的服务也还满意,就当解决了一个任务好了。

  比较起来,她还是对刚才韩默的论题大有兴趣,“我觉得硬要把人分成成功或者失败,本身就是一个错误。一个人不可能样样都成功,总是有成功的地方,有失败的地方,关键是你的眼睛都看不成功的方面,当然就觉得不成功。”

  可惜吃饭时间到了,大家纷纷作鸟兽散,把程曦的宏论憋在了肚子里。

  她遗憾地叹一口气:“韩默,我受了太大打击,不下去吃了,你帮我带两个麻球吧。”

  韩默干脆利落地答道:“好。”

  坚硬无比的麻球乃是晴川书院食堂出产的一种糯米食品,程曦曾经在网络小说《食遍天下》的论坛里这样抒发崇敬之情:

  “有一回馋了,在学校食堂买了一个麻球。不知是拿什么冒充糯米做的,外面的皮总有个半厘米厚吧,又硬又韧。小小一个咬了半天,把腮帮子都嚼疼了。我看这个硬度放在食堂卖太糟蹋了,不如上武器店卖来的合理有效。套周星星小同学《食神》里的话说:好麻球,不仅坚硬无比,可以作为暗器,也可以故作大方请仇家食用,最棒的是可以拿在手中装吃掩藏杀机。难怪被称为七种武器之首……”

  引来网友们好一阵唏嘘。

  然而网友们不知道的是,韩默和程曦还有过一些关于麻球制作人的学术讨论。

  程曦从此物的功用出发,认为此物本是独门暗器,被人误作食物出售,因此考证认为这位师傅当是暗器世家四川唐门的后裔,辗转来到湖北。因为不甘一身本领荒废,故此在做饭的时候将平生绝学融入食物之中,方能化食物为武器。

  而韩默则从品尝的感受出发,以为这位师傅当是遇到了诸如新娘随人远走这类大悲大痛之际遇,因而将满腔郁结之情宣泄于食物之中,以待知音云云。

  然而与之前关于食堂的历次讨论一样,两人再一次一致地肯定这个论题的合理性:晴川书院食堂之内藏龙卧虎,不可小觑。

  然而,当你面对一个随时可能出现“西红柿炒猪肝”这种极富创意菜式的食堂的时候,麻球这种能始终如一地保持某种难吃味道的食品就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程曦正在屋里看她第一百零八遍的《君归何处》,“大娘”左手横托一个菜板,右手斜拖一把亮晃晃的菜刀,飘然而入。

“‘崩溃’要我切了个黄瓜给她做面膜,我切得太薄,她贴完还有多的,你要不要?”“大娘”含蓄地炫耀自己的刀工。

  “大娘”乃是所有女博公认的贤妻良母,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寝室自备电磁炉、菜板等各项道具。做菜手艺高超无比。偶然炖一锅汤,满楼飘香,引得四方来朝。




  大家从她那里受的惠还不止于此。不管多么稀奇古怪的面膜,什么鸡蛋清配蜂蜜、黄瓜片、西瓜皮等等,只要你说得出,她就做得到,不要报酬,而且还保证顾客满意。武侠迷程曦看谁都像大隐隐于市的武林高手,故此在当面和背后都不吝于表达对她刀法的仰慕之情:“好家伙!只见她拿起菜刀,挽几个刀花。一根黄瓜就从立体变成平面了,而且片片白如玉,薄如纸,果然是一代侠女,丰姿绰约!”

  程曦对于这种送上门来的好事向来欣然受之,一边摆出仰慕的表情,一边频频点头。

  自尊心得到极大满足的“大娘”,帮程曦把薄得透明的黄瓜敷了一脸。正要盖眼睛,程曦忙阻止,“慢来。要我像死人一样什么都不干,呆呆坐着,我肯定受不了。留两个眼睛让我看书吧。”

  “大娘”一笑,“那你最好祈祷这种面膜效果不大,不然到时候光留两个没做面膜的眼睛,你就成熊猫了。”

  程曦在当熊猫还是当死人中间挣扎了一会,还是觉得熊猫要好一点,不肯敷眼睛。“大娘”也不勉强,迈开“凌波微步”,出尘而去。

  程曦怕黄瓜片掉下来,仰着头,把书举得高高的,继续沉迷在古罗马的世界里。

  有人敲门,程曦看都懒得看,拖长了声音喊了一声,“Come in……”

  门帘掀开,进来的居然是这几个月都没怎么到访的老杨。

  程曦手上高捧的《君归何处》没处放置,只得合在手里,浑身立刻冒出一股寒意。

  奇怪得很,老杨居然没有注意到这本厚厚的描写早期基督教徒的重要小说。他欲言又止、含情脉脉、满怀期待地看着程曦,看得程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程曦恶狠狠地把手中的书丢在桌上,用一种异常温柔的威胁语气,如磨刀一般从牙缝里挤出几句杀气腾腾的四川话:“你个瓜娃儿想要你就说嘛,你不说我咋个知道你想要呢,虽然你很有诚意地看着我,可是你还是要跟我说你想要的。你真的想要吗?”

  老杨被她恐怖的语气吓得身上一颤,深知这样罕见的温柔语气之下,极可能埋藏着月黑风高、杀人放火、抛尸野外等不良企图:“我招,我招还不成。”

  “有话快说!”程曦好不容易把后一句憋住。

  “小月,就是你介绍来的那个女孩,她前段时间经常上我那去问问题。”

  程曦一听,以为他是阴谋想向外转移国内矛盾,双手乱摇,“别,别想丢给我。

  你自己招的自己担。她问你,肯定是觉得问你比较好。”

  “不是,听说她妈妈很厉害?”老杨久经风霜的老脸居然有点红,“我想问,如果我跟她妈妈说我想向她求婚,她妈妈会不会答应?”

  程曦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但看看老杨的表情,一脸严肃,她才发现居然是真的,呆了。

  鼓起勇气把话说出来的老杨这才注意到她那满脸摇摇欲坠的黄瓜片,亦大惊。

  两人互相震惊地对峙五秒,仿佛是香港警匪片喜爱的定格画面。

  韩默正巧要送两个橘子给程曦,一掀帘子,也被吓到了。

  “你们疯了?”韩默以为两人要火拼。

  “是这浑球疯了。”程曦急怒攻心,冒出一句骂人的话来。

  老杨的幽默感向来不合时宜,他居然冒出一句《大话西游》里的经典对白,“悟空,你斯文一点行不行?”

  此情此景实在太过滑稽,韩默忍不住大笑。

  程曦先冲到卫生间把黄瓜片洗掉,再回来痛心疾首地对老杨说:“我本来以为你是个好同志,把我的父老乡亲都托付给你,让你好好辅导她学习。你居然监守自盗,害得她无心向学。这下子,如果她妈妈说她考不上,都是我介绍的老师害的,我怎么跟她妈妈交代。”

 她发现武侠小说里的常用对白今天终于有了用处,“你、你、你这个孽徒,你可把为师我害惨了。”

  她满心想像的都是那位望女成凤的妈妈怒不可遏,一把火烧了博士楼的可怕景象,更担心自己的家人会因为自己的错误受到连累,一时气血上涌,浑失了平时的镇静。




  可怜的老杨着实挨了顿数落,但因有求于人,也只能闷声大发财。

  韩默这才弄明白怎么回事,她悄悄把手放在快要歇斯底里的程曦肩上,轻轻捏了一下。程曦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反应过度,静了下来。

  韩默把手里橘子给一个老杨,给一个程曦:“好了,好了。吃橘子。我觉得这次买的好甜哦。”这一打岔,局面就缓和下来了。

  劝架的方法之一正是不掺和任何一边,直接把话题岔开,转移战场。老杨感激地望了韩默一眼。

  程曦一静下来,就想起跟老杨多年相交结下的深厚革命友谊,还有他平日的种种好处都涌上心头。

  好兄弟的人生大事,就算枪林弹雨,刀山火海,她也只能硬起头皮,抛头颅、洒热血了。

  她叹一口气:“你要我怎么帮?”

  老杨大喜,“我就知道你仗义。我就想要你帮忙探探她妈妈的口风。”

  程曦知道任务艰巨,而且万一失败很可能两头不落好,但想到事关好哥们老杨的“终身”,只能下决心以身犯险,一咬牙,说出嘎嘣脆的一个“好”字。

  老杨这呆子还要卖乖,“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帮我的,我第一个就跟你说了,因为我知道如果你知道得比别人晚,一定会更生我的气。”

  韩默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出门去,免得坏了好事,连使几个眼色。

  老杨这才明白过来,任务完成,满脸笑容地走了。

  韩默笑眯眯地望着凭一股血气之勇担下重担的程曦,“作茧自缚,哦?”

  程曦哭丧着脸,“要不是跟我家人有关,我会很高兴帮他这个忙。但如今这个局面实在是让我棘手啊。但不帮也不行,老杨这个德行能嫁得出去是他的福气。到底人家老树发新芽也是很难得的。”

  她引用了一句脍炙人口的演讲,“不管前面是地雷阵还是万丈深渊,我都将一往无前,义无反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韩默叹口气,“我原以为你练过金钟罩、铁布衫,刀枪不入,什么亏都吃得,什么事都忍得。现在发现你的罩门了——只要和你家人有关,你就六神无主,智商降低到八十以下,生活基本不能自理。不过这种情况下,你还能顾全友谊,我开始觉得你的确是个人物。”

  程曦完全没有听见,她正陀螺一般转着圈子自言自语,“我要怎么跟阿姨说呢?

  怎么说她会不怪我呢?”样子趣怪,把韩默这坏女人看得好不兴高采烈——《草船借箭》里“奸诈”的诸葛亮一样是以看急得团团转的老好人鲁肃为乐,只是韩默少了一把鹅毛扇在手中徐徐摇动,缺了点风雅。

  韩默面不改色地接了句话,“随便怎么说,我担保这件事都一定很顺利。”

  六神无主的程曦听得一愣,看韩默一副老神在在、乐在其中的样子,知道所言必有所据。

  “何出此言?”

  韩默神秘一笑,“第一,你记不记得你曾经跟我说过,她妈妈对她考不考得上似乎不太关心。第二,她每天打扮得这么漂亮地出没于男生宿舍,你认为没她老妈允许,那乖丫头她敢么?第三,老杨好歹是读到博士的人了,以那丫头上次来所表现出的智商,你觉得就凭她,有可能这么快把老杨斩于马下,谈婚论嫁?”

  程曦原本反应快得很,这次是关心则乱,才失了方寸。韩默一提点,她恍然大悟:“你是说……”

  韩默点头,“放心吧,她一定很高兴接到你的电话。而且还会在心中旁白‘固吾所愿也’。”

  程曦一恢复镇静就智力惊人,“当然,我还是要装得好像很紧张,很抱歉。不能让她知道我已经明白了:她这次过来,就是想要利用我帮女儿找个读博士的老公。还有,为他们夫妻幸福着想,这个秘密我只怕要瞒老杨一辈子。”

“孺子可教也!乖孩子,奖你一朵小红花。喏,吃橘子吧。”

  果然,那位阿姨含蓄矜持而掩饰不住内心喜悦地表达了同意,并且委婉地建议两人最好尽快领结婚证。

  这件奇事当然成了几天内615的热门话题,有感觉敏锐的女博也隐约猜到里面有内幕。但


对质的时候,程曦、韩默这两个聪明女都装糊涂打太极,所以没有人有办法确认,大家只能毫无目标地讨论一番。讨论到最后,问题竟然演变成:“既然人家都杀到校内来抢资源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发挥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抢先搞定几个男博士?”

  不几天,韩默的生日到了。

  李言抗议未果之后,不得不响应韩默的号召,在必胜客宴请两位女博。必胜客这种东西,向来是女人吃得津津有味,男人吃得莫名其妙。李言这种不知情调为何物的“臭男人”,实在不理解这种昂贵的“外国烧饼”比街边的中国烧饼好在哪里。但既然是寿星女的坚决要求,他也只能举手投降。

  在追求情调这方面,女博实在比一般女性理智不到哪里去。

  临出门前,李言给韩默打了个电话征求意见,能不能让上次陪程曦回家的小钱也一起来,人多可以热闹点。

  出钱的是大爷,加上对小钱上次的仗义相助十分感激,韩默当然欣然同意。

  奇怪的是,到了必胜客,韩默才发现自己的生日宴会居然多了一个陌生的不速之客——一个剑拔弩张的妙龄女子。

  李言介绍说是他们公司的前台,表情无奈。来的都是客,两人也赶紧自我介绍。

  那女孩年轻得很,妆画得很浓,满脸不懂事的稚气。尽管用的粉饼一目了然地劣质,却仗着年轻,仍能紧紧吸在皮肤上。

  韩默、程曦有点感叹,青春果然就是美丽。

  这女生一明白自己面前的是两位女博士,立刻没来由地对两人产生了明显的敌意,居然立刻对程曦说出学历不能代表人的能力这种台词,并且洋洋得意地举出几个最近与博士相关的负面新闻。这种愚蠢的行为当然让众人对她的评分刹那降到零分以下。其实全中国那么多博士,爆出的新闻却也不过几条而已,算算概率比普通人少太多了,只是读书人做点出格事特别打眼罢了。

  此言一出,小钱满脸愧疚,李言遍身郁闷。

  所以毕加索说:“青春那么美好,为什么都浪费在年轻人身上。”

  韩默淡定地喝了一口咖啡,神秘地露出了准备看好戏的微笑。

  鲁迅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韩默的朋友也不少,单单挑中程曦做知心朋友,不是没有道理的。程曦此人除了性格可爱以外,也很会替人着想。

  看人,不要看她怎样对自己,而要看她怎样对别人。这是一条颠扑不灭的真理。

  要是这自不量力的女娃儿碰上的是研究生时代“少年心事当拿云”的程曦,少不得几句话就噎得她当场下不了台。可是她碰上的,是读博士已经读到“从心所欲不逾矩”境界的程曦,已然不在乎这种小面子。一眼便看出她的攻击背后隐藏的自卑。程曦索性给她点信心,捧她几句。

  “你说得对,我也觉得一张文凭不能代表任何事,顶多只是说我在某方面了解得多一点,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专长,所以是不是博士其实真没什么区别的。我觉得你的妆就画的很好啊,希望有机会能跟你学化妆。” 可爱的程曦不知道,她的大度表现让自己在小钱、李言两位男士心中留下了极其美好的印象。

  那女孩得到这种友善的回答,大大出乎意料之外,还接着攻击了几句,但明显气势已经不足,但又有点不甘心。

  自卑和恐惧是世界上最让人有攻击性的两种情绪。自卑的人喜欢借寻找他人的缺点来获得自我心理的平衡。婚姻问题正是当人们面对容貌美丽的女博士的时候,惟一可以寻求到的心理平衡点。

  那女孩试着转换话题,开始谈论女博士婚嫁之难。


小钱忍无可忍,站起身来,推说有事要先走。奇的是,那女孩马上也跟着告辞。

  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视线之后,程曦和韩默把两双亮晶晶的眸子转向李言,看得他打了个寒战。

  “这女孩喜欢小钱,所以今天听说小钱要来见女生,于是过来搅局是不是?”韩默对自


己的生日宴居然能出现这种精彩镜头大感有趣。

  “也不完全是喜欢。毕竟小钱在我们公司干得不错,而且又是硕士,老板很重视他。所以这女孩觉得嫁他是个不错的选择吧。但是小钱一点都不喜欢她。她今天是自己非要跟来的。”李言的最后一句话有点画蛇添足。

  “这么巧,我们最近也碰到一个目的婚姻的案例,并且还执行成功了哦。”程曦很高兴,读到了博士,还为这种不懂事的小女孩生气实在不大可能。

  李言意味深长地看了程曦一眼。

  韩默把老杨的故事告诉了李言,顺便问问从男性的角度会怎么看这件事。

  从世俗的眼光看来,这个女孩子是成功了,因为她本来连硕士研究生也考不上,如今直接跳到“博士后”——成了博士后面的女人。

  理想主义者韩默认为,她实际上是失败了,因为她输了一生中难得的选择人生和爱情的机会。

  理性主义者程曦分析道:“既然长这么大了,但婚姻大事都任母亲摆布,说明她是个不太有自己思想的人。对这种人来说,找一个思想能力强而经济稳定的男博士来依靠,应该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从这点看来,这位妈妈做的并不错,还可以说得上是成功。”

  李言的看法没这么多弯弯绕绕。他觉得这件事的重点应该是两人到底有没有真的产生感情。只要两个人感情好,这件事就不存在对错。就算日后老杨知道内情了,也会原谅她的。

  两位随时充满了奇思妙想的女博问了他另一个怪问题,“为什么同是博士,男博的文凭就能让人赴汤蹈火地追,女博的文凭就会让人赴汤蹈火地逃?”

  李言愣了一下:“不会吧。没有这回事吧。那是报纸宣传的。我觉得一个男人见了一个女人逃不逃,主要还是看她的性格。就我接触下来,你们几个女博,除了老徐稍微强势了一点,其他人都很难把男人吓走吧?”

  “怎么没有?前不久不是还跟你说到有个女博士隐瞒学历去征婚,结果谈了一年之后,把学历告诉对方,对方就跟她分了手。”韩默说,“所以古人只说‘书中自有颜如玉’,可怎么没听说书中自有帅小伙啊。”

  “这还是不同吧,我觉得这个男人更多的是因为这种做法伤了心。如果是另一个女人,瞒的是以前结过婚,估计男人还是会生气的。而且隐瞒学历似乎对对方有一定的侮辱性。” 李言从男性心理的角度理性地分析,“在还没接触之前,听说对方是个女博士,可能还是有一点在乎的;但是如果见面后,女方表现得还不错,应该还是不会介意的吧。”

  “可是还是有那种不喜欢老婆收入或者学历比自己高的男性啊,尤其中国男尊女卑思想这么浓厚,很多人一辈子连一个女博士都没见过,就跟着别人说女博士怎么怎么。所以婚介的时候,很多人听说是女博士,根本见都不肯见。不见面,他怎么知道女博士的可爱呢?”韩默为女博士冤得很。

  这半年相处下来,韩默觉得中国的未婚女博士实在是最不应该为婚姻困扰的一群:她们理性、幽默、可爱,能接受批评,但又比一般社会上的同龄女性单纯。

  程曦接过话来:“听说是博士,就连见一面的胆都没有,这种男人就是自卑,所以心理承受能力不够。他不能承受的恐怕还包括邻居家电视换背投了,自己家电视还二十一寸呢。这种人就算嫁给他也不会幸福,管他们干嘛?”

  她一声冷笑,“要是我就敞开了拿博士文凭去征婚就用我的文凭当筛选工具剩下来的肯定是金子要是没剩的我也不愿意为了结婚和一个孬男人凑合一辈子谁说女人非要结婚的嫁不出去就算失败吗那嫁出去但是婚姻不幸福的算不算失败两者相比较我宁可选嫁不出去至少不用每天在家里忍耐一个不爱的人走来走去还要帮他生孩子。”

程曦一口气说完,累得很,端起杯子喝下一大口饮料,得意地看着一双被自己不加标点的雄辩吓到的人。

  “但是,我觉得女方也要考虑到男性的自尊,比如不管两边地位有没有差距,都一定要在他的朋友面前给足他面子。如果女方地位比较高,就更要注意这方面。”李言叹一口气,耐心地解释男性心理给这个大女人,“男人是惟一肯为了自尊心上断头台的动物,如果伤到


他的面子,恐怕就算再爱一个女人,也受不了的。”

  “嗯,”韩默反应很快,“上次‘崩溃’说的那两个博士离婚的新闻里,不是说那个女方老是在男方的朋友面前嘲笑他的学术观点?恐怕这才是他们离婚的致命伤吧?”

  “致命伤应该还是感情不够深。但是听老李这么说,恐怕那也是问题之一。看来做女人真是一门艺术,需要好好学习。”程曦沉思。

  李言回敬了两人一个问题:“那么,如果有人像小月一样,为了你的文凭追求你,你能接受吗?”

  “不能!”两人异口同声。

  韩默接着说:“把我简单地物化成一张文凭的目的婚姻,是我绝对不能忍受的。”

  “为什么男博士可以接受,而女博士不行?”李言多年和韩默相处下来,还是受了不少熏陶的,问得正在点上。

  “因为对女人来说,爱情是第一位的。我们又有这个能力追求没有那么多附加条件的爱情。还有,只有够聪明的女人才知道,所谓爱情是不能掺太多杂质的。”

  程曦狡诈地把两人偷偷归在聪明女一类。

  韩默会心一笑。

  “所以,我觉得女博士比一般人更懂得爱情。”李言笑,“还记得一个女硕士以家财为标准征婚的新闻吗?我相信她比小月幸福的几率要低得多。因为她毕竟读过那么多书,有一天会醒悟的可能性太大。”

  李言付了账,临走时他对程曦再次道歉:“今天那个女生太不懂事,你别介意。”

  程曦笑:“我发现李言你有时候还挺事儿妈的。”

  韩默捧哏:“他是男的,怎么他也只能算事儿爸呀。”

  程曦异想天开:“干脆以后李言你生个孩子就叫‘事儿’,你就是名正言顺的事儿爸了。”

  李言被这两个妖女弄得哭笑不得。从此,他就多了一个“事儿爸”的外号。

  在李言走后,程曦对韩默说,“我实在是很意外,像老李这种在外工作多年,红尘中打滚的人,对于人生和爱情还能抱有这么纯粹的坚持。这实在是一件让人羡慕的事情。”

  “也许很多时候头脑简单就自然具有一种力量吧!”韩默感慨。

  程曦不出声,笑嘻嘻地看着韩默。

  韩默将这件事告诉妈妈,正为韩默的婚姻状况担心的妈妈有点郁闷。“唉,妈妈真是太笨了,怎么就没想到过用这种办法?”

  韩默哈哈大笑:“我拒绝过一个海归的男博士,不是更笨?”

  妈妈做五雷轰顶状:“你怎么都没说过?”

  “因为不值一提啊。”

  韩默的那位同学没有考上硕士,对晴川书院不合理的考研题型深恶痛绝地鞭挞了一番。程曦则接到了一个很让她高兴的电话,那天来借资料的那个勤奋女人考上了,特地打电话来谢谢她。

  只可惜那位机关算尽太聪明的小月妈妈因为对博士界不够了解,还是漏算了一件事——不是所有的博士都能钞票大把的。像老杨这种立下大愿为哲学事业而奋斗终身的书呆子,恐怕只会当一个清贫的大学老师,不食人间烟火地钻研一生吧。


不知为什么,程曦这段时间买衣服买得勤得很,所以频繁来韩默寝室蹭“美人镜”照。

  今日她一进604,便闻得一室清香。

  她抽抽鼻子:“江荔不在?”




  “去杭州开会了。”

  受小时候看的古书影响,韩默一向认为檀香是一件非常风雅而且让人静心的事情。

  学校里面的宿舍楼往往以“尽一切可能给住户造成不方便”为设计宗旨,而以能让住户在住进去的头三个月骂设计者“猪头”超过一百次为合格标准。由于隔音效果太差,不在晚上十一点以后洗衣服已经变成这栋楼的潜规则,因为一家洗衣,万家水声,如同开了环绕立体声一样,效果惊人。

  这栋楼的最大败笔正是每户均有的厕所:它不仅按照风水学的大忌修在西南方向;而且,因为设计者幻想可以通过一个从楼顶直通一楼的通风管道去除所有楼层厕所的异味。但是,因为这个管道神奇地没有任何能与外界沟通的窗口——造成的直接结果,是无论哪层的任何味道,都能“上穷碧落下黄泉”地通过通风口自由流窜。

  所以刚住进来的时候,韩默和江荔常常在一阵阵异味的悄然来袭中狐疑地互看(当然也没人敢质问是不是对方在污染空气)。直到某天,不知来自几楼的糖醋鱼香气蔓延整个楼的X04,两人才明白错怪了对方,相对大笑。

  韩默这人有点轻微洁癖,而且时常爱弄一点常被程曦嘲笑的布尔乔亚小情调,故此喜欢在寝室点香。但甲之熊掌,往往为乙之砒霜——有一天,江荔郑重其事地对韩默说,檀香让她想起公共厕所。

  韩默吓了一跳,愧疚得很,也不敢辩解说她点的乃是昂贵的檀香,与公共厕所那种劣质的香味有所不同。从此只有在江荔不在的时候,她才敢悄悄点一支。

  “老了!”程曦“花容惨淡”地对着镜子惊呼,“从前本科青春还在的时候,熬个整夜,第二天还有精神去逛街,到了晚上还能去唱歌,黑眼圈痘痘统统都没有。现在为写论文熬个小夜,怎么就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哪里,”韩默优雅而冷酷地雪上加霜,“像鬼呀!”

  程曦咬牙切齿地扑过来掐她的脖子,“你这个恶毒的女巫。”

  韩默看也不看,随手举起一张碟,挡住程曦的禄山之爪。

  程曦定睛一看,乃是赫赫有名的名片《洛丽塔》,该片改编自近代美国著名作家纳波科夫的同名作品,讲述的是一个惊世骇俗的爱情故事,一个老男人爱上了一个未成年的小女孩。这本小说被改编成电影多次,其中的1962年版更是以独特的黑色幽默成为毋庸置疑的人性探讨之经典——韩默手中的正是这部电影大师斯坦利·库布里克所拍,最经典也最难找的版本。

  富有人文素养的博士生程曦自然下不去手。“对了,我一直很奇怪,为什么这个片子的中文译名叫《一树梨花压海棠》?真不明白。” 韩默放下碟,曼声吟道:“十八新娘八十郎,苍苍白发对红妆。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

  “这个翻译是很有点古文功底的。”看看程曦一脸纯真的问号,她继续解释:“ ‘一树梨花压海棠’典自苏东坡嘲笑他好友的调侃之作。喏,就是那个写‘云破月来花弄影’的张先。据说张先在八十岁时还娶了一个十八岁的小妾。东坡就写了上面这首诗开他“老夫少妻”的玩笑。从此之后,‘一树梨花压海棠’就成了‘老牛吃嫩草’的委婉说法。”

  “哦。”程曦恍然大悟,沉思片刻,突然大乐,“苏东坡这老小子还挺色的嘛!

  以前看他的词,总觉得要么是个一天到晚板着脸,忧国忧民的白胡子糟老头儿;要么是不食人间烟火上天揽月的大才子。这一下,突然觉得他可爱可亲了不少。”

  “是啊,我觉得老李比杜甫可爱也是因为他会拿杨贵妃、李林甫来恶作剧,不像杜甫一天到晚装样,其实气量小的很。”韩默向来喜欢扬李白而贬杜甫。


 “就是。”程曦惟恐天下不乱,“自己家的屋顶没有搭好,被吹坏了,小孩子不懂事拿来玩,居然没有气量到要写首诗来诅咒小孩。最后自己不好意思了,还要往上拉到‘忧天下’的高度。”

  “而且,他可算是中国历史上死的最不优雅最丢份的诗人了。”




  “什么?什么?”程曦还不知道,“我只知道传说李白是喝醉了,想揽水中的月亮,蹈水而死。到底是诗仙,死得也这么唯美,这么传奇。”她一脸心向往之的神情。

  “唉,传说老杜他是碰到了天灾,全家人一起饿了很多天。结果碰到一个县的县令,是他的崇拜者,就请他吃了卤牛肉和酒什么的。他没留给家人,一个人吃独食,结果因为饿得太久,清淡惯了的肠胃突然碰到大油受不了,连拉几天肚子,就这么死了。”韩默反正不是学历史的,对传说的真实性不用考究。

  程曦听得啧啧称奇,对着遥远的历史长河比了个《河东狮吼》中“我鄙视你”的手势。

  老杜黄泉有知,必然被这两个小妖女气活过来。

  “哦,”程曦突然想起来了,“82岁的杨振宁娶28岁的硕士不就正是‘一树梨花压海棠’?”

  “什么?”韩默还对这个消息茫然不知。

  程曦拨开韩默,到电脑上打了几个字,搜索一下,居然搜索出10,500条信息,“喏,看吧。” 韩默念道:“82岁的世界著名物理学家、首获诺贝尔奖的华人杨振宁教授与28岁的潮汕女子翁帆硕士订婚。”

  网页上的评论铺天盖地,负面的评论是有的,但祝福的还是占了大多数。有一句评论是这样说的:“爱可以超越年龄,科学的理性与科学家的感性是并行不悖的,科学家也有常人的爱——从这个角度看,一个充满感性的杨振宁比纯粹学术意义的杨振宁更让人尊敬,因为我们从感性的他身上触摸到了人性的温度。”两人都觉得这条写得不错,大加表扬。

  “你还没听到‘崩溃’的论证呢:‘因为硕士都只能和80岁的结婚了,所以我们博士只得嫁百岁人瑞。又因为,全世界平均寿命最长的城市是日本的冲绳。所以,博士们都应该嫁到日本冲绳。因为我不愿嫁日本人,所以我嫁不出去。证毕。’我猜她老板听了这种浑蛋逻辑非给气昏过去。”

  韩默听得一边笑,一边摇头。

  “但是我当场就斥责她犯了严重的男尊女卑的观念性错误,杨振宁是老牛,难道我们就不能算吗?我们这些有思想有学历的新女性,为什么一定要在食物链的底端冒充嫩草?我们应该当牛,玩姐弟恋吃嫩草!对我们这些将来一定会有经济实力,不用为饭票嫁人的女博士来说,我们完全有能力和权力把爱情当作恋爱的惟一而且必要条件,所以年龄不是问题,身高没有距离,地位不用考虑。听得‘崩溃’对我直说敬佩。”程曦好不容易让爱好辩论而且长于辩论的“崩溃”心悦诚服一次,得意得很,嘿嘿直乐。

  “其实你说的有道理。我看过美国一个医学组织的研究报告,很有意思。它认为从生理上说,最好的男女搭配方式就是老牛吃嫩草型,因为当女方年龄小的时候,心理和生理都需要比较温柔的呵护,成熟的男人当然在这方面要好些。但是当女人年龄到一定程度,心理上解放了,生理上的需求也增加了,年纪小的男生就比较适合。”韩默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按这个报告的说法,女人年轻的时候嫁一个中老年男士,等到丈夫去世,自己正好中年,再去嫁小男生。嫩草长成老牛,老牛再吃嫩草,嫩草再变老牛,如此生生不息,循环不已……”程曦不愧是学哲学的,立刻得出了一个充满幽默的推论。

  说到“姐弟恋”,韩默突然想起来一件大事。

  “小季师姐要结婚了。刚打了电话,找我做伴娘。”

  程曦一边眉毛戏剧性地高高扬起,“我们的小季师姐?”

  小季比她们高两届,是读中文的,所以严格说来只能算是韩默的师姐。但因为在04级女博士生里面人缘奇好,大家提到她时,往往会在前面加上“我们的”以示尊敬和亲密。

“除了她还会有谁?”

  “她家里人终于不反对了?”

  小季师姐读硕士的时候,爱上了一个读大专的男生,一直坚持到博士。但她家里因为两人学历相差太大,而且男方年龄又比女方小,坚决反对。这几年,两个人爱得很苦,算是现


代版的罗密欧与朱丽叶。

  “反对啊,怎么不反对。听说她家人都不打算出席婚礼。”

  “不至于吧,总是自己的女儿啊。”

  “怎么不至于,他们去年甚至一度断了小季师姐的经济来源。你没见小季师姐那段时间代多少课?”

  “那个男生呢?”

  “他也舍不得小季师姐辛苦。他虽然比小季师姐小,但思想还蛮成熟的,比一般年纪大的男人还顾家。我看他那么拼命工作都觉得师姐跟他不冤。”

  保持“姐弟恋”和谐的条件之一,就是两人的思想水平要匹配。

  “可是他家经济条件不好,所以他一个人赚的钱不够两个人花。”

  “我倒挺佩服小季师姐的,一个人能为爱情坚持成这样,真不容易。”程曦对于浪漫的爱情故事都是很向往的。

  “你也要为她家人想想,好不容易供女儿读到了博士,而且相貌人品都不差,当然满心希望能找到个好人家,结果莫名其妙落到一个连本科都没上的穷小子手里,谁心理会平衡?”刚刚进来找程曦的“崩溃”插了一句,“说真的,我觉得我就做不到接受那个穷小子。”

  一时,三个女博默默想像如果小季师姐是自己的女儿,只觉得家长们的心酸不是没有道理的。

  “对了,是哪天?我也想去看师姐出嫁。”程曦是最先恢复过来的。

  “下周五下午。”

  “天啊,我周五那天全天有课,而且是老板的,还正好轮到我发言,逃不了啊。”程曦郁闷,“‘崩溃’,我们凑钱,明天给小季师姐挑个好礼物,那天你代表我出席吧。”

  “行。”

  “崩溃”知道,不是真的迫不得已,程曦绝不会放过这个看美丽的小季师姐当新娘子的机会。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记得那个到我寝室问老徐考博事项的女人吗?她前不久给我打了电话,说她考上了博士以后,周围议论纷纷。她丈夫说跟她在一起压力太大,要跟她离婚。”

  这种怪事情只有在女博士里面才可能发生,女博士们都有点震撼。

  正在此时,突然听到一个浑厚的男声在门口响起,“师姐,赵师姐。”

  韩默跟着程曦喊老赵“崩溃”喊惯了,一时反应不过来这个尊称是叫谁。

  “哎!”

  “崩溃”忙答应一声,一脸苦相地说,“是我那个师弟,我约了他今天过来,再给他看看论文。我先过去了,程曦你明早把钱给我。”拔腿走了。

  程曦没空答应她,她正看着窗外的什么看得来劲,“嘿,韩默。我刚从你们窗口看见那个‘聪明绝顶’的家伙又来了。”

  韩默倒抽一口冷气,“我的妈啊,江荔现在不在啊!”一会儿,一个看来年龄已然“奔4”的半秃男人拎着一大兜水果进了门。

  韩默礼貌地对他笑笑:“你来了?江荔不在,她到外地开会去了。”

  “哦,谢谢!”那个男人明显失望得很,想了想,把水果递过来,“对了,这个就请你们吃吧。”

  人情应酬中的推来挡去向来不是韩默的强项,她就接下来了。

  “再见。”男人走了,临走还回头笑了笑,“水果我都已经认真洗过几遍了,可以直接吃。”

  程曦目送他远去,突然说:“我现在还真有点被他感动呢。”

  “不可能,他离江荔的理想实在太远了。虽然年纪不算太大,可是长得太老也太丑了。江荔这么个大美女跟他一起出去的话,形象差距那么大,旁边人肯定都以为是他的二奶。江荔这种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人,怎么可能接受得了他。”

  很多女人都把自信建立在所能征服的男人的数量上面,聪明一点的可能还会包括所征服男人的质量。就算不恋爱,手里有那么两三个“风筝”,收收放放之间也能获得不少心理平衡。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江荔经常对陌生的男人表现出一些若有若无的好感。

  男人会不会追一个女人,很多时候不仅仅是看这个女人够不够好,还要看这个女人好不好追。所以她隔一段时间就有人一阵追求,收到一堆礼物。而她的聪明在于不会真昏了头,分寸把握得刚刚好:鱼饵是吃的,鱼钩是肯定不吞的。行情之好,让身边大批愁嫁的女博羡慕得很:若能跟她偷学一两招散手,必然受益无穷。可惜韩默这家伙聪明面孔笨肚肠,学而


不会,挨了不少想从她那儿盗版偷学的人士的痛骂。

  前不久,江荔出外开会的时候认识了这位同一专业的在职博士,不知怎么两人就成了朋友。回来后,男士打电话问安。可能是江荔热情的回应给了他信心,不久男士本尊就亲征A市探望。这种事对女人可真是够有面子的,江荔起初自然对他态度极好。但几次之后,多少有点不耐烦,于是有意拉远距离,态度也日渐疏离。

  不料这一回她踢到了铁板,从前的招数都不管用。这头“老牛”下定决心吃定了江荔这棵“嫩草”。他继续不依不饶地每周来访,别人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他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直到如今。

  后来,女博们才知道:他是个白手起家的农民企业家,成功靠的就是一股子韧劲。他一直想读书却没有机会上大学,有了点资产,就用赞助或者别的什么方式找了个小大学弄了个硕士文凭,还嫌不够,想接着弄个博士,但毕竟不是靠自己读上来的,到底心虚,底气不足。江荔这个漂亮的名牌大学正牌女博士,对他而言正是自己所有梦想的集合,居然还对自己垂青,那还不发扬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的精神奋勇拼搏?

  “可是,如果有人能坚持这样几个月,每周从广州那么远的地方来看我,不管我怎么唾弃他,都对我这么好,说不定我真会感动的。”程曦似有所感。

  “幸好他追的不是你。”韩默对程曦这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气愤得很,“别说江荔,我都快被他逼疯了。每周一次,每次一整天,从不缺席。不管江荔怎么软硬兼施、冷嘲热讽、威逼利诱,他都满脸笑容、坚持不懈地坐在边上傻傻地看着江荔。知不知道江荔为什么去开这个会?有一半就是被他逼的。”

  “另一半呢?”

  “被老板逼的啊,笨!”韩默给了程曦脑门一个栗暴。

  “嘿嘿,有我爱吃的苹果。”程曦一只手揉着脑门,一只手抓起一个红通通的大苹果。

  “你这个人知不知道气节两个字怎么写啊。”韩默汗~“不知道啊,只会用电脑键盘打。俺早就无纸化办公了。”跟哲学系的人吵架最大的痛苦,是她的思维方式永远有办法比你棋高一着。

  听说,小季师姐结婚的那天,她的父母亲还是去了,只是一直沉着脸。等到小季师姐敬酒的时候,二老突然抱住师姐痛哭了起来。最后,师姐的老父用颤抖的手把师姐的手放在了那个小男生的掌心。

  没有去成的程曦,听得心驰神往。

  韩默却很郁闷,在婚礼上,有人告诉她一个女生如果当过三次伴娘就嫁不出去了。而她这次正好是第三次当伴娘。

  接下来的一周,这层楼所经历之风云变幻可谓是超出想像。因为,最稳重最成熟的“崩溃”爆出了迄今为止,本楼本届女博最具娱乐性和轰动性的绯闻。

  “你再想想,这里是不是前后没有必然的逻辑联系,还要再加几句?”“崩溃”谆谆善诱……

  “崩溃”这几周来都被这个宝贝师弟的论文烦得要死。

  这男孩个子高,长得也不赖,可就是不知怎么反应有点慢。

  她甚至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动过开颅手术,把大脑拿出来换了块花岗岩进去。他的学习态度倒是显得端正得很,一边听师姐的教诲一边频频点头。可是过几天论文再拿来一看,说过要改的地方要不还是原封不动,要不就是改得离题万里。

  估计她导师也是绝望了,才把他转丢到“崩溃”的手里。但老板交代的任务,“崩溃”自然不敢怠慢,结果只好隔两天就把他叫过来,一点点地帮他改,这一个月的大部分时间都葬送在这个大男孩的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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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9-10 11:34 | 显示全部楼层
李言:我的老婆是博士

 爱上老婆的时候,我是个才高一的傻小子,刚刚从另一个学校转学过来。才过了几天舒心日子,就一不小心看见了她,从此万劫不复……

  堕落的过程是这样的:我和一帮新认识的哥们儿就像往常一样站在教学楼的楼道里,干着一些那个年龄的男孩子们都会干的各种自以为是耍酷其实蠢得不能再蠢的事儿。就在这时,正巧有一个眼睛长在脑门顶上的小黄毛丫头走了过去,正巧往我这么看了一眼,于是我就


这么完了。

  我就不明白了,理论上讲,所谓一见钟情这种事的对象都应该是大美女,可是我喜欢的这个丫头片子实在不能算大美女。虽然她的小圆脸看起来有点傲,有点痞,有点不爱搭理人,更要命的是还有点太过聪明,但我怎么就觉着怎么看怎么顺眼?

  等她蹦蹦跳跳地走过去之后,我一方面为了掩饰自己的心情,另一方面也是想打探军情,于是装出很不经意的表情问身边的哥们儿:“那小丫头是谁啊?”

  那个时候的男生正是一脚还在懵懂的童年,一脚却跨入了青春期的时候,对男女问题敏感得不得了。那哥们儿立刻一脸贼笑地回答:“她就是我们这个年级的,二班的。语文特别好,老拿奖。但是不太爱说话。怎么,有兴趣?”

  我怎么可能承认,“哪儿啊,我是觉得这丫头怎么这么?真想找机会打她一顿。

  ”

  那家伙被我吓了一跳,“不是吧,我们学校可不兴打女孩。再说她可没招你。”

  “哦。”我露出了一脸没能打上人的惆怅,成功地把兄弟骗了过去。

  坦白说,那个年龄的男孩根本不懂什么是爱情,我那会儿只是觉得一天多看她几眼,就心情舒畅,一天没看着,就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所以,不久我就把这只小土拨鼠简单的出没规律摸熟了,并且适当地调整了我自己的生活规律。多年之后,我回首往事,才发现因为她,我不自觉地修炼了很多本领:也不知道她怎么能把时间掐那么准,总能踩着早自习的铃声进教室,可为了多看她一眼我就不得不老是迟到那么刚好一秒,天天被老师骂得狗血淋头,于是成就了我的“厚脸皮”神功,到现在还因为挨骂态度端正,被老板当成好同志加以善待。

  她坐在教室第一排,所以一下课溜得奇快。坐在后排的我也练就了一身从人群中杀出重围的好本领,至今还能在A市那极度拥挤的公交车上进出自如,收获无数钦佩的目光。

  我那古板的老爸从来只让我学习,严令我不准看任何课外书。但自打我发现她喜欢看书之后,从此也跟着她经常出没于学校的图书馆,慢慢就爱上了看小说。可怜的是我却只能躲在被窝打着手电筒看那些借来的书,所以我现在这双“炯炯有神”的六百度大近视眼也是拜她所赐。

  可是我们那时候民风实在太过古朴。我就这么偷偷地看了她几年,都没敢跟她打过一声招呼。她继续在每次贴出的成绩榜里高高地占据着她的霸主地位,我仍然过着成绩普通的小平民的幸福生活。

  幸好天可怜见,我终于在高中毕业前找到了一个机会跟她说上了话。更重要的是,我们读的大学在同一个城市。尽管她读的和我读的两个学校,一个是一类一个是二类,尽管这个城市有好几十所大大小小的大学,我还是固执地相信这是老天暗暗昭示的一种缘分。

  在大学时代,来自同一个高中的我们自然而然地成了朋友。她问了我许多很奇怪的问题。我这才发现,原来她并不如我想像的那样高高在上。她问过我的问题中有一个让我印象特别深刻,到现在还清楚记得:“到底你在路上是怎么跟人打招呼的?如果是从远处看着对方一直笑着走过去,挺傻的;可是如果先假装没看见,到了近处才突然一抬头笑一笑,不是更傻么?”

  我当时愣了半天,想了又想,就是没答出来。这个问题还把我也绕进去了。我原本在路上见了人都是自自然然地打个招呼就过了,可是让她问过以后,每当遇见熟人,我就想,“我到底是怎么跟人打招呼的?”结果越想越不自然,害得我快有一个礼拜都没法正常跟人交际。

不过这个问题也告诉我,原来她的难以接近不是因为高傲,而是因为害羞和不善交际。

  大一,她恋爱了。我看着那小子恨得牙痒痒。不久,她又失恋了,在我的陪伴下喝了半斤红星二锅头,醉得一塌糊涂却没说那小子半句坏话,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分的手。这事一直让我很佩服——很多女人失恋的时候都是到处开控诉大会,把自己说成全世界最可怜的人,结果苦了一大群身边的朋友。




  她说,大学四年可以用鲁迅的作品来形容,大一呐喊,大二彷徨,大三伤逝,大四朝花夕拾。那么也可以说,我伴随着她度过了这所有的四个阶段。可是,因为害怕连这一份温暖的友谊也失去,我一直没有跟她说过我对她的感情。

  大四不知不觉就来了,我相信,我们再也不可能有机会了。毕业前夕,我请她去学校舞厅跳了一次舞。她照例玩得很高兴。

  看着这傻呵呵的丫头,我在心里默默地向她道别。

  按照着各自的人生轨迹,我毕业,工作,恋爱,失恋,始终把她放在心里。她则一路绿灯地从研究生读到了博士,感情生活却始终空白一片。

  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我们俩居然走到了一起。

我这人文学水平不高,但我记得她跟我说过,有个叫什么海什么德的人写了本《编剧学入门》,在书里提出了一条“金规则”:人们爱看的就是别人倒霉。所以我想,她的体贴懂事这些都没什么说头,只有把我从这个女博老婆那儿受到的各种“虐待”说说,估计能让大伙好好乐一阵子。

  我怀疑能量守恒定律的适用范围比我中学时候学的还要大。所以我相信一个人能运用的


脑力是一个固定量,这边憋住了,也必然要找个其他地方发泄。

  这丫头一个人就占了两人份的聪明。以前还能通过些小说散文发泄发泄,可读了博士之后,被逼得天天写一是一、二是二的学术论文,她那一肚子的古灵精怪没地儿去,自然就冲着好脾气的我来了。

  幸好我和她是多年的朋友,彼此了解得很,所以深知她没有一点恶意,纯粹就是让“万恶的博士生涯”憋出来的。理解万岁,不会生气。

  再说,某虽不才,也知道大禹治水宜疏不宜堵的道理,与其把她逼成个“傻博士”,还不如让她有机会发泄发泄。

  和她在一起之后,随着工作性质的变化,我不像以前有那么多运动时间,吃的倒比以前好,慢慢就胖了。我的胖就成了她攻击的重点之一。

  比如她有时会自问自答:“李言有腹肌吗?”

  “有。但是,是一整块的。”

  “李言的腹肌是什么牌的?”

  “雷锋牌。”

  “为什么?”

  “因为它们特别团结。”

  想明白了没?够气人的吧?

  还有一天,她突然说:“中国古代的文化人都有别号。我觉得你也该起个别号,我都替你想好了。”

  可怜我还天真地看着她:“叫什么?”

  她伸出手在空中画着:“郭槐,郭是郭子仪的郭,槐是槐树的槐。”

  听起来很雅致,我很高兴地点头。

  她接着说:“郭和饭锅的‘锅’谐音,槐和胸怀的‘怀’谐音。总的说起来就是一个怀里抱着锅的人,也就是说一个小肚溜圆,就像怀里抱了口锅的人。”

  我差点没气晕过去。(后来,我觉得她的奸笑里还有东西,于是上网查了查,历史上叫这个名字的倒是有几个,但根据我对她的了解,我确信她想到的一定是那个宋朝的大奸臣,“狸猫换太子”里面的奸角。看着Google的检索结果,我哑口无言,“这丫也太坏了。”)有一次,我和她正逛家电市场,她突然看看我,“嘿,哥们儿。我终于发现你长得像什么了?像冰箱走路。”

  这也太伤害我的自尊了,我作势要打。

  她赶紧道歉:“我错了,你不像冰箱。”

  这还像点话,我把手放下了。

  她接着说:“像冰柜。”

  说完,一阵狂奔,一溜烟跑没影了,只留下又好笑又好气的我呆在原地。

  不久之后,有一次她突然灵感来了,让我帮忙找个笔。我动作慢了,她就急了。

  过后,她特别诚挚地向我道歉:“我错了,不该因为你走得慢就发脾气。”

  我心里那个感动啊,“老天啊,我们家老婆终于懂事了。”

  可她接着说,“谁能指望一个冰箱走多快呢?那也太不符合运动定律了。”

  大伙儿说,这人是不是“坏”到家了?

  因为找了个女博士,我这个普普通通的胖子还为中国传统文化作了点贡献。

  为了我,她整理和挽救了一批很可能快要失传的极有价值的民歌。比如“小胖子,坐门墩,流鼻涕,想媳妇”,“胖子胖,打麻将,赢了钱,坐班房,输了钱,脱衣裳”,等等。我本来是要生气的。但想起她以前告诉过我,整理民俗文化是一件对传承和保存中国传统文化非常有意义的事情。我就决定本着“牺牲我一个,幸福千万人”的博大胸怀,饶了她这回。

  看官,您明白了吧,不是我有受虐倾向,实在是她骂人骂得实在太好玩儿、太有水平。等您左弯右拐、千辛万苦地想明白了她怎么骂你的,也就像弄明白了一个脑筋急转弯,没法不痛快地大乐一阵,等乐完,已经泄了气,要再气也就难了。

 有句话说:“穷得像教授,傻得像博士。”教授穷不穷,我不知道。但是我的博士老婆倒是经常冒些傻气。但因为头上顶着一个博士的光环,她犯起傻来,就显得反差特别大,所以特别好笑。

  找个女博士最大的好处就是资讯方便。老婆学富五车,只要我问个把跟人文相关的问题都答得飞快,基本等于一本便携式“百科全书”。




  我看电视的时候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只要问问身边的老婆多半就疑惑顿消。生活中也是如此。有一次,我碰到一个比较小资的麻烦客户,惟一的弱点就是特别喜欢香水。可是我这个大老爷们一是对这个不懂,二是担心一个男人和女人聊香水恐怕会有反效果,只得咨询老婆。老婆想了想,“那就聊传统文化,震震她。”随手就拿了张纸,把中国古代的香水——花露——的演变简史写了出来,给我讲解了一番。第二天我去“攻关”,果然效果奇佳。

  我也发现跟老婆去逛碟店实在是件特别爽的事儿。在对我肤浅得可怜的品味有了足够了解之后,她对我推荐的每一张碟都特别对我的胃口。而且,不管什么老碟怪碟,她都能干脆利落地报出大量的详细资料,演员拿过什么奖,这部片子得到过什么评价等等,把旁边的售货员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渊博的知识由于为我的生活和工作带来了极大的方便而让我每每为找对了老婆而极为得意。

  所以大家可以想像,当我发现这本英明神武的“百科全书”居然是个路痴时,这强大的反差就让我觉得多么可乐了。

  老婆迷路的本领天下无双,只有我从前看的漫画《乱马1/2》中那个超级大路痴响良牙可以媲美。刚到任何新地方,几个月之内,只要到的地方超出自己日常行程之外,她必然会沦落成一只满脸无辜的可怜的流浪狗,让人满心想把她拣回家去。激起许多男士的贼心,搭讪率奇高。

  连家乐福这种四平八稳的超市,她都能迷路。更可笑的是,她居然还很爱在超市里跟我玩“捉迷藏”,常常趁我不注意偷偷找个货架躲起来。发现她不见了,我只能找遍整个超市,因为她躲着躲着就迷路了。所以每次找到她的时候,她都是一脸可怜巴巴的神情等着我拯救。只要是个男人,能充当一回自己爱的女人的救世主,多半是感觉很好的。我也就在得意中忘了找她时候的着急和气愤。

  所以,只要我带她出门逛个街,她一定是时刻紧紧抓着我的手,让我很有男子汉大丈夫的感觉,保护妇孺之情油然而生。这副画面可能多少还是有点温馨的,所以连邻居也经常对着我俩感叹:“这对小夫妻感情硬是好。”

  有时候看着她我就担心:“你说我们要是买了房,从厨房到厕所这么远的距离,你还不得一天迷几趟路?”

  她像个气鼓鼓的小包子,“你就不会买小点的?”

  我大乐:“这可是你说的,我本来就买不起大的。”

  她笑眯眯地点头。

  此外,从老婆偶尔“祸害”厨房的表现看来,这本“百科全书”显然没有把食谱包括在内。老婆每次下厨都是一场大灾难,让人的心揪得紧紧的。我常常为我们的厨房居然幸存到了今天,感到万分庆幸。 老婆的笨手笨脚倒不能全怪她——主要是因为她在学校里待的时间太长。学校里除了电饭锅(就这还是违禁品),什么也用不了,能做什么菜啊?时势造英雄,老婆煲汤倒是一把好手,可是别的你就别琢磨她了。可惜她从来不肯放弃做个贤妻良母的梦想,我也只能“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常备胃药罢了。

  记得刚恋爱不久,她来看我。

  我下班刚回到屋里,就看见老婆兴高采烈地举起一袋她买的鸡翅,“我给你做你爱吃的咖喱鸡翅吧。”

  我连忙大点其头,“我来煮饭。”可过了好半天,老婆还在电脑前面磨蹭。

  “好了,别上网了,你不是说要做鸡翅给我吃吗?”

  老婆不耐烦地挥挥手,“别吵,别吵。我正在网上找食谱呢。怎么就没一个说是先放油还是先开火的呀?”

 我……

  我还敢断定她这本“百科全书”一定不慎遗失了经济学的部分,因为老婆是个完全没有金钱概念的人。在她决定跟我的时候,我很郑重地对她说:“你要想清楚,我可是个穷人。”老婆一脸傻气,很爽快地点了点头。我才放了心。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因为不在乎钱,老婆反而喜欢拿钱开玩笑,经常念叨些“我的是我的,你的还是我的”这种调调。

  可是有一次,她经济紧张,我塞给了她两百块,她接过来顺手就放在抽屉里。过了几个星期,我发现那两张红纸头还在原地不动。“你怎么不花啊?”

  她从电脑屏幕前面茫然地把眼睛转过来:“我忘了。”

  我气急,“你这几个星期是怎么过的啊?”

  “吃食堂啊,我饭卡里还有几十块。”

  “那其他的花费呢?”

  “没有啊。”

  “你成了仙啊?”

  我倒,我再倒。

找个读书人做老婆的最大特点或者说优点,就是她们学习能力极强。不管跟她说了些什么,她都能像海绵见了水一样迅速地吸收并且转化为自己的知识。

  刚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们也像一般的情侣,磨合了好一阵子。每次吵架和好,我们就会在一起聊聊各自的感受。




  结果是我发现老婆从一个男性心理白痴迅速地成长为了两性心理专家。

  老婆读书读多了,做事情总喜欢“没有规矩不成方圆”,逐渐和我签订了一些古怪的、据说还与心理学相关的“爱妻守则”。我的经验证明只要能坚决地贯彻执行之,家庭幸福指日可待。故此写在下面,以供众多朋友参考。

  规则一,老婆永远是对的。

  规则二,当老婆不对的时候,请参考第一条。

  签订以上两条估计大多数男同志们都深受其害的条约时,我的感觉居然还不错。

  因为聪明的老婆很诚恳地对我说:“我知道很多时候你吵架是认为你是正确的。

  可是女人和男人吵架,从来不是为了争论事情的对错,而是要知道你爱不爱我。

  我们的逻辑就是‘让我就证明你爱我’,所以当你不让我的时候,我会充满了心理恐惧。我知道我有点‘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但是女人对于爱情的执著和不安全感是我们大脑皮层里天生就刻下来了的,请你体谅。而且你可以在事后对我讲道理,我保证好好听完你的道理。”

  其实那时候,我已经知道身边的男士们其实很多都被强迫签下过类似条约,也早就有了觉悟。老婆既然把姿态做得这么低,面子给得这么足,我当然欣然同意。

  好在老婆读了不少书,深知男人是一种怕束缚的动物,而且相信两人相处就和跳交谊舞一样,乃是前进一步就该退后一步的,接下来给出了一系列的福利措施:规则三,无论如何,在对方的朋友面前,一定要给足对方面子。

  自从我把“男人是面子的动物”这个观念灌输给了老婆之后。只要我带老婆和朋友吃饭,老婆总是乖乖地给大家倒酒添汤,让我在大家羡慕的眼神里过足瘾。这年头,能找个肯给老公面子的普通女人都不容易,何况还是一个女博士,面子就更足了。所以尽管一回家,我就是那免费的家政机器人。但是想想老婆的懂事,我还是挺开心的。对男人来说,也许只要大面上有Face,都不太会计较别的吧。

  规则四,可以看路上的漂亮女生,但是看完之后,一定要得出“还是老婆好”的结论。当然,允许撒谎,但是要配上比较逼真的演技。

  这条规则把我的一个同事羡慕得要死要活的。他的女友漂亮无比,但是太爱吃醋,即使他在走神状态中眼光不小心瞟到其他美女,女朋友都会大发雷霆。他不胜其烦,多次想分手,却又舍不得这段感情。这个问题结果被俺老婆无意中解决了。有一次,他们请我们一起吃饭,中途,那男生去了洗手间。正在这时,老婆突然兴奋地说:“老公你快看,那边坐了一个大美女耶。”于是,我们俩看得兴致勃勃。

  那爱吃醋的女士十分诧异地问我可爱的老婆:“你怎么会让你老公看别的女人啊?”老婆一脸天真无邪地回答:“因为男人的欲望跟河水一样。让他适量宣泄,当然比让他攒到‘山洪暴发’来得好啊。而且我从小就觉得,老师不让我干的事情,干起来就会特别过瘾,但是要是老师让我干的事情,我就一点都不想干了。

  我想他一定跟我一样。”那位美女若有所思,我估计老婆的博士文凭为她的话增加了不少说服力。

  过了几天,我那同事诧异地说:“我女朋友最近突然转了性了,不跟我乱吃醋了。”

  我得意地说:“那是我老婆为你争取到的福利。”

  ……

 谈恋爱谈了一个女博士之后,身边就多了很多为我的“前途”担心的好心的朋友们,总觉得这段感情不可能持久。只有我暗自偷笑,这帮人是不知道女博士受的学术训练有多“摧残”人性。连老婆这么好玩的人,骨子里可都是较真得不得了的。

  她对于人生语多调侃,可是本质里却是很认真的。即使对于玩乐也都抱着从不懈怠的态度。有一次,她突发奇想要学刺绣,结果整整一周每天工作十八小时以上,连吃饭时眼睛都


茫然地盯着绣品。绣完,整个人倒在床上大睡三天,吓得我要死。为了绣一只看起来很像猫的老虎来玩,她居然把所有精力和时间都放了进去。

  对于写作这种终身爱好,她的投入自然更加恐怖。我曾经在凌晨接到老婆的电话,在电话那头泣不成声。迷迷糊糊的我登时就吓醒了,哄了半天,才知道她正写到悲哀的地方,这才松了一口气。她最难过的一次,是她为了写稿子忘了自己亲人的忌日,那次她自责得很厉害,整整好几天都没有办法恢复情绪。她也曾经因为写论文忘了自己的生日,为了赶文章忘了人一天应该吃三顿饭……

  有时候我也迷糊:不知道是非要这么较真的人才能读得上博士,还是读了博士之后,那些专业的思维训练会让人极其认真。

  但至少,我深深知道要她抱着玩玩看的心情来投入一段感情其实是件不太可能的事情。

  这当口,外面传来一阵愤怒的撞击声。原来是隔壁的夫妻吵架,当老婆的把老公关在了门外头,老公正砸门呢。老婆一边噼里啪啦地把我的话敲进电脑去,一边不屑地说:“敲什么啊,自己去旅馆开间房不就得了吗。”

  “可能身上没钱吧。”

  “所以说,男人一定要有小金库。”

  老婆的话让我仔细端详了她一会,“你是不是站错立场了。”

  “没错,”老婆大义凛然,“我永远站在全世界受苦人的那一边。”

  “那你怎么不可怜可怜我啊。”

  老婆上下打量我,“你不就是我最羡慕的拥有全世界最佳配偶的世界上最幸福的那个人吗?有什么好可怜的?”

  “哪里,哪里,你才是全世界最让人羡慕的那个人,我只能排第二。”我习惯性地谦虚。

  老婆一瞪眼,“背,爱妻守则第一条。”

  “老婆永远是对的。”我只得乖乖认输,“我才是全世界最幸福的那个……”

  我想老婆的这些特质跟她的博士身份是分不开的,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既让她聪明有趣之极,又让她单纯而不市侩。

  感谢老天让我得到了这个可爱的女博,让我平淡的上班族人生如同过山车一般跌宕起伏,充满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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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9-10 11:40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Done!
第一次转贴,而且竟然这么长!偶是上个周末一个下午的时间看完的~推荐给一位男同胞看,被拒,明确表示没兴趣!呵呵,是不是能坚持看完的都是女博啊?

客观地说,书里的很多“典故”或抖得“包袱”都有引用的嫌疑,有些遗憾的感觉。转念一想,博士最擅长的不就是引经据典吗。呵呵,读小说就读呗,喜欢就好了,哪里这么多的分析!呵呵...俺也犯了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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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9-10 11:4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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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13 14:0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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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15 10:2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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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25 16:3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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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27 18:0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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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28 15:44 | 显示全部楼层
嗯...我看完了,是因为我觉得作者写的学校绝对是我呆过四年的武汉大学..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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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9-29 11:14 | 显示全部楼层
文笔流畅舒服,所以虽然有点借鉴之嫌也就无视了~~不知道博士论文是不是也“天下文章一大抄”呢?
不过通篇都将女博一族写得与普通人相区别,让人有点想问:到底是谁把女博分成第3类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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