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眼中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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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自说文史
以下故事，出自清代蒲松龄志怪小说集《聊斋志异》，翻译时稍有改动。文中插图来源网络，如有侵权，烦请告知删除。



长安有一位读书人，叫方栋，小伙子很有才，名气也大，在当地也算是个名人。不过，方栋这人什么都好，就是为人轻佻，不太喜欢世俗的礼仪。比如，有时候在外面玩，看到路上有女子，他就会尾随人家，靠近了看。

其实，方栋已经娶妻了，而且他还是个读书人，按理说他不该这么无礼，可他就是改不掉。

清明节前一天，方栋又到长安城外玩。走着走着，他看到一辆车，车子很精美，后面还有几个仆人婢女跟着。其中一个婢女，骑着小马，看起来很美。

连一个婢女都这么美，车中的小姐岂不是更美吗？方栋这么一想，立马来劲了，紧紧地跟了过去。靠近车子的时候，车子窗口的帘子卷起来了，看来是车中女子想看看外面的风景，所以才故意为之。

方栋发现，车里的小姐果然很漂亮，她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红妆艳丽，胜过寻常女子很多，方栋这辈子从没看过这么美的女子，顿时心动，魂儿都被勾去了。

于是，方栋继续跟着车子，就为了能再看看少女。



方栋跟着车子走了好几里路，有时在车前，有时在车后。又过了一会儿，车中女子叫车夫停了，又喊骑马的婢女靠近，然后很生气地说：把我这帘子放下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轻薄公子，一直偷窥我！

婢女于是把帘子放了下来，然后对着方栋怒目而视，说：这是芙蓉城（传说中的神仙之城）七郎的妻子，今天是归宁回家探亲，可不是乡下女子，能由你盯着看，快离远点！

婢女说完，下了马，从地上抓起一把土，然后对着方栋撒了过去。

方栋赶紧闭眼，同时用手挡着。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这些人都不见了，他心中害怕，还以为遇到了妖精，吓得赶紧回家了。

回家之后，方栋就觉得眼睛不舒服，一直流泪，几乎睁不开了。让妻子掰开他眼睛看看，妻子一看，发现他左眼的眼珠子里多了点东西。一夜过后，方栋眼睛更难受了，不停地流泪，里面的小黑点也越来越大。

几天之后，小黑点已经变大了许多，像是铜钱。而他的右眼，里面则起了螺旋一样的肉。

妻子请了很多郎中，方栋吃了很多药，可是眼疾一直好不了。方栋后悔万分，早知道就不去看那个漂亮人妻了，也不知道那芙蓉城七郎的妻子是个什么角色，连她的婢女都这般厉害。听说念经能够治病消灾，方栋于是开始念《光明经》。



一开始他念经，因为眼睛不舒服，方栋心里烦躁，后面慢慢安心了。结果当天晚上，他眼睛就舒服了，到早晨也没事。

于是，从那天开始，方栋开始念诵《光明经》，持续了一年，心中再也没了邪恶的念头。

这一日，方栋左眼里忽然传出来声音，小如蚊蝇，说：好黑啊，闷死我了！

右眼也开始说话了，说：要不，咱们出去玩一会儿，解解闷气。

左边眼睛里传出来一句“好”后，方栋就觉得两个鼻孔里有些痒痒，好像有什么东西出来，然后那东西又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小东西回来了，进入了鼻孔中，又从鼻孔里到了眼眶里。右眼又说：许多时没出去看园子，没想到里面的珍珠兰都枯死了。

方栋喜欢花草，园子里种了许多花儿，珍珠兰正是其中一种。以前他还经常去看，去浇水，自从眼睛不舒服后，他就不去浇水了。听到小人说的话后，他就问妻子，珍珠兰是不是死了。

妻子很好奇，连忙去园子里看，发现珍珠兰果然死了。



惊喜之下，妻子问方栋怎么知道，方栋不敢说。妻子就在房间里静静等着，过了好半天，果然有两个小人从方栋鼻孔里出来，还没有豆粒大。两小人出来后，手牵手出门去了，慢慢地就看不清了，因为太小了。

很快，两小人又手拉手回来了，飞到方栋脸上，然后分别钻入左右鼻孔中，看方栋脸部，两小人分明是钻到左右眼眶里了。

几天后，左边眼眶里的小人说：每次去你那里还得绕路，实在不方便，不如咱们打通一条路，这样我就可以直接到你那里去了。

右边眼眶的小人说：我这边墙厚，不好打通啊。

左边的小人又说：我试试能不能打通，能打通最好，打不通也没办法。

随即，方栋就觉得左边眼眶好像被钻裂了一样。很快，他发现自己能看清了，他赶紧跟妻子说，妻子一看，原来他眼眶里那个黑点已经破了，又成了黑眼珠。一夜之后，左眼中的黑点没了，如此一来，他居然成了重瞳（就是每个眼都是两个瞳孔，在神话中，有重瞳的人都是圣人）。

不过，方栋右眼里的螺旋肉还是在。这下，方栋明白了，是左眼里的小人到了右眼住了。从此，他右眼就瞎了，左眼明亮，胜过以往。



方栋虽然瞎了一只眼，可是比那些两眼都明亮的人，看得更明亮了。从此，他约束自己，再也不像以前那么轻薄了，乡里的人都盛赞他有美德，堪比圣贤。

如此看来，方栋一只眼重瞳，倒也算得上半个圣人了吧。

故事到此结束了，蒲松龄说这个故事，是要告诉大家什么呢？其实他自己在评价中也说清楚了。

道理就是两点，一，轻薄者往往自侮，良可笑也。二、然小郎君生辟门户，鬼神虽恶，亦何尝不许人自新哉！

解释过来就是说，那些轻薄别人的人，往往会侮辱了自己，这是很可笑的事啊。还有就是，鬼神就算可恶，他们来惩罚你，但是只要你愿意改过自新，还是给你机会的，不会让你没机会改过自新。



为此，蒲松龄还说了一个小故事。

乡有士人，偕二友于途，遥见少妇，控驴出其前，戏而吟曰：有美人兮。顾二友曰：驱之。相与笑骋。俄追及，乃其子妇。心赧气丧，默不复语。友伪为不知也者，评骘殊亵。士人忸怩，吃吃而言曰：此长男妇也。各隐笑而罢。

意思就是说：

乡里有个读书人，和两个朋友出去玩，远远看到了一个少妇，觉得很漂亮。于是，他骑着驴走在前面，嘴里说着“有美人啊”，然后就回头告诉两个朋友，说“咱们追上去看看她”。

三人都笑着追少妇了，结果走近了后，读书人发现，那少妇是他儿媳妇。他心中羞愧，再也不说话了。那两个朋友也认出来了，但假装不知道，就在那对着少妇评头品足，越说越下流。

读书人听不下去了，结结巴巴地说：这是我大儿媳妇，你们不要再说了。

那两个朋友听到后，这才笑了笑，不说话了。

读书人轻薄少妇，没想到最后侮辱了自己，不是很讽刺吗？所以说，做人不要随意轻薄别人，尤其是漂亮女人。说白了，就算那女人不是自己的妻子或者儿媳妇之类，自己也还有女儿等女性亲戚。

欺辱别人老婆孩子的时候，想想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