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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享受人生

《沙门空海之大唐鬼宴》(卷一)--作者:[日]梦枕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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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18 | 显示全部楼层
  反正,待会儿不是就更乱了吗?——云樵心里想着,只是没说出口。

  因为,说这种话,未免太不懂女人心了。

  若是平时的夫妻,也就罢了。对我们夫妇而言,今夜是一个相当特别的夜晚。

  “像你这般容貌姣好的女人,头发乱些,不是更迷人?”云樵说道。“况且,头发梳理得整齐,我一怕弄乱,就不敢去抚摸你的头发——”

  嗯,我还真会说话——

  云樵正在暗自得意,映照在绢帷上的春琴的影子,转了过来。

  “当真?”春琴说道。

  哎呀——

  是我多心吗?云樵听这声音,为何有些嘶哑呢?

  是春琴太兴奋了吧?也有可能自己多心了。再听一次春琴的声音吧!

  “春琴呀!过来这里——”云樵如此说道。

  “会温柔待我吗?”春琴说道。

  确实恢复原来的声音。云樵安心了。

  “当然温柔啊!今夜是非常重要的夜晚——”声音中透着些许焦躁。

  “我很高兴。不过,男人只是一张嘴——”

  “没有的事。”

  “不过,我已经有些岁数了——”

  “春琴啊!三十八岁,不正是女人享乐的年龄吗——”

  “但是,肌肤已经松弛,乳房也已下垂。”

  “这些事,我都不觉得啊!”

  未料,绢帷那头竟传来抽抽搭搭的啜泣声。春琴在哭泣。

  “怎么哭了呢,春琴?”云樵说道。

  “你不会杀了我吧?”春琴说道。

  “当然不会呀。”

  “你该不会说事后定要挖掘出来,然后把我埋在土里几年也不理我吧?”春琴开始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你该不会喜欢用刀枪去刺女人的脖子吧?”

  一股寒气从云樵的背脊疾穿而过。

  “春琴,你今晚有些奇怪啊!”

  你今晚有些奇怪啊!——才说出此话,云樵心里觉得春琴当真有些奇怪。

  帷外传来衣服摩擦的声音。春琴把身上的衣物脱掉了。

  她的影子,映照在绢帷上。已是裸身。那影子看来怪怪的。

  如何会那般瘦小——

  如何那般背驼、腰弯——

  “我变成老太婆后,你还爱我吗?”春琴的声音,听起来非常嘶哑。

  “嗯、嗯——”刘云樵一边回答,一边吓得发根都竖起来了。

  “会疼爱我吗?”并非春琴的声音。

  突然有只满是皱纹的手,伸进绢帷内侧,快速地把绢帷拉开。

  竟是一个满是皱纹的裸体老太婆,伫立在床边。

  “哇——”刘云樵大声惊叫,从床上站了起来。

  他张大嘴巴,死命地喊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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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19 | 显示全部楼层
  三月。

  长安越发有春天的气息。

  槐树、榆树的绿叶也愈来愈多。

  整个长安都城,宛如被淡淡的新绿所笼罩。

  水也开始变暖。

  大地吸收阳光,那些阳光又宛如从大地冒出,变成一涌而出的新绿。

  抹上红、绿色彩的长安,又罩上一层淡绿,使得长安春意盎然。

  桃花开始在四处绽放。

  大唐王朝,在长安开花结实,这是世界史上无与伦比的绚烂果实。

  从遥远的西域而来的人,足履皮靴,昂首阔步于大街之上。换成现代的说法,就是穿着丝质法式长裤的女人们,装扮艳丽地漫步在街头。

  长安的左街,是高官显贵的宅邸。右街是商家。

  西市,则在其中心。从遥远的西域,穿过塔克拉玛干沙漠的商旅,正是在西市卸下骆驼背上的货品。

  这是个流动的城市。

  高鼻子的男人,和瞳孔蓝得令人讶异的少女,来到街头表演各式杂耍。

  空海居住的西明寺所在的延康坊,就在西市附近。

  最近,空海精力充沛地到处走动。

  此时,祆教、景教已经传入大唐,在长安建有自己的寺庙。空海贪婪地接触这些来自西域的宗教。

  空海和橘逸势,在喧闹的西市中走着。

  这四日来,空海每天都独自外出,许久未曾像今日和逸势一起出门。

  今早,由于眼见求知欲甚强的空海,每日四处走动,逸势不解地问道:

  “空海,你天天外出,真有去处吗?”

  逸势也有着比一般人更强的求知欲。因为如此,才能搭上遣唐使船?/p>

  逸势也是当时日本特殊的知识分子之一。他不仅惊叹空海知识之渊博,对他更是另眼相待。

  不过,对于每日频繁外出的空海,逸势另有一番想法。

  逸势的脑子里,强烈留着往后还有二十年要待在大唐的心情。虽然逸势也打算为增广见闻而外出,却觉得没必要像空海那般频繁。

  “对啊!逸势,最近确实经常外出。”空海事不关己般地回答。

  在西明寺的庭院里。准备好外出的空海,走到庭院,手搭在牡丹花上时,逸势走过来。

  “今日打算前往何处?”逸势问道。

  “西市。”

  “不就在附近吗?”

  “嗯。”空海依旧扶着牡丹花的新芽答道。

  “有事吗?”

  “与人相会。”

  “与人相会?”

  “最近认识一位胡商。”

  “胡人?”

  “波斯人。”

  “怎么回事?”

  “这是一个有趣的人。”

  “如何有趣呢?”

  “他的谈话。”

  “谈话?”

  “有关祆教的谈话。”

  “祆教?你——”

  “拜火的宗教。”

  交谈之间,逸势说出:“我也要去。”

  因而,现在两人才会走在喧闹的西市。

  有牵着一头牛到处兜售的汉人,也有手提养着活鲤鱼的水桶叫卖的人。更有就地解开骆驼背上的货品,露天叫卖起来的胡商。

  这种露天商店,人潮特别多。

  从围观的人群缝隙中窥看,才知道有卖美丽的琉璃杯、有卖绒毯、也有卖女人耳饰的。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些,逸势仍像个孩子般惊叹。继续又走。

  “到底要前往何处?空海。”逸势问道。

  “再往前走些。”空海答道。

  “喂、喂,空海。”逸势不断叫着空海。“方才,你提到的祆教,是何种宗教呢?祆教这名称,我也曾听到,只知道是一个拜火的宗教。不过,我对祆教并不很清楚——”逸势坦率地问道。

  平日,逸势不会这般坦率向人询问自己所不知道的事情,只有和空海两人的时候,才会这般坦率。

  “即使谈论宇宙,也不动怒吗?”空海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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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20 | 显示全部楼层
  “又是宇宙吗?”

  “从宇宙说起,较易了解。”

  “询问的人是我,你就用最易懂的方法告诉我吧!不过——”

  “如何?”

  “不要骗我,空海。”

  “不会骗你。”

  “说给我听吧!”逸势边走边说道。

  “好的。”空海如此回应,边走边仰望着蓝天。“祆教认为宇宙分成两部分。”

  “两部分?”

  “善和恶两部分。”

  “喔。”

  “宇宙的一切,都可以分为善和恶两部分。”

  “怎么说呢?”

  “并非我说的,这是祆教的说法。”

  “嗯。”

  “善神名为阿胡拉·玛兹达,恶神名为安格拉·曼纽。”

  “这是何种神呢?”

  “善神阿胡拉·玛兹达为光明之神,恶神安格拉·曼纽为黑暗之神。”

  “……”

  “善神阿胡拉·玛兹达创造出一切的善,恶神安格拉·曼纽创造出一切的恶。”

  “嗯。”

  “善神阿胡拉·玛兹达和恶神安格拉·曼纽,带着军队相互战斗。战场即是这个宇宙,战斗的情形就成为宇宙的诸相。”

  “嗯嗯。”

  “祆教认为,有朝一日善神阿胡拉·玛兹达,一定会消灭恶神安格拉·曼纽,这个宇宙就会充满光明了。”

  “嗯嗯嗯。”

  “所谓的火,即是善神阿胡拉·玛兹达的儿子。拜火,即是在拜善神阿胡拉·玛兹达的儿子,因此可以远离邪恶,让自己光明,也就是让自己充满善良。大致上如此。”

  “嗯。”逸势吐了一口气。“啊!你的谈话,很难得这般简单明了。”

  “是吗?”

  “不过,有些明白,却也还是不明白。”

  “哦?”

  “所谓善和恶,到底何者为善?何者为恶呢?空海。”逸势问道。

  “果真厉害!逸势。”空海说道。

  “厉害什么?”

  “你所提的问题确实厉害。”

  “为什么?!”

  “这种将宇宙分为善和恶的二分法,到底何者为善、何者为恶呢,至今尚未厘清。”

  “你的密宗,又如何呢?”

  “说到密,基本上,并未将天地诸相区分为善或恶。但有曼陀罗和法——”

  “喔。”

  “不用谈曼陀罗和法了吗?”

  “不用。因为你会把事情愈讲愈复杂……”

  空海听得扬声哈哈大笑。

  “对了,空海,为何你会对祆教感兴趣呢?”

  “因为火。”空海说道。

  “火?”

  “密宗,也有以火修行的法门。”

  “以火修行?”

  “就是护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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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21 | 显示全部楼层
  “如何说呢?”

  “祆教的火和密宗的护摩,不知为何,好像在我的内心,不,在这宇宙之中有所连结。”

  “是吗?”逸势似懂非懂应道。“空海,这些复杂的问题,今日就此停止吧!”

  “说的也是。”空海点头后,目光转向前方。

  那里挤满人群,从围观的人群中传来月琴、笛及鼓声。

  “什么事呢?”逸势眼睛闪着光芒说道。同时加快脚步。

  空海略慢些跟在逸势后头。逸势从人墙中伸出头、往里头看。

  围在人墙当中,有三个姑娘在跳舞。碧蓝的瞳孔,是异国姑娘。

  音乐的调子,和舞动的速度都相当快。和日本的雅乐比,有如风速一般。

  “这是什么呢?”逸势问来到身旁的空海。

  “胡旋舞。”空海答道。

  “喔!”逸势扬起声音。“这就是胡旋舞啊!”

  逸势曾在书籍中得知“胡旋舞”这名称。《通典》卷一,有着如此记载:

  “舞,急转如风,俗谓胡旋。”

  与其说是大唐,不如说是西域的一种民族舞蹈。不过,逸势至今尚未目睹。

  “所谓胡旋舞,我到长安一定要一睹为快。”逸势曾在抵达长安之前,屡次对空海这样说。

  如今,胡旋舞就在逸势的眼前舞动着。

  空海入唐时,长安的诗人白乐天,有一首有关胡旋舞的乐府诗,如此写着:

  胡旋女,胡旋女,

  心应弦,手应鼓;

  弦歌一声双袖举,

  回雪飘飘转蓬舞。

  左旋右旋不知疲,

  千匝万周无已时。

  人间物类无可比,

  奔车轮缓旋风迟。

  “真是精彩啊!空海——”逸势说道。

  “嗯。”空海在逸势身旁颔首。

  “你不觉得惊奇吗?”眼看空海仿佛若无其事,逸势问道。

  “当然惊奇。”

  “不,你惊奇得不够。”

  空海对逸势的说法,报以苦笑。

  “空海啊!难不成你不是第一次看到胡旋舞的吧!”

  “嗯。”空海点头答道。

  “狡猾。”逸势立刻大声叫道。“你太不够朋友了,空海,我到酒楼去都会告诉你,连妓院都带你去,为何你看过胡旋舞的事,却不告诉我呢?”

  “对不住。我不知道你这般想看胡旋舞。”空海说道。

  逸势很无趣地把舌头弄得啧啧作响。

  不久,胡旋舞终于结束了。就在围观者的叹赞声中,铜钱纷飞而下。

  姑娘们和一位站在姑娘后方作西域风装扮、一直双手交错观看着的男人,弯下腰把钱捡起来。那男人足履长皮靴。

  捡钱的姑娘当中,有一人把头微抬,看着空海。

  “啊!空海先生。”碧眼姑娘露出微笑。

  正在低头捡钱的男人,听到声音,也抬起头来。

  “空海。”男人叫道。

  “啊!”空海颔首,和他们打招呼。

  “空海,你认识他们呀?”逸势低声问道。

  “是的。今日正是为和他们会面而来。”

  空海边对逸势说道,边走向那男人。

  “马哈缅都,我来引见一下。这位是一起从倭国来的橘逸势。”空海握着那人的手说道。

  逸势只是张嘴发楞,傻傻地站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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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21 | 显示全部楼层
  “逸势。这位是胡人马哈缅都。他目前正在教我胡语和有关祆教的事情。”空海以日语对逸势如此说道。

  “请多关照。”逸势立刻鞠躬,并以唐语说道。

  “不必客气,逸势先生。倭国的人都像空海这般吗?我和他也没见过几次面,不知不觉中,他不但已经会夹杂着说出我们的语言,对祆教的火也有独特的见解——”

  “火?”

  “是的。他说祆教所称的火,原本就在我们的身体内部燃烧着,所谓的拜火,就是拜神,所拜的不正是自己的火吗——”他以流利的唐语说道。

  看来马哈缅都对空海真的感到惊讶,从他对逸势所说的这番话中,更透露出对空海的赞叹。

  “不,不,马哈缅都先生,这个人比较特别——”逸势以唐语说道。

  逸势对于马哈缅都赞美空海一事,非但没有不悦的神情,反而露出微笑。

  依逸势的性格,原本是很受不了别人在他面前赞美其他人的,只有空海另当别论。当空海被赞美时,逸势会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不久,捡好钱的三个姑娘,并排在马哈缅都身旁。

  三人的年龄,大约在二十上下。

  每个人都拥有高挺的鼻子、水汪汪的大眼睛。眼眉、嘴角长得相当神似。

  “逸势。这三人是马哈缅都的女儿——”空海说道。

  空海开始以唐语和逸势交谈。

  三位姑娘听到空海的话,面露微笑,微屈膝盖致意。

  “我是多丽丝纳。”

  “我是都露顺谷丽。”

  “我是谷丽缇肯。”

  三人分别报上自己的名字。长女多丽丝纳,二十一岁。次女都露顺谷丽,十九岁。三女谷丽缇肯,十七岁。

  “今日,可否也说些祆教的事给逸势听呢?”空海对马哈缅都说道。

  “当然可以。不过,有一件事得先告诉您。”马哈缅都盯着空海说道,又把目光转向女儿们,对女儿说:“你们先到一旁去。”

  “啊!你不可以独占空海。”说此话的,是大姐多丽丝纳。

  “就是嘛。”

  “每次都只有爹陪着空海——”

  都露顺谷丽和谷丽缇肯,也附和姐姐的话。

  “并非如此,我和空海有重要的事要谈。谈话时,你们可以先到一旁吗?”

  马哈缅都话一说毕,女儿们翘着尖尖的小嘴唇,走到一旁去。

  “不知何事?”空海问道。

  “昨日,和丽涵会面。有关空海经常打听的那件事,丽涵有事要我代为转告——”

  “丽涵吗?何事啊?!”

  “刘云樵已经发疯了。——要我如此转告,您就明白了。”

  “刘云樵?”

  “正是。三日前,佣人发现发疯的刘云樵在自己家中转来转去——”马哈缅都说道。

  “不妙了——”空海咬着嘴唇说道。

  “喂、喂,空海。未料在此也会听到刘云樵的名字,到底怎么回事呢?”

  逸势问道。

  “就是方才听到的事情啊!”

  “不。我想问的是——这位马哈缅都,到底有何关联?为何刘云樵的名字会出自他口中呢?”

  “胡玉楼啊!”空海说道。

  “什么?!”

  “胡玉楼的玉莲姐引见我认识马哈缅都。因为我问她是否认识人,可以说些有关胡人的神祇给我听——”

  “啊?!”逸势愈听愈糊涂了。

  “方才不是听到‘丽涵’这名字吗?这个丽涵,就是玉莲姐。”空海说道。“逸势啊!你该不会认为玉莲姐的‘玉莲’就是她的本名吧?”

  胡玉楼的妓女,都是胡姬。

  换言之,西域来的碧眼姑娘们来此讨生活。

  空海和逸势所熟识的玉莲和牡丹,都是碧眼且肌肤雪白的胡姬。玉莲和牡丹的本名当然都不是汉名。玉莲和牡丹,只是陪客时使用的花名而已。

  空海说明后,逸势才恍然大悟。

  “如此说来,马哈缅都就是丽涵——玉莲姐的友人啰。”

  “应该说是她的熟客——”空海说道。

  “因此,才会叫女儿们都到那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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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22 | 显示全部楼层
  空海如此一说,逸势终于颔首。

  空海确知逸势已经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又转向马哈缅都。

  “您是否能把方才的事,说得更详细些。”

  “刘云樵之事吗——”

  “正是。”

  “详细情形,也都是从丽涵那听来的——”

  如此的开场白后,马哈缅都开始叙述。

  刘云樵的妻子春琴被妖猫附身后,曾经一度离开的佣人们,于三天前又回到刘云樵宅邸。

  一进屋子,就觉得屋内不对劲。

  大门口有屎尿的痕迹,一进入屋子,走廊到处也都是粪便。

  那是人粪。

  佣人们提心吊胆走进刘云樵的房内,发现刘云樵果然在里头。

  刘云樵全身赤裸,头发全白,瘦得像个病人。

  而且——

  “佣人发现刘云樵时,他竟然在吃自己拉出的粪便——”马哈缅都说道。

  “妻子春琴应该在家才对——”

  “屋内只有刘云樵,没有其他人。”

  “那么,刘云樵人现在何处?”

  “不知道,这未曾听说。”马哈缅都说道。

  不久,空海就辞别了马哈缅都。

  空海默默无语地走在杂沓的西市。跟在右侧的逸势,走着走着总是落在其后。

  “喂,空海,到底要前往何处?”逸势问空海。

  “平康坊。”空海说道。

  “你说的平康坊,不是在前方八里处吗——”

  逸势所说八里的“里”,就是平安时代日本所使用的“里”。

  一里,约为七百公尺。

  逸势对空海所说的就是——平康坊不是在前方五、六公里处吗?

  不过,空海并未回答。只是默默地走着。

  “打算前往胡玉楼吗?”逸势问道。

  因为胡玉楼位于平康坊。

  “想见玉莲,听她叙述详情。”空海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

  “怎么回事?”

  “没什么。”

  “不,今天的你,完全不似平日的你。平日的你,不都是慢慢走,还谈些复杂难懂的道理吗?”

  “不,这才是我平日的脚力。只有和逸势一起时,才慢慢走。”

  “现在难道不是和我在一起吗?和我在一起时,不是都稍微放慢脚步吗?”

  “确实如你所言,我好像有些兴奋。”

  “为何事而兴奋呢?”

  “果然发生如我所预料的事情。我认为刘云樵宅邸的妖怪,不会那般轻易就被降伏,果真如此。”

  “你确实说过这话。”

  “虽然一切都照我所料进行,中间却有所差池。”

  “差池?”

  “我过于相信自己的计策了。”

  “什么计策?”

  “我要刘云樵来找我的计策。”

  “原来是那件事呀!”逸势点了点头。

  逸势想起那件事——空海拜托玉莲和牡丹,刘云樵若有什么事,叫他到西明寺来找空海。

  “我以为事情会进展得慢些。没想到现在刘云樵竟发疯了——”

  “慢些?”

  “嗯。附身在春琴身上的妖怪,若想对刘云樵如何,早就下手。至今尚未下手,我认为暂无大碍。不过——”

  “不过怎样?”

  “对方也许只是在利用刘云樵而已。不,或许还有更大的仇恨吧?还是原本并不想让刘云樵发疯,他自己却疯了——”空海自问道。“不过,逸势啊!最重要的倒不是这件事——”

  “什么事?”

  “若是青龙寺当日就得知刘云樵发疯,我就比青龙寺迟了二日半。”空海说道。

  “喂,等我一下——”

  走在前头的空海又加快脚步,逸势边喊边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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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孔雀明王

  宝殿正面有尊黄金铸造的佛像。

  那是一尊座像。巨大的座像。

  座像的高度,看起来约有平常人的三倍高。

  结跏趺坐——

  双手交握。大拇指握在掌中的金刚拳。

  左手的金刚拳伸出食指,右手的金刚拳则握住这食指。

  这是智拳印——

  从这个握拳印,可以得知这佛像正是大日如来。

  大日如来——密宗认为,这世界上无所不在的宇宙根本原理、真理,正是这大日如来。

  梵语为Mahavairocana——汉字则译为“摩诃毗卢遮那”。

  宽敞的宝殿之中有一个台座,大日如来端坐其上。

  如来所在,是朵巨大的黄金莲花座。如来佛像所映像出的黄金色,洋溢在阴暗的宝殿里。

  如来像的周围,诸佛围绕,宝殿的四隅,分别是东西南北的守护尊神。

  东为持国天。

  西为广目天。

  南为增长天。

  北为多闻天。

  在阴翳映照出的黄金色光芒中,诸佛及尊神妖艳地呼吸着黄金的微光。

  大日如来的尊前,一位瘦弱的僧人独自端坐。

  并不全因剃度所致,头上光秃秃已无一毛。是位老僧。年龄约在六十上下。眉毛已白。白眉长得惊人,几乎盖住眼睑。柔和的眼睛周围满是细细的皱纹。虽有皱纹,肌肤却是健康的桃白色。

  老僧独自端坐,既不诵经,也不做其他事,只是以柔和的眼神,默默凝视着大日如来。

  老僧的眼神,浮现出各种表情,随即又消失了。

  宛如凝视这尊大日如来,眼前就会展现各种景色,这一幕又一幕的景色,都让老僧感到新鲜而浮现惊奇的表情。

  老僧背后,有人走来。

  “惠果师父。”那人喊道。

  被唤为惠果的老僧,转身一看。有位年约五十的僧人,伫立其后。

  “义明吗——”老僧惠果说道。

  “正是。”

  被唤为义明的僧人,跣足踏在闪着黑光的宝殿木板上,走到惠果的后方才坐下。

  惠果再次转身面向义明。身体稍微挪向一旁,斜对着义明。

  可能是不好将自己的屁股,正对着大日如来的一个自然动作。

  义明笔直端坐,直视惠果。他的相貌端正。从他端坐的架势及端正的相貌看来,不似僧人,倒像一位凛然的武士。

  “有何事吗?”惠果问道。

  “有些事不能不向您报告——”义明说道。

  “唔。”

  “或许您已经耳闻,就是有关金吾卫刘云樵之事。”

  “被妖猫附身那事吗?”

  “果然您已经听闻。”

  “不是已经派出明智和清智一探究竟吗?结果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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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24 | 显示全部楼层
  “是的。虽然明智和清智说是已经顺利解决——”

  “其实,并不顺利——”

  “是的。”

  “听说那只妖猫还能预知德宗皇帝之死——”

  “是的。”

  “义明,何以不早些对老衲说呢?”

  “弟子原本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明智和清智应该可以降伏。”

  “嗯。”

  “对青龙寺而言,经常有这类降伏妖物的请求。弟子认为不需要事事禀告、事事请示惠果师父。”

  “算了。这也没办法。”

  “实在对不起。”

  “结果如何?可否说予老衲听听——”

  “是……”

  于是,义明就把刘云樵和猫怪之间所发生的事情大致描述了一下。

  惠果以柔和的神情聆听义明的叙述,并不断“嗯嗯”地颔首点头。

  听完后,惠果问道:

  “义明。佣人何时发现失常的刘云樵呢?”

  “三日前近中午时分——”义明说道。

  “三日前啊——”

  “刘云樵委托青龙寺降伏那只猫,佣人们并不知情,所以才迟迟未来通知。”

  “明智和清智,曾一度以为猫已经被降伏,不是吗?”

  “正是。”

  “到底是根本没有降伏呢?——还是另有其事,以致刘云樵失常了呢?”

  “刘云樵的妻子春琴行踪不明,想来必和此事脱不了干系。”

  “既然是已被降伏的妖怪,又如何来附身呢?——还是看起来像被降伏,实际上根本不是——”惠果话说到此,就中断了。

  义明默默等待惠果再度开口。

  “无论如何,这妖怪可不是泛泛之辈。”

  “正是。”

  “还有顺宗之事……”惠果低声喃喃。

  顺宗——继德宗而即位的皇帝,亦即德宗之子李诵。

  “还有路旁竖牌子的事件。”

  “就是‘德宗驾崩,后即李诵’那事?”

  “这事也颇令人担心。”

  “老衲来日不多,却发生种种的事情——”

  “您又这样说……”

  突然,惠果的眼神似乎看着很遥远的远方,说道:

  “义明。无论是密法,还是其他事,主要都在人啊!”

  停留在遥远虚空的目光,突然转向义明的脸上。

  “要有人传,密才能存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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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25 | 显示全部楼层
  “老衲所痛心,或许尚未找到密法的传人时,老衲已经离开人世。”惠果闭上双唇。眼神又眺望着虚空。“若是如此,那也只好算了——”惠果眺望虚空喃喃自语。

  “义明。人啊!有所谓的“器”。有与生俱来的器和因修行得来的器,器的大小、深度因人而异。在老衲的器里所装满的密法,老衲想一滴不剩倒入另一个器里,因此必须有一个和老衲一样大小的器,或在老衲之上的器才行……”

  “是。”义明静静地颔首。

  “今日,如来佛的脸庞是如此祥和。这脸庞也映照出老衲的内心。无论何时如何观看,都不会感到厌倦。”

  “打扰您了吗?”

  “不。仅是神游,于事无补。只在天上的佛,就像不使用的银子。佛和银子,都是被使用才有意义——”惠果的目光,再度转向义明。“方才提到的那事。刘云樵如今人在何处?”

  “听说寄居在金吾卫同僚家中。”

  “老衲想和他见个面。可以安排吗?”

  “是的。”

  “二日后,应该有空。”

  “遵命。”

  “不是有好几件事要报告吗?”

  “正是。”

  “还有何事呢?”

  “西明寺有一位从倭国来的留学僧,我想您也有耳闻——”

  “就是在洛阳官栈,解决怪异事件那人吗?”

  “正是。”

  “嗯。”惠果点头后,眼睛眯得有如微笑般。“名唤空海吧?”

  “是的。正是那人。”

  “听志明和谈胜说,是一个颇具文才的人。老衲也耳闻他有所谓世亲有两人的说法,还说要来盗取密法等等……”

  “是的。”

  “如何还不来盗取呢——”

  “是的。听志明和谈胜说,这个空海还会出入妓院……”

  “喔——还会前往妓院吗?”

  “最近对祆教颇感兴趣,和个中之人好像也有交往。”

  “呵呵——”惠果露出有趣的神情。“你对空海的事,知之甚详。”

  “西明寺的志明和谈胜觉得甚为有趣,才说予弟子听。”

  “原来如此——”

  “那个空海,对方才提到的那只猫似乎颇感兴趣——”义明说道。

  “嗯,这——”惠果有如孩子般泛起微笑神情。“老衲有意让凤鸣和他见面之时……”

  “就是吐蕃来的凤鸣——”

  “嗯。”惠果颔首应道。

  此时,空海和逸势正在赶路前往胡玉楼。

  空海和青龙寺,几乎都在同时得知刘云樵的变化。

  “不过,义明啊!”惠果说道。

  “是。”

  “这件事,根源看似很深邃,老衲或许不得不出面……”

  语毕,惠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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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2-9 13:25 | 显示全部楼层
  空海突然醒过来。眼睛并未睁开。闭着眼睛思索,为何自己会醒来呢?

  半意识,还在睡眠中。眼睛若一睁开,就完全醒过来了。

  白昼,和逸势从平康坊归来后,增加了许多不得不处理的事情。在脑中归纳后,委托大猴去办,又如平日般和大猴学习天竺语。

  天竺语——意即梵语。

  完毕后,就在灯火下,记下自己所见、所闻、所思。

  今夜所记是有关祆教之事。

  空海想到可以进一步将祅教的火融入密教的法门之中。记载这些事,不知不觉中感到非常兴奋,直至夜半才完毕。之后,躲进了被褥。

  对空海而言,今晚难得在黑暗中神智如此清晰,无法立刻睡着。

  透过火,自己和宇宙一体化的“理”与“行”,已经在空海内心成形。他知道其理论,但要转换为语言时,手写的速度却跟不上思考的速度。

  所以很不耐烦。

  虽说不耐烦,但对空海而言,以语言来追赶思考的作业,并非一件令人厌恶的工作。

  以简短的语句把疾速的思考记录下来时,空海会误以为言词或许已经追上思考了,而觉得连灵魂都在驰骋。

  这些工作做得太过头了,以致停手后,人躺在被褥里,脑海却还持续在工作着。

  任由脑子不停地转动,然后将自己的意识远离肉体,让意识如眺望风景般地观看自己脑中的转动。

  眺望之间,昏昏欲眠,终于睡着了。突然,又醒了过来。

  空海集中精神,让心绪沉静。

  耳边传来邻房逸势的睡声。不过,并非因为这睡声而醒来。

  黑暗中,鼻子吸进了混杂着细微花香味的空气。那是桃花香味。

  不过,亦非因为这花香而醒来。

  好像有某种动静。空海再度屏气凝神。

  有动静。是耳朵。双耳,感觉有动静。

  那动静,有如细细的蜘蛛丝,不,比这还更细上一百倍的东西,缠住耳朵的深处。宛如耳朵欲嗅出细微花香的感觉。

  细微的,只是一种很细微的动静。

  睡梦中,空海好几次都感觉自己的意识,被这动静的细丝所牵触。

  “来吧,”那动静如此细语。“来吧……”

  空海睁开眼睛,凝视着黑暗。黑暗中,闪烁着微跚嗌光芒。是月光?/p>

  窗户微微开启,从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在黑暗的房内闪动着微弱的燐光。

  到底要我去何处呢?空海自问。起身坐着,转头张望。四下无人。

  “来外头……”

  耳朵深处听到声音。

  ——嗯。空海起身站起来。下了床,穿着寝衣,跣足走到外头。

  外头是庭院。跣足踏在冰冷的土地上。夜气笼罩着空海的肉体。

  月光下,花苞鼓起,开展的叶面和牡丹花并立。

  “来吧……”声音又传来。

  空海循着声音跨出脚步。桃花的香味,也融入夜气里。

  “宁静的夜晚……”空海自言自语。

  不知要往哪个方向?不过,他认为即使走错方向,声音会再度指示自己。

  来到一棵高大的槐树前面。

  “正是此处……”声音响起。

  仔细端详,月光下,有个人影伫立在槐树下。不,不是人。

  朦胧中,放射出青色的光芒。比月光还要更绿些的光芒。

  平静的声音,在空海的耳际响起。当然不是日本语。也不是唐语。是天竺语——也就是梵语。

  Namo buddhaya namo dharmaya nam-ah samghaya, namah, suvarnavabhasasya mayūrarajnnah,namo mahamayūryai vidya-rajnyai. Tad-yatha, siddhesusiddhe, mocani moksani mukte vimukte, amale vimale nirmale, anure (andare), panure(pandare), manngale

  这是空海所知道的韵律、语言。孔雀明王陀罗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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