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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小鱼滴滴答

[中长篇小说] 青春历史言情:步步惊心zz 转自新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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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6 21:39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148)
  他眉头展开,合拢账簿,牵我起来,守在帘子外的高无庸忙挑起帘子。西暖阁内当值的宫女太监听见声响忙开始准备洗漱用品。
  他侧头道:“你不用伺候我了,自个去洗漱吧!”我点头欲走,他又一把拽住低声道:“收拾完了悄悄过来。”我脸腾得地一下滚烫,看着他身后的龙床,忽生酸楚,摇摇头,抽出手,快步而出。
  我刚准备关门熄灯,胤禛身着中衣,披着外袍推门而进。我一下全身僵直,呆呆站着。他走近,轻抚了下我的脸道:“别紧张!我只是想和你一块躺着。”我静立未动,他拉着我走到床边道:,“我们蹉跎了多少时间?从我答应娶你到现在已经十年,我如今只想尽可能多在一起,我怕……”他扶我在床上坐好,轻抚着我头发道:“我们还能有几个十年呢?”我眼眶一酸,忙忍住眼泪,点点头。他随手搁了外袍,起身吹熄灯。
  两人脸对脸躺着,他笑道:“你怕什么呢?我现在心有余而力不足!累得慌,什么都干不了。放心!”我不禁笑起来。他笑着在我额头弹了下道:“现在听着乐,以后只怕会为此怨我。”我气掐了他一下道:“美得你!”他低笑未语。
  两人静默了会儿,我央求道:“你别把玉檀送出宫可好?留给我做伴!”他“嗯”了一声,转眼已沉入梦乡。我撑头看他,不禁叹了口气,在他唇上轻轻吻了下,躺下睡觉。
  
  
  高无庸在外低低叫道:“皇上!”我忙起身披好衣服,胤禛却沉睡未醒,。我犹豫了下,还是推了推他:“快要五更了!。”他蹙着眉头低低“嗯”了一声,又微眯了会儿,一下翻身坐起。
  我起身洗漱,用完早膳后,匆匆去了东暖阁。当值的恰是王喜,看我进去,过来笑着请安。我道:“忙你自己的事情去吧!”说着走到桌旁要翻阅账簿。王喜忙拦住我,支支吾吾地赔笑说:“姐姐,未经皇上许可,任何人不得随意进来的。”我抬头看着他道:“你看我是那不知规矩的人吗?皇上准了我看的。”他为难地说:“可……可皇上并未……”我笑说:“不为难你了,回头让皇上给了你吩咐,我再来看。”他忙喜应是。
  王喜陪我到厢房坐下,忙着给我冲茶,我盯着他看了半晌,看见左右无人,慢声道:“你是什么时候跟了皇上的?”王喜把茶在桌上放好,道:“知道瞒不了姐姐,是五十二年间的事情。”我轻叹口气:“李谙达肯定很伤心!”他脸有些发白,我道:,“不只是你,还有我。”他低头搓手不语。
  我道:“你一直对我很维护,在浣衣局暗中帮我打点,也是受皇上嘱托吧?”王喜道:“皇上当年不方便出面,想着我好歹在宫内还说得上话,就命我找张千英,银子都是皇上所出,我不过担个名义罢了!但我自个也愿意,和姐姐一向要好,也不愿姐姐受苦。”
  我问:“你是李谙达一手调教的人,权利钱财只怕都买不动你,为什么?”他低低道:“我是南边人,家里本就穷,入宫那年又遭了涝,眼看着都要饿死,爹娘无奈,只好托了相熟的人把我送进宫,想着总是条活路。兄弟总共六人,可饿死的饿死,病死的病死,后来只剩下我和五弟。幸得师傅提拔,我大时,家里已经吃穿不愁。五弟是个急脾气,为了知县的儿子调戏弟妹,一怒之下失手把对方打死。对方要五弟偿命,判了死刑。我虽在宫里当差,可姐姐知道我师傅的脾气,管束很严,没有我说话的地方,况且山高水远的我就是有心都也插不上手,可爹娘就指着五弟养老送终,传递香火了。后来幸亏李大人听闻此事,重审了案子,道道,‘调戏良家妇在先,失手打死人在后,虽有过,不至于死罪。’。杖打责了五弟,又判了八年刑狱,一条命却是保住了。”
  我问:“李大人是李卫吗?”王喜点头应是。我心下叹道,李谙达当日还派王喜带人封锁畅春园消息。外有隆科多,内有王喜,胤禛也算天时地利都占尽了。
  
  
  胤禛下朝后,和八爷、十三爷等人在殿内议事。高无庸立在外面侍候,看我向他招手,忙侧头向身旁太监吩咐了下,匆匆过来。我道:“公公什么时候把玉檀调过来?”他赔笑道:“姑姑,养心殿的人虽名义上归我调配,可实际全都要皇上点头。这事……”我截道:“皇上已经答应了。”
  他笑说:“那就好!如今养心殿服侍的人本就不够,可御前侍奉又要手脚麻利,又要心眼实,还得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一句不能说,宁缺勿滥,奴才正在犯愁。玉檀能来最好。”我道:“多谢公公!”他一面笑道:“该我谢姑姑才是。”一面打千退走。
  一直熬到晚膳时间早过,天色黑透,殿内议事的人才散。
  胤禛伸手由我帮他挽袖,:“怎么不自个先用膳?”我笑而未语,正在水盆里帮他洗手,他忽地紧握住我的手,我抽了几下未抽脱,一旁捧盆的菊韵早装作不经意撇过了头。我两颊滚烫,瞪向他,他看我急了,方暖暖一笑,松了手。
  用完膳,正在喝茶,高无庸进来回道:“玉檀已经来了,奴才来问问皇上的意思,具体让她做什么好?” 胤禛一皱眉头,看向我,我也皱眉看向他。他不会是根本不知道昨夜答应我什么了吧?
  他看了我一会一会儿,转头淡淡吩咐:“命她负责奉茶。”高无庸磕头应是后退出。我道:“此事怪我,你昨夜迷迷糊糊时答应了声‘好’,我却以为你当时心里还清楚的。”他表情缓和,道:“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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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6 21:39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149)
  我低头不语,他问:“不高兴了?”我摇头道:“你有你的考虑,本就是我僭越了。”他问:“那你在想什么?”我默了会儿,抬头看着他道:“我感叹‘有人漏夜赶科场,有人辞官归故里’。”
  胤禛脸色忽变,两人默默坐了半晌后,他道:“我以为你如今能可以不把紫禁城当樊笼!”我道:“我只是怕,我很怕这个地方。”他释然一笑,定声道:“有朕在,你什么都不用怕。朕绝不会再让你受半丝委屈,再吃半点苦!”他误会了我的意思,我笑着握了握他的手,未再多言。
  “对了!今日我去看账簿被王喜挡了回来。养心殿如今的规矩可比圣祖爷的乾清宫立得还要好。”他想了想道:“白日寝宫都是空的,我命人把你要看的账簿搬到那里,你在那边看吧!此事不要声张。”我点头答应。虽只是查阅账簿,可也有干预政事的嫌疑。若非看他实在累,我绝不愿招惹这些事情。
  胤禛低头翻阅折子,忽抬头看着歪靠在榻上的我淡淡道:“朕命十四弟回来奔丧,诏书这两三日应该就到他手里了。”
  我手握账簿未动,眼睛盯着看,心却已乱。这几日我一直回避着去想十四,京城早已改了天下,他却还不知康熙已逝,也许仍然喝着酒遥祝康熙身体安康。
  我道:“我有件事情想问你。” 胤禛头未抬,依旧看着奏折道:“问吧!”
“那两只将死的鹰是你弄的,对吗?”
他正在蘸墨的手微滞了下,又一切恢复如常,在墨砚边顺了顺毛笔,一面写字,一面道:“你如何知道的?”
  我闭着眼睛道:“那日我要起身求情时,王喜拉住了我,当时以为只是恰巧,可如今想来,王喜虽聪明,可那两句话句句击中要害,不是知我甚深者只怕一瞬时间说不出来,他没那急智。”
  胤禛道:“你虽聪明,可心软,冲动时又全凭感情行事。老八是你姐夫,你一冲动肯定会做傻事,所以只能让王喜在一旁看着你。”我拿账簿盖着脸道:“当初我以为是十四爷做的。我猜八爷只怕也怀疑是十四爷做的。”
  我问:“你是如何打动八爷身边的奴才?” 胤禛边写字边淡淡道:“是人就会有弱点,不外乎贪、喜、嗔、痴、怒、恨、怨,只要细察其心意,慢慢诱导入瓮,总会为人所用。朕只命人花了功夫在那个年老太监身上,常人以为年青人易受诱惑,却不知年老者心中的暗鬼更多。”
  我问:“那为何都自尽了?” 胤禛道:“若曦,我不想你知道这些。”我道:“这是我心中多年的一个谜团,告诉我。”他道:“侍卫是被太监下的药,像是服毒自尽,其实只有老太监是悬梁自尽,落在外人眼里,就以为都是畏罪自尽。”人命是如此轻贱,我不敢再深想。
  我幽幽问道:“你就不怕圣祖爷当年并非糊涂了结,而是一意追查吗?” 胤禛停笔,瞟了眼我道:“你以为皇阿玛暗中没有追查吗?设计陷害需要人证物证的确不容易,可弄一段无头公案并不难。我的确未料到皇阿玛会那么决绝地处置。当时的情况,局势越乱对我越有利,只想着几个兄弟谁都免不了被怀疑,老八内部也免不了彼此猜忌,我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胤禛默默出了会子神又道:,“当年看到皇阿玛那么做,微感吃惊之外,倒也让我看清了很多东西。”
  他低头静阅着奏折,我默默发呆。两只鹰就扭转了当时“八爷党”占上风的局面。利用康熙厌恶八爷的心思打击八爷。又给八爷心中种下了怀疑的种子,虽因忌惮胤禛,不得不支持十四爷,心底的那丝怀疑却让他总是有所保留,不可能全心全力支持十四爷。我在浣衣局不能具体知道胤禛自五十四年后和十四暗中相争的过程,但十四爷和八爷之间的那道裂隙肯定对胤禛有利。也许胤禛唯一算漏的地方就是康熙对八爷那么决绝,竟然最后让十四大占了上风。
  好半晌后,他道:“别再想了!太医嘱咐的话又忘了吗?你可是答应了我,要遵照医嘱的。”我忙敛了心绪,搁下账簿,在室内随意走动散步。
  三更鼓响时,他劝道:“你先回去歇息,今日我必须把这些折子看完。待看完就睡。才能睡。”见我立着未动,他道:,“我如今刚登基,很多事情都还未理出头绪,待一切理顺了,就不会如此了。”我叹口气,知道今晚肯定劝不动他,自己在这里只能让他心急。遂转身回房休息。
  
  
  我躲在他寝宫中,细看账簿,越看头越大,把这些东西归纳整理出来还真不是简单活。没有电脑,我又多年未做过,所幸毕竟是当年赖以谋生的本事,慢慢回想着倒也渐渐熟悉起来。
  先设计简单清楚的表格,画好小图样,吩咐太监拿大纸依样找人绘制妥当。然后就是整理手头的初始资料、填制报表。
  忙碌中的时间过得分外快,经常是觉得脖子酸疼,背脊刺痛时起身休息,发现大半天早已过去。胤禛召我吃晚膳时,我就过去一块用一些。若不召时,就自己随便吃几口,继续埋头干活。
  晚上经常是他在东暖阁忙,我在他寝宫忙,有时候累极了,昏沉沉爬到床上躺倒就睡,反正他很少回来。自己感觉像回到当年以前每年年初的会计忙季,一天只睡三四个小时,通宵通宵的地加班。全靠着咖啡和烟提神,如今只能靠茶。有时候嘴里无限怀念咖啡和香烟的味道。
  “姑姑,皇上要见你。”高无庸在帘外低声道。我忙扔搁了笔,站起身展了展腰随他而去。一路除侍卫外,再无其他人。心中暗自纳闷却未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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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6 21:40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150)
  “你在折腾什么?搞得比朕还忙?” 胤禛见我进来,搁下毛笔示意我坐过去。我靠在他肩头道:“回头你就知道了。”
  随手拿起他正在写的折子,勒令在早已去世的阿灵阿和揆叙墓碑上分别镌刻“不臣不弟暴悍贪庸阿灵阿之墓”、“不忠不孝柔奸阴险揆叙之墓”等字样。只为了当年阿灵阿和揆叙伙同八爷设计陷害他,十年过去,人都已死,胤禛却仍不能放下他的恨。我轻叹口气,放下了折子。
  他轻拍下我背道:“折腾什么我不管,不过饭总要好好吃,觉总要好好睡。”我道:“彼此彼此,别光拿话说我,你自个也得惦记着。”他气笑道:“朕要管整个天下,怎么能相提并论?”
  我笑道:“你要摆皇上的架子时,就‘朕,朕’的。放心!我时刻惦记着你是皇上呢!不敢忘的。”他默了会儿,叹气道:“十三弟如今时刻记着我是皇上,也就你还不往心里去。我要你往后也这样。”
  我看着他柔声道:“你私下里老说‘我’,刻意不用‘朕’时,我就明白了。所以你如今虽已不是四阿哥、四王爷,可我只愿意把你看作胤禛。”心中早就叫过千百遍的名字第一次从唇齿间吐出。他表情微怔,唇角慢慢逸出笑,暖暖地凝视着我。
  我忽觉得酸楚,抱住他喃喃道:“我一点都不想把你看作皇上,那是称孤道寡者,可你就是皇上,你握着生杀大权!”说着心里越发难受,怕他听出异样,忙收了声,只是静静抱着他。
  他道:“只有这样,我才能拥有我想要的,保护我所爱的!没有权利我只能眼看着你们受伤,却无能为力。”两人默默相拥半晌,他在我额头轻吻了下道:“我还要看折子。”我起身笑道:“我也要忙自己的事情去了。”他笑着摇摇头,目送我出了帘子。
  我出门后慢行着,顺便舒展一下筋骨,玉檀、梅香、菊韵等养心殿内服侍的宫女太监陆续从外面进来,个个神色间带着几丝惊怕。我拉着玉檀进屋问:“怎么了?”玉檀垂头盯了地面了好一会一会儿道:“刚才高公公命我们去看喜鹊受罚。”喜鹊也是养心殿内侍奉的宫女,我问:“什么罚?为何事?”玉檀道:“她私下向齐妃娘娘说了皇上在养心殿内的起居事宜。除养心殿内侍奉的人,还命齐妃娘娘宫中的太监宫女来观看。”玉檀顿了顿道,“杖毙!”
  我倒吸口冷气,活活打死!这下应该再无任何人敢暗中通传消息,也无哪个娘娘再敢私自打听胤禛起居了。紧握着玉檀冰冷双手,半晌后方问:“你还好吗?”玉檀点点头。
  
  
  十二月十七日,在康熙驾崩后一个月零四天,十四奉诏从西北赶回奔丧抵京。人未到,先上奏折问:“谒梓宫、贺登极孰先?” 胤禛当时面色如常,淡淡下旨道:“先谒梓宫!”。
  十四去寿皇殿拜谒康熙灵柩时,胤禛随后而到。一众大臣早已呼啦啦跪了一地,十四却站立不跪。两兄弟遥遥站立目视对方,身旁大臣都惊惶不已,个个头贴着地面不敢多言。血一般的夕阳下,两个直挺挺立着的兄弟身影被拖的得无限长。
  十四最后也未给胤禛行君臣之礼,对着康熙灵柩连磕了九个响头后,长歌当哭,悲笑而走。一旁侍卫上前阻挡,十四踹开侍卫,大步离去,留给众人一个凄伤的背影,慢慢没入夕阳。众人俯贴在地上,一动不动,胤禛静立在血色余辉中,在寿皇殿的台阶上投下一道曲曲折折墨沉沉的影子,直没入廊柱的黑暗中。
  胤禛脸色清冷,目注十四离去后,自己也向康熙灵柩磕了九个响头,淡淡下令革去十四的王爵,降为固山贝子,摆驾回了养心殿。回养心殿后摒退众人,独自静坐。不言不动,一坐就是一下午。
  高无庸立在我身边细细告诉我始末,愁问如何是好。我撑头想了会儿道:“皇上只想独自一人静静,没什么事情。”
  过了晚膳时间很久,我问玉檀:“皇上传膳了吗?”玉檀回道:“已经传了,皇上心情甚好,点了不少菜。”
  胤禛摒退众人后,端碗吃饭,一面笑给我夹菜。我叹道:“心里气闷,何必还要强做这个样子?更是心苦!”他搁下碗筷,默看着我。半晌后,冷声道:“朕总不能如了他们的意!老九他们等着看朕笑话,朕还偏不生气。”
  我走到他身旁,握住他手道:“已经是最大赢家,有些事情真的可以不计较的。”他猛地把我拽进怀里,我惊呼声未出口,已经被他唇舌挡住。
  半晌后,他一面轻吻着我耳垂,一面低语道:“朕江山美人朕都有,的确不必和他计较。”我脑袋晕乎乎中,透出一丝清醒,忙推开他。
  他揽我坐直,拇指轻抚着我的唇柔声说:“刚才我……,有些肿,弄疼你了吗?”我刚欲摇头,高无庸在帘外道:“十三爷求见!”
  我忙从他怀里站起,两人诧异地对视一眼,这么晚所为何事?他道:“快宣!”十三大步而进,满脸彷徨不安,焦灼担心。
  胤禛问:“什么事?”十三跪倒就磕头,连磕了三个头道:“臣弟是来求圣旨的。无皇上圣旨,任何王公阿哥不得随意进出九门,不得私自调遣兵士。臣弟求皇上恩准臣带人寻找绿芜。”
  我惊问:“绿芜怎么了?”十三双手紧握着拳道:“她留信说不喜欢王府生活,性本爱丘山,回江南了,让我莫再寻她。”我不能置信地摇头道:“怎么会这样?她不可能舍得你的!承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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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6 21:41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151)
  十三惨笑道:“她说有皇兄和你,还有我,承欢绝不会受委屈。”
  十三又向胤禛磕头,胤禛忙蹲下扶起他道:“朕立即下旨派人去追。”说完扬声叫高无庸,吩咐传隆科多。
  十三急急地往外冲,我忙拉住他道:“找人也要样子呀!你可有绿芜的画像,拿来让画师照样绘制,好让人拿着寻。”十三如梦初醒,连声道:“对,对!我幽禁时,画了不少,这就去拿。”说完就冲了出去。
  我看着十三的背影这才惊觉,他对绿芜已经用情至深,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十三,方寸大乱、焦急彷徨。就是当年面对八阿哥的精心圈套、漫长无期的幽禁生涯时,他依然是从容不迫的。
  胤禛冷声吩咐高无庸:“派人查清楚,绿芜为何突然离开怡亲王府。另外不管有任何发现都先来禀告朕。”高无庸立即转身而出。
  我急得在地上走来走去,胤禛叹道:“你就是把地板踩破,也不能把绿芜变出来。先吃些东西!”我摇头道:“吃不下。”他举筷欲吃,叹口气,搁下筷子,命人进来撤掉。
  已是半夜,却仍然没有任何消息。我对胤禛道:“你睡吧,明日还要上朝。”他搁下手中奏折,静默了半晌后道:“我现在很担心。从未见过十三弟这样,当年他以一人之力搏杀猛虎时,都还懒洋洋地笑着。可今日你也看到了,失态至此。”
  我强笑道:“找到绿芜就好了,他们十年相依为命,绿芜本身又才貌双全,情思深种并不奇怪。”他靠在椅背上,半仰着头,手覆在额头上叹道:“我担心的就是找不回绿芜!”我摆手道:“不会的,肯定能找到!”他长叹口气道:“希望我想错了!”
  胤禛早朝刚归,我就冲上去问:“找到了吗?”他疲惫地摇摇头,我忙服侍他坐下,又拧了帕子替他擦脸。他闭着眼睛道:“十三弟未来上朝!你不知道,我坐在上面,看着下面立着的人,每个人都各怀鬼胎,没一个人可信赖,我总在想他们面具背后的真正心思。面上的敬畏忠诚有几分是真?我这才真明白为什么天子都是孤家寡人。以前看到十三弟站在那里时,我从没有这种感觉,孤零零的感觉。”
  我强忍着泪道:“等找到绿芜就好了。”他眼也未睁,道:“若曦,抱着我!”我坐到他身侧,用尽我全身力气紧紧抱着他。
   “皇上,王大人求见!”他睁开眼睛道:“绿芜有消息了。”我忙起身走进里屋,放下帘幕。
  我扶着柱子,一点点软坐在地上。“……臣照着画像打探,有人见过一个身着绿衫的女子在河边迎风而站。见到的人说,因有大雾,具体容貌看不分明,可就是觉得极美,当时他们想近前看视一番细看,却怕唐突而迟疑不前。因为女子来的得蹊跷,去的得也蹊跷,雾起时已立在河边,雾未散人已不知去向。甚至有无知民妇说是河神。臣又沿河上下打听,却一无所获。后来,后来……突然听闻有渔民从河中打捞起女尸,臣立即前去查看。形貌已不可辨,但腕上所带玉镯却恰好与画像中一模一样。”
  不,这不是真的,绿芜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你让十三情何以堪?这不是真的!还有承欢,我们当年取名时,就是为了能让她承欢于双亲膝下。你让她以后承欢于谁膝下?
  “此事还有谁知道?”
“回皇上,臣谨遵皇上旨意,不敢惊动任何人,就连底下士兵,臣都只吩咐继续寻找。尸身臣已经派完全不知此事的人看管好。”
  “办得好!此事不许再告诉任何人,你们继续寻找,退下吧!”
  “若曦,若曦!抬头!”我头埋在膝上,怔怔出神。他把我从地上抱起,放到榻上,轻拍着我的背道:“最痛苦的会是十三弟,我们该想想怎么办。”
  我的眼泪汩汩而出,仰面道:“肯定是恰巧有人带同样的镯子?。”他静默无语,半晌后问:“如果是绿芜,你打算怎么办?”我摇头道:“不会的!即使因为十三爷的福晋嘲讽为难了绿芜,她也不至于自卑心冷到投河。”他扳着我的头道:“我会让人去查清楚究竟是不是绿芜。可你不能这样,你再难过,能比得上十三弟之万一吗?现在不是我们难过的时候。”
  我抹着眼泪点点头。他问:“如果是绿芜怎么办?”我垂泪想了会儿道:“不能让十三爷知道!十三爷刚刚得释,还未从圣祖爷驾崩的悲痛中缓过来,若让他见到尸身肯定会发疯的。”我哭着道:“面目难辨,怎么受得了?”他道:“我也如此想。眼前断然不能让他知道。”
  未到晚膳时分,收到确定消息,尸身肯定是绿芜的。我自己硬塞给自己的一点希望彻底破灭。胤禛沉吟半晌后,吩咐收敛好尸身,拣一块好地方厚葬。又派人寻人假扮亲人去认尸,编好故事,让沿河渔民知道。务必要天衣无缝。
  我坐在里屋榻上,木然地听着,心下一片凄然,十三爷,你现在还在四处寻找吗?我们这样做,究竟是对是错?
  
  
  十天过去,十三仍然坚持不懈地找着。胤禛和我都是愁思百结,他面上还好,清冷惯了,看不出太大的不同。我却是藏也藏不住。
  十三早朝不上,满朝文武都猜不透原因,琢磨不透新登基的胤禛在玩什么花样,举止越发谨小慎微。
  “若曦,你去看看十三弟吧!”我呆了半晌,摇摇头。胤禛道:“总不能永远这么找下去,十三弟如今在府中日日烂醉如泥,据闻只说四个字‘找到了吗?’。我不方便过去,你去看看他究竟如何了。” 我想了会儿,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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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6 21:42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152)
  他吩咐人准备车马侍卫,唤了自己的贴身侍卫叮嘱再叮嘱,我道:“派一人相随就可以了。”他未语,依旧派了八人相护。我心下凄惶,如今朝堂上究竟是个什么局面?他不愿我知道,我也不愿知道,可这些细小琐事却露了端倪。至少他是时刻警惕的。
  “爷就在屋内,因不许奴才们打扰,奴才……”我点头表示明白,挥手示意他下去。定了定心神,缓缓推开门。
  满室酒味烟味,虽门窗紧闭,帘子密拉,因点着无数蜡烛,十分亮堂。四壁满是绿芜的画像。十三散着头发,拎着酒壶,正对着其中一副画像喝酒。听到门响,漠然回头。见是我,淡淡一丝错愕,转瞬即逝,又漠然地转回了头。
  我掩上门,一副副画像细看过去,或坐、或立、或笑、或颦,四时节气俱有,看落款日期都是幽禁十年间所作。绿芜,你若泉下有知,是否是含笑的?十三对你一如你对他!
  其中一副是十三和绿芜两人一起的画像,细看笔触,绿芜应是十三所画,而十三是绿芜所绘。一轮如钩弯月挂在柳梢头,绿芜坐于树下抚筝,十三立在不远处吹笛,两人眉眼含情,绿芜带着几分娇羞,十三满面欣悦。
  “这是我们成婚之日所绘。我什么都不能给她,只能以天地为媒,柳树为证。”十三立在我身后,凝视着画,语气沉痛。我盯着画中的绿芜道:“绿芜是快乐的。这就是你给她的最好的东西。我虽只见过她一面,但觉得她眉头总是紧锁着无限愁思,可你看看这些画,她即使含嗔薄怒,却是喜悦的。”
  “她为什么要走?只言片语就把十年统统抹去?为什么?就算我有不是,可承欢呢?”十三把手中酒壶狠狠地砸到地上。为什么?霎时间恨怨悲怒溢满了我的心。我走到桌边随手拿了瓶酒,灌了几口。
  我一面喝酒一面一根根吹熄蜡烛道:“我有个故事要告诉你,也许你听了,可以明白一二。”
  十三随意靠着柱子坐在地上,拿起桌上的烟斗凑到最后一根蜡烛上点燃,默默吸着。我道:“给我些烟丝!”他解下烟袋子扔给我。我随手裁了方纸,卷了根烟卷,也凑到烛上点燃,深吸了口,久违的味道,缓缓吐出。吹熄了屋中最后一根蜡烛。
  我靠着桌子坐在地面上,吸着烟,漆黑的屋子中,只有我和他手中的烟一明一灭。“在讲故事前,我还有几句题外话说。你和绿芜固然是夫妻情深,可你别的福晋这么多年也是苦守着,孩子她们一手带大,好不容易盼到你出来,你就如此对她们吗?”十三面前的一点红花开了又灭了。
  我吸了口烟问:“绿芜祖籍是浙江乌程,你可知道?”黑暗中,十三声音幽幽传来:“只听她说是江南人,因她身世漂泊,自己不愿多说,我不愿引她伤心,也从未多问。”
  “浙江乌程在圣祖康熙爷登基之初曾发生过一件举国轰动的大案,因为庄氏修订明史时沿用了明朝旧称和年号,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参加庄氏《明史辑略》整理、润色、作序的人,及其姻亲,无不被捕,每逮一人,全家老小男女全部锒铛入狱。与此书相关的写字、刻板、校对、印刷、装订、购书者、藏书者、甚至读过此书者,莫不株连。当时被杀的有七十二人,其中凌迟处死的十八人,充军远方的有数百人,受牵连入狱的两千多人。因此而家破人亡,骨肉飘零者不计其数。”十三静默未语,黑暗中只有手中的那点火星火光上下簌簌颤动。
  “她随你赴难,陪你共度十年这是她对你的情,如今她只身远走,却是全她的孝。你若真待她好,就不要再逼她。让她在江南水乡间安安静静地过日子吧!”
  我烟吸尽,三瓶酒喝完,带着六分醉意半吟半唱道:“‘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胤祥允祥,让她去吧!”
  起身从怀里掏出当年绿芜给我的信,放在桌上道:“这个留给你。”说完,踉跄着出了屋子。我问一旁的仆人:“承欢在哪里?带我去见她!”
  “姑姑带你入宫可好?”快五岁的承欢缩在床角只是摇头。唯一一次见她,她还在襁褓中,如今已经是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十三的嫡福晋兆佳氏叹道:“这孩子本就刚从皇上身边接回来,才刚和阿玛额娘熟悉一些,可绿芜却走了,爷又一直关在屋中喝酒,她就这样了。”我上前笑说:“进宫可以见到弘历哥哥,还有四伯父!”她瞪着我,小手掩着鼻子,脆声道:“你也喝酒!”
  我忙退后几步,尴尬地看着承欢,她皱眉问:“何时伯父和哥哥搬到宫里住的?你莫要骗我!”我头本就晕沉,被她搞得越发晕。这小丫头长得和绿芜是有五分象相像,可性格实在难缠。
“我骗你就是小狗!”
  她皱眉又研判了我一会一会儿,从床上一蹭一蹭地下地,道:“我们走吧!不过如果见不到,我可会让伯父打你板子的。” 兆佳氏好笑又同情地看着我,我无奈地揉着额头。
  我牵着承欢而行,兆佳氏在旁相送,我恭辞,她却执意如此,道:“这只是我的一番心意。”我看着她心中微酸,她算是古代典型的贤妻良母了。“这些年你也吃了不少苦!”她微微而笑道:“比起爷和绿芜,我还是养尊处优的,也就是操些心罢了!”
  两人正说话,十三的侧福晋富察氏上前向兆佳氏请安。我一看到她,眼内冒火,牵着承欢的手猛地一紧,承欢“呼呼”喊痛,摔脱了我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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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6 21:43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153)
  富察氏笑看着承欢问:“承欢这是去哪呀?”我再难忍耐,笑对兆佳氏道:“奴婢有些话要单独和侧福晋说。” 兆佳氏微一踌躇,挥了挥手,让相陪的人都退下。自己牵着承欢退到一边。
  我对几个侍卫吩咐:“一边候着!”他们也忙退离几步。富察氏笑问:“不知有什么话,我们要私下说?”我问:“你究竟和绿芜说了什么?”她脸色微变,强笑道:“我每日和她说的话可多着呢!不知你指的是哪句?”
  激怒之下,酒气上头,我上前揪着她领口低声喝道:“你以后最后收敛着点,若还敢对承欢耍花招,我不会饶了你的。”
  兆佳氏见状冲上前紧紧拉住我手道:“若曦!她确有错,可此事现在不能闹大,让爷知道可了不得,会出人命的。”我心下一叹,放了手。我们总是顾忌来顾忌去,无论恨怨都要强忍着。
  松开手,我牵着承欢就走离去,承欢她虽有些脾气,却极是聪明,看我脸色不善,立即乖乖随行。
  
  
  承欢一见胤禛立即扑了上去,胤禛忙搁下笔,抱起承欢。我笑看着承欢在胤禛身上缠来扭去。胤禛自己的孩子见到他都是毕恭毕敬的,看来承欢在胤禛府中是受尽呵护疼宠的。
  承欢嘀嘀咕咕地说着那个王府中的阿玛只喝酒不理她。又指着我道:“她也喝得醉醺醺,还差点打架。” 胤禛皱眉看了我一眼,哄了承欢一会一会儿,吩咐太监带承欢去乌喇那拉氏处。
  他走到我身边,叹道:“酒没少喝,这烟味总该是十三弟所吸吧?”我道:“我也抽了一点。”他看着我无奈地摇摇头,:“又是烟又是酒的,人劝的得如何?”
  我点点头:“他应该会放弃寻找绿芜,过不多久就会好的。”他惊道:“我只想着让你去开导一下他,不至于伤身体,你怎么劝的?”
  我叹气道:“我撒了个弥天大谎。”他问:“什么谎?”我看着他犹豫未语,他拉我坐到榻上道:“不管是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我道:“我暗示十三爷,绿芜是在‘明史案’中家破人亡者的后人。”说完心里还是没底,文字狱一直都是清朝的禁忌。
  他表情清淡地问:“你如何让十三弟相信?”我心放下道:“一则我从未对十三爷说过假话,他绝对不会想到我会在这么大的事情上说谎。当时怕他从我脸上看出破绽,我还特地把屋中的蜡烛都吹熄了。二则当年绿芜求我帮她时,曾经给我写过一封信,提到自己祖籍浙江乌程,家世好似也非富即贵。我早就忘了这个茬的,带着信本想是给十三爷留个纪念,可去怡亲王府的路上细读信时,恰好前几日看到过当年案子的记录,突然就萌生了这个念头,想着反正已经骗了,也不在乎骗大点,……”我忽地掩嘴惊看着胤禛。
  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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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6 21:44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154)
  身后一声低低叹息,一双有力的手环保住我,他俯在我耳旁问:“我是该喜你为我吃醋嫉妒呢?还是该气你如此小气,和自己过不去呢?”我静默无语。他牵着我出了寝宫道:“十三弟上朝来了。”我点点头,他又说:“绿芜的事情确如你所说。”
  我脚步微滞,静了会儿问:“十三爷面色如何?”他道:“带着几丝憔悴,眼里满是伤痛无奈,不过不细看看不出来。”
  经过自己房间时,我道:“你等等,我有东西给你看。”说着拿了报表出来。两人走到桌前,我道:“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才能看。”他道:“我答应。”我道:“你不问问什么事情就答应?不怕做不到吗?”他轻抚了下我的脸,道:“今日凡事都一定顺着你,做不到也要努力做到。”我咬唇未语,静默半晌后说:“待会儿我给你讲解时,你只许问和数字相关的问题,或看不懂的问题,别的一概不许问,因为我不会回答的。”他纳闷地点点头。
  我摊开报表给他看,先细细讲解了何为复式记账,借方代表什么,贷方又代表什么,然后开始仔细讲如何看这张图表,如何获取自己想要的信息。他越听越惊讶,几次看着我嘴唇微动,都被我摇头制止。
  待一页图表看完时,天已黑透,他叹道:“这样看账,清楚明了不说,而且想要什么立即可以找到,又容易发现问题。”我笑道:“你才开始学着看,所以慢,等以后看习惯了,以后会很快的。这个只要做表格的人做的好,看的人是很省功夫的表只要做得好,看起来是很省功夫的。”
  他看着我,脸带疑惑,我忙道:“莫要忘了答应我的事情,不问,只用!”他盯了我一小会儿,收起表格笑问:“你这段日子天天忙的就是这个?”我点点头。他道:“回头给你找两个识字的太监,你教会他们如何添制,吩咐他们做。自个看着就可以了。”
  “我想把那些账簿搬到自个屋去做,或者你在东暖阁给我间屋子。”他叹口气道:“把东暖阁放字画的房间整理出来给你用,不过对外你只说自己在学画。”我点头道:“我省的,不会让别人知道我看这些的。”
  
  
  今日是康熙六十一年的最后一天, 明天就是雍正元年。胤禛特意召十四入宫陪额娘过年。临去前叮嘱我,就在养心殿呆着,哪里也不许去。要不然回来看不见我的话,他肯定会生气的。我笑着应是。他一走,我脸上笑容立即垮掉,他是一点也不愿我见到十四。
  我在东暖阁字画室中看账簿,听闻外面响动,忙起身迎出去,一面纳闷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胤禛面色清淡,嘴角甚至还含着丝笑,可眼神却冷如寒冰。我忙向高无庸打了个眼色,他立即挥手让所有人退下。
  胤禛盘腿坐于炕上,静静出神。我走到帘外吩咐高无庸简单备置一些酒菜。给他斟了一杯酒,自己也倒了一杯。他默默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我随即又给他添满,他连饮了三杯后,才停了下来,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
  从康熙去世后,他就一直憋着。我有意灌醉他,想让他借着醉意发泄一下。胤禛酒量比我差很多,默默陪他连喝了三壶酒后,他已经颇带着醉意。胤禛猛然把杯子摔到地上,拿起酒壶直接灌了几口:“你知道现在紫禁城外都在说什么吗?说朕篡改了圣旨,抢了老十四允禵的位置。这些人就算了,有心人散布谣言,他们就跟着混说。可额娘今日居然当着老十四的面质问朕,她居然质问朕!” 胤禛似笑似哭。
  “她当着朕的面对允禵说皇阿玛是属意于他的。说只要朕当一天皇上,她就绝不做太后。还让朕不必封她,省的得她将来地下无颜见皇阿玛!为什么?难道只有允禵是她亲生的吗?”
  说着把酒壶又扔到了地上,拉着我问:“若曦,皇阿玛将来会不愿见我吗?”我坐到他身边,搂着他道:“不会!”他搡开我道:“你骗我!别人也许糊涂,可你心里是明白的。皇阿玛不会原谅我的,不会!”
  “你知道皇阿玛临去那日私下召见我时说什么?皇阿玛说自从康熙四十七年起就一直在细察十四弟,夸十四弟重兄弟情意,为人有担待又坦诚,处事赏罚分明,文武全才,若立十四弟为太子将来必不会出现兄弟相残的局面。” 胤禛笑着趴倒在桌上。我想起当日他的眼神,十分心痛,他当日在十分绝望中是如何云淡风轻地听这番话的?
  胤禛道:“不过也幸亏皇阿玛的这番话让我事先和隆科多商量过,彼此心理有了准备,后来才不至于太仓促。”我心中一凉,准备?他们原本准备什么?我立即打消各种念头,不愿意再去深想。胤禛笑道:“皇阿玛不会原谅我的!”
  我定声道:“我没有骗你!圣祖爷肯定会的!圣祖爷关心的是大清江山的长治久安,只要你能把江山治理好,他肯定会原谅你的!”
  胤禛趴于桌上,喃喃自语道:“皇阿玛会原谅我的,会原谅的,朕没做错, 朕一定做的得比老十四允禵好!”我脸贴在他背上道:“会的,一定会的!”
  悄声唤高无庸进来收拾,他看着醉睡在炕上的胤禛问:“要送皇上回寝宫吗?”我道:“就在这里歇着吧!”“那奴才叫人过来服侍!”我叫住他道:“不用!你我就可以了,帮我在地上搭个地铺,要茶水我自会伺候的。你在外进歇着,有事我叫你。” 胤禛如今还在醉中,万一再说出什么话来,听见的人只怕大祸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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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6 21:45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155)
  听着胤禛轻微的鼾声,我心中凄然,当年去清东陵游览时,导游曾经讲解说:“清代的皇帝墓葬实行的是‘子随父葬’、‘祖辈衍继’的‘昭穆之制’。东陵葬着顺治、康熙、乾隆,可雍正却极其令后人不解,独自葬在了清西陵。”如此看来他对康熙的心结最终也还是没有尽释,即使他拼尽全力将大清治理得很好,却依旧不敢面对康熙。
  
  
  “若曦!” 胤禛伸手握住我的手。我笑看着他问:“睡醒了?头疼吗?”他笑说:“十三弟以前总夸你酒量好,我一直不以为然。昨夜居然被你灌醉了。”我笑说:“是你酒量差,才是真的。”
  胤禛笑而不语,看了我半晌,忽道:“昨夜谁伺候我的?”我道:“我服侍的,当中只叫高无庸进来收拾了下地面。”他轻捏了下我的手,翻身坐起。服侍他洗漱用完早膳。他笑着从抽屉内取出一个狭长小盒给我,我笑道:“新年礼物?”说着打开盒子,触目所及,心情激荡。当日他问我为何不戴簪子,我说不小心摔碎了,他一笑而过,却不料竟然命人雕琢了一只一模一样的。
  胤禛拿起簪子替我插好,笑问:“可喜欢?”我用力点点头,这一直是我心中的遗憾,今日得以弥补。
  两人静静相拥了会儿,他犹豫了下道:“今日是新年第一天,我要去看一下年……”我强笑道:“我正好有些累了,回去再补一觉。”转身欲走。他拽着我道:“若曦,体谅下我。”我头未回,抽手出来道:“我已经尽力,难道你还要我笑脸送你过去吗?”说完,快步而出。
  回屋枯坐着发呆,忽听得外面一片请安之声,忙匆匆拉开门向皇后请安,心下却是极为不舒服,皇后一向行事谨慎稳妥,无缘无故到我这里来干吗?皇后紧走了几步搀扶起我笑道:“听闻你腿不方便,以后就不必跪了。”我低头道:“奴婢不敢!”
  皇后笑着牵着起我的手进了屋子,挥手摒退众人,强拉着我坐于她身旁道:“你看着比早些年可瘦多了,平日多留神身子。”我浅笑着微一颔首。她笑说:“还记得那年皇阿玛临幸圆明园吗?”我笑点点头,她叹道:,“十年了!那是我第二次仔细打量你。”我微笑一下,低头静坐着。
  皇后笑说:“你不纳闷为什么吗?”我抬头看向她,她道:,“五十一年的时候,你在宫中罚跪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众人纷纷揣测究竟所为何事。后来又下起瓢泼大雨,皇上匆匆进了宫,回来时全身湿透,我服侍着皇上沐浴换衣后,皇上晚膳不用,觉也不睡觉,一直站在窗前看雨,最后竟然走进雨中,站了一宿,我当时哭着跪着求他进屋,皇上只淡淡吩咐人把我拖开。”
  我震惊地看着皇后:“是皇上让你来告诉我这些的?”皇后摇头道:“皇上过来时只说你心情不好,让我来陪你说说话,不要让你一个人闷在屋中胡思乱想。这些话是我自个已在心中憋了多年,今天实在忍不住才说了出来。当年我只是惊疑不定,猜不透究竟是为你还是为十三弟,或其它事情。后来除夕夜,看到皇上刻意一眼都不看你时,我才明白几分。”
  他当年的痛苦绝非笔墨能形容,十三囚禁,我罚跪,他却只能眼看着,。他有尊贵的身份却无力保护自己关心的人,也许唯有那冰冷的雨方能缓和心中的痛。早晨积聚在心中的丝丝不快渐渐化去,心里只剩心疼和怜惜。
  皇后道:“我说这些只是希望能让你心情好些,皇上也就不必忧心忡忡了。”说完起身道:,“我知道你不愿见我们,我这就回去了。”
  我愣了一下,叫道:“皇后娘娘。”她回头看着我,我道:,“我没有与你们争的心,也不是刻意耍性子想要排挤谁,我只是有些事情,我……我自己也很煎熬痛苦和很矛盾。”她笑着笑点点头:“我明白,我留意了你将近十一年,若非清楚知道你的为人,今日也不会说这番话的。”说完仪态端庄地离去。
  
  
  还有两日便是元宵节,往年此时宫中诸人都忙着挂花灯,准备欢庆佳节,今年却因仍在丧中,花灯烟花都没得赏。
  承欢这段日子与我亲昵了很多,大概是我比较娇纵她。不守规矩出格的事情,在我这里都是一笑而过。她爬树,侍候她的宫女太监急得蹦蹦跳,我却在一旁看着乐,只嘱咐她当心别摔下来;她撩起裙子追狗玩,一旁的老嬷嬷喝着命她站住,我却赶忙支使人把老嬷嬷哄走,由着她和狗抱在一起滚爬;她打碎了皇后宫中胤禛新赐的玉如意,吓得躲在树上不肯下来,我教她先把自己掐哭,再去抱着皇后的腿求皇后责打,皇后当然是不可能打她的,承欢又立即去胤禛面前说皇后待她有多好,把皇后夸的得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皇后暗有的一丝不快也立即烟消云散,见了待承欢也越发心肝宝贝似的。三番四五次下来,她这个鬼精灵也知道惹麻烦时找谁最管用,谁会花心思替她遮掩,帮她说谎话。
  胤禛说了我两次,说我不能这么由着承欢胡来,再这么下去,她哪天都敢把养心殿的瓦揭下来。我道:“那就让人再放回去!”他盯了我一会一会儿,摇摇头,未再多言。
  承欢和我在一旁看着小太监帮我们扎灯笼,究竟扎个什么式样的灯笼才好,承欢却一直拿不定主意,一会一会儿说要荷花样的,一会一会儿又说要孙猴子的,两人正嘀嘀咕咕商量,玉檀面色难看地匆匆跑来道:“姐姐,皇上要见你!”我嘱咐了承欢几句,忙随玉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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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6 21:45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156)
  “什么事?”玉檀道:“姐姐去了就知道了。”我心下纳闷,忙加快了脚步。
  进了养心殿,看见下方居然坐着的是八阿哥爷,心中大惊。胤禛虽未明说,但心里却不愿让我见八阿哥爷、十阿哥爷等人,所以一直刻意地隔开我们。可现在为何叫我来?
  胤禛让我起身后,踌躇了下,看着八阿哥道:“还是你直接和她说吧!”八阿哥爷脸色苍白,眉头紧蹙,平常总是含笑的嘴唇紧紧抿着,全无往日一贯的从容优雅,竟然透着几丝慌乱伤痛。
  我紧咬着唇,双手握拳,心里万分惧怕地盯着他。他深吸口气道:“若兰要见你!”泪水立即狂涌而出,我转身就往宫外奔去。胤禛在身后叫道:“你能跑得过马吗?”
  我停住脚步,回身看向胤禛,八阿哥爷上前道:“已经备好车马了,我们这就走。”说着领头跨步而去。我忙小跑着跟上。
  我跟在八阿哥爷身后跳上马车,车前车后俱是侍卫。八阿哥爷垂目静默而坐。我捂着脸哭了一会一会儿,抬头问:“多久了?”他道:“就三天前,之前一切正常,突然就病倒了。”我抹着眼泪问:“太医怎么说?”他弯身,手半捂着脸,半晌后,语气沉痛地道:“当年小产后身体就再未恢复过来,又终年抑郁,内里早已是油尽灯枯,现在熬一天是一天。”
  我再也忍不住,侧身靠在壁板上放声大哭起来。行了一路,哭了一路,马车停在府门前时,他道:“不要再哭了,她如今只是放心不下你,不要再让她担心。”我强抑着悲痛,擦干眼泪,道:“我知道!”
  人未到姐姐屋子,巧慧已扑了出来,跪在我脚下只是无声地落泪。我扶起她,眼泪又要出来,十八年未见,再相逢却是如此情景。八阿哥爷在一旁吩咐丫头道:“去打水来服侍姑娘若曦擦把脸。”
  我擦完脸,又扑了些胭脂,对自己说,不要让姐姐走得不安心,让她放心离去!强挤出丝笑,问八阿哥:“这样可好?”他点头道:“还好。”
  我深吸几口气,进了姐姐屋子。挥手让一旁服侍的丫头都退出去,跪在姐姐床前,低低叫道:“姐姐!”叫了几声后,姐姐才缓缓睁开眼睛,看是我,嫣然一笑道:“我是在做梦吗?”我凑近些,与她脸贴在她着脸上道:“不是!”
  姐姐低低一叹道:“我刚才梦见额娘了!”我顺着她问:“额娘说什么了?”她道:“额娘只是笑,笑得极美,她未生病前就常常那么笑的。”我头靠着姐姐道:“是极美!”
  姐姐道:“又开始说胡话!额娘去时你才出生未久,哪里能记得额娘相貌?”我蹭着她脸道:“额娘又不会偏心,你能梦到,我自然也能梦到。”姐姐笑道:“上来陪我一起躺着,我有好多话给你说。”
  我忙脱了鞋,躺到姐姐身边。姐姐轻叹道:“我知道我很快就能见着额娘了。”我抱着她沉声叫道:“姐姐!”姐姐喃喃问:“你还记得西北吗?”我道:“记得呢!怎么可能忘得了?”
  姐姐闭上眼睛道:“我一直不喜欢北京城,一点也不喜欢!每次闭上眼睛,就都能看到西北的茫茫戈壁,在阳光下泛着银光的雪山融水,还有长长的红柳,经常划破我裙子的骆驼刺。”我道:“还有吃着难吃,但却又总想吃的沙枣。”姐姐笑说:“是啊!闻着那诱人的香味扑鼻的诱人,忍不住地总想吃,可一吃进嘴里就后悔了,腻在嘴里什么味道也没有。”我道:“我还想念那边的葡萄。”
  姐姐笑说:“北京的葡萄也能算葡萄?皮厚不说,还不够甜。”我道:“就是呀!我们那边的葡萄,往嘴里一丢,轻轻一抿,只有满口的甘甜。,皮早就化了。”说着两姐妹轻声笑起来。
  “我当年离开的时候,总以为自己还能有机会回去,却不料竟是永别。”姐姐说着语声转悲,“二十多年了!”我紧紧抱着她,强忍着泪。
  “妹妹,别难过!我其实现在其实很开心,真的很开心,我就要能见着额娘和青山了。”我道:“青山?”随即反应过来是那个姐姐一直装在心里的人。她侧头笑看着我问:“你还记得他吗?”我忙道:“记得!”
  姐姐莞尔笑道:“我又傻了!但凡见过他的人,怎么可能再忘得了呢?”我笑说:“是啊!”姐姐轻叹口气,闭上了眼睛。
  半晌后,自言自语地说:“我知道他刚开始根本不愿意教我骑马的,他嫌我娇气,又爱哭。如果不是因为我的身份,他老早就不要我这个徒弟了。”我道:“姐姐爱哭?我怎么不知道呢?”姐姐含笑说:“是啊!我自己也纳闷。额娘去得早,我自小也是好强的,从不愿示弱于人。可不知为何,见着他那么似笑非笑,带着一丝嘲弄地看着我笨手笨脚地骑马,眼泪就忍也忍不住,只觉得满腹委屈。”
  我心中含着酸楚,笑说:“他后来肯定不会再嘲笑姐姐的!”姐姐笑说:“那你可错了!他哪天能不笑我?他从小在世井街头混大的,惫赖不过,又读了些书,嘴巴一点也不饶人,粗有粗的说法,雅有雅的说法,总能让他挑出毛病来。”
  “那姐姐不生气吗?”姐姐嘴角抿着丝笑,出了半天神才道:“怎么不气呢?可他说,就是喜欢看我生气的样子,说这样才活色生香,像个年轻姑娘,说我平时一举一动都规规矩矩,像个精致的木偶人。”
  我看姐姐有些累了,忙道:“姐姐,你先睡一会一会儿吧!”姐姐忙睁开眼睛看着我道:“我还有好多话没有说呢!这些话在我心里藏了很多年,说出来能舒服些。”我笑说:“我一直在这里陪你,等你睡醒了,我们再接着说。”她依言闭上了眼睛,忽又睁开问:“你不用回宫里去吗?”我道:“我就陪着姐姐,不回去。”姐姐点点头,合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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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6 21:46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157)
  我轻轻下床,拉门而出,欲找丫头备些热茶。看到八阿哥爷正低头立在窗下,见我出来,忙扭转了脸,一言不发,转身匆匆而去。我提步欲追,却又站住,我能说什么呢?有些伤痛不是用言语能安慰的。何况我的安慰,对他而言也许根本就是在伤口上的撒盐。
  巧慧在身后低声道:“小姐,该用晚膳了。”我摇摇头,目注着姐姐未语。巧慧低声说:“待会儿主子醒来还要小姐照顾呢!小姐还是先垫垫肚子吧!要不然哪来的力气照顾人?”我点点头,随巧慧出来,叮嘱丫头姐姐一醒就来叫我。
  正坐在炕上看丫头们置菜,门帘挑起,十阿哥爷和十四阿哥爷进来。丫头们忙请安,我愣愣看着他们,待满屋子仆妇都退出去,才反应过来,跳下炕请安。
  十阿哥爷道:“后日我要去喀尔喀,这一去只怕要一年半载,来和你道个别。”我抬头想问为什么,可瞬即瞬间又苦笑起来,还能为什么,当然是胤禛下的旨了。
  十四进屋后一直静默地看着我,我回避着他的眼光。半晌后他问:“你现在过的得可好?”我点点头未语。,他又道:,“你这样不明不白地跟着他算怎么回事?他若真要你,就该册封你。若不要你,就该放你出宫。可你现在算什么呢?说你是宫女吧,可听说高无庸在你面前都只有低头回话的份,说你是主子吧,你这又算哪门子的主子?”
  我低头默默凝视着桌上饭菜,十四重重叹口气道:“我永远弄不明白你心里到底想些什么。女人最看重的是名分,你也却不上心。”
  十阿哥爷道:“十四弟,别再说了,你还嫌她心里不够苦吗?”十爷阿哥替我碟子里夹了菜,“先吃饭吧!”我吃了一口,形同嚼蜡,难以下咽,又搁了筷子。
  十四道:“九哥上个月就被派往西宁驻守,十哥后日去蒙古,我估摸着下一个就该是我了,不知道他打算把我放到哪里才能安他的心让他安心。若曦,你想出宫吗?”
  我低头未语,十阿哥爷道:“从来就不是她想与不想的问题,不止是她,就是就连我们,现在又有什么是自己想或不想就能做与不做的呢?”
  十四往我身边靠了靠,头凑在我脸旁,盯着我问:“若曦,你自己心里究竟想是不想?”我蹙眉默了半晌道:“我不知道!有时候想,有时候又不想。”
  他坐直身子,笑了几声,道:“你是舍不得他。”我心中酸楚难言,十四一语言中我心事。
  “小姐,主子醒了!”小丫头在外叫道。我忙下炕欲去,十四拽住我道:“若曦!”我回身看着他,他问:,“还记得当年在浣衣局和你说过的话吗?”我问:“什么话?”他苦笑着摇摇头,叹口气,放开我道:“没什么,你去吧!”
  我看他面色抑郁,有心问清楚,可又惦记着姐姐,犹豫了下,还是匆匆出了屋子。
  一进门,看见姐姐正坐在梳妆台前,巧慧正给她梳着头。忙赶前问:“姐姐不躺着歇息吗?”姐姐笑指着着指了指几个簪子问我:“你说戴哪个最好看?”我仔细打量了姐姐一会一会儿,拿起一根成色普通,样式简单的玉簪道:“这根好,和耳坠子相配!”
  姐姐笑说:“这副耳坠子是青山送的,他见我戴着,肯定很开心。”我一面替她插簪子,一面强笑道:“肯定很开心。”
  巧慧打开箱子问:“主子想穿哪套衣服?”姐姐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道:“那套湖水绿的骑装。”巧慧犹疑地看向我,我点点头,她取了衣服出来,两人服侍姐姐穿好。
  我看着姐姐已经很累了,劝道:“姐姐,休息会儿吧!”姐姐摇摇头,吩咐巧慧:“还有鹿皮靴子。”巧慧忙又取了来,给姐姐穿好。
  姐姐在我的扶持下,立着在镜前转了转,问:“可好?”我和巧慧都道:“很好!”扶姐姐坐回榻上后,她靠在我怀里,脸上带着几丝笑意,默默出神,喃喃道:“清晨时青山带着我在清晨时,迎着朝阳骑马,阳光让我的眼睛都没法睁不开,他却迎着太阳放声大笑;我最喜欢夕阳西下的时候,戈壁上的落日极其瑰丽,半个天空都红彤彤的,他骑在马上笑看着我,头发反射着太阳的光,整个人好像立在火焰中……”
  我紧搂着姐姐,她问:“妹妹!我好想回去,青山一定在戈壁上骑着马等我呢!”我深吸口气,强抑住眼泪道:“他肯定在等你。”姐姐低不可闻地笑了几声,忽地扭头看着我说:“可我有些怕。”我柔声问:“怕什么?”姐姐道:“我已经做了一辈子爱新觉罗家的人,我不想再做他们家的鬼,可我怕到了地下,他们也不让我去找青山。”说着,姐姐的眼泪颗颗滚落。
  这是祥林嫂的恐惧,姐姐相信鬼神所以幸福地憧憬着离去,可又因相信鬼神所以惧怕婚约在阴间同样有效,何况是皇家的婚约。我想了想,示意巧慧来扶住姐姐,起身道:“姐姐,我去去就来。”姐姐牵住我衣角惊问:“是要你回宫吗?”我摇摇头道:“我出去方便一下,马上就回来。”姐姐点点头,松了手。
  我快步出了屋子,拦住仆人问清楚八爷在书房后,向书房跑去。门口太监看到我忙高声请安,我未理会,直接冲了进去。
  八阿哥爷坐在桌后,看到我时从椅子上惊起,脸瞬时惨白,十阿哥爷和十四阿哥爷也站起盯着我,我上前几步,跪倒在八阿哥爷身前,连着磕了三个头。他脸色微缓,侧身避开道:“究竟什么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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