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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小鱼滴滴答

[中长篇小说] 青春历史言情:步步惊心zz 转自新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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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5 23:30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20)
  十福晋笑道:“太子爷可是过奖了,那是皇阿玛夸姐姐呢!”
  这是我自婚宴后,第一次见老十,心里有一点不太自在。他自打进来后,就一直炯炯地瞅着我,我更是心里直打鼓,一眼也不敢看他。
  此时场中一位年轻的男子正在表演。我不得不承认他实在不如十福晋,所以看得也不是很专心。
  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听到十福晋说:“马尔泰若曦,你既然穿了骑装,为何不上场演示一下呢?”
  我心叹,来了,来了!可顾虑到十三就在旁边,也不敢乱说话。忍了忍没有吭声,姐姐投了我赞许的一瞥。
  可过了一小会儿,又听到十福晋说:“听说马尔泰总兵的女儿都是在军营中长大的,骑术一定有过人的地方,为何不趁今日给大家露一手呢?”
  我心想,你有完没完?一般男子都比不上你的骑术,你当然想要我去丢这个脸了。一面恨恨地想着,一面看了看她,又瞅了瞅十三,终是接着保持沉默。
  可此时太子爷却笑说:“马尔泰若曦,上场去给大家演示一番吧!”
  我赶忙站起来,还未开口,就听到十阿哥说:“她不会骑马,上次和我们一块去遛马,她只在旁边看着。”
  我心想,老十啊老十,你这哪是在救我,根本就是在害我。
  果然就听到十福晋冷笑道:“看来传闻也不全可靠!都说马尔泰军营中个个能骑善射,更是有众多马术超群者。今日看来,都是无稽之谈!”
  她话音刚落,姐姐就站了起来,微微一笑,对太子爷说:“臣妾愿意上场演示一圈,只是臣妾今日没有骑马来,要借用一下十福晋的马!”
  我暗自想到,这个十福晋,说什么不好,正好说到姐姐的软肋。又有些担心,不知道姐姐的骑术如何。不过事已至此,只能静看了。
  太子点头同意后,姐姐转身出了大帐。我心里有些急,走到帐前观看。不一会儿的工夫,一骥白马驮着姐姐奔进了场子,速度倒是未见得比十福晋骑得快,可姐姐时而正骑,时而身子紧贴着马侧骑,时而单手支撑马鞍骑,时而还在马上打个翻身。她根本不是在骑马,而是一个美丽的精灵正在马上随意起舞!
  场外已经是一浪高过一浪的喝彩声,帐内也是一片叫好声,几个精于骑术的阿哥,如老十、十三、十四也是满口叫好!我更是鼓足了劲儿地鼓掌。
  最后,姐姐直立在马上,策马从远处直奔大帐而来。姐姐今日里面穿了一件窄袖水红缎裙,外套银鼠短袄,腰里系着一条蝴蝶结长穗带,头发简单挽髻,以十二颗等圆的莹白珍珠扣住。站在马上,裙裾迎风而舞,丝带猎猎飘动。本就风姿俏美,此时看来更是恍若九天仙子落凡尘。
  只看她渐渐逼近大帐,速度却仍然未减。我有些担心,周围的侍卫也都快速护了过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大家越来越紧张,人人都憋着一口气。忽听一长声马嘶,马定定地立在了帐前十步远的地方,姐姐此时仍然端立马上。四周保持了片刻的寂静,紧接着帐内帐外爆出了雷鸣般的喝彩声。
  姐姐跳下马,随手把缰绳交给了旁边的侍卫走了进来。进帐后,姐姐俯下身子向太子说道:“臣妾冒失,请太子爷责罚!”
  太子爷朗笑着道:“如此好的骑术,该赏,怎么能罚呢?”我偷眼瞅了一眼十福晋,脸色虽很是难看,但也是满脸钦佩!
  太子爷一面让姐姐起来,一面对八阿哥说道:“八弟,你这个福晋的骑术可真是好!”
  八阿哥温文尔雅地一笑说:“太子爷谬赞。”
  我心里却有些微微的心痛,他是知道来龙去脉的吧?
  大家经过这两场精彩的表演,对后面的表演都不是很上心,看得也不是很专注。而姐姐自打落座后,就一直在走神,脸上满是掩也掩不住的淡淡黯然。八阿哥微微笑着低头沉思,可那丝笑,怎么看都满是苦涩。我心里也觉得很是憋闷,遂起身悄悄从帐内溜了出来。
  漫无意识地随便走着,心想看姐姐的骑术,就知道那个教她的人肯定更好了。如此说来,他定是一位身姿矫健的男儿。他们本应该是翱翔在西北茫茫戈壁上的一对苍鹰,可现在却是一个长眠于地下,一个深锁在侯门!
  
  正在神伤,听到身后一个声音嘲弄地道:“已经是人家的人了,再伤心也没用的!”我一回头,看是十三,正一脸懒洋洋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身后跟着那匹大黑马。
  我一看他那表情,有些生气,虽知道他肯定又想歪了,但也懒得解释。嘴里只淡淡道:“彼此!彼此!”说完转回身,继续前行。
  他愣在身后半天未动,突然大笑着跟上来。我听他笑得古怪,不禁停下来。他走到我身前,一面大笑着,一面指着我道:“我说呢?刚刚在帐里脾气那么好,原来……原来竟是以为我看上人家了!”说完更是一阵高声大笑。
  听了他的话,心里有些茫然,渐渐回过味来,也觉得可笑。又想到他对我的误解,更是觉得可笑,忍不住随他大笑起来。
  两人相对大笑了一会儿,渐渐停下来。可仍是微笑看着对方。经此一笑,两人之间的那点敌意好似慢慢消失了。我举步前行,他也在侧旁慢步走着,那匹大黑马跟在我俩身后。
  我边走边想,还是觉得怎么会有这么乌龙的事情呢?嘴边含着笑,忍不住对他道:“我也不喜欢十阿哥的。”他一愣,步子停了下来,细看我表情认真,又禁不住地开始大笑起来,我在一旁微笑着看着他。笑完后,他叹道:“扯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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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5 23:31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21)
  两人走到一处微高的土坡,我拣了一块略微平整的地方坐了下来。双手抱着膝盖,望向远处的跑马场。他也坐在我身边,随我看向那些隐隐约约的人和马。大黑马随意地停在我们身旁,蹄子刨着地。
  两人沉默了半天,我实在忍不住好奇,问:“你那天晚上为什么伤心?”
  他凝视着远方半天没有吭声。
  我等了会儿,轻声道:“若为难,就不要说了。”
  他又沉默了一小会儿,道:“其实也没什么。那天是我额娘的忌辰。”
  我啊了一声,侧头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又转回头看着远方沉默着。又过了一会儿,他强笑了两声道:“在很多年前的同一天,额娘嫁给了皇阿玛。”
  我听完,心里不禁很是为他感到难过。一个女子就这样走完了一生。如今只怕除了她的儿子以外,再没有人记得她是何时在如花美貌的时候出嫁的,又是何时在韶华正好的时候离开的。而那个本应该记住这一切的人,却因为富有四海而根本不可能记得他是何时拿喜秤挑开了一张似玉娇颜的红盖头的。
  想到在十阿哥的大婚之日,十三面对满堂刺眼的红,心中却是一片惨痛的白,情何以堪!心里原本因为他那天的粗鲁而有的略微不满完全消失,只余无限同情。
  两人静静待了半晌,他带着笑意,转头看着我问:“你既不喜欢十哥,又为何为他唱曲子?又为何人人都说你为他发疯?”
  我侧头细想了想,问:“知道虬髯客初见红拂女时,红拂在干什么?”
  他稍微怔了一下,慢慢思索着回道:“红拂正在梳头!”
  我一笑说道:“男女之间还可以如虬髯客和红拂女的!彼此关心照顾,却非关风月,只为真心!”
  他听到这里,脸部表情颇为动容,凝视着我,我坦然回看着他。过了半晌,他说道:“好一句‘非关风月,只为真心’!”
  我看他理解了我的意思,也很是开心,毕竟在古代异性之间平等的友谊比较新鲜,只怕大多数的人都不能接受的,两人不禁相视一笑。
  我看远方的人好像在准备着离开,站起身道:“该回去了!”
  他随我站起身子,突然问:“去喝几杯如何?”
  我讶然地看着他,他朝我温暖地一笑。我心头也不禁暖和和的,慨然说道:“有何不可?”
  他看了看马,问道:“共乘一骥?”
  我一笑道:“也不是第一次!”
  他大笑两声先上了马,然后把我拉上马,让我坐在他身后。一声“驾”,两人飞奔而去。
  
  等晚上,十三送我回贝勒府时,天已黑透。十三虽已经放慢了马速,我还披着件他为我要来的披风,却仍然感觉有些冷。他扶我下马后,我道:“你先回去吧!”
  他想了想说:“还是我自己和八哥说清楚。”
  我笑道:“他们不会对我怎样的。姐姐不会舍得的。”他一笑没有理我,自顾上前拍了门环。
  我看他执意如此,也就随他。门很快就开了。两个开门小厮见我和十三阿哥并排立在门前,一惊忙请安。
  十三淡淡道:“起吧!去给贝勒爷报个信,就说我来了!”一个小厮立即飞奔而去,另一个忙掩了门,领着十三往前厅而去。我向十三点点头,自行回姐姐屋。
  我回到屋子里时,别的丫头都不在,只有巧慧陪伴在侧。姐姐脸色铁青,看着我,说:“你应该还记得我说过‘只此一次,别无下回’。”
  我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和朋友一时兴起游玩在外的事情,我在现代是经常做的。可是在古代,这么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竟然让周围的人这么大的反应。我不禁叹气再叹气。
  我一直默默地站着,因为我觉得我没有办法和姐姐沟通这件事情,我们有着三百多年的代沟。姐姐也一直一脸无奈,伤心地看着我。
  默立了半天,最后姐姐疲惫地挥了挥手说:“下去吧!”
  我看着她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可我实在不觉得我有做错什么。在这里我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我不想连自己交朋友的权利都被剥夺,即使这样做伤了姐姐的心。最后,只得默默转身回房。
  
  早上醒来时,时辰已经不早,可我仍赖在床上不肯起来。眼睛望着帐顶,想着昨晚和十三在外面的事情……
  他骑着马,在安静的胡同里穿来穿去,最后停在了一个精巧的四合院门前。开门来的老仆妇一见是他,忙赶着给请安,赔笑道:“十三爷怎没事先派人来说一声呢?姑娘现在正见客!我这就去给姑娘通报,让她赶紧打发了人过来。”
  十三道:“不用了,今日只是借你这地方和朋友喝喝酒,你去置办一桌酒菜就可以了!”那老妇偷着看了我一眼,见我仪容华贵,又正瞅着她,忙低头应是。
  十三对这个四合院很是熟悉,领着我进了一个布置得极其素雅的屋子。屋中简单摆了几件花梨木桌椅,其余一概装饰俱无,只在靠窗的案上供着个白瓷瓶,中间随意插了几杆翠竹。
  我四处打量了一下,随着十三落座,笑问:“红颜知己?”
  他一笑说道:“平常烦闷时经常过来喝几杯酒,能说得上话。”我点点头,心想这里住的姑娘应该是个雅妓,等闲之人是绝对不会见的。
  不一会儿,那老妇带着两个丫头,端了酒菜进来。安置停当后,退了出去。我和十三这才开始饮酒吃菜。
  几杯酒下肚后,两人话渐渐多了起来。从宫中琐事说到古今趣闻,从浩瀚漠北谈到烟雨江南,从山水诗词聊到古今贤士。最后发现两人竟然都是嵇康和阮籍的推崇者,本就已经觉得十分投契,这下更是相见恨晚,我心里更是十二分的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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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5 23:32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22)
  在中国几千年的思想文化发展中,儒家思想中的三纲五常,像一张巨大的网,把独立的个体牢牢束缚在以皇权为中心的政治霸权和文化霸权中,从而发展不出完整的个人主义。
  但生逢乱世的嵇康可以说是一个意外,像一道闪电划过黑夜的天空,虽短暂但亮丽。他的传世名作《与山巨源绝交书》中阐述了他认为人性是真实平等的原则。他“非汤、武而薄周、孔”,认为儒家所推崇的圣贤,不过只是一类人的价值准则,并不应该要求一切人都必须效法。个体的幸福只有个体自己才最清楚,个体有权追求自己认可的幸福。可以说嵇康的思想和现代社会的平等自由、个人主义是有很大共同点的。
  我虽早已知道十三是不羁的,但也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推崇嵇康,特别是他作为皇室子弟,身处统治阶级的金字塔尖。这份从天而降的意外之喜和觉得在这个古代社会终于有一个人能明白我内心深处想法的感觉让我狂喜,不禁越发高谈阔论。
  而他大概也没有想到会在这个儒家文化盛行的时代,碰到我这样的女子,毕竟连男子也很少有敢对儒家思想提出质疑的。他带着三分惊讶,三分欣赏,三分喜悦陪我一块侃侃而谈。
  还记得最后说得兴起时,我端着酒杯说:“其实我这么喜欢嵇康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
  他以为我又有奇谈妙论,忙凝神细听。我半眯着眼睛,面带微笑地道:“中国古代历史上美男子虽很多,如宋玉潘安之流,可总带着一股子阴柔美。嵇康却是不同的,他是阳刚的、健康的,是金色阳光下一株高挺的云杉。”说完后,忍不住重重地叹了口气,无限神往的样子。
  十三越听眼睛越直,听我说完后,看着我的表情半天没有声音,最后叹道:“是真名仕自风流!”
  不可否认刚开始和十三结交时,我是存着私心的。毕竟从表面上看我是八爷这边的人,姐姐更是八阿哥的侧福晋,而历史却是四爷和十三获得了这场战争的最终胜利,我虽然不可能扭转历史,但我可以尽力给自己留条退路。
  但这次的交心畅谈后,我却真的认为他是我的知己了。毕竟在这里谁会认为本质上每个人生来就是平等的?谁会认为即使是天子也没有权利让所有人都遵照他的要求?虽然十三只是因为推崇嵇康而对现存的文化体制有所质疑困惑,但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令人惊喜了。
  正沉浸在昨晚找到一个知己的喜悦中,帐外的丫头叫道:“小姐,贝勒爷打发人来叫你过去。”我一听,忙翻身坐起,心里有些惴惴不安。收拾停当后,忙随候在外面的太监而去。
  到了书房门前,李福正立在门口,替我推开门,让我进去。他留在门外拉上了门。随着嘎嗒的关门声,我强自冷静了半天的心终是开始狂跳。
  八阿哥一身月白长袍,正立在一个半人高的青瓷瓮旁,瓮中随意插着十几卷卷轴字画。听我进来,他没什么反应,仍旧姿态闲雅地看着窗外。从我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的侧脸。阳光透过六棱格的窗户打进来,照在他的脸上,斑斑驳驳,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不知道昨晚十三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他心里究竟怎么想,不敢吭声,只能呆立在门口。过了半天,他转过身子,脸上带着微笑,问:“你昨天和十三弟干什么去了?”
  我想了想,问:“十三阿哥没有和你说吗?”
  他道:“我现在在问你!”
  我心乱如麻,但仔细一想又觉得昨日虽说有些出格,但毕竟没什么不可对人言的,遂坦然凝视着他的双眼道:“十三阿哥带我去一个地方喝酒了。”
  他听完我的话,没有任何反应,脸上还是那永恒的微笑,只是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似乎想透过它们直接看到我内心深处去。我坦然和他对视了一会儿,终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只得转回头,假装要找位子坐下,走离了他的视线。
  刚坐下,他却轻声说:“过来!”我抬头疑惑地看着他,他温和地一笑,仍轻声道:“过来!”
  我确定他是很认真的,只得慢慢站起,低着头,一步一挪地蹭过去。到他身边三步远的时候,我就停了下来,低头看着脚下的水磨石地板。
  他微不可闻地轻叹口气,轻声说:“我就那么可怕?”一面说着,一面走近了两步。
  我发现,每次只要和他站近,我就有压迫感,觉得心也慌,脑也蒙,完全不能正常思考。他轻轻地挽起我的手,我下意识地缩手,他却紧了紧,道:“别动!”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晶莹碧绿,当中有一道殷红似血的细线的玉镯,往我手上套去。
  镯子有些紧,他套的时候,我觉得有些疼,皱了皱眉头。他安慰道:“忍一下,很快就好。”他一点点,慢慢地把镯子推到我腕上。然后拿着我的手,看了几眼后,放开了我,走回桌边坐下。
  他离我远了,我觉得我脑子又变得清楚起来。开始琢磨,这个究竟是怎么回事呢?我不是来听训话的吗?正在琢磨,听他柔声道:“吏部的姚侍郎还要过来。你先回去吧!”
  我怔怔地哦了一声,做了福退出来。门外的李福见我出来,忙给我躬身请安,我只顾着自己琢磨,没有理他,自去了。
  回来后,姐姐见我一脸茫然,大概以为我被八阿哥训话了,微微笑了一下,淡淡说:“是该立立规矩。”我没有吭声,自回了自己屋子。
  晚上吃饭的时候,姐姐瞅到我腕上的镯子,一愣,问:“哪来的?”我一惊,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正在犯愁,姐姐却点了点头,道:“十三弟出手真是大方!这可是罕见的凤血玉。”看来姐姐是误会了。不过反正我也没有办法解释,只能让十三先白担这个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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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5 23:34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23)
  用完膳,茶都喝了半盅,姐姐冷不丁地说:“既然有些事情根本由不得我们自己,不如永远不要动念头。”
  我端着茶,愣在那里,想了半天,不知该如何回答,最后没头没尾地回了句:“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眼看春节将近,人人都翘首企盼,我心里却越来越黯然,想着过完春节,再过完元宵节,也就要开始选秀女了,满打满算不到一个月。心里对这个新年是怎么也没有企盼的感觉,反倒是希望最好能永远不要到。可天下事很少有从人愿的,再不情愿,我仍然迎来了康熙四十四年。
  春节,宫里是要大庆的。这小半年来,大大小小的皇室宴会,我也参加了好几次,现在早没有初来时的新奇感了,再加上心头有事,所以颇为懒洋洋的。到了那天,我便任由冬云摆布,最后随贝勒爷和姐姐向宫里行去。
  心里沉闷,对周围极尽精巧华贵的布置根本视而不见。反正让行礼,则行礼;让就坐,则就坐,木偶人般地随大家一举一动,倒也没出乱子。
  这次不比上次的中秋宴,众多的大臣和妻眷都在场,场面颇为热闹。心想这样最好,没人注意我,我可以自管自地发呆。
  但古人是怎么说的?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十阿哥和十福晋就成了推动这个古语实现的罪魁祸首。
  先是十阿哥看到我,也不管十福晋在旁边,就朝我上下打量起来,然后我就开始忍受四道灼灼的视线,两道是火,两道是冰,冰火交加两重天的痛苦滋味,让我如坐针毡。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十阿哥,他看我一脸想吃了他的样子,终于移开了视线。十福晋看他不再看我了,不屑地瞪了我一眼,也移开了视线。
  世界终于安静了!我叹口气,接着发呆。可没过一会儿,感觉又有人看我,心里那个怒呀!老十,你有完没完?我抬头用我所能想象出来的最恶毒的眼神看过去,却发现是十三热情友好的大笑脸。
  他的热情友好被我的恶毒瞬间冻结在脸上。我赶忙朝他扯开一个大笑脸,表情转换过快,肌肉扯得很疼。笑完后,又朝他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也不知他看懂没有。反正他回了我个笑,朝我端起酒杯,我忙开心地拿起自己的酒杯和他遥遥对饮了一杯。
  这边刚饮完酒,正准备低头接着发呆,却看见八阿哥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时不知该如何处理,只好忙给自己斟了酒,朝他遥遥举杯,他一笑,拿起杯子也和我对饮了一杯。
  放下酒杯想,现在我可以好好歇歇了吧?眼光一扫,却看见十四若有所思的目光正牢牢锁定我。我不明白他思索什么,也懒得去想,只朝他笑眯眯地做了个大鬼脸了事。十四看见我的鬼脸,朝我微微摇摇头,抿嘴而笑。我也微笑起来。
  带着几丝笑意转头,却发现坐在十四阿哥身旁的四阿哥好似把刚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脸上表情虽淡,但眼底却带着丝玩味瞅着我。心想着,这是个绝对不能得罪的主,否则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忙朝他甜甜地一笑后,自顾转回了头。
  晚宴结束回府后,觉得很是累,心里大叹,这眉眼之间的官司岂是好玩的?更何况是和这样一群人中龙瑞玩!
  和姐姐回到屋子,紧着声地让丫头们服侍着洗漱。姐姐看我一副三百年没见过床的样子,忍着笑道:“今儿晚上可不许那么早睡,要守岁的!”
  我一听,愣了一下。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在除夕夜熬到十二点了。不过既然在古代,我们就要从古礼,守吧!姐姐让丫头端出预先置办好的果品糕点,拉了巧慧冬云坐在一起,边聊天边等着新年的来临。巧慧看我一副马上就要睡着的样子,找了根彩绳出来陪我玩翻绳。
  两人你一个花样,我一个花样地翻着。冬云和姐姐一边说笑,一边看我和巧慧翻绳。忽听到外面的小丫头叫道:“贝勒爷吉祥!”冬云和巧慧吓得忙站起来。姐姐和我诧异地对视一眼,也站起来躬身请安。
  八阿哥笑着让大家起身,巧慧和冬云退了出去。八阿哥看我和姐姐都站在那里不动,遂笑道:“不欢迎我和你们一块儿守岁?”
  姐姐忙笑道:“只是没想到,有些惊讶而已!”一面说着,一面服侍八阿哥坐下。
  八阿哥笑说:“都坐吧,难得一起过年。”我默默坐下,随手拿了块小点心吃起来。
  八阿哥和姐姐笑着说了几句,终因姐姐沉默的时候多,说话的时候少,两人渐渐沉默了下来。三人默默坐着,我开始觉得脑袋沉重,头一顿一顿地打起瞌睡来。
  姐姐看我一副困得不行的样子,把我拉到怀里说:“眯一会儿吧!过会儿我叫你!”我忙倚着姐姐睡了起来。
  正睡得迷迷糊糊,听到外面几声震耳欲聋的炮仗响,吓得急忙从姐姐怀里坐了起来。
  姐姐替我捋了捋头发,道:“新年来了!”
  八阿哥也笑道:“是啊!”
  我忙站起身:“好了,岁守完了,我要去睡了!”说完,也没等他们答话,便跑回屋子,跳到床上,蒙头就睡!
  第二日醒来,才醒觉我居然平平淡淡地过了在古代的第一个春节,想着似乎有点遗憾,可又觉得如果以后每年的新年都能这样过,未尝不是一种福分。
  冬云正立在身后给我梳头,我问:“贝勒爷昨夜歇在这里了吗?”
  冬云的手停下,叹口气道:“没有!姑娘回房后,不大会儿,爷就走了!”我静静看着镜中的自己,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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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5 23:35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24)
  
  春节的喜气还未消散,元宵节又到。我虽然愁肠百结,但还是对元宵节有不少兴趣。元宵节又称上元灯节,在这一天,家家户户都要挂花灯,夜间还有耍狮子,舞龙灯,猜灯谜,放烟火。平常难得出门的女子,在今天晚上却可以和女伴结伴同游,赏灯猜谜,可以说这绝对是女孩子最盼望的节日。再加上古诗词中描写的才子佳人月下相逢的绮丽场面的诱惑,我也不例外地盼望着这个节日。
  天还没有黑,我就让冬云给我挽了双环髻,套了一身半新的鹅黄衫子,又赶着忙催巧慧换衣服。巧慧笑道:“我的好姑娘,赏灯猜谜也要等天黑了呀!”我没理她,只是赶着声地催,巧慧被我催急了,只得快快换好衣服,又拿了两件披风随我出了府。
  刚出了府门没走多远,就听见身后有人叫:“十三妹!”我一皱眉头,心想这个外号虽说在紫禁城已是人人皆知,却没有人当面叫过,谁这么张狂?一回身,见十三阿哥穿着普通仕子常穿的淡蓝长袍,身旁跟着个容貌秀美的小厮,正缓步前来。
  我看是他,很是高兴,笑问道:“怎么这么巧?”
  他笑道:“有心自然巧!”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特地等我呢,忙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今儿要出来玩?”
  他笑说:“这么好玩的日子,你会枯坐在屋子里?”
  两人并肩而行,巧慧和那个小厮跟在身后。走了会子,十三道:“我请了绿芜姑娘一块赏灯。”
  我想了想,问:“是我们上次去的那院子的主人吗?”他点点头。
  我笑道:“好啊!正觉得人少不好玩呢!再说上次我用了她的披风,至今还没当面谢谢她呢!”
  十三听完,停下,笑着回头对那个小厮说:“我说得不错吧?”我随着他停了脚步,迷惑地也转回了头。
  那个小厮忙笑着上前两步,双手合拢作了个揖,说:“十三爷说姑娘不是一般人!我还不信,今日一见,才觉得十三爷说得果然没错。”
  我也笑道:“这应该就是绿芜姐姐了吧!不知道姐姐今日要来,否则就把姐姐的披风拿来了。”一面说着,一面想,上次看她房间的布置,就知道她虽流落风尘,但必是一个心高气傲之人,唯恐别人看轻自己,所以不愿直接与我相识。
  天色慢慢黑下来,街上人越来越多。沿街望去,两边的灯看不到头,犹如星海。衣香鬓影,喧笑不绝。我颇为新鲜地不停打量,连身边走过的女孩子,我也忍不住地一望再望。他们三人都笑起来,绿芜打趣道:“姑娘竟像是从未逛过街的样子!”
  我叹口气,摇头道:“可不是吗,整天跟坐牢似的。”她一愣,继而又抿嘴笑了起来。
  我对猜谜从来不在行,所以只看灯。而十三和绿芜也明显是看不上眼,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所以四人一路只是随便看看。
  十三领我们到了一座酒楼,小二显然以前见过十三,忙给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安排我们坐下:“待会儿耍狮舞龙的就从底下过,各位坐在这里看,既清楚又不挤!”
  四人正一面看着底下的人来人往,一面笑谈着,忽听到一个声音说:“十三哥也在?”我们一回头,看是十四阿哥和几个少年郎正站在我们身后。
  几个少年郎忙着给十三请安,而我和巧慧又忙着给十四请安,一时场面很是热闹。不过十三和十四都没等我们开口,便摆摆手,说:“都穿着便服,没那么多规矩。”
  场面有些静,绿芜站在我身旁侧头看着窗外,巧慧低头站着,我看看十三,又看看十四。两人都面带微笑,可意味却大不相同,十三是一副无所谓懒洋洋的样子,十四虽笑得儒雅,嘴角却含着丝冷意。十四见我看他,冷冷盯了我一眼。我一努嘴,低下了头。
  正站着,和十四一起的一个瘦削的少年叫道:“这不是绿芜姑娘吗?”绿芜这才转回头,看了说话人一眼,神色淡淡,没有吭声,低下了头。十四这时才注意到,绿芜是个女孩子,不禁多打量了两眼。绿芜自顾低着头,神色漠然,我伸手在桌下轻握了一下她的手,她侧头看我,我朝她抿嘴一笑,放开了她的手。
  这时一个矮胖的少年,脸带嘲笑地说:“可真是‘人不风流枉少年’呀,十三爷竟左拥右抱,大享艳福。”
  他话音未落,十三的脸已经冷了起来,还未来得及发作,就听到十四冷哼了声说:“察察林,你胡说什么?”
  察察林显然不明白这个“马屁”怎么就惹恼了十四爷,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傻呆在那里。旁边有认识我的人,想提醒却已经晚了。
  我低着头抿嘴笑了一下,抬头问:“你们是赏灯呢?还是赏人呀?”大家这才各自落座。
  狮子耍得不错,龙也舞得很好,不过在场的诸位,真正看进去的大概只有我和巧慧了。别的人要么若有所思,要么就在偷偷打量我,还有几个不停地看绿芜。
  该赏的赏了,该玩的玩了,夜色已经深沉,遂准备回府。十四抢先说:“我送若曦回去。”我听后,趁十四没注意,朝十三耸了耸肩膀,十三只是笑了一下。最后十三送绿芜,十四送我和巧慧,其他人各自散了。
  天气颇冷,巧慧把预先备好的披风给我披上。我和十四并肩走着,巧慧尾随在后,直到府门口都一路无话。
  小厮开了门,见是我和十四,忙笑着请安,一面说:“姑娘可回来了,兰主子遣人来问了好几次了。”
  十四让他起来后,问:“八哥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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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5 23:36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25)
  小厮忙回道:“在嫡福晋那里呢,要小的去报个信吗?”
  十四一面往前走着,一面说:“告诉八哥,说我在书房候着。”
  我自顾想回姐姐那里,却被十四叫住,板着脸说:“跟我去书房。”
  我想了想,觉得随他走一趟,又能如何?遂点点头。让巧慧先回去给姐姐说一声,自和十四一块去了书房。
  两人在书房默默坐了不大一会儿,就看李福掀开帘子,八阿哥脸上带笑缓步而入,看我也在,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十四安也不请,站起身,张口就道:“八哥猜猜,我今日看见若曦和谁在一起?”八阿哥仍然笑着,朝李福看了一眼,李福忙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八阿哥一面坐下,一面笑问:“和谁?”
  十四看着我道:“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和老十三那么要好了?她和老十三在一起。”哼了一声接着说,“这还好了,她居然和个青楼女子厮混在一起。”
  我一听,也很是生气,他是我什么人,我的事情轮得着他管?反问道:“和十三阿哥在一起如何?和青楼女子在一起又如何?”
  十四一面生气地看着我,一面说:“如何?你见过紫禁城里哪个有身份的格格小姐和青楼女子在一起?”
  我越发生气,站起来看着他,冷笑了两声道:“青楼女子怎么了?青楼女子并不代表她们就低贱。如若他们不是饥寒交迫,如若他们不是没亲没故,如若他们不是为了卖身葬父也不会成为青楼女子。谁不知道在阿妈身边最幸福?谁不想找个好男人给自己个好归宿?没有人天生就愿意去那个地方的!绿芜人很好,我想和她做朋友,怎么不行了?”
  十四显然没想到他两句话竟引得我说了这么一长串子话,连气带怒,一时又想不到该如何反驳我,只是一面咬着牙点头,一面怒瞪着我。
  八阿哥看我俩这么你来我往,最后又像斗鸡似的盯着对方,不禁摇头一笑,道:“别再瞪了。十四弟,先回去吧!若曦的事情,我会处理的。”十四瞪了我一眼,转头看着八阿哥,欲言又止,最后回头又瞪了我一眼,甩袖而去。
  对着十四,我没有任何害怕的感觉。可他一走,只留下我和八阿哥,我却开始紧张。低着头,手里揉弄着披风带,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八阿哥看了我一会儿,面带微笑道:“太子爷的一句笑语却很是贴切。我看你不但拼命劲上像十三弟,连崇尚魏晋,洒脱不羁的名仕作风也一样!”又笑着说,“别站着了。”我听后慢慢要坐下。
  “坐过来些,有话和你说。”他说道。我心里越发紧张,但又无计可施,只好慢慢走过去,低头坐在他身边。
  他看我坐下后,叹了口气,转回头凝视着前方,沉默了起来。
  两人默坐了半晌,他突然冒出一句:“害怕吗?”我一愣,不知道他指什么,只能不解地看向他,他侧回头看着我问道:“选秀女,你害怕吗?”我听后,只觉得那早已充满全身的愁又狂涌了上来,默默点了点头,皱着眉发起愁来。
  过了一会儿,八阿哥突然自言自语地说道:“我第一次见你姐姐时十五岁。”我忙把愁苦放到一边,凝神细听起来。
  “那年,你阿玛回京述职,她也随了来。正是春天,天气出奇的好,天蓝得如水洗过一般,微风中夹着花香,透人心脾。我和两个小厮去郊外骑马。远远地就看见一个小姑娘在山坡上骑马。”他笑了一下说,“你也见过若兰的马术,应该知道那是多么惊人的美丽!”我回想着那日跑马场上姐姐的出尘风姿,无意识地点点头。
  他道:“她那日骑得比在跑马场上还要好,笑声像是一串串银铃,飘洒在山林间。那里面满满的全是快乐,让听到的人也觉得心里全是快乐,要跟着笑起来。”
  他沉默了一会儿:“我当时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紫禁城的漂亮姑娘很多,可若兰却是不同的。”
  我心想,那时的姐姐是恋爱中的幸福女人,以为自己和所爱之人可以翱翔在九天之上。她的快乐是从心底最深处散发出来的,当然和这些紫禁城中一辈子也不见得能拥有一段爱情的女人是不一样的。
  他道:“我回去后,忙着打听你姐姐,又想着该如何才能求皇阿玛把她给了我。正在想方设法的时候,额娘告诉我,皇阿玛要把马尔泰家的大丫头许给我做侧福晋。当时,我觉得我这辈子从来没这么高兴过。皇阿玛颁旨的第二天,我就跑遍了整个京城,花了半年多的时间才搜寻到一只凤血玉镯,想着等成婚的日子送给她。”
  我低头看着自己腕上的镯子,忍不住举起手腕,问道:“是这只吗?要送给姐姐的?”
  他看着我腕上的镯子,伸手握住我的手,接着说道:“我早也盼,晚也盼,终于等到大婚日。可当我掀开盖头的那瞬间,就觉得事情完全不是我想的那样。那个让我思念了两年的人,和眼前的人判若两人。她从不骑马,也很少笑。我不停地问自己,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我认错了人?后来派了人去西北打听,几经周折才知道原因。”他苦笑着,没有再说下去。
  我心里重重叹了口气,造化弄人!想了会儿,突然心头一阵狂跳,屏着一口气,心里万分紧张害怕地问:“那个人怎么死的?”
  他静了好一会儿,深吸了口气道:“我派去查问的人惊动了你阿玛,你阿玛为了让他避开,派他去做了前锋,后来……”他停住了,没有再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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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5 23:37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26)
  我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一下地大力跳着。我抽出手,想把镯子脱下来还给他,他一下捂着我的手道:“不要拿下来!”
  我低着头,凝视着镯子,说:“这是给姐姐的。”
  他握着我的手一紧,低声说:“这是给我喜欢的人的。”说完,他另一只手抬起我的下巴,凝视着我的眼睛说:“答应我,永远不要拿下来!”
  我回视着他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里面盛满了从未见过的温柔,还有深深的悲伤,满满的,似乎马上就要溢出。不禁心中阵阵牵动,夹杂着心酸,缓缓点了点头。
  他看我答应了,缓缓一笑,放开了我的手。过了好一会儿,他微笑着说:“不要害怕!我会想法子的,总有办法让皇阿玛把你赐给我的。”
   我啊的一声,惊诧地看着他,他又向我一笑。我赶忙摇头,嘴里说着:“不要!”他看着我,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消失,脸色渐渐转青,猛然问:“难道你愿意做皇阿玛的女人?”
  我心里更是惊慌失措,又是忙着摇头,我不愿意,我什么都不愿意,我只想好好地生活,找一个真正爱我、疼惜我、呵护我的人,而不仅仅是闲时被赏玩的一个女人。不要把我赐来赐去的,我是个人,我不是东西。
  他看着我痛苦地摇着头,猛然用双手捧着我的头,说道:“别摇了!”我眼中含泪,泫然欲涕,心里凄苦,只是睁大双眼看着他。他看了我一会儿,突然闭着眼睛,深吸了口气,然后睁开眼睛,叹口气说:“随你吧!”顿了顿,又说,“我会想法子的。”说完,放开了我。叫了李福进来,让他送我回姐姐那里。
  刚行至门口,他突然在身后说:“进宫后不要再像十弟过生日那天那样装扮自己。”我一时没有听懂,顿住身子,回头看他,他垂目看着地上,慢慢说:“那样的美丽太炫目!”我这才缓缓明白过来。一时说不清楚是喜是忧,只低低嗯了一声,转头随李福而去。
  回屋后,姐姐见我面色苍白,以为我挨了八阿哥的训,过来轻抚了一下我的脸,叹了口气,让冬云服侍我睡觉。
  我躺在床上,难以成眠,想一会儿姐姐,又想一会儿自己。不停地想,姐姐究竟知道不知道八阿哥对她的感情?又觉得自己笨,其实从很多事情上不难看出八阿哥对姐姐的感情。
  比如说,八阿哥初见我时的惊诧;姐姐很少去给嫡福晋请安,可嫡福晋却从没有正面为难过姐姐;再比如说,表面上姐姐不受宠,下人们也在后面偷偷议论,可是从衣食到起居用品,那些最势利的太监下人们却半点也不敢委屈姐姐……越想越觉得,其实很多事情一件件早都放在眼前,只是我没有深思过而已。
  可是我呢?我又算是什么?姐姐的替身?我为什么留下了镯子?为什么没有还给他?只是因为那一瞬间的心软吗……难以入眠。

第六章(一丝丝的哀伤夹杂着恐惧从心里逐渐涔出来,一寸寸地流过全身,慢慢地吞噬着我的力量)

  初夏时节,群芳已过,只有那深深浅浅的绿彼此别着苗头。天气虽已开始转热,但晚上还是有丝丝凉意。
  我靠在桥栏边,望着水中随波荡漾的弯月,嘴里喃喃念道:“才始迎春来,又送春归去。”春来春去,我已入宫三年。
  还记得选秀女时,并非如我所想的由康熙亲自挑选,而是先由当时宫中地位最高的贵妃佟佳氏和其他几位地位尊贵的皇妃看后,拟了名单呈上,康熙看完名单准了后才再挑选。而我在这一轮的时候,就被列在了名单之外。
  事后听说在为各宫娘娘挑选女官的时候,竟然有两位娘娘不约而同地点名要我,大阿哥的额娘惠妃纳喇氏,四阿哥和十四阿哥的额娘德妃乌雅氏。主管太监左右为难,只得呈报了贵妃佟佳氏,佟佳氏左思右想后,最后分派我去了乾清宫,专在御前奉茶。
  奉茶看上去是个简单活,可任何和皇帝沾上关系的事情,不管再简单,也变得复杂。我虽早已知道喝茶是门艺术,可绝想不到还会有这么多的规矩。
  从头学起:分辨茶叶,识别水质,控制水温,配置茶具,如何试毒,倒茶时手势,端茶时脚步,还有康熙的特殊癖好,都要记下来,绝不能出任何差错。整整学了三个月,教导的师傅才点了头。
  一方面我去乾清宫的事情透着蹊跷,宫里的大小太监宫女们都不愿招惹我,待我很是亲善;另一方面自己也的确谨言慎行,态度谦和,很快周围的人就接纳了我。现在我已经是乾清宫负责奉茶和日常起居的十二位宫女的领头了。
  想着这三年的日子,不禁对着水中的月影叹了口气,转身慢慢回房。明日还要当值呢!
  
  正在侧厅指挥芸香和玉檀选茶,小太监王喜快跑着进来,随便打个千,赶着声道:“万岁爷下朝了!”
   我一笑说道:“下朝就下朝了呗!你这么个猴急样,做什么?小心被你师傅看到又说你!”
   他喘了口气说:“这回可是师傅派我过来的,说是让姐姐小心伺候,今日朝堂上,有人参了太子爷一本!”
   我听后,忙敛了笑意,说:“替我谢谢你师傅!”他又忙忙打个千,快跑着走了。
   见他去了,我方才回身对芸香和玉檀说:“都听见了吧?今日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伺候!”两人忙应是。
  我心中暗想到,自从太子胤礽的舅舅索额图谋反不遂被抄家监禁后,虽表面上没牵连到太子,可毕竟太子爷的位置已不是那么稳当了。虽然他是康熙最喜爱的儿子,从小由康熙亲自教导,可也许正是因为从小的特别溺爱,相较其他阿哥,太子实在是德行都不出众,再加上各位阿哥对他的位置又虎视眈眈,太子的位子如今已经是岌岌可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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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5 23:38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27)
  而康熙现在也在理智和感情中挣扎,一方面他已经看出胤礽实非继承大统的合适人选,可另一方面胤礽是唯一一个在他身边由他亲手养大的孩子,还有对结发妻子孝诚仁皇后赫舍里氏的感情,让康熙在废与不废之间徘徊。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康熙今日又要直面这个痛苦了。
  忽听到外面的接驾声音,知道康熙已经回来,我忙对芸香说冲茶吧。她俩人急急忙碌起来,我准备好茶具。想着今日康熙的心情不好,只怕不愿意看见鲜艳的颜色,挑了一套天蓝釉菊瓣纹茶具。根据现代心理学,蓝色能让人心神安宁平静。
  我捧着茶盘,缓缓走进屋子,看四周的椅子上都坐了人,但却是一片寂静。目不斜视,走近桌旁,轻轻搁下茶盅,又低头慢慢退了出来。
  出了帘子,才把那口屏着的气吐了出来。一面低声问身侧的太监:“都有谁在里面?”小太监压着声音回道:“四爷,八爷,九爷,十爷,十三爷,十四爷。”我心想从没有这么齐全过,看来康熙是要问问他们的想法。忙又下去,吩咐芸香和玉檀备茶。
  还没有张口,就听到玉檀笑说:“茶已经备好了!头先你刚出去,王喜就来说阿哥们来了,所以我就赶忙先备下了。”我朝她赞许地点点头,走近查看。
  正在看,玉檀又接着快声说道,“规矩都记着呢!四阿哥喜欢太平猴魁,八阿哥喜欢日铸雪芽,九阿哥喜欢明前龙井,十阿哥随便,十三阿哥喜欢……”我忙笑着摆手道:“够了,够了!知道你记得就行!”
  芸香笑说:“难怪宫里的人都说姑娘心细呢!以前御前奉茶的人只需记住万岁爷的喜好就可以了,现在姑娘竟要我们把阿哥们的也背了下来。”我一面摆放茶盅,一面心想我自有我的道理,只是绝对不能说出来罢了。
  
  芸香捧着茶盘跟在我身后,刚走到纱帘外,就听到康熙问:“今日朝堂上,礼部的折子你们怎么看?”我不禁停了下来,心想,太子恶迹甚多,这次又所为何事?旁边掀帘子的太监看我停下,不禁朝我诧异地看了一眼。我忙迈步而进。
  缓缓走到四阿哥身旁,把四阿哥的茶轻轻放在桌上。又转身到八阿哥桌前,低头放茶。这才听到四阿哥慢声回道:“据儿臣看,二哥平时待低下人一向甚为宽厚,有那不知检点的人背着二哥私吞财物,却打着二哥的旗号也是可能的。”
  康熙一面听着,一面缓缓点头。我也在心里暗想,看来是为了太子私自截取了康熙贡品的事情。历史上此事虽然让康熙大为生气,但最后终是没有惩罚太子,只是把相关的其他人都办了而已。如此想来,康熙这次还是会让感情占上风。
  正在给九阿哥上茶,四阿哥的话音也就刚落,十阿哥就道:“一个奴才给他天大的胆,若没有人给他撑腰,他敢随意截取献给皇阿玛的贡品?”我心叹道,这个老十总是稳不住。
  走到十阿哥桌旁,转身从芸香捧着的茶盘上端起为十阿哥准备的茶,正要搁在桌上,就听到十阿哥接着说:“四哥这话说得倒是古怪。不过四哥一向和二哥关系甚好,只怕这件事情四哥也……”他话未说完,就一声惊呼,忙忙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原来我端茶时一不小心就把热的茶汤倾在了他胳膊上。一旁早有小太监上来帮着擦拭,检查是否烫伤。我一面忙跪在地上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一面心想,你得罪太子无所谓,反正他迟早要被废掉,可得罪了四阿哥的下场却会很惨。
  虽然我已经知道结局无法扭转,但至少我绝对无法忍受这个过程在我的眼前上演。暗叹口气想,能阻止一分是一分。
  十阿哥看是我,有火发不出,又怕事情闹大,我会遭罪,只得说道:“没什么打紧的!”康熙身边的太监大总管李德全过来斥道:“毛手毛脚的,还不退下去!”康熙似乎一直没怎么留心这场闹剧,只是静静地沉思着。
  我起身退了出去,到帘子外时听到康熙说:“朕今日有些累了,你们都回去吧!”我心想看来是拿定主意了。遂安心回了茶房。
  刚回来没多久,芸香端着盘子进来,脸带惊色地说:“你今儿是怎么了?可吓死我了!”我低头坐着,没有吭声。心想,一则康熙作为一代仁君,只要不是原则性的过失,待下人一向宽厚。二则,我烫的是十阿哥,他无论如何总会替我求情的。
  所以我虽然也很是紧张,但想来大不了也就是拖出去挨顿板子而已,总是没有性命之忧的。而且当时心里一急,也来不及顾虑什么后果,只想着解决了眼前的事情再说。
  正沉默坐着,王喜进来,走到近前,打了个千说:“姐姐,我师傅叫您过去!”芸香和玉檀听到,都有些慌,站了起来。我没有管他们,站起身跟着王喜出了侧厅。
  王喜领着走了一会儿,前面树下正站着李德全,走到近前,王喜退走,我做了个福,默默站在那里。过了半晌,李德全清了清嗓子说:“我看你一向是个谨慎人,今日怎么这么毛躁?”我回道:“请谙达责罚!”他叹了口气,说道:“下个月的例银全扣了。”我忙蹲下身子,说:“谢李谙达!”
  他没有理我,自转身走了,一面若有若无地低声说:“宫里容不下那么多好心!”
  他走后,我仍是静静站着,一丝丝的哀伤夹杂着恐惧从心里逐渐涔出来,一寸寸地流过全身,慢慢地吞噬着我的力量,只觉得自己根本站不住,踉跄了两步,终是坐在了地上。双手抱头伏在腿上,紧咬着下唇,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最终却被我硬逼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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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5 23:39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28)
  正在埋头默想着,突然听到头顶一个声音说:“坐在这里干吗?”我听声音是十阿哥,不想理他,仍是抱头默坐着。他蹲下来,在身边说:“喂!我还没有怪你烫了我,你倒拿起架子了!”
  我仍旧没有理他,他静了一小会儿,忽觉得不对,忙伸手把我的头扳了起来,脸上一惊,大声问:“怎么把嘴唇都咬出血了?李德全怎么责罚你了?”
  我一抬头,这才看见身边不仅仅是十阿哥。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都在一旁站着,也是一惊,一面伸手匆忙抹了一下嘴唇,一面跳了起来,又急急赶着请安。
  十阿哥见我只忙着请安,不回他的话,气道:“我这就去找李德全问个清楚。”说完提步就要走,我忙低声道:“回来!”他停下脚步说:“那你自己告诉我。”
  我看着他,心中滋味甚是复杂,既恼他的毛躁,可又感动于他的毛躁,盯了他一小会儿,最后瞪了他一眼说:“罚了我一个月的例银。”
  十阿哥拍了一下大腿叫道:“为一个月的例银,你至于气成这样吗?”
  我努了努嘴说:“为何不至于?那些银子你自是不放在心上,我可还指望着那些银子呢。再说了,我还从来没有被罚过呢,面子上总是有些过不去的!”
  他笑道:“好了!别气了,回头你想要什么稀罕玩意,我给你买进来。”我听后,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我立在那里,几位阿哥都不说话,四阿哥和八阿哥是那永恒的冷淡漠然和温文尔雅的表情,九阿哥阴沉着脸打量着我,十三看我看他,朝我笑着眨了一下眼睛,又做了个困惑的表情。我回了个笑。十四却是紧着眉头,眼光沉郁地看着别处。
  我看了一圈,看没有人想说话,于是赔笑说道:“几位爷如果没有什么事情,奴婢就先回去了。”四阿哥淡淡说:“去吧!”我俯身请了安,自走了。
  
  昨儿晚上值夜到天明,早上虽已补了一觉,可还是觉得乏,又不敢多睡,怕夜里走了乏,明日难过。斜靠在榻上,随手拿了本明代田艺蘅写的《煮泉小品》趴在灯下细看。
  现在放在几案上的书基本全是关于茶的,我现在完全把这当成一份正经工作来看,管吃,管住,发工钱,福利也很好。只不过不够自由,规矩很是严厉,行差踏错就会有体罚,甚至生命堪忧。
  不过三年的时间也让我摸索出一些游戏规则,在规矩中寻找自由。抱着既然做了就做到最好的心态,虽是半路出家,但现在在宫中如果涉及到茶这方面的问题,只怕没有人敢小瞧我。
  “今人荐茶,类下茶果,此尤近俗。纵是佳者,能损真味,亦宜去之。且下果则必用匙,若金银,大非山居之器,而铜又生腥,皆不可也。若旧称北人和以酥酪,蜀人入以白盐,此皆蛮饮,固不足责耳。”
  王喜在门外低声问:“姐姐可在屋里?”我直起身子问:“灯既点着,人自然是在的了。什么事情?”王喜回道:“我师傅让姐姐过去一趟。”我听了,忙搁下书,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整了整衣服,吹灭了灯,拉门而出。
  王喜看我出来,忙俯下身子打了个千,一面转身走着,一面道:“万岁爷做那个西洋人教的什么东西做上瘾了,我师傅试探了好几次问是否要传膳,万岁爷只是随声应好,却没有任何动静。这都多晚了。师傅说请姑娘去想个法子。”
  我嘴角含着丝笑,想真是“能者多劳”。记得刚进宫大半年时,一日晚上在暖阁当值,康熙批阅折子直到深夜。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可这几天康熙连着三四天熬夜处理公文,身旁的太监李德全已经眉毛全攒在一块。既担心主子的身子,又不敢乱开口,只得一旁苦着脸陪着。
  我当时也是新鲜,想着这千古明君果然不是好做的,一面偷偷打量康熙。毕竟已经过五十的人了,再加上几日连着熬夜,早上又要早早起来上朝,脸上颇透着股疲惫憔悴。
  也不知当时是鬼迷了心窍,还是怎的,我一下子眼眶有些酸,想到以前也常常看到带高三班的父亲深夜仍在灯下备课批改作业的情景,有时候母亲急了,常常直接把台灯关了,硬逼着父亲上床睡觉。康熙只怕绝对没有这样的妻子。
  想着想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脑袋一昏,居然张嘴说:“好晚了,先休息吧!要不然累坏了身子,更耽误事。”话刚出口,沉寂的屋里,人人都脸带震惊地盯着我看,惊怕恐惧的气氛在屋中蔓延。
  我也立即反应过来,闯大祸了!忙跪倒在地上。李德全肃着脸,刚想斥责我,就听到康熙叹了口气,微微笑着说:“朕的十格格未出宫前也老是念叨着让朕休息!”微侧着头,出神地想了一会儿,又轻轻摇了摇头,对李德全道:“把这些折子收好,今日就安歇吧!”李德全一听,满脸喜色,忙高声应道:“喳!”赶着伺候康熙起身。
  康熙走过我身边时,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我,说:“起来吧!”我磕了个头,说:“谢皇上!”站起了身子。康熙打量了我一下,对李德全笑道:“这不是马尔泰家的‘拼命十三妹’吗?”李德全忙应正是。康熙再不说话,径直离去。
  我这才觉得后背已经湿透,原来我是这么怕死的!心想着真得多谢那位未曾见过的十格格,看来康熙对她甚为疼爱。
  从那件事情后,李德全好像就把我当成了“福将”来用,碰到类似事情,总是让我去想办法,庆幸的是虽每次绞尽脑汁,很是担风险,倒也总能起一些作用。王喜侧立到一旁,低声道:“姐姐自个进去吧!”我点点头,轻轻走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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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5 23:39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29)
  刚走进屋子,就看侧立在康熙身后的李德全向我微微点了点头。我也微不可见地颔了一下首,轻轻走近康熙,装作要给茶换水的样子,端起茶盅,一面快速瞟了几眼康熙正在做的几何题,慢慢退了出来。
  进了茶房,一面冲茶,一面想着,题目倒也不难,康熙只是辅助线加错位置了而已。可做几何证明题就是这样的,一旦钻进牛角尖,总是要一会儿工夫才能反应过来。其实他如果现在撂开不做,说不准明日再看见题目时要大叹昨日怎么那么傻,没想到改动一下辅助线就可以了。
  可想是这么想,我总不能上前告诉他应该如何加辅助线,又该如何证明这道题吧!毕竟我可没有法兰西来的白晋、张诚,葡萄牙来的徐日昇等耶稣会士给教授数学。康熙若问我如何会做,我该如何回答?
  端着茶轻轻搁在桌上,定了定神,轻声叫道:“皇上!”康熙头没有抬,随口一嗯。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怕以后那些个洋人不敢再向皇上讲解几何题了。”康熙又嗯了一声,没有反应仍在看题,一小会儿的工夫他突然抬起头看着我,我忙弓下身子,柔声说:“他们教授这些东西给皇上,也因为这些是好的,可皇上要因此而茶饭不思,伤了身子,他们岂不是要因此而担上罪名。”
  顿了顿,看康熙没有反应,接着说道:“何况那些洋人不也说过,这些几何题有时静一静心思,说不定更容易做出来。”说完,心里惴惴不安,捏着把冷汗。
  过了一小会儿,康熙丢下了笔,站起来,展了展腰说道:“李德全!又是你搞的鬼。”李德全忙赔笑弯身道:“奴才这也是实在担心皇上的身子。”康熙笑了笑,道:“好了!备膳吧!”李德全忙应道:“喳!”快步走到门外对着王喜吩咐。
  康熙低头看着我说:“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由着李德全摆布。”我忙跪倒在地上:“奴婢也是担心皇上的龙体。”说完,忙磕头。
  康熙道:“起来吧!”我忙站了起来。他又说:“你倒是仔细,在旁边服侍了几次,这些话就都记下了。”我赶忙道:“只是当时听着新鲜,所以留心了。”康熙没有再理我,一面往外走着,一面随口说:“若大清国人人都能有这股新鲜劲,那何愁四方不来朝贺?”说完,人已出了屋子。
  我也叹口气想,谈何容易,中国几千年地大物博、世界中心的思想,想真正接受新鲜事物绝对不是一个皇帝感兴趣就能改变的。非要经过刻骨疼痛,几乎做了亡国奴之后,才真正意识到原来我们需要向外面的世界学习。
  康熙他不仅仅是因为称孤道寡而孤寂,他还因为懂得太多,眼睛看得太远而孤寂。自古智者多寂寞,更何况他还是皇上!
  
  今日不该我当值,可突然想到,下午有些新茶要送来,怕芸香、玉檀她们放置不妥当,损了味道,忙急急出屋去查看一下。正沿林阴道走着,看见对面十阿哥和十四阿哥迎面走来,忙侧了身子,立在路边请安。十阿哥粗声道:“又没别人,你哪来那么多礼?”十四阿哥却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我立起身子,冲十阿哥笑了一下,问:“要回府了吗?”他笑说:“出宫但不回府,我们去八哥那里。”我想了想道:“好多日子没有见过八爷了,帮我给八爷请个安,道声吉祥!”
  十阿哥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见一直站在一旁,冷着脸的十四道:“你若真惦记着八哥,用不着什么请安问好的虚礼,你若心里惦记着别人,又何苦做这些给人看。”
  我和十阿哥都是一愣,不知道他这话从何说起。两人朝对方疑惑地看了一眼,全都不解地盯着十四阿哥。十四说完后,却很是不耐烦,催促道:“十哥,你到底走还是不走,你若不走,我先去了。”说完,也不等回话,提步就走。
  十阿哥不解地看了我一眼,匆匆追了上去,我转身皱眉看着他俩远去的背影,一面想着我究竟何时得罪了十四?难道又是因为十三?可这几年来,他早就知道我和十三很是要好,怎么就又生起气了呢?
  一面走着,一面下意识地摸着手腕上的玉镯子,我究竟有没有惦记着他?他每年都要问的问题,我今年会怎么回答呢?或者说,他已经问了三年了,今年他还会问吗?也许他已经厌倦。
  正出神地想着,一下子撞到一个人身上,差点摔倒,幸亏对方伸手扶了一把才站稳。我一看是十三,忍不住,骂道:“你个促狭鬼,看到我也不叫一声。”他笑道:“看你想得那么出神,就想看看你究竟会不会撞到人,也好给你提个醒。”
  顿了顿,他手握拳头,抵着下巴,忍着笑说,“对我投怀送抱倒没什么,若别人看着这么个大美人冷不丁地跳到我怀里,只怕要想歪了!”我撇了撇嘴,笑瞪了他一眼,没有理他。
  他问:“想什么呢?”我笑看着他说:“不告诉你!我还有正经事情要做,不和你闲聊了。”他笑着说:“去吧!只是可别再边走边想了。”我没有吭声,只是提步就走,经过他身旁时,忍不住拿胳膊肘猛撞了他一下,只听得他在身后夸张地叫了声哎哟,我含着笑,快步离去,身后也传来一阵笑声。
  没走多远,忽听得身后跨步的声音,忙回身看,十三正大踏步而来,我疑惑地看着他,问:“什么事情?”
  他近前,急走了两步,站定说:“想问你件事情,可这阵子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都差点要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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