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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风.水

[神州大地] zt华丽血时代--两晋南北朝:人的另类历史 作者:赫连勃勃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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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28 19:33 | 显示全部楼层
与北齐诸位列祖列宗相比,高纬不象爷爷叔叔那些长辈们闺门污秽,高家诸位几乎爷们个个好色,肆行奸伦。高纬的爷爷神武帝高欢出身微贱,加之在鲜卑地方长大,伦常不修还能理解。掌权后,他先后纳北魏孝庄帝皇后(尔朱荣女)、建明帝皇后(尔朱兆女)、魏广平王妃郑大车、任城王妃冯氏、城阳王妃李氏等北魏宗室之后妃;高纬的叔父文襄帝高澄十四岁就和高欢妃郑大车私通,差点被父亲废掉。又想强奸功臣高慎的妻子,最后害的高慎叛逃至西魏。高欢另一个老婆柔然公主也被高澄搞上,还生下一个孩子;高纬另外一个叔父文宣帝高洋更过分,他称帝后就强奸了高澄的妻子元氏,说:“从前我哥哥奸污我老婆,现在我要回报哦。”又纳大臣崔修的老婆为嫔,娼女薛氏也被他弄入宫内为嫔,后来思起旧恶又砍头杀掉姐妹两人。后期他酗酒无度,常常把高氏宗族妇女无论亲疏,一起弄到宫里,脱光衣服,让左右卫士轮奸这些妇人,其荒唐残暴简直就超出常人的想象;高纬的爸爸武成帝高湛更是有样学样,逼通高洋皇后李氏,又残杀高洋的儿子、自己的亲侄高绍德。他还把魏静帝和高洋的嫔妃及几个功臣的女儿都一股脑招入宫中宣淫,秽不可闻。
高纬本人总共有三位皇后,斛律氏,胡氏以及穆氏。斛律氏因父斛律光“谋反”被废,胡氏是胡太后亲戚,因事忤犯被胡太后废掉为尼。穆后原是斛律后的侍婢,本名轻霄。后主宠幸她,立为皇后。高湛曾经为高纬的妈妈胡后制造真珠裙,所费巨万,不久为火所烧。至比,高纬又为穆后造七宝车,载满金银到周国买珍珠。周人恰值太后丧礼,不卖珍珠给齐国。齐主便更花费巨亿从别的地方购买珍珠制造宝车和裙袴。
妇人色衰而爱驰。穆后以侍婢起家,按理应该对自己的侍婢严加防范才是。天意弄人,她自己的侍婢冯小怜聪明伶俐,样貌动人,一直与后主高纬眉来眼去,日久生情,于年中五月五日的一个花好月圆时分与皇帝共赴巫襄,云雨一处,,从此一发不可收拾,至于高纬亡国灭种也不顾惜,史家、诗家对此不绝于书,以李商隐“小怜玉体横陈夜,已报周师入晋阳”最为有名。
史载,冯小怜慧黠能弹琵琶,善歌能舞,后主与她坐则同席,出则并马,常祈愿生死一处。如果身逢太平之世,两个人可能也是对模范恩爱夫妻。不幸的是周军节节深入,后主勉强“亲征”,竟然无时不刻放不下冯小怜,带着她四处游走。后世史书都言北齐亡于冯淑妃,确也不无道理。古代军队本来就视妇人从军为不祥之兆,心理上已有必败的暗示,加之后主高纬与冯小怜两个人上演的幕幕“爱情”荒诞剧,国家不亡才怪。
周朝军队猛攻晋州,齐军奋勇抵抗。高纬正在附近的三堆打猎,闻讯就想师大军驰援。冯小怜玩兴正浓,请高纬“更杀一围”。等到这一圈游猎结束,晋州已破。齐大军至平阳城,由于将领统师有方,气势宏盛,周武帝一时间吓得要班师回国。由于皇帝亲征,齐军无不以一当百,并修地道攻平阳,城墙塌垮十余步,将士人马乘胜欲入之际,高纬忽然传旨要暂停,派遣手下唤冯小怜观看大军攻垮城池的壮观景象(大概当时没有电影和数码技术,后主就学周幽王让褒姒一笑的伎俩博取美人一笑)。当时冯小怜正在化妆,对镜顾影自怜,磨磨蹭蹭,等她到来时周军已经修好塌垮的城墙,使这座战略要城重归防御之中。
周武帝亲率大军八万人,从长安出发,逼城置阵,与齐军相望。齐军和周军之间本来有一道深高好几米的土堑,横亘双方之间,高纬问左右交战与否。其中一名叫安吐根的宠臣大言:“这么一小撮贼寇,马上到取,掷向汾河罢了。”诸位内宠大监不识军阵,也旁边附合:“他是天子师军,我们也是天子督阵。他们远来攻伐,我们堂堂大齐天子怎能挖堑示弱!”高纬闻言觉得很有理,就下令填平两军之间的大沟,摆出两国天子决战的架式,“周主大喜,勒兵击之”。
两军相交,齐军并不弱,奋勇冲杀。高纬和冯小怜并马观战。忽然之间东翼阵脚略有退却,冯小怜吓得花容变色,大叫“军队败了!”齐主手下将领谏劝:“半进半退,战之常理。陛下您如果马足一动,人情骇乱,军旅不可复振!”齐主不听,带着冯小怜奔逃而去。齐师大溃,被杀万余人,百里之间,军资器械委弃山积。一行人跑到洪洞,冯小怜又在帐中涂粉施朱,从人又大叫周兵到,于是大家又跑。其间高纬忽发奇想,让太监化妆回晋阳取皇后衣饰,封冯小怜为左皇后,在逃跑途中让小怜穿上皇后礼服,反复观瞧欣赏后接着奔逃。
高纬跑到晋阳后,忧惧已极。眼见情势吃紧,就想留下安德王高延宗等人留守晋阳,自己去北朔州暂避兵锋。如果晋阳陷落,他就想顺势逃往突厥。君臣纷纷劝谏,高纬不听。安德王高延宗哭泣苦谏,还是不听,密遣左右送胡太后和皇太子前往北朔州。夜间,高纬想趁黑逃遁,诸将都不听令。他就下令以安德王高延宗为相国、并州刺史,留守晋阳,统领山西兵马。
高延宗苦苦哀求说:“为了社稷江山,陛下您千万别走。为臣我定为陛下死战,肯定能击败周军。”高纬宠臣穆提婆一旁叱道:“至尊已经考虑的很明白,王爷不要阻碍!”于是高纬及属下从五龙门斩关而出,向突厥方向逃奔,途中从官多散,谁也不肯抛弃家乡到突厥地方寄人篱下。见周围只有十余骑随从,高纬只得转向首都邺城。高纬手下穆提婆、贺拨伏恩等人纷纷奔入周军投降。
留守晋阳的将师聚集一起,跪拜安德王高延宗,恳请道:“王爷您不当皇上,我们军民就无法为您致死力。”高延宗不得已,即皇帝位,下诏说:“武平孱弱(武平是高纬的年号),政由宫竖,斩关逃遁,不知所之。王公卿士,猥见推逼,今承继宝位。”改元德昌。齐人听说此讯,不召而至,大批大批涌向晋阳。高延宗以府藏和后宫美女赐赏将士,杀掉留在晋阳的高纬宠臣内侍十多家。高延宗亲自接见士卒,执手称名,流泪呜咽,士兵们感动得都表示以死以报。晋阳城内就连儿童妇人,也都登屋上城,狂投瓦石以御敌兵。
高纬听说高延宗继皇帝位,气呼呼地说:“我宁让周国得并州,也不想安德王以那里为窝。”左右附合:“是啊,陛下说的极是。”
不久,周武帝亲率军队围晋阳攻城。周军蚁附登城,“四合如黑云”,高延宗也自师兵士在城北迎敌。高延宗本来身体肥硕,平时人常常笑他。此时他乘马奋矛往来督战,劲捷如飞,所向无前。周武帝黄昏时分率兵攻入东门,焚烧佛寺。高延宗随后而入,前后夹击,周军大乱,争相回头想跑出城门,践踏乱击,死伤无数,大门也都被尸体堵塞住。齐军前后刺杀砍劈,杀死周军两千多人。
周武帝左右禁军侍卫几乎被杀光,幸亏高纬从前的宠臣、刚刚投诚不久的贺拨伏恩不知现在哪来的忠勇,与几个人殿后掩护周武帝,从城东缺口逃生,周武帝多次险些被剑槊击中。当时已值四更时分,高延宗以为周武帝为乱兵所杀,派人在尸体堆中寻找大胡子的人,结果没有找到。天意灭齐。齐军取得城内胜利后,却入坊间喝酒庆祝,醉卧一地,高延宗再也整集不出一只劲军来。
周武帝出城后饥渴不堪,本想下令逃走,诸将也劝他回军。惟独宗室宇文忻力劝他死中求生,败中求胜,一鼓作气。周国的齐王宇文宪也认为兵败如山倒,如果逃跑肯定会被齐军追击,不免于死。投降的高纬宠臣段畅等人也告诉周武帝晋阳城中空虚。周武帝于是鸣角收兵,不久兵士云集,军旅复振。
一大早,周军整军还攻东门,齐军还多大醉未起,城池很快被攻克。高延宗逃至城北,被周军生擒。自十二月十三日受齐王高纬命令守并州,十四日称帝,十五日战败被俘,总共才做了两天皇上。当时好事者以为高延宗的年号“德昌”,拆开就是“安德王为帝二日”的意思。高延宗虽是高澄的儿子,却一直为高洋所养,很受宠爱,十二岁时还骑在高洋腹上玩耍。高洋还让这个侄子尿尿在自己肚脐中,疼爱异常。高延宗少年时淘气出格,在楼上解大便让仆人在楼下张嘴接着,又把猪食和人粪掺在一起强令手下人吃。孝昭帝高演继位后知道他的劣迹,派人到他任职的定州猛抽他一百多鞭,又杀掉他手下哄他胡闹的九人,自那时起这个顽劣少年开始痛改前非,日后与周国的交战中屡屡立功。可惜时兮命兮,最终不免被囚的下场。
高纬逃回邺都喘息。后主的亲妈冯太后回来,后主理也不理。淑妃驾到,后主凿开城北大墙并出外十里迎接。
齐国谋臣斛律孝卿请高纬亲自向守城将士发表讲话,鼓励军心,并亲自为高纬撰写了意气奋发、拼死守城的讲话稿,劝小皇帝在演讲时“应该慷慨流泪,以此感动激励士兵。”高纬面对十数万庄严肃穆、抱有哀兵必胜之心的将士,忽然忘了讲话稿上的词儿,于是自己大笑起来。左右太监幸臣也跟着大笑。由此,将士大怒,皆无战心。“皇帝都这样,我们急什么!”
高纬把群臣将士召集在朱雀门,商议对策。人人异议,不知所从。宗室高励劝说:“现在叛逃的大多是贵人将领,士卒犹未离心。请陛下下令把五品以上官员的家属都汇集在三台,以此逼诸贵人将领力战,告诉他们兵败就烧光三台。这些人顾惜妻子,必当死战。我们虽然一直败退,周兵肯定有轻视我们的意思,如果背城决战,肯定打赢。”高纬没有采纳此计。
宫内占卜官说天文有变,当有改朝换代的迹象。高纬就学自己父亲,禅位给太子,自己做太上皇。
高纬心虚,未等周军攻城,带着妻儿老小往济洲跑,只有百余骑随从。到青州后,他想跑到从前的敌国陈朝避难。跟随他的宠臣高阿那肱想活捉他献给周朝请功,骗他不要着急跑,说周朝追军还很远。
高纬得闲,与冯小怜温存,殊不料“周师奄至”,高纬吓得肝胆俱裂,装了一大袋金子系于马鞍,带着后妃等十几个人狂跑,终于在南邓村被周军追及,一网打尽。
齐国的广宁王高孝珩和任城王高锴会兵信都,同周国的齐王宇文宪在城南对阵。高锴的领军尉相愿“自告奋勇”,报名率所部先行略阵,哪知他冲出去后不是举枪刺杀,而是将近周军时滚鞍落马投降。由于尉相愿是高锴的心腹大将,齐国军士对对他的投降心中骇惧,战心不宁。转天双方交战,高锴军被周国齐王宇文宪击败,三万多人被俘斩,两个王爷战至力尽也被活捉。
宇王宪很有风度,对高锴说:“任城王何苦如此呢!”高锴怆然答道:“在下身为神武皇帝(高欢)之子,兄弟十五人只有我还活着,今天即使战死,无愧祖先!”宇文宪还亲自为广宁王高孝珩清洗包扎伤口,礼遇甚厚。高孝珩叹息道:“自神武帝以外,我各位叔、伯、弟、兄,没有一人活过四十岁的,真是天命啊。(高澄死年二十九。高洋三十一。高演二十七。高殷十七。高湛三十二,其余多不得善终)嗣君继位后,上昏下暗,真可惜我不早掌征伐之兵,殚竭心力!”两位王爷和高延宗一样,悲壮慷慨,实有高家另一种豪迈不屈之风。可惜时命俱乖,志节可怜,命运不济。
齐国北朔州的军卒也不甘被周军统治,拥戴范阳王高绍义,并攻拨肆州以北二百八十余城。由于肆州已经为周军所取,临战又有两个前队将领投降,最后终于不敌周军,诸城复落周军手中。高绍义无奈之余,往北逃至突厥。突厥可汗佗钵曾在齐显祖高洋手下打过仗,敬崇高洋为英雄天子,非常爱重高绍义,把逃至突厥地界的齐国人全部划归高绍义统领。
被掳至长安后,高纬被封为温公。亡国之君,仍不忘向周武帝乞求把冯小怜还给他。周武帝不好色,笑言:“朕视天下如脱屣,一老妪岂与公惜之。”仍以冯妃赐还高纬。然后就开演周朝献俘太庙的大戏,高纬等家族大臣几百人作俘虏降臣状,跪于周国太庙前,至此北齐五十州,一百六十二郡,330万户人皆入于周。
而后周主大摆庆功宴,令高纬起舞。史书没有详记高纬的舞技,估计他面带笑容,飞转盘旋,肯定以精妙绝伦的鲜卑舞步让周国君臣大悦。末代帝王大都是高级文化人才,高纬、陈后主叔宝都是自己会作曲的音乐家,南唐李煜是千古词人,北宋徽宗是书法大家、国画圣手,这些人天资绝顶,就是不会治国。前朝就有晋朝两帝被俘后奉盏洗爵的先例。此后,被俘国君青衣洗酒杯、执酒壶劝酒、起舞、站在俘虏自己的胜王后擎伞盖成为定例,后来的徽、钦二帝等也遭此辱。
半年以后,为斩草除根,周朝人诬称高纬谋反,宗族百口包括三十多个直系王爷皆赐死,只有高纬两个患白痴病和有残疾的弟弟高仁英、高仁雅活了下来,迁于西蜀偏僻之地任其自生自灭。
周朝皇帝把冯小怜赐给王室贵族代王宇文达。这位代王宇文达是周文帝的儿子,是个“性果决,善骑射”的王爷,绝对是个处事周慎的宗室老干部。据《周书》记载,“(宇文)达雅好节俭,食无兼膳,侍姬不过数人,皆衣绨衣。又不营资产,国无储积”他的下属曾劝他聚敛财物,他回答说,“君子忧道不忧贫,何必为财物烦恼呢。”典型是个严守孔孟之道的正人君子。周武帝俘获冯小怜后,正因为宇文达出名的不好声色、廉洁自律,才特别在高纬死后把小怜赐给他,估计是想让臣子们看看,身为宗室勋贵的代王是多么不溺声色犬马,肯定随便把小怜打发到射门丫鬟仆妇居住的地方,好让代王成为一代贵戚的好榜样。
殊不料,宇文达对小怜见而奇宠,原来的代王妃李氏被小怜挤兑得差点活不下去。由此可见,坐怀不乱,久经考验大半辈子的代王宇文达见到小怜也丧魂失魄,可见小怜的模样肯定是天下绝色。小怜虽遇新王恩宠,仍然不忘高纬的好处。一次弹琵琶断弦,即兴还作诗一首:“虽蒙今日宠,犹忆昔时怜。欲知心断绝,应看胶上弦。”
几年后,隋文帝杨坚篡了周静帝的位,大杀宇文氏,砍杀宇文达之后,把冯小怜赐给宇文达正妃李氏的哥哥李询。李询先让小怜穿着破布衣裤舂米,不久李询的妈妈逼令小怜自杀。一代艳花,香消王殒,终于和高纬地下团圆,如真能魂归一处,也不枉荒唐君王对她的万千宠怜!

晚唐的王孙李贺有诗《冯小怜》写到:

湾头见小怜,请上琵琶弦。
破得春风恨,今朝值几钱。
裙垂竹叶带,鬓湿杏花烟。
玉冷红丝重,齐宫妾驾鞭。


在后世万代的唾弃声中,在红颜祸水的指责声中,清人蒋文运独云不然:“齐高纬宁亡国,终不肯逆拂小怜之意,正所谓生死好友如此!”
低回思之,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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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28 19:34 | 显示全部楼层
被挥霍掉的帝国
——北朝周宣帝宇文赟的荒唐旧事

俗语说:虎父无犬子。
但是,当人们读历史书多些,遍观历代王朝,就会发现一种很奇怪的现象:爹是盖世英雄,儿是无赖鼠辈,似乎已经成了屡现不爽的规律。自汉朝起,汉高祖刘邦撒手归天后,其子惠帝刘盈只知仰吕后鼻息,荒淫终日,不理政务;三国蜀汉刘备身后更有“扶不起的阿斗”刘禅,在位四十二年,即使有诸葛亮这样贤臣辅佐,最终也不免失国,被俘后“乐不思蜀”;晋朝武帝司马炎有呆傻痴憨的惠帝司马衷,大臣报告说国内饥荒没饭吃,饿死好多老百姓,他竟说:“那些人为什么不吃肉粥呢?”隋文帝杨坚有汰侈昏淫的儿子炀帝杨广,游幸无度,致使以天子之尊为匹夫勒毙;唐太宗李世民有怯懦妇仁的高宗李治,怕老婆要命,武后最终竟变唐为周;明太祖朱文璋仁弱的太子早死,把国家遗给犹豫畏惧的太孙建文帝朱允炆,大好帝座,竟为叔王所夺,……此辈后生不仅仅是一般的昏庸无能,还把老头子殚精虑、经营一生的大好河山糟蹋得不成样子,甚至最后更是把家国拱手让人,如果死人有知,定会把他们那些英名盖世的亲爹老子气得在坟墓里不能安息!
北朝到了北周武帝宇文邕时代,此人神武过人,沉毅有智,莫测高深。同时,这位勇武皇帝还崇尚节俭,平时身穿布袍,寝布被,全身上下没有金银宝玉装饰,同时对于那些雕文刻镂的宫室,锦锈衣物,全都一概禁止。前朝宫殿有恢宏华绮的装饰,他严命撤毁,改为土阶数尺,务为俭仆。当皇帝十九年间,他先是韬光养晦,族灭权臣宇文护。而后亲掌万机,平灭北齐高氏。史载,这位周武帝劳谦接下,自强不息,打仗时步行山谷危涧,履涉勤苦,一般人不能忍受的,周武帝自己甘之如饴。行军时见有兵士光脚走路,周武帝甚至脱下自己的靴子给小兵穿上。与敌对阵,皆亲冒矢石,一马当先,多次差点以帝王之尊身陷死阵。破齐以后,又降服突厥,进攻南朝,从当时周朝的气势来看,一两年时间内,天下一统很快就要成为事实。
然而,天妒英才,不假予年,宇文邕北伐路上忽遇暴疾,死在兵车之上,终年才三十六岁。遗诏,太子宇文赟袭统大宝。
恰恰是这位不到二十岁的儿子,史书上所称的“周天元”,周宣帝,袭位两年多时间,把武帝辛辛苦苦打下来的大好河山折腾得烟雾四罩,民不聊生,言所难言!
讲起北周,还要简述一下西魏的历史。
北魏孝武帝被高欢所逼,逃至宇文泰处,也称魏,至此,北魏分裂为东、西两魏,宇文泰所掌握的魏,史称西魏。
孝武帝至长安后不久,即与权臣宇文泰发生龌龊,被毒酒毒死,时年二十五。
宇文泰毒死孝武帝后,又立孝文帝孙子元宝炬为皇帝,是为西魏文帝。文帝在位十七年,安死于宫,时年四十五。虽身为皇帝,元宝炬完全是个幌子,大权尽在宇文泰之手。正因为他听话,所以一直让他在帝座上呆着。
文帝死,宇文泰立太子元钦为帝,是为西魏废帝。元钦只当了三年皇帝,便被宇文泰废掉,转立文帝第四子元郭为帝,是为西魏恭帝。恭帝也只当了三年摆设,公元556年,宇文泰病死后,其堂侄宇文护拥立宇文泰第三子宇文觉建立周朝,史称北周。西魏恭帝不久就被毒死。三十余年中,西魏的皇帝虽姓元,其实真正的皇帝是宇文泰。
宇文泰不仅大大增扩了西魏的国土,最重要的贡献还在于他于535年建立了府兵制,并仿鲜卑旧制,将所统兵马分为八部,各设“柱国大将军”,称为“八柱国”,府兵是职业军人,专门编为军籍,只作军事用途,不从事屯垦生产。(周武帝时,府兵制又走向“兵农合一”)
宇文泰是鲜卑化的匈奴人,出身也是六镇军人之家。由于一直要和东魏(北齐)作战,他虽在长安,信奉儒学,但也为了保持军队战斗力,不得不对汉人士兵进行“胡化”。当初,北魏孝文帝是改胡姓为汉姓,宇文泰反其道而行之,授有功的汉族兵将以胡姓,模拟鲜卑军事部落组织,不仅令幌子魏帝复姓为原来的“拓跋”,“九十九姓改为单者,皆复其旧……(宇文)泰乃以诸将功高者为三十六姓,次者为九十九姓,所将士卒亦改从其姓。”同时,宇文泰又用周朝官制仪典装饰朝廷。与北齐不同的是,宇文泰西魏内部胡汉之间的关系并不象北齐那样水火不容(鲜卑人欺凌汉人),而是相互间相处比较融洽。
周武帝活得的时候,对几个儿子约束很严,尤其是对太子宇文赟,偶有小过,动不动就大棍子狂揍一顿,并警告说:“自古至今被废的太子数目不少,难道我别的儿子就不堪继任大统吗。”同时,他严令太子东宫官属每月写一份详细报告,细细禀明太子一个月的所作所为。这样一来,吓得这位好酒好色的太子爷竭力压抑自己的癖好,和众多臣下一样在北方冬天的五、六点钟即冒严寒伫立于殿门外等待早朝,可谓是用心良苦,演戏很投入,毕竟惧从心来,真怕老爹一怒之下废了他,另立别的兄弟为皇储。
史称:“宣帝初立,即逞奢欲。”周武帝的巨大棺材还摆放于宫中,未及入敛,宇文赟脸上不仅丝毫没有死了亲爹的愁容,还自抚着脚上的杖痕,大声对着武帝的棺材叫骂:“死得太晚了!”
一转身,这位新皇马上把武帝的嫔妃宫女叫到面前,排队阅视,模样俊俏的都一一纳为自己的后宫。封建时代,伦常严谨,即使周武帝的嫔妃比宇文赟还要年轻,辈份上讲仍是母辈,太妃级的人物,这位新皇全然不顾这些帝王礼仪,拥着那些年轻的后妈们共入花闱,春风遍度。
此外,他当皇帝后下的第一道行政命今就是破格提升他当太子时一直为他出谋划策的吏部下大夫郑译为开府仪同大将军、内史中大夫,委以朝政。(正是这位郑译,两年后宇文赟一死就投靠杨坚,矫诏宣杨坚入朝辅政,帮助杨坚篡周立下首功)。
宇文赟帝座刚刚坐稳,马上就诛杀了他的叔父、功高德茂的齐王宇文宪。
宇文邕当皇帝之初,受制于权臣宇文护,终日沉默不语。当时的宇文宪却和宇文护关系很好,常常率领大军与齐国军队大战,并打败过北齐的名将斛律明月、高长恭等人,威势渐隆。宇文护上奏书,多让宇文宪代奏,宇文宪对自己同父异母的皇帝心存敬畏,经常调解权臣与皇帝之间微妙的紧张关系,周武帝对此心里十分明白,故而在诛灭宇文护以后,不仅没有杀宇文宪,还常常让这位能征善战的兄弟率领前军,攻战四伐。伐北齐时,宇文宪率军打得北齐后主高纬一路狂奔,还俘虏北齐最能打仗的宗室安德王高延宗、任成王高谐以及广宁王高孝珩等,可以说是北周王朝平灭北齐的头等功臣。同时,这位仁厚老成的王爷又是一个深知急流勇退的有智之人,他深知当皇帝的兄长不仅英果刚毅,而且是雄猜之主。平灭北齐之后,宇文宪觉得自己威名太重,就有意时常称病不出,不再追随周武帝攻打北方的外族,很想颐养天年,使自己能善终于家。
周武帝一死,刚一即位的宇文赟马上就想到了自己这位功高盖世的叔父。某晚,他下诏宗室诸王入见,大家齐聚殿门时,独召齐王宇文宪入见。刚刚进门,殿门忽闭,一群壮士拥上前死死按住这位皇叔。宇文宪辞色不曲,陈说自己没有任何罪过。
旁边录记证词的文吏就劝他:“以大王您今天的情势,还用得着说这么多吗。”宇文宪一声慨叹:“我位重属尊,贵为皇弟帝叔,一旦遭逢此难,也是死生有命,并不想还能活下去,……我只是留恋老母在堂,无人奉养呵……”话音刚落,壮士一拥而上,把这位齐王缢死于堂。时年35岁,所生六子,除长子宇文贵先前病死,其余五子一并伏诛。封建时代讲究斩草除根,这种下场并不奇怪。依理深究,如果宇文赟是幼主即位,主少国疑,尊亲大臣们为国家大计出发,诛杀象宇文宪这样位望尊隆的皇叔并非是什么坏事,这种作法能维持封建皇统的正当延续,说不定宇文宪会象北齐的孝昭帝高演那样把侄子从皇位上驱除自己来做。但宇文赟那位时年已二十,青春正盛,乾钢独揽,马上以无名之罪冤杀这位仁德善战的叔父,顿时大失天下所望。
宇文赟当太子时周围有硕儒指导,读书很多,对汉族的典籍很有研究。按理说这位青年皇帝天资不低,但偏偏是只知断文取义,只尚浮皮表面的东西。他上台后不久就大会群臣,规定大家都按古制穿上汉魏衣冠,峨冠云带,博领大袖,飘然欲仙,好看是好看,但实用性肯定不如他父亲周武帝在世时的窄紧胡服实用。战国时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在乱世之中占了不少先机,宇文赟一反其道,采用汉魏朝仪,华而不实。当然,他身死以后以后,那位老丈人杨坚建立隋朝,由“胡”变“汉”的过程倒为他本人先完成了大半。
刚继位时,宇文赟又认为周武帝的《刑书要制》里刑罚太严酷,便下旨废除。为了收买人心,又大赦囚犯,一时间盗贼们纷纷从牢里跑出来,乡里为患。见到国家量刑过轻,周围人也纷纷“以身试法”,社会一片混乱。南北朝时期四分五裂,群雄环立,所谓“乱世用重典”,周武帝的刑法应该是必要的。宇文赟年青小伙子不懂事,按书本治国,不知变通,不谙时事,一时间搞得自己下不来台。加之他本人又“奢淫多过失”,为了慑服臣下,又颁布新法《刑经圣制》,上演祭天告地行新法的把戏,刑罚比周武帝时更重,臣下Volk小有过失,马上就会被砍头灭家。
几个月后,宇文赟忽然又想起自己被父皇杖打的旧事,他闲聊天似地问宠臣郑译:“我脚上的杖痕该怪谁啊?”郑译马上回答:“都怪王轨和宇文孝伯!”本来这两个重臣皆无私心,当时周武帝在世时皆良言谏劝,希望太子宇文赟能自强自立。当时,王轨曾假装酒醉,摸着周武帝胡子说:“这么好的一个好爸爸,可惜没有好儿子!”周武帝当时也深知宇文赟好酒好色不成器,但次子更加无德能,别的儿子又是孩提儿童,最终也没有采纳王轨之言。至此,宇文赟念起“旧恶”,加上郑译挑拨,把王轨杀死在徐州任上,宇文孝伯赐死于家。王轨被杀之前早有心理准备,知道马上就要大祸临头,对亲信说:“徐州地近陈国,如果我想保全自己的话易如反掌(意指投降陈国),但是忠义之节不可违,况且先帝(周武帝)对我恩重如山,不能忘怀。我就在此地等死吧,希望千载以后似还知道我的一片忠心……”。
古人父母死后,起码要居丧三年,不能听音乐,不可嘻笑,还要穿朴素无装饰的衣服。宇文赟全然不顾这些丧仪。他天天在殿前观看歌舞表演,其宠臣郑译又把被周国灭掉的北齐末帝高纬的歌舞班子重新组织起来,招致殿前,号称“鱼龙百戏”,包括舞龙,侏儒搞笑,说相声,山车攻战,巨象游巡,拨河表演,杀马,剥驴皮等等奇异怪端,日以继夜,忙个不停;又在后宫聚集无数美女,增置了无数千奇百怪的嫔妃位号,连周国写起居注的史官都记录不下那么多名号;沉湎酒色,整月地在宫内嬉乐,大臣奏事都由宦官处置,乱七八糟。
即位不到一年,为了过一过当“太上皇”的瘾,才二十一岁的宇文赟传位给8岁的儿子宇文衍,自称“天元皇帝”,所居住的宫殿称“天台”。他又戴上有二十四毓的冠冕,车服旗鼓比古代帝王都多加一倍,对旧礼古仪随意变更,对臣下讲话时也不称“朕”,自称“天”,妄自尊大,吃饭时用典藉中记载的樽、彝、珪、瓒等古怪的东西装载饮食。他自己还戴个高高的“通天冠”,加上金蝉做的饰物,斜佩夸张的大授带,可以说是古代帝王中喜欢奇装异服的佼佼者。大臣见他之前,都被要求要斋戒三日,清身一日,浑身上下里里外外干干净净才能上殿。
周武帝曾因为于国不利、奢侈浪费为由灭佛毁像,宇文赟一反父亲所为,精工制作了一尊大佛像,一尊天尊像,他自己坐在两像的中间,南向而坐,并派人在面前的广场上大阵杂戏,让长安的士民纵观,确实有“天王巨星”的风采。
周天元宇文赟还爱捶打臣下,而且打人也有“定制”,以一百二十杖为度,称为“天杖”,后来又翻倍,加至二百四,即使被宠幸的皇后、嫔、妃众多美女也不能幸免,且喜怒无常,想打谁就打谁。
宇文赟还特别喜欢军队盛大的排场,常常自己一身上下甲胄齐全,光闪鲜亮,骑着高头大马四处乱逛,最盛大的一次是他在大壮观(皇家佛寺)阅兵,十万多马步兵列阵于玄武湖边,五百多艘大型楼船战舰缓缓驶出瓜步江口,旌旗蔽日,蔚为壮观。不久,他去同州巡幸,命为前驱的导行士官有三百六十重,数十里之间幡旗大举,乐声震地,无数武士皆于马上持戟,其壮观景色即使用今天的数码技术也肯定做不出那种效果,一般的电影场景肯定难以重示往昔这位帝王的壮观。倘若日后“时光机器”成真,人们能有幸穿梭回溯至周天元帝宇文赟时代,也一定会为如此盛宏奇特的排场而惊诧得瞠目结舌。
宇文赟还有追求名号的怪癖,自己的几个皇后分别命名为天元大皇后、天大皇后、天右大皇后、天左大皇后等等奇怪的名字,自己的正式皇后反而只称皇后面前不加修饰的形容词。即位不久,他又看中自己堂侄西阳公宇文温的妻子尉迟氏貌美,在朝会时把这位侄媳灌醉,逼而淫之。宇文温的父亲得知当皇帝的堂弟霸占了自己的儿媳妇,心中很忧惧,很怕皇帝杀了自己的儿子连带上下一家人,便狠心起兵谋反。名不正言不顺,很快就兵败被杀,连带着戴了顶大绿帽子的宇文温也被拖去斩首。堂兄堂侄一家人宰杀完毕,宇文赟就把堂侄媳妇尉迟氏迎入宫中,正式纳为贵妃。
虽然小皇帝荒唐,周朝的国力和战斗并不弱。众大臣齐心合力,攻下敌国南朝陈国的寿阳、黄城、广陵等地,江北之地尽皆入周。为了庆祝胜利,宇文赟在富丽堂皇的正武殿大集百官,又让宫人、内外命妇集体参加仪式,大张伎乐。为了搞笑开心,又弄了一帮“胡人”大冬天光着膀子在庭院里四处游走,装作要饭花子乞寒衣,皇帝自己和众大臣及宫人齐操家伙,用冷水乱浇乱泼,看见那些“胡人”被冰凉的冷水激得四处乱跳乱叫,众人齐声大笑不己。
玩完这些后,他又忽然巡幸洛阳。而起,皇帝本人亲自架着驿马,日行三百里,风驰电掣。(当时的这个速度,大概能相当于今日开车时速300公里)倒霉的是他的四个皇后,皆被命今紧随他车后方驾齐驱,文武侍卫都心惊胆战,稍有不如意就会遭受谴斥,并会挨皇帝自定下的以120为一回的“天杖”。一路之上,人马顿仆,旌旗散乱,很象是大败退慌忙逃命的景象。
估计是游戏过度,纵酒荒淫,加上寒热不节,宇文赟回宫后不久就重病不起,几天后撒手西归,亡年22岁。
宫内上下一片混乱之际,又是一朝孤儿寡母惶惶不知所以。年仅8岁的皇长子宇文衍被立为帝。天元皇帝宠臣郑译矫诏以杨坚入朝辅政。此时的天元皇后杨氏也高兴自己父亲掌握权柄,以免他姓权臣或皇族中野心大的人篡位。殊不料,这位杨坚夺起外孙的位来毫不手软(宇文衍亲生母亲姓朱,与杨坚之女是名义上的母子),不到两年,就遍诛宇文皇族,共计杀周朝文帝子孙二十五家,节闵帝子孙及明帝子孙6家,武帝子孙12家,荒唐皇帝宇文赟的儿子宇文衍禅位后即被杀,时年不到9岁。宇文赟另外两个幼子还在怀抱之中,为斩草除根,也被杨坚诛杀。加之其余宇文宗室疏属,几乎为杨坚诛杀无遗,成千上万的凤子龙孙均于一年多内惨遭屠戮。
清朝历史学家赵翼感叹说:“古来得天下之易,未有如隋文帝者,以妇翁之亲,安坐而登帝位……窃人之国,而戕其子孙至无遗类,此其残忍惨毒,岂复稍有人心!”然则,天道昭昭,隋文帝自夸为“真兄弟”的五个儿子(即5个儿子是同父同母,都是杨坚与皇后独孤氏所生),长子杨勇,被废后赐死。次子炀帝,被臣下勒死。次秦王俊,早死。次越王秀,废锢,死江都之难。次汉王杨谅,谋反被诛。而杨勇十子,均被炀帝贬于岭南杖死。杨俊、杨谅、杨秀之子,都死于江都之难。炀帝三个儿子,也都在江都被诛杀,杨氏子孙也无遗种。最巧的是,灭了隋朝弑了炀帝的人又恰恰姓宇文(宇文化及与周朝皇族同姓,但并不同宗),冥冥之中,令人慨叹,佛道报应之说似为真切之语。
清代思想家王夫之在回顾这段历史事实时,认为周朝武帝宇文邕的政绩虽洋溢史册,但其穷兵黩武已使民心背离;加之天元皇帝两年多穷侈极欲,两代君王皆忘记以德治国,致使老少两位皇帝尸骨未寒而宗社已移,细细思之,结果似乎也都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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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28 19:34 | 显示全部楼层
玉树流光照后庭
  ——陈朝的兴起与衰亡
  
  讲起南朝陈氏,似乎后人知道更多的只有陈后主、《玉树后庭花》这两个名词解释,至于开国皇帝陈霸先,估计好多人只是隐隐约约知晓这个符号式的名字而已。陈朝号称有五帝,祚命却只有三十二年。
  这样一个短命王朝,实际上,开国皇帝得之甚难,亡国皇帝失之甚易,十足的传奇小说素材或电视剧戏肉,只是从前史学家、文学家多对这个王朝太过忽略,才造成陈朝的“事迹”罕为人知。为什么如此呢,大概是陈朝前后朝代的开国之主和亡国之君都过于大名鼎鼎——陈朝之前,开国雄主有宋武帝刘裕和梁武帝萧衍。陈朝之后,开国皇帝有大名鼎鼎的隋文帝杨坚、唐高祖李渊和唐太宗李世民,陈霸先在这些名字面前稍显黯淡;亡国皇帝方面,宋、齐、梁各朝残暴的长君和青春期的小皇帝们一个坏过一个。陈朝之后的隋炀帝更在亡国排行榜上数一数二,相较之下。陈叔宝真算是个很乖的“败家子”。
  
  静难夷凶 英谋独运——陈高祖陈霸先
  陈霸先,字兴国,籍贯颖川。永嘉之乱,其先辈南渡,迁居吴兴长城(今浙江长兴县)。
  陈霸先家世寒微,《南史》、《陈书》均讲他是西晋太尉陈准之后,也应该是乱认祖先,给皇帝脸上贴金的事情。有一点不假,即此人相貌堂堂,“身长七尺五寸,日角龙颜,垂手过膝”,是个当地土豪的好样板。年青时,陈霸先因为“多武艺”,好舞刀弄棒,就先从小里长(街委会主任)做起,最终使银两走关系进入建康城,谋得一个很有油水的差使——梁朝的“油库吏”。陈霸先“倜傥有大志,不事生产”,终日游手好闲之余,又有铁饭碗,时常还能倒腾“公家”的油出来贩卖挣些碎银,年青时的地霸身份使他在都城的下层社会肯定很有人缘,认识了上上下下不少人物。
  梁朝宗室新喻侯萧映当吴兴太守时,陈霸先又送礼走关系,成为这位高干子弟的僚佐,从此,他才算正式开始了他发达的运程。
  萧映对陈霸先非常器重,因为这位小吏出身的哥们黑道白道路路通,讲义气,重许诺,在吴兴地面一呼百应,自然使得萧映对他另眼看待,很快就当作心腹来使用。
  梁武帝大同年间,萧映获任为广州刺史,上任时自然带着这位使唤起来得心应手的陈霸先,并把他从原先“传教”一类的保安散职提升为“中直兵参军”,联防队长一下子成了军区司令的保卫团团长。由于在岭南镇压当地民乱有功,陈霸先不久就获升为西江都护、高要郡守。
  梁朝新州刺史卢子雄讨贼不利,被朝廷斩首,他的儿子与部下造反,进寇广州。陈霸先“率精兵三千,卷甲兼行以救之,频战屡捷”,大破贼众。梁武帝萧衍闻知,“深叹异焉”,授直阁将军,封新安子,并派画师到岭南画陈霸先像送至建康亲自临观。至此,陈霸先已是名闻朝廷,确确实实一刀一枪拼出的功名。
  萧映病卒后,陈霸先护送老上司灵柩返建康,中途获知贼人李贲重新反叛、朝廷任自己为交州司马的消息,便不顾私心甚重的定州太守萧勃的阻拦,拥兵进讨,大破李贲叛军。梁廷嘉奖,又除陈霸先振远将军、高要太守、督七郡诸军事。可见,岭南之地是陈霸先的发迹处。也正是在这里,他在征战中生俘了卢子雄部下叛军两位猛将杜僧明和周文育,招降纳叛,此二人后来成为他的得力军将。
  侯景乱起,广州刺史元景仲与侯景暗通。陈霸先马上力挺朝廷委派的宗室萧勃为广州刺史,带兵攻打元景仲,逼得这位前广州刺史自杀了事。于是,陈霸先便以始兴(今广东韶关)为根据地,准备北讨侯景。
  萧勃虽为梁武帝堂侄,一丁点却不忠心报国,只想大乱之中保存个人势力,想方设法阻止陈霸先出兵。始兴土豪侯安都慧眼识人,帮陈霸先四处招兵买马,也想乱世取功名。两人一起统兵,打破萧勃的心腹南康(今江西赣州)地头蛇蔡路养以及始兴令谭世远的大兵封锁,并收蔡路养的妻侄萧摩诃为将。萧小伙当时年仅十九岁,勇武绝伦,成为日后陈霸先旗下一位得力大将。
  后来,陈霸先与王僧辩会师,大败侯景,收复建康,并被梁元帝萧绎封为长城县侯,成为攻败侯景贼军的最重要功臣之一。
  江陵失陷,梁元帝被西魏军俘杀,陈霸先就与王僧辩共迎梁元帝第九子、时任江州刺史的萧方智为帝,是为梁敬帝。梁敬帝时年仅十三岁,一切军国大事皆是陈、王两人说了算。
  北齐也是趁人之危,趁机略地不说,又要把在寒山俘虏的梁武帝侄子萧渊明送回梁地为君。萧渊明经过“洗脑”,肯定会乖乖当傀儡。王僧辨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起初,王僧辩确实不同意北齐“遣返”萧渊明。但梁朝的陆士和投降北齐,获封为太尉、西南道大行台;不久,拦击萧渊明的梁将裴之横又被北齐军攻杀,东关失守。正是在此种情势下,“王僧辩大惧,出屯姑孰,谋纳(萧)渊明”。于是,萧渊明在齐军千人与王僧辩军人共同“护送”下入建康,即皇帝位,改元天成,把原先陈霸先与王僧辨共立的小皇帝萧方智封为“皇太子”。
  陈霸先虽被萧渊明封为“侍中”,暗地却十分不满,认为王僧辩废梁元帝之子萧方智之举名不正言不顺,多次劝阻,皆被王僧辩拒绝。两个人本来在平灭侯景过程中结成深厚的战斗友谊,还差点成为亲家。但王僧辩纳萧渊明,不仅给了陈霸先翻脸的口实,也使得王僧辩本人在道义上一下子跌于下风——外依夷狄(北齐),援立非次(萧渊明继位),确非人臣所为。
  王僧辩丝毫没有疑心这位曾大度分给自己三十万石粮食的老战友陈霸先。得知北齐有大举入侵寿春的可能,王僧辩还派人告知陈霸先要他防备齐军。陈霸先也以拒抵北齐为名,留于京口,准备举兵奇袭王僧辩。
  由于事关重大,陈霸先只与侯安都、周文育等四人密议。夜间出兵时,军人都以为陈大将军是要外出抵御北齐,根本不知是去建康突袭自己人。
  侯安都自告奋勇,指挥舟舰、兵士向建康出发。解缆之际,陈霸先有些犹豫,驻马不前。侯安都大惧加大怒,骂陈霸先:“今日作贼,事势已成,生死须决!若失败,大家一起死!你在原地犹豫,能免于被杀吗!”
  陈霸先闻言也笑,“安都怪我呀!”于是拍马前进。
  侯安都一部人马到达建康石头城北面,弃船登岸。由于石头城“北接冈阜,不甚危峻”,兵士们一齐把侯安都抬住,合力把他扔入女墙之内,这位侯将军真有武侠轻功的意思。然后,侯安都扔下绳索,众人随之攀上。陈霸先方面,也率军士自建康南门进攻。
  王僧辩好同志,夜深还在办公,忽闻禀报说城外有兵来攻,慌忙四处寻找兵甲。仓猝之间,又见侯安都等人自内杀出。情危之下,王僧辩与其子王頠趋出亭阁,率左右亲兵数十人在听事厅前与陈霸先兵士苦战。“力不敌,走登南门楼,拜请求哀。”陈霸先做事决绝,派人在门下纵火,烧得王僧辩父子不得不下楼投降。
  陈霸先恶人先问罪,责斥王僧辩:“我有何罪,你想与齐军一起进攻我?”
  王僧辩苦笑无言。
  一不做二不休,陈霸先派兵把王僧辩父子押下去,用绳子双双绞死。这位平灭侯景的首功之臣,死得如此突兀,如此不堪,可悲可叹!
  杀了王僧辩,陈霸先下一步自然就要废掉萧渊明,重新迎立萧方智为帝。当然,陈霸先立足未稳,仍向北齐“称藩”,并以萧渊明为“司徒”,做做样子给北齐看。至于陈霸先自己,一下子“加尚书令、都督中外诸军事”。
  公元355年(梁敬帝绍秦元年)底,王僧辩的残余势力杜龛、王僧智等人纷纷起兵,并引北齐军入寇。
  面对强敌,陈霸先披甲跨马,亲自带兵从建康西明门出击,大败徐嗣徽等人,接着,又击败北齐军,缴获无数战利品。虽然取胜,龟缩于建康城内的梁廷大臣都内心疑惧,纷纷要求陈霸先以侄子陈昙朗为人质,与北齐讲和。陈霸先也想喘口气,他也深知北齐想使缓兵计,就听从众臣建议,暂时与北齐息兵。
  没过多久,公元556年(梁敬帝太平元年)四月,北齐又遣萧轨、东方老以及任约等人率十万大军入寇。但是,北齐出师即败,陈霸先账下大将黄业在梁山迎击北齐军,“破之”。
  相持一个多月,北齐军见无计可施,北齐军就要求陈霸先送还萧渊明。陈霸先一口答应,“具舟送之”。但萧渊明人还未出建康,却突然“疽发背卒”,自己“病”死了,当然是陈霸先等人做了手脚,提前送这位爷升天。
  齐军生气,兵发芜湖,准备进攻建康。白城一战,又是侯安都率十二骑突入齐阵,大破北齐军,并生擒北齐仪同三司乞伏无劳。另一方面,陈霸先又派三千精兵在瓜步大败另一支北齐军,“获舰百余艘,栗万斛。”
  由于当时天降大雨,平地水深丈余深,齐军昼夜不得休息,脚趾皆溃烂;梁军也不好过,粮运不至,军士们都饿着肚子打仗。陈霸先侄子陈蒨正好运三千斛米、一千多只鸭子至军中,陈霸先马上下命“炊米煮鸭”,让大兵饱餐一顿,然后就下令进攻。
  双方交战,陈霸先手下大将侯安都、萧摩诃奋勇当先,大败齐军,生擒北齐萧轨、东方老等大将四十六人。北齐军被杀、掉入江中淹死的不计其数,逃回江北的大概只有五分之一,梁军大获全胜。由此,梁廷进封陈霸先为长城公、司徒、扬州刺史。
  北齐方面,见多数将领被杀,大怒之余,斩杀了做人质的陈霸先侄子陈昙朗。北齐当时正是狂暴皇帝高洋在位,这位爷几年之间曾经把强悍、野蛮的山胡、契丹、突厥都打打嗷嗷狂逃、俯首称臣,却不想自己连连在江南平地里栽大跟头。也是气候地理原因,大个子壮身板的北方士兵,过了长江就拉肚子,打摆子,水土不服,战斗力急降不说,时兮运兮,总是不利连连。
  公元577年三月,陈霸先原先在岭南的老上司、萧梁宗室萧勃起兵,周文育率军征讨。折腾也就一个月,萧勃就被属下杀掉,广州被攻克,“岭南悉平。”
  六月,梁元帝旧将王琳在长沙起兵,声言要出兵讨伐陈霸先。陈霸先便遣亲信侯安都和周文育会军武昌,合军进击王琳。
  公元557年九月,梁廷“进丞相(陈)霸先位太傅,加黄钺、殊礼,赞拜不名。”十来天过后,“进丞相为相国,封陈公、备九锡,陈国置百司。”又过一、二十天,“进陈公爵为王”。刚过三天,“陈王”就让梁敬帝“禅位”于已。梁朝至此已正式灭亡,共四主,五十六年。
  “是日,梁帝逊于别宫。高祖(陈霸先)谦让再三,群臣固请,乃许。”封建史官也真好玩,曹操、司马懿祖孙三代、桓温、刘裕、萧道成、萧衍等等诸人,成与不成,都慢慢熬着,虽然篡国的进程后来居上,一个快过一个,但谁也没有陈老头这么老不要脸的快,称王三天就当皇帝,简直是闻所未闻。对此,史官竟下笔说陈霸先“谦让再三”,几乎就把滑稽当庄严了。
  想想两年前王僧辩改立萧渊明为帝时陈霸先的一腔“忠义”之言:“嗣王高祖之孙,元皇之子,海内属目,天下归心,竟有何辜,坐致废黜!”王僧辩还把萧方智当成“皇太子”,好好敬养着。老陈头倒好,自己上台后废梁敬帝为“江阴王”,不久就派人去杀他。这个十六岁的少年被兵士追着围床而逃,边哭边喊:“我不愿当皇帝,陈霸先非推我入帝座,现在又要杀我!”兵士们大刀闪闪,少年身首异处。寒人土豪出身的陈霸先,读书不多,做事果决,省却不少“又当婊子又立牌坊”的拖泥带水,但也失于粗疏和远略。无论如何,反正皇帝位子已经坐上,别的事就慢慢料理。
  陈霸先称帝前,确实是“武功独运”、“殄歼凶逆”。老哥们当上皇帝,上演的第一出大戏竟然是大搞“迷信”活动——先去钟山祭拜蒋帝庙,然后又自称找到遗失的佛牙舍利,“设无遮大会,帝亲出阙膜拜。”富贵荣华以及帝位到手的太容易,老头子很想找精神寄托。又过了数日,陈霸先竟然也学梁武帝,亲自到大庄岩寺“舍身”,群臣“凑钱”,才把这位雄武老皇帝请回皇宫。搞别的把戏,皆可以使当时、后代之人容易理解,佞佛、舍身,完全是尸骨未寒的亡国之君梁武帝萧衍的衣钵,真不知陈霸先当时是出于何等考虑,作出如此“形而下”之事。
  陈霸先建康城里大搞“义演”,王琳那边也没闲着。陈霸先派去的侯安都、周文育两员大将起头还很顺利,大军至武昌,王琳留下守城的大将樊猛不及交手,就弃城而逃。侯、周两人在武昌城下“胜利”会师。正欢呼间,又有“大好”消息传来,陈霸先“受禅”为帝,梁朝已经变成陈朝。
  侯安都闻此讯,不喜反忧,叹息道:“师出无名,肯定要打败仗了!”
  本来侯安都、周文育二人攻伐王琳,打的旗号就是指斥王琳不依从梁敬帝指示,拒绝皇帝的封爵。挟天子以令诸侯,从道义上讲是正大光明。但陈老头已经把梁朝小皇帝扳倒自己做,篡位替君,侯安都、周文育大军一下子就变成了以邪侵正,因为王琳名义上一直效忠于梁朝皇室。
  王琳,字子珩,会稽山阴人。此人并非王、谢高门的王氏子弟,“本兵家”,出自寒微。由于王琳姐妹数人皆在梁元帝萧绎当藩王时入侍受宠,王琳自少年时代就在萧绎幕府中“行走”,“少好武,常为将帅”。依附这么萧绎这么一个亲王宗室,王琳得显才华。侯景之乱,王琳随王僧辩立有大功,又是攻克建康的先头部队,但他纵放将士在建康大掠,王僧辩“惧将为乱,启请诛之”。萧绎当时正依重王琳,就派人逮捕王琳。“(王)琳果劲绝人,又能倾身下士,所得赏物不以入家,麾下万人,多是江淮群盗”,由此,王琳自己入江陵陈辩,其长史陆纳率大帮江湖好汉奔赴湘州(王琳被授为湘州刺史,当时未及赴任)。
  王琳在江陵被送入大狱,萧绎便派廷尉卿黄罗汉、太舟卿张载到王琳军内喻示众人解散。陆纳等人大哭,极言王琳冤枉,拒不受命。最倒霉的要属张载,此人先前在荆州地区驭下严刻,以法杀人,深为萧绎所信,而王琳属下的“群盗”们对这位昔日屡屡杀伐自己人的这位“海军大将”恨之入骨,正好他自送上门,兵士们便把张载捆在木桩上,用小刀捅破肚腹,牵出一小段肠子,拴在马腿上,又拉着马围着木桩慢慢转,“肠尽气绝”。一不做二不休,陆纳等人又囚禁黄罗汉等人,兴兵抗拒萧绎。王僧辩率军去镇压,陆纳等人败走,退保长沙。由于当时陆纳等人并非真的造反,宗室武陵王萧纪又从蜀地顺流而下与萧绎争位,萧绎只得放出王琳,让他随王僧辩一起去长河“招安”陆纳。一见主帅平安,陆纳等人马上开城投降。
  “元帝(萧绎)性多忌,以(王)琳所部甚盛,又得众心,故出之岭外。”授王琳广州刺史,外放岭南。王琳忠心耿耿,感觉乱世中将有更大乱事即将发生,写信给萧绎亲信,希望自己坐镇荆南,“为国御捍”。书上不报,王琳只得率部众万里南下。萧绎也是倒霉蛋,如此虎狼能战之军,摒斥遐荒,待到江陵被西魏围逼,急下诏召王琳回援,却也运水解不了近渴。
  王琳昼夜兼行赶到长沙,得知西魏军已经攻克江陵。老主人梁元帝被俘后,受尽凌辱被处决,而王琳自己全家老小也被西魏军押送长安。于是,王琳为元帝发哀,三军缟素,他自己坐镇长沙,传檄四方共拥梁室,又遣手下将侯平去进攻萧詧的后梁。不久,被外派将兵征伐的侯平又阴图自立,不听王琳节制,王琳遣将征讨,不克。师老兵疲之际,王琳只得先向北齐称臣。
  陈霸先杀掉王僧辩时,推立梁敬帝,任命王琳为侍中、司空,征其入朝。王琳觉察到陈霸先不怀好意,拒不从命,大修楼船,准备进攻建康。王琳水军大将张平宅所乘坐舰,每次战役之前,如果能败敌,这艘战舰就“有声如野猪”,因此,王琳把新造的千余艘大舰都称为“野猪舰”。估计也是陈胜、吴广学狐狸叫的伎俩,这样以在心理上鼓舞士气,给予必胜的暗示。
  侯安都、周文育“两将俱行,不相统摄,部下交争,稍不相平。”两人进攻郢州,不能成功,听闻王琳大军已近,便弃郢州不攻,想擒贼先擒王,直朝王琳杀来。到达沌口,侯安都等人逆风,不得行船,便据西岸,与东岸的王琳相持。数日后,双方合战。这两支大军从前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平侯景攻建康时都打着梁朝的军旗,而且当时王琳军才是攻城主力,大家都对对方知根知底。现在,双方开打,侯、周二军已经成为“陈军”,而王琳仍奉梁朝为“正朔”,刚刚变换服色的“陈军”心里别扭,又惧王琳军神勇,一交手,陈军就大溃败,王琳指挥自若,“乘平肩舆,执钺而挥之”,如果手中换成麈尾,整个就是一个诸葛亮再生。
  此仗王琳打得特别漂亮,侯安都、周文育、徐敬成、周铁虎等陈朝大将几乎一个不漏,全被王琳活捉。老战友见老战友,又骂又笑又问侯,惟独周铁虎“辞色不屈”,惹得王琳恼怒,斥出斩首。这位周铁虎原是与萧绎对抗的梁朝宗室萧誉部下。王僧辩平湘州,生擒周铁虎,本来要杀,铁虎大叫:“侯景未灭,奈何杀壮士!”王僧辩奇之,宥其一命,收为部下。此后周铁虎屡有战功,并获封侯爵。陈霸先杀王僧辩,周铁虎率本部人马归降,又成为陈朝大将。按理讲王琳和王僧辩关系很差,周铁虎又非陈霸先铁杆老部下,谁料这两人一见面就气场相克,谁看谁都别扭,言语相激,王琳就让刀斧手先要了这位大将的性命。
  杀掉周铁虎,王琳愈想愈气,在自己指挥舰底设置一个大连枷,把侯安都、周文育等人一排锁起,命一亲信太监王子晋看管(此人原为萧绎手下,与王琳是多年“老友”)。
  公元558年(陈武帝武定二年)春,王琳奉梁武帝年方七岁的孙子萧庄为帝,率十万大军在白水浦屯结,准备大举进伐陈霸先。
  侯安都、周文育等人在大船舱底和太监王子晋慢慢混熟,许以高官厚赂,九月间,几个人一齐逃出,得返建康。“上(陈霸先)引见,并宥之,复其本官”。这几位陈朝大将命好,也托王琳宽厚不杀,竟也能有命一起上演“胜利大逃亡。”
  转年八月,为帝三年的陈霸先重病不治,殂于建康,终年五十七岁。
  史官对陈霸先许价不错:“帝雄武多英略,性甚仁爱。……雅尚俭素,不为虚费,其后宫衣不重采,饰无金翠,声乐不列于前。”陈霸先虽属篡位之君,但相比赵匡胤,他有平侯景之功;相比曹魏、司马西晋,他无处心积虑之阴险;相比于萧衍,他非以下犯上冒然兴兵夺位。而且,假使王僧辨成功,奉北齐之傀儡萧渊明为主,江南说不定就沦于北齐暴主之手,当时北齐上下“大鲜卑主义”歧视严重,很可能把江南Volk拽入万劫不复的痛苦深渊。从保存汉族文明这一角度讲,陈高祖居功至伟。
  陈武帝死后,其亲生儿子陈昌当时在长安,小伙子在江陵陷落时和堂兄陈琐由西魏军俘掠而去。于是,侯安都等人立推陈霸先侄子陈蒨为主,是为陈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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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俭勤劳 宁乱静寇——陈文帝陈蒨
  陈霸先死时,“内无嫡嗣、外有强敌,宿将皆将兵在外,朝无重臣。”章皇后虽是妇人,也非常明敏,急召侄儿临川王陈蒨入都,秘不发丧。但老皇帝尸身逐渐发臭,中书侍郎蔡景历又怕在宫内做棺材“斤斧之声闻于外”,泄漏消息,便与宫人用蜂蜡做棺材,先把陈霸先尸身密封起来,免得臭味招苍蝇。
  侯安都还军时正好与陈蒨相遇,便一起驰还建康。众臣皆推陈蒨为帝,这位临川王“谦让不敢当”;章皇后觉得自己亲生儿子陈昌在长安未归,开始时不肯下令让侄子继位,朝廷上下惶惶不决。最后,还是侯安都在朝会中表态:“今四方未定,何暇及远(来不及等陈昌来继位)!临川王有大功于天下,应共立之!今日之事,后应者斩!”于是,侯大将军按剑上殿,入后宫见章皇后,索取玺书,“又手解(陈)蒨发,推就丧次”,让他以皇储身份发哀举丧。于是,陈蒨就成为陈朝的第二任皇帝。
  听闻陈武帝也死,一直秣兵历马的王琳便于560年三月进军栅口,陈将侯瑱在芜湖屯军,双方相持。西南风起,处于顺风的王琳“自谓得天助,引兵直趣建康”。但侯瑱等人从芜湖连连出兵,跟随王琳军后,“西南风翻为(侯)瑱用”。王琳派军士掷火攻陈朝水军,“皆反烧其船”,侯瑱也使火功,大败王琳,接应王琳的北齐军在西岸 “自相蹂践,并陷于芦荻泥沼中”,死伤无数。最后,王琳乘小船突阵逃跑,只与左右亲随及妻妾数十人挣得性命,跑到北齐地面寻求庇护。画虎不成反类犬。假使周瑜地下有灵,非得大大讥骂王琳一番。
  打败王琳与北齐联军,不久又破反叛的熊昙朗、周迪等人,陈文帝的帝座算是坐稳了。
  陈霸先当皇帝时,屡向西魏乞要儿子陈昌,魏人扣住不放;陈霸先一死,陈蒨继位,西魏居心不良,反而马上放陈昌归建康。由于王琳起兵阻道,陈昌一直被挡在安陆。王琳败后,道路通畅,陈昌便启程返建康,行于半路,陈文帝封其为衡阳郡王。由于自恃是陈霸先嫡子,陈昌对于自己没有及时当上皇帝很生气,给堂兄陈蒨写信,“辞甚不逊”。
  陈文帝很不高兴,对侯安都说:“太子快回来了,我得找个地方当藩王去养老。”侯安都明白人,陈文帝又是自己当时力推,马上回答:“自古岂有被代天子!”自告奋勇,侯安都带兵去“迎接”陈昌。
  过江时,侯安都挥却陈昌左右,自己与这位“真太子”两人登于船楼顶处“赏景”,没说几句,侯大将军就掏出绳子把陈昌双手捆缚,以布塞口,头朝下扔入江中淹死。然后,侯大将军带自己人换船,凿漏了陈昌座船,遍杀陈昌从人以灭口。诸事办完,侯安都上表,宣称陈昌渡江时遭遇“事故”,船坏被淹死。
  陈昌之死,看似可怜,从历史角度看,此人也是活该。北周宇文氏奸狡,总爱挑拨别人骨肉相残从中取利。萧纪与萧绎相争,宇文氏得巴蜀;萧詧与萧绎相斗,宇文氏得江陵。陈昌身经数事,按理应该从大义出发,拒不返江南也好,或低调返江南作一藩王也好。他如此气势汹汹回去与堂兄争位,假如被一些人拥戴,陈朝内乱必起,宇文氏又可趁间得利,灭亡建康汉文明最后一脉。由此观之,正是陈昌的“愚而不仁”,也怪不得陈文帝的“躁而不义”。
  陈昌丧柩至建康,陈文帝假装悲痛,“亲出临哭”,把堂弟风光大葬。葬礼毕,立封侯安都为清远公。
  杀掉堂弟,但亲弟陈琐还在长安,陈文帝便以割地为条件,以土换人,西魏终于把陈琐“归还”给陈文帝。这位文帝亲弟一回来,便授侍中、中书监、中卫将军,以安成王的尊位统摄文武大政。天道好还,陈文帝死后,正是这位皇帝亲弟陈琐废掉了陈文帝的儿子,自己坐上帝位。
  陈文帝天嘉四年(公元563年)六月,陈蒨又除掉了对他有拥戴大功的司空侯安都。
  侯安都,家成师,始兴曲江人,数世为郡里大姓。自陈霸先岭南起兵,侯安都就拥兵相从,“攻蔡路养,破李迁仕,克平侯景,并力战有功。”尤其是攻杀王僧辩,侯安都作为先锋将、先锋兵,单身一人被人扔过石头城女墙,确实独胆英雄。如此一个赳赳武夫,“工隶书,能鼓琴,涉猎书传,为五言诗,亦颇清靡”,文武全才,世所罕有。而后,侯安都又率兵屡破北齐军,生擒数员北齐大将,并协助周文育擒斩梁宗室萧勃。沌口一战,虽败于王琳,侯安都又能虎口脱脸,威名未堕。陈霸先死后,推陈文帝继位,杀掉碍事的陈昌,又进败王琳、留异,于陈文帝而言,侯安都怎么说也是第一功臣。所以,投桃报李,陈文帝荣显侯安都一家老小,其父陈文捍病死,文帝在建康予其风光大葬;侯安都小儿子侯秘才九岁,就被授为始兴内史,副省级干部。
  由于功勋卓著,又“有恩”于陈文帝,侯安都慢慢“膨胀”起来,多次招聚文武之士,“或射驭驰骋,或命以赋诗,第其高下,以差次赏赐之”,完全就是个曹操大丞相陈朝版。而且,其部下将帅仗着侯安都势力,多违法乱纪,朝廷查处,纷纷逃入侯安都处躲避,廷尉也不敢抓人。“世祖(陈蒨)性严察,深衔之。”侯安都恃功自傲,无所收敛,“日益骄横”,连给皇帝的书奏也不依格式,批公文一样随开随启,想写什么就写什么。
  最过份的一次,陈文帝在皇宫宴饮重臣,侯安都酒酣兴起,箕坐斜靠,大声问陈文帝:“现在您与作临川王时候比感觉如何?”陈文帝愠怒,假装没听见,不答。侯安都不识趣,连问好几次。陈文帝强按怒气,回答说:“为帝虽是天命,也多亏明公之力。”侯安都闻言大笑。
  大宴毕,侯安都借着酒劲,又向皇帝说要借用御用帐饮器具,转天想把全家老小都带来也摆他数桌欢饮一次。“世祖虽许其请,甚不怿。”果然,侯安都第一天满载妻妾家小,自己坐在御座上,其文武宾客坐在群臣位上,“称觞上寿”。陈文帝闻报,更是杀心顿起。
  其实,侯安都也就是恃功骄傲,倚老卖老,没有任何不臣之心或篡位的企图。重云殿大火,他自己亲率甲士带甲仗剑入卫,指挥救火,对于老陈家尤其是陈文帝一直忠勇不贰,但这种带兵入宫之举更使陈文帝“甚恶之”,认定他有谋篡之心。中书舍人蔡景历(为陈武帝做大蜡棺材那位爷)揣知上意,便密奏侯安都要谋反。陈文帝便下诏征侯安都为江州刺史,征南大将军,令他从京口还建康受命。
  侯安都没什么戒备,率大批文武从官入城。陈文帝亲自在嘉德殿“私宴”侯安都,刚喝一杯酒,卫士冲入,把侯大将军五花大绑捆了起来。同时,御林军又尽夺侯安都属下将校的兵杖和兵权。转天,陈文帝“赐死”侯安都,时年四十四。
  虽下诏称侯安都“骄暴滋甚、密怀异图”要谋反,陈文帝也觉亏心,未忍对侯家加以连坐族诛,“宥其妻口家小,葬以士礼”。估计缢死侯安都之前,陈文帝与他也见过面,两人哭诉谈心,侯安都才明悟“功高不赏”的古训,可见,功高权重,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事。侯安都并非是那种只知打打杀杀的粗蛮武将,知书达理,竟也不知韬晦之计,没事总让皇帝下不了台,身死家存,还算不幸中的万幸。陈霸先有知人之明,登基之际,品评诸将,就曾这样说过侯安都:“侯郎傲狠而无厌,轻佻而肆志,并非全身之道。”此言果验!
  陈文帝在位七年,于天康元年(公元566年)四月崩殂,谥曰文皇帝,庙号世祖。史称,陈文帝“起自艰难,知百姓疾苦。国家资用,务从俭约……妙识真伪,下不容奸,人知自励矣。”观其在位所为,确实是个不差的皇帝。
  
  志大意逸 丧师弃地——陈宣帝陈琐
  陈文帝死后,其太子陈伯宗继位,是为陈废帝,改元光大,时年十五岁。安成王陈琐以叔父之亲尊,马上被封为骠骑大将军、司徒、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事。陈文帝弥留之际,曾当着大臣面对陈琐表示要传位于这位亲弟,想必是试探,陈琐也不傻,“拜伏泣涕固辞。”
  少帝继位后,中书舍人刘师知、尚书仆射到仲举、东宫通事舍人殷不佞等人以安成王陈琐“地望权势”过大,便矫皇太后诏令让陈琐出镇扬州。陈琐见诏,开始还很听话,马上收拾行装,准备带从官家人赴镇。其高级僚属毛喜劝谏:“陈朝享有天下时间不长,今日之诏,必非太后之意,大王以宗室大臣之重,岂可轻出!您一出京,便受制于人,到时想当富家翁也不可能啊!”陈琐觉得有理,称疾缓行,假托有事,召刘师知入府议事。同时,他又派毛喜入禀太后沈氏。沈太后确实不知情,对毛喜说:“今伯宗(少帝)年幼,国事并委二郎(陈琐),我没有下诏让他外镇。”毛喜又去见少帝,这位少年也不知就里。于是,安成王陈琐放开手脚,逮捕并杀掉了刘师知等人,“自是国政尽归于(陈)琐。”接着,安成王又把坐镇东扬州的少帝亲弟陈茂召回建康,任其为中卫大将军,实际上是削夺了他的兵权,把他派在禁宫里值勤,形同软禁。
  公元568年底,陈琐便以太皇太后的名义下诏,诬称少帝陈伯宗与刘师知等人通谋,“悖礼忘德”,废为临海王,出居别馆。同时,又废少帝母弟陈伯茂为温麻侯,并于就镇的路上派人干掉了这个年仅十七岁的侄子。过了一年多,陈琐又派人杀掉被废的少帝,时年十九。
  陈琐即位,是为陈宣帝。立王妃柳氏为皇后,世子陈叔宝为皇太子。
  虽然只是窝在江南巴掌块地方当皇帝,陈宣帝继位时日子还很好过,因为当时的北齐正是北齐武成帝高湛与后主高纬当政期间,朝政糜烂。北方的宇文氏刚刚代西魏立国(北周),也无暇发兵相攻。同时,北周权臣宇文护派使臣来建康,与陈朝约定要一起伐齐,平分天下。
  北周其实是想让陈军牵制北齐,以便北周军队能一举灭齐。陈宣帝志大才疏,傻不叽叽就答应,于太建五年开始北伐。熊人走狗屎运,陈朝大将吴明彻等人北伐非常顺利,一举攻克历阳、合肥、寿阳等重镇,几乎使整个淮南地区重归南朝。寿阳一役,吴明彻还活捉了一直与陈朝为敌的当时为北齐巴陵郡王的王琳。当时陈军中有许多人是王琳老部下,“争来致请,并相资给”,吴明彻怕日久生变,就命人把王琳押至城外,斩杀了这位一直忠于梁朝的将军,时年四十八。闻其死讯,当地百姓“哭声如雷”。
  王琳“体貌娴雅,立发委地,喜怒不形于色。虽无学业,而强记内敏,军府佐吏千数,皆识其姓名。刑赏不滥,轻财爱士,得将卒之心。少为将帅,屡经离乱,雅有忠义之节。”当然,后世也有人怀疑王琳的节操,指他“去华即夷”,向北齐称臣;同时,为使妻子回归,他又向宇文氏称臣,忘元帝被杀之深仇。假若王琳受梁敬帝之召入朝,估计陈霸先也不会那么快篡位。但历史不能假设,当时处境也由人一念之差造就,后人只是于嗟叹之余抒发自己的感慨和想法了。
  当时的北齐后主高纬君臣听闻寿阳失陷,根本不以为忧,反而说:“本来就是他们的地方,随他们取回好了。”假若陈宣帝君臣上下齐心,一举而进,很可能消灭北齐。但南朝孱主,只想划淮而治,在当地磨磨蹭蹭,号为休整,实为观望,坐失大好良机。北周方面,趁着北齐、陈朝互相牵制之余,周武帝一举击灭了北齐,统一了北方。
  中原一统,陈宣帝却忽然来了精神,想与北周争夺徐、衮之地,并于太建九年(公元577年)下令大举北伐。转年春天,陈朝大将吴明彻集数万大军,猛攻彭城。由于指挥失误,天时地利人和哪个也不搭边,退路又被周军堵截,陈军在清口之役中大败,吴明彻及三、四万陈军皆被生俘,损失人马、器械无数,陈军只有数千人逃回。
  此后,北周再也不提与陈朝“中分天下”的事情,开始把矛锋指向陈朝,屡屡克捷,江北、淮南大片土地,尽为北周所占有。如果周武帝宇文邕不死,估计一、两年内陈朝就玩完了。但公元578年周武帝病死,他的儿子周宣帝又是历史上著名的荒淫暴君,在位期间没有再刻意南伐,两年后又病死,北周小皇帝才八岁,大权由姥爷杨坚把持。不久,杨坚窜位,建立隋朝,费尽心力在国内镇压宇文氏势力,无暇南顾,这才最终使陈朝才能苟延残喘了近十年的光景。
  陈宣帝虽一时趁北齐之危“开拓”了不少疆土,其实也是近视的小人之行。北齐国政紊乱,移重兵而抗宇文氏北周,并非是军力衰疲而不能与陈朝相抗。历史总有惊人的相似之处。北齐甫亡,吴明彻就大败于昔日誓言旦旦要与陈朝“中分天下”的北周;而延至北宋,诸将又联金灭辽;南宋时诸臣又联蒙古灭金。二国刚亡,南北宋也旋踵而灭,愚蠢之举,与陈宣帝同出一辙。
  陈宣帝在位十三年,于太建十四年二月去世,时年五十三。这位陈宣帝“美容仪,身长八尺三寸,手垂过膝。有勇力,善骑射”,也是个文武全才。梁元帝在江陵称帝,征各大将子侄“入侍”,其实就是做人质,陈琐因此和堂弟陈昌两人到了江陵。当时陈琐与好友李总一起饮酒,大醉而睡,李总上厕所后返回,“乃见高宗(陈琐)身是大龙”,惊骇而走。中国历史上净记载这些荒诞不经的事情,一直到民国,还有侍女见袁世凯是“大龙”,老爷子称帝失败后,婢女改口说见到的是大蛤蟆。陈琐这条“大龙”也很坎坷,江陵不久城陷,他与众多梁朝宗室、属官一起被掠押至西魏的长安。倘使陈琐后来没有登上九五龙椅,估计那位李总也不会编出那段故事唬人,兴许会向后人讲古,说自己醉眼朦胧看见一只大王八(那当然,这是在陈琐被刘师知等人外派“镇压”后的假设前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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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28 19:36 | 显示全部楼层
偏尚淫丽 寄情文酒——陈后主陈叔宝
  陈宣帝崩殂,其太子陈叔宝继位,这就是中国历史上大名鼎鼎的陈后主。
  陈后主名叔宝,字之秀,小名黄奴,是陈宣帝嫡长子。
  言及陈后主,后世议论纷纷,一般人会马上就想到荒淫酒色亡国、张丽华、玉树后庭花什么的,懂得些文字的,也马上联想起魏征的评论:“后主生深宫之中,长于妇人之手,既属帮国殄瘁,不知稼穑艰难”等等。其实,陈后主自小也是命运多乖,两岁时,江陵城陷,后主与其父其母一同被西魏掳走。而后,陈文帝继位,西魏也是先放还陈琐,仍留陈叔宝与其弟陈叔陵母子四人为人质(陈叔陵与陈叔宝异母),直到陈叔宝十岁左右,才得返回建康。因此,少经战乱,生死别离,陈叔宝幼小的心灵里面应该种上艰难苦恨的种子。不知为何,童年的苦难似乎在陈后主大脑中全无记忆,此人生来就是个多情种子、天才诗人。
  大诗人继位时,年已三十,绝对是“长君”。而且,陈宣帝刚刚蹬腿咽气,陈叔宝泪眼未干,就差点被同父异母的兄弟始兴王陈叔陵一刀砍死。
  陈宣帝病重弥留,陈叔宝、陈叔陵以及另外一个兄弟陈叔坚三个“难兄难弟”入宫侍疾。陈叔陵早就“阴有异志”,让典药的官吏把切药刀磨快些。药刀再快,也不好使,陈叔陵试了几次,都不顺手。
  宣帝咽下最后一口气,消息传来,陈叔陵就吩咐从人到外面取剑。“左右不悟,取朝服木剑以进”,惹得这位始兴王跺脚大骂。陈叔宝另外一位弟弟长沙王陈叔坚起疑,便一直暗中监视这位二哥。宣帝小敛之时,陈叔陵搬出切药刀,猛砍跪地痛哭的陈叔宝脖子,刀钝,没有砍深,却也使得这位储君“闷绝于地”。陈叔宝生母柳皇后跑过来,陈叔陵又剁了这位母后数刀。太子乳母吴氏也在场,从后面抓住陈叔陵胳膊,陈叔宝及时醒转,才得以起身往外跑。陈叔陵揪住大哥礼服又举刀,陈叔宝挣脱得免。追赶之间,长沙王陈叔坚冲入殿内,扼住这位凶狂二哥的脖子,夺去其手中药刀,用衣带把他绑在殿柱上。
  陈叔坚急忙找太子大哥,要听他吩咐如何处理二哥陈叔陵。“叔陵多力,奋袖得脱,突走出云龙门”。这位狂王驰还东府,赦免狱囚充当战士,大散金帛,披甲提刀,召在建康的诸王将师与他一起进攻皇宫,但王公大臣没有一人听召,只有新安王陈伯固“单马赴之”。这位新安王是陈文帝之子,貌陋心脸,善嘲谑,与后主兄弟关系都不赖。由于同有喜欢射野鸡的嗜好,陈伯固与陈叔陵的关系越来越好,“遂共谋不轨”。
  当初,陈宣帝太建元年,时年仅十六岁的陈叔陵就被封为都督江、郢、晋三州诸军事,独当一面,“政自己出,僚佐莫预焉”。此人少年老成,生性严刻,横暴非常。太建三年,他又被父皇超迁为都督湘、衡、桂、武四州诸军事,平南将军。他在任上为所欲为,对当地的少数民族时不时就以征伐为名大肆抢掠,征求役使,无所不至。陈叔陵对部下凌虐备致,阿谀奉承者,升官发财;刚直憨厚的,逼辱至死。就这么一个坏蛋,由于陈宣帝的宠爱,太建九年,又得授扬州刺史,都督扬、徐、东扬、南豫四州诸军事。太建十年,征入建康,于东府治事,几乎就是皇帝之下第一人了。太子陈叔宝虽为储君,但皇帝活着的时候,太子就象美国副总统,完全是个摆设,手中无军无地无实际统治权。
  陈叔陵无论是在外任还是在东府,都爱在白天睡觉,夜间玩乐,“烧烛达晓,呼召宾客,说民间细事,戏谑无所不为。”可见此王爷是个民间曲艺的酷爱者。他本性不爱饮酒,“惟多置肴脔,昼夜食啖而已”。每逢上朝,陈叔陵还爱演戏,常在车中马上执卷读书,高声长诵,洋洋自得,作出一副手不择卷、翩翩大儒的样子。老小伙子一回到自己府中,马上脱光衣服,手执大斧,“为沐猴百戏”,什么杂技都要自己亲自参与。
  此外,陈叔陵平生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喜作盗墓贼。建康周围古墓众多,他常率一、二百人游于土馒头之间,纵马赏观,只要看见墓志铭上的墓主是知名人物,一定会驻马停留,下令左右挖掘,“取其石志古器”,把“文物”据为已有。这倒也罢,这位王爷还爱抚玩已死名人的“骸骨肘胫”,赏观把玩,并带回家藏于库中。游玩途中,只要途见民间“少妻处女,微有色貌者”,立即逼淫。不仅如此,其左右从官妻女也时常要替父亲、丈夫到陈叔陵处“值班”,供其淫乐。种种丑事,陈宣帝一直有耳闻,但“素爱(陈)叔陵,不绳之以法,但责让而已”。
  陈宣帝太建十一年(公元579年),陈叔陵生母彭氏去世。东晋以来,王公贵族死后多葬于建康附近的梅岭(今南京城南),犹如洛阳附件的北邙一带。于是,陈叔陵也要把他生母葬在这么快“风水宝地”上。找来找去,他发现东晋太傅谢安的墓地位置不错,就让人把谢太傅的大墓砸毁,从中抬出仍未完全腐烂的巨大棺柩,就近找个地方把鼎鼎大名的谢安朽骨扔弃了事,然后,重新构筑墓室,把彭氏尸身葬于其中。遥想东晋末年,桓玄入建康,曾想占谢安旧宅为其“指挥部”,当时谢安的孙子美男子谢混力争抗诉,桓玄也是贵族子弟,虽已经是朝权在握,马上要当“皇帝”了,对王谢大族心中仍存尊敬之情,最后让一大步,谢家大宅平安无事。时至陈朝,陈叔陵问也不问,就把这么一个“江左伟人”的尸体刨出来丢弃,当时谢安的九世孙谢贞刚从北周回到建康不久,还有个“招远将军”的军号,却连屁也不敢放一个,任凭赫赫先祖的大墓被人捣毁,谢安的骸骨也散落四处。这一事件,也暗透这样一个消息:高门士族,连同南朝的命数一起,已经是气息奄奄,日薄西山了。谢贞这位谢家直系传人文采不俗,后来深为陈后主欣赏,但此人传世的诗歌只有一句,诗题为《春日闲居》,全诗散佚,惟留的一句是:风定花犹落!
  说回陈叔陵。为其母亲居丧之日,他假装哀毁过度,呈献朝廷一部《涅磐经》,自称是刺自己身上的鲜血写成,其实是让手下人用狗血写出的。如果用王八血,就更恰如其份了。在丧礼上陈叔陵一脸哀痛,回到内室他就大吃大喝,嘻笑欢歌,典型是个双面人、伪君子。
  仔细分析,陈叔陵此人,并非是青春期叛逆,用大药刀砍他哥哥陈叔宝时他已经二十九岁;此人又非精神病,在外镇和东府,管理属下还非常有手腕;与太子哥哥没有深仇大恨,两个人小时候还一起被西魏人拘押同为人质——这么一个成年人,竟然父皇刚死,就胆大包天要当众谋杀他的太子哥哥,真不知是出于什么想法,估计最大的可能,是陈宣帝对他娇纵过度,让他总觉得自己是父皇心肝肉,应该是理所当然的皇帝继承人。
  陈叔陵又释囚又招兵,凑了半天仅有千余兵马。但是,当时建康城内也没多少军马,“众军并缘江防守,台内空虚”。长沙王陈叔坚还算镇定,请示柳皇后,派太子舍人司马申出宫,以太子名义召右卫将军萧摩诃入宫受敕。萧摩诃当时虽然手下仅有数百兵马,此人是百战名将,职业军人出身,嗣皇有令,马上披挂上马,直奔东府杀来,并于城西门屯兵。
  听说萧大将军带兵来,陈叔陵心慌,忙派人把自己的全部仪仗鼓吹送过去,许诺说,自己为帝后,马上升任萧摩诃为“宰臣”。萧摩诃智勇双全,回报说:“王爷您派心腹人自来,我才敢相信。”陈叔陵大喜,忙派其两个心腹谋臣戴温、谭骐驎二人快马加鞭赶至萧大将军处。
  二人才下马,兵士立即上前捆住,押至阁道处,喀嚓两刀,斩首示众。
  听说自己“左右手”已经被杀,陈叔陵知道大事不妙,便飞奔入内宅,把他的王妃张氏和平时最受宠的六个美人叫到井边,也不多说,亲自动手,把她们头朝下扔入井中淹死。然后,他纵身上马,率左右亲兵数百人,想驰奔城外新林,那里有他的嫡系部属。如果能跑到新林,陈叔陵就可以乘舟船入水路,逃奔至北边的隋朝。
  一行人刚刚跑到白杨路,萧摩诃手下的军士已经在那里侯着,齐声叫喊,手舞白刃。双方交手,陈叔陵手下就被砍死不少。跟随陈叔陵的新安王陈伯固见势不妙,掉扭马头就往路边小巷子里面跑。这位陈叔陵见此也生气,“拔刃追之”,堂叔陈伯固没办法,只得被迫又返回陈叔陵身边。也就打斗了十来分钟,陈叔陵手下兵士死的死,逃的逃,剩下几十人也都弃甲扔刀,举手表示投降。惶急之间,陈叔陵瞠目驻马,不知所之。萧摩诃手下一个名叫陈智深的骑兵队长挺枪迎刺,一下就把这位王爷挑于马下。本来跟随陈叔陵的小太监王飞禽心眼快,抽刀就剁,“斫之十数下”。另一个名叫陈仲华的骑兵队长纵马近前,一刀斩下陈叔陵首级,驰送宫城。新安王陈伯固也不用细表,当场也被乱兵白刃齐下,砍成数段。
  于是,尚书八座议陈叔陵、陈伯固罪状,依“宋氏故事(元凶刘邵),流尸中江”,把陈叔陵宫室毁为猪圈,遍诛其诸子,并挖毁其生母彭氏之坟,“还谢氏之茔”。陈伯固还算好些,其妻子儿女只被废为庶人,免死不杀。两个骑兵队长陈智深、陈仲华分别被封为内史和太守之职,小太监王飞禽也得授伏波将军,因祸得福。
  长沙王陈叔坚功劳最大,陈叔陵的职务几乎原封不动转移到他的头上:骠骑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扬州刺史。没过几天,又迁司空。由于当时陈后主脖子上的伤很重,不能视事,朝政大事,全由陈叔坚一个人说了算,“于是势倾朝廷”,感觉一上来,长沙王也就不知道自己是老几了。
  权力使人Fu-Bai,极权使人极度Fu-Bai。长沙王陈叔坚“因肆骄纵,事多不法,后主由是疏而忌之。”而且,陈书宝当太子时的东宫旧臣以及孔范、管斌、施文庆等人对陈叔坚又妒嫉又愤恨,“日夜相持其短”,匿名信告状信不停往陈后主案子上送。
  后主至德元年(公元583年),下诏出陈叔坚为江州刺史。还未出镇,可能有人劝后主不要纵虎外出,又下诏复封陈叔坚为司空,但尽去其手中兵马以及人事任用的实权。
  陈叔坚“不自安,稍怨望”,怏怏之余,使用旁门左道,让匠人制作木偶,真人大小,衣以道士之服,内设精密机关,白天黑夜连轴转,“能跪拜,昼夜于日月下醮之”,诅咒陈后主早死。显然,陈朝时期,中国人科技已经非常进步,不用电不用发条,机器人就能真人一样灵活自如,还能“永动”,可惜没有用于生产生活军事方面,把好心思都浪费在这些乱七八糟的左道巫祝方面了。
  没有不透风的墙。同年冬,有人上书告发长沙王诅咒之事。陈后主大怒,派人把长沙王府授查殆遍,人证物证全齐,“案验并实”,把陈叔坚囚于宫内西省,准备赐死。
  当夜,陈后主命近侍太监宣读赦令,历数长沙王罪行。陈叔坚跪地伏罪,大哭,连称该死。不过,这位王爷也有心计,服罪之余,泣诉道:“臣之本心,非有他故,但欲求亲媚耳。臣现犯王宪,罪当万死。臣死之日,必见叔陵,愿宣明诏,责其于九泉之下。”——长沙王意思很明白,自己犯法,不是想篡位什么的,只想媚主求宠,既然要被大哥弄死,也死个明白,带口信给地下的罪人陈叔陵,再申斥他昔日悖逆之罪。这一丑“表功”真管事,陈后主感念这位四弟的前功,赦免其罪,以王爷身份免官还家。不久,又重新起用,封为侍中、镇左将军。
  陈叔坚也很乖,此后再不敢闹事,也不敢在后主宠臣前牛B,好好当孙子,洗衣革面,奉公守法。陈朝亡后,陈叔坚以亡国之王身份入关,迁于瓜州,更名陈叔贤。当了半大辈子尊贵王爷,“不知家人生产”,现在变成平民了,这位王爷与发妻沈氏开个酒馆,当垆酤酒,“以佣保为事”,成为一个改造很好的前朝样板。隋炀帝大业年间,这位王爷还当过遂宁郡太守,善终于家。
  该说陈后主了。
  《陈主·毛喜传》记载,“后主为始兴王(陈叔陵)所伤,及疮愈而自庆,置酒于后殿,引江总以下,展乐赋诗……”可见,老哥们脖子伤一好,就暴露文学中年禀性,开始搞创作了。当时他爸陈宣帝死还不到一年,依据礼制作儿子的不能奏乐饮酒。至于后主此诗全文,已经散佚不传。
  大臣毛喜不悦,假装心绞痛忽然昏过去,搅了后主雅兴。这位毛喜,正是先前给后主之父陈宣帝出主意不要外出的“及时雨”,陈宣帝能为帝,全赖此人谋划。
  陈后主酒醒后,对左右亲信说:“我后悔召毛喜入殿。他肯定没病,假装摔倒,全为阻我欢宴!此人负气,不为我所用,我准备把他交给鄱阳王兄弟(指文帝诸子,鄱阳王陈伯山之兄陈伯茂以及陈废帝都是毛喜出主意被陈宣帝杀掉),让他们报仇算了。这样做好不好?”司马申等人附和,但中书通事舍人傅縡不同意:“不能这样做!如果把毛喜交给鄱阳王兄弟杀掉,先皇地下有灵会怎么想!”陈后主一听也觉有理,就把毛喜废置不用,外派到一小地方当官。可见,陈后主虽昏,但秉性不毒。虽如此,他一继位就开始玩乐,大臣劝谏又起心思杀人,亡国之君的面貌已经陷约显现出来。
  陈叔宝的“大陈”朝,疆域局促,人口也只有二百万人,户五十万。比起刘宋时期的户近百万、口四百七十万,基本打了对折。当然,真正的人口数和户数应该比统计数字多,但这些数字也虚透这样一种消息——南朝一代不如一代,自耕农的破产日益严重,Regierung编户当然会随之锐减。至陈朝时期,繁重的徭役、兵役以及官吏的层层盘剥,致使广大底层Volk生活更加困苦不堪,衣食无着,兵士身份越来越低,在此种情况下,可以想见南朝的战斗力会衰弱到何种地步!此外,中国北方隋朝的建立,皇帝杨坚本人就是汉族,北朝地区的Volk基本上完全汉化,南朝方面,再以“犬羊”、“素虏”、“腥膻”等言辞激发民族情结来抵拒北方军队,已经难以奏效。而北方士兵自西魏起就在均田制基础上创造性地发明了“府兵制”,军人的自豪感、荣誉感以及他们身份的日益提高使得北军的战斗力越来越强,因此,陈朝的灭亡,只是时间上早几年晚几年的事情了。
  其实,杨坚“受禅”建隋之初,和南朝陈氏很想搞一把“睦邻友好关系”,当时,陈宣帝还活着,对杨坚这位没建过什么功业的篡国老丈人不感冒,也不约束陈兵侵掠北境。隋军一度派军南征,适逢陈宣帝病死,“兵不伐丧”,隋文帝就下令班师,还遣使赴吊,信中谦恭地“称姓名顿首”。陈后主自我感觉不错,认为隋兵是“退走”而不是“撤走”,又自恃文才,见杨坚来信这么“有礼”,自己更加自骄,复信内有“想彼统内如宜,此宇宙安泰”倨傲之语,隋文帝览之恼怒。
  公元583年底,陈叔宝遣使去隋朝,事前听说杨坚“状貌异人”,就派善于绘画的袁彦一起去,回来画隋帝“写真”给自己看。展开画幅后,看到杨坚沉毅魁奇的姿容,陈叔宝“大骇”,掩面说:“我不欲见此人”,忙让人把画像拿走。可笑的是,陈后主日后不得不数“见此人”,而且是以亡国君身份“参拜”此人。
  陈后主即位两年多,便在光照殿前建造三座弘丽高大的楼阁,分别命名为临春阁、结绮阁、望仙阁。当初,陈后主被陈叔陵斫伤,居于承香阁,其结发之妻沈皇后无宠,只有张贵妃张丽华一人侍奉,宠贯后宫。
  张丽华出身兵家,八、九岁时入太子宫,为龚贵嫔的侍女。十岁时,陈后主见而悦之,当即破瓜,竟一临有娠,生太子陈深。后主即位,马上拜这位宠姬为贵妃。由于出身贫贱,张贵妃聪惠的秉性发挥到极致,而且拥有男人最为心醉的美德:不妒。她常常把相识的美貌宫女推荐给后主“使用”,于是“后宫亲咸德之,竟言贵妃之善,由是爱倾后宫”。此外,胡同串子出身的张贵妃也喜好厌魅之术,常常召集巫婆神汉于后宫歌舞,陈后主也常常加入赏观以为笑乐。由于自己家族出于民间市坊,张贵妃又爱侦访外事,“人间有一言一事,贵妃必先知之,以白后主。由是益重贵妃,内外宗族,多被引用。”
  张贵妃“发长七尺,鬓黑如漆,其光可辩”,估计比现在电视给洗发水做广告的明星还要醉人心目。而且,拍广告的女模特是头上倒油,才造成特殊效果,张贵妃天生丽质,不用什么妆粉,已是风采浑然。这位贵妃娘娘气质还特别好,“有神采,进止闲暇,容色端丽,每瞻视盼睐,光采溢目,照映左右”。这么一个绝色女人,即使是生过小孩,身材也没有任何走样,“常于阁上靓妆,临于轩槛,宫中遥望,飘若神仙。”可以说,张丽华是女人中的无暇绝品,用不着摆什么姿式转什么角度露出好看的某个侧面示人,她是全方位的艳丽照人。更让人欣羡的是,张贵妃还不是那种胸大无脑之人,“才辩强记,善侯人主颜色。”当时陈后主倦于政事,百官奏书皆由两个太监进呈御阅,陈后主每每把张贵妃抱置膝上,“共决之”,而且条理分明,批奏有度,“无所遗脱”。陈后主不是啥都不会的庸君,大文学家,大诗人,眼见张贵妃如此聪颖伶俐,“益加宠异”,“所言无不听”,真正与后主是异身并体,恨不得白天黑夜两人捏成一块儿。
  除张丽华外,陈后主还有龚、孔两位贵嫔,王、李二美人,张、薛二淑媛,以及袁昭仪、何婕妤、江修容等人,与这十位美人轮流采战,也真够陈叔宝忙乎的。估计是陈叔陵那一刀,歪打误着,砍伤了哪根神经,让陈后主性欲亢奋,天天与这么多美人磨枪。不仅如此,陈后主还是高级脑力劳动者,诗词歌赋,件件不落,天天带着后宫这群美若天仙的嫔妃与大臣们游宴,共赋新诗,互相赠答,“采其尤艳丽者以为曲词,被以新声,选宫有容色者以千百数,令习而歌之,分部迭进,持以相乐。其曲有《王树后庭花》、《临春乐》等,大指所归,皆美张贵妃、孔贵嫔之容色也。”可见,数场大型豪华阵容的歌舞套曲,都是为美人们而作,陈后主真是爱美颂美赏美第一人。
  至于为美人们和后主自己新建的三座新阁,更是极尽奢华。“阁高数丈,并数十间,其窗牖、壁带、悬楣、栏槛之类,并以沉檀香木为之,又饰以金玉,间以珠翠,外施珠帘,内有宝床、宝帐,其服玩之属,瑰奇珍丽,近古所未有。”可以想见,那么豪华的装修,全是真材实料,以现代人有限的想象力,再怎么也想象不出那种骇人心目的奢侈景象。而且,朝日初照,江南风暖,宝石、珍珠、金银的光芒,映彻宫庭。“微风暂至,香闻数里”。现在的承德避暑山庄有一楠木殿,夏日凉风吹至,游人入内会顿有泌人心脾之感。而陈后主的一系列宫阁均是上好沉檀香木,其豪华奢侈我们后人只能闭眼想象了。而且,“其下积石为山,引水为池,植以奇树,杂以花药”,堂皇富贵的园林池苑,“此景只有天上有”了。
  大凡文人吟诗作赋,自己摇头晃脑很没劲,得需要一帮人互相吹捧、拍案叫绝地附和才算过瘾。陈叔宝贵为人主,自然不必为缺乏“酒肉朋友”和“诗文朋友”发愁。仆射江总,虽挂名宰辅,实则一个老花花公子,六十多岁的人,花白胡子一大把,不亲政务,天天与都官尚书孔范等十余名文士于后宫侍宴,“无复尊卑之序”,插科打诨,嘻笑饮酒,时人谓这些人为“狎客”。孔范更会趋炎附势,与孔贵嫔结为“兄妹”,一笔写不出两个孔字吗,这倒好,陈后主倒成这位臣下的“妹夫”。同时,又有后主当太子时的从官施文庆以及施文庆老友沈客卿等人掌理财政大权,不停地加重对Volk的税赋盘剥,以满足皇上的穷奢极欲,“督责苛碎,聚敛无厌,士民嗟怨”。
  如果只是一帮轻薄文人,饮饮酒,赋赋诗,打Da-Pao,大概也没什么太大的祸害,偏偏有孔范这等人,“自谓文武全才,举朝莫及”,感觉好得不得了,没有裤裆里面东西坠着估计就自己飘上天去。他对陈后主说:“外镇诸武将,行伍出身,匹夫之勇,哪里有什么深谋远虑啊。”施文庆、司马申等人也在一旁附和,使陈后主大以为然。这样一来,只要陈朝将师稍有过失,陈后主就会下诏夺去诸将手下兵马,分与孔范等文士指挥。任忠数朝老将,其属下部曲也被后主下诏解散,重新拆散后再行安排,拨派在几个受宠“狎客”手下当差役。“由是文武解体”。
  虽然昏淫侈靡,陈叔宝的诗词确实做得不错,文学修养极高,试想,数年酒醉金迷堆砌,文采不能不绚烂,现摘其《独酌谣》二首,以使后人想见其诗人“风采”:
  独酌谣,独酌且独谣。一酌岂陶暑,二酌断风飙。三酌意不畅,四酌情无聊。五酌盂易覆,六酌欢欲调。七酌累心去,八酌高志超。九酌忘物我,十酌忽凌霄。凌霄异羽翼,任致得飘飘。宁学世人醉,扬波去我遥。尔非浮丘伯,安见王子乔!(其一)
  独酌谣,独酌酒难消。独酌三两碗,弄曲两三调。调弦忽未毕,忽值出房朝。更似游春苑,还如逢丽谯。衣香逐娇去,眼语送杯娇。余樽尽复益,自得是逍遥。(其二)
  乍见陈后主《独酌谣·其一》,可能有读者觉得眼熟。不错,后来有茶中亚圣之称的唐朝诗人卢仝《七碗茶诗》(又称《走笔谢孟谏议寄新茶》),流传千古,其语意诗髓正是脱自陈叔宝这首诗:
  日高丈五睡正浓,军将打门惊周公。口云谏议送书信,白绢斜封三道印。开缄宛见谏议面,手阅月团三百片。闻道新年入山里,蛰虫惊动春风起。天子须尝阳羡茶,百草不敢先开花。仁风暗结珠蓓蕾,先春抽出黄金芽。摘鲜焙芳旋封裹,至精至好且在奢。至尊之余合王公,何事便到山人家。柴门反关无俗客,纱帽龙头自煎吃。碧云引风吹不断,白花浮光凝碗面。一碗喉吻润。二碗破孤闷。三碗搜枯肠,唯有文字五千卷。四碗发轻汗,平生不平事,尽向毛孔散。五碗肌骨清。六碗通仙灵。七碗吃不得也,唯觉两腋习习清风生。莲莱山,在何处?玉川子乘此清风俗归去。山中群仙司下土,地位清高隔风雨。安得知百万亿苍生命,堕在颠崖受辛苦。便函为谏议问苍生,到头合得苏息否?
  虽然卢仝袭陈后主诗意,但卢先生属“形而上”,以茶代酒,又有“安得知百万亿苍生命,堕地颠崖受辛苦”的脚坠,整个诗境一反颓糜,变得高雅、深沉,可谓是“抄”亦有道,化腐朽为神奇了。
  当然,言及陈后主诗,还不得不提他的《玉树后庭花》:
  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帷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
  诗句脱俗,诗格极俗。
  此外,陈后主与其发妻沈皇后关系很冷淡,一年半载才去一次。即使偶尔看望,也无云雨敦伦之事,“暂入即还”。沈后人贤慧,又隐忍,总是起身黯然相送,也无相留语意。后主自己不正经,还问沈皇后,“你怎么也不说句留我的话?”沈后无语。于是,陈叔宝也诗兴大发,作《戏赠沈后》一诗:
  “留人不留人,不留人亦去。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
  这不诚心气老实人吗!
  陈后主朝中,也不是没有正人君子。中书通事舍人傅縡是陈叔宝当太子时的东宫属官,不仅为文典丽,“性又速敏,虽军国人事,下笔辄成,甚为后主所重。”但此人过于忠直,负才使气,得罪了后主朝中的一帮佞臣,于是,施文庆等人诬称傅縡收受高丽使者贿金,把他逮捕入狱。傅縡刚直,身陷囹圄,仍应上书后主,直陈过失:
  “……陛下倾来酒色过度,不虔郊庙之神,专媚淫昏之鬼;小人在侧,宦竖弄权,恶忠直若仇雠,视生民如草芥;后宫曳绮绣,厩马余菽粟,百姓流离,僵尸蔽野,货贿公行,帑藏损耗,神怒民怨,众叛亲离。恐东南王气,至斯而尽!”
  后主览奏,勃然大怒,咬牙切齿转了几圈,念傅縡是自己东宫旧人,怒气稍解,派人对这位老臣说:“我欲赦卿,卿能改过否?”傅縡也干脆回答:“臣心如面,臣面可改,则臣心可改。”
  陈后主气急败坏,让太监“穷治其事”,把傅縡在狱中弄死,时年五十五。
  陈后主昏淫如此,上下皆怨。
  隋文帝杨坚坐稳帝位,平息了内部反对势力,开始把目光转向南朝。公元585年,后梁国主萧岿病死(萧岿是萧詧之子,其“国土”也就是江陵一城,一直是西魏、北周、隋的附庸),其子萧琮即位。隋文帝对新君等人不放心,于587年九月征萧琮入朝长安,并遣大将崔弘度带兵“戌守”江陵。萧琮叔父萧岩等人害怕隋军吞并自己剩余不多的军队,就向陈朝投降,率江陵城内后梁文武百官以及百姓十多万人叛隋附陈。
  隋文帝趁机废除梁国,拜在长安的萧琮为隋朝上柱国,赐爵莒公。虽然二位叔父叛隋,萧琮未受牵累,隋炀帝时也甚见亲重,改封梁公。由于隋炀帝后期有”萧萧亦复起“的谶言,萧琮才受疏忌,但最后下场是善终于家。
  福兮祸所倚。对于陈朝来说,后梁的投附不仅不是好事,反而给了隋文帝杨坚大举伐陈的口实。当时,陈朝的钱塘县临平湖一直因水草淤塞,忽然自开,民间传言:“湖开天下平”,陈后主听说“恶之”。依理,“天下平”是天下统一的意思,陈叔宝也知道天下混壹的主人肯定不是自己,故而十分郁闷和忧虑,“乃自卖于佛寺为奴以厌之”,又搞梁武帝“舍身”那一套把戏欺骗自己。
  大臣章华知道国家危亡在即,上表极谏陈后主:
  “昔高祖(陈霸先)南平百越,北诛逆虏;世祖(陈蒨)东定吴会,西破王琳;高宗(陈琐)克复淮南,辟地千里,三祖之功勤亦至矣。陛下即位,于今五年,不思先帝之艰难,不知天命之可畏,溺于嬖宠,惑于酒色,祠七庙而不出,拜三妃而临轩,老臣宿将,弃之草莽,诌佞谗邪,升之朝廷。今疆场日蹙,隋军压境,陛下如不改弦易张,臣见麋鹿复游于始苏矣!”
  书上,正戮中陈后主短处,惶惶不可终日的陈叔宝不仅不幡然悔悟、重新振作,反而羞怒交加,当日就捕杀了章华。
  大儒王夫之对此发表感慨:“大臣不言,而疏远小臣上谏,其国必亡。小臣者,权不足以相正,情不足以相接,骤而有言,言之婉,则置之若无;言之激,则必逢其怒,大臣虽营救而不能免,况大臣之妒忌以相排也乎!”观后世历史,此言极当,屡试不爽。
  公元588年四月,隋文帝下伐陈诏:““陈书宝据手掌之地,恣溪壑之欲……驱逼内外,劳役弗已;穷奢极欲,俾昼作夜;斩直言之客,灭无罪之家;欺天造恶,祭鬼求恩;盛粉黛而执干戈,曳罗绮而呼警跸;自古昏乱,罕或能比。君子潜逃,小人得志。天灾地孽,物怪人妖。衣冠钳口,道路以目。重以背德违言,摇荡疆场;昼伏夜游,鼠窃狗盗。天之所覆,无非朕臣,每关听览,有怀伤恻。可出师受律,应机诛殄;在斯一举,永清吴越!””。
  同时,又派人“送玺书暴帝(陈后主)二十恶,仍散写诏书三十万纸,遍谕江左”,做足了宣传攻势。
  各方准备充分,诸将安排停当,隋朝便于588年冬以晋王杨广、秦王杨俊、清河王杨素为行军元师,共九十总管(大将),五十一万八千士兵,杨广任名义上的伐陈总司令,八道并出,“东接沧海,西拒巴蜀,旆旗舟楫,横互数千里”,以席卷之势,大举伐陈。由于晋朝郭璞有过预言:“江东分王三百年,复与中国合”,隋军文武,皆怀必克信心。
  陈文帝听闻北军前来,还自我安慰:“王气在此,自有天佑。齐兵三来,周师两至,无不摧败。隋军此行,又能何为!”
  都官尚书孔范也马上附和:“长江天堑,自古以来,限隔南北,今日虏军岂能飞渡!边将军校想邀功,妄言事急,没什么大不了!为臣我常患官小,北虏若渡江,为臣可依凭杀贼之功,将能当太尉的大官了。”朝中众佞臣,你一言,我一语,互相吹捧,后主听得高兴,深以为然,“奏伎、纵酒、赋诗不辍。”
  隋文帝开皇九年(公元589年)正月十五,隋朝大将贺若弼已从广陵渡江。同时,晋王杨广大军也在六合镇扎下大营。正月庚午,贺若弼又攻拨京口,隋军南北并进,“缘江诸戎,望风尽走”。辛末,贺若弼军又进据钟山,韩擒虎屯军新林,对建康形成合围之势。“陈人大骇,降者相继。”
  当时,建康城内还有十多万军队,但陈后主不懂指挥,“惟日夜啼泣”,大权均委于施文庆。施文庆知道诸将深恨自己,更怕这些人立功后对自己不利,处处抑制军将,“诸将凡有启请,率皆不行。”
  此前,陈朝大将萧摩诃数次请兵,趁隋军立足未稳出击,皆为陈后主拒绝。待建康城被围成铁桶一般时,大将任忠、司马消难劝后主北据蒋山,南断淮水,坚守建康与隋军相持,待其师老兵疲后才想办法破敌。如此关键时刻,佞臣孔范不知哪里生出胆子,想要立大功,他对陈后主说:“司马消难狼子野心(此人是北来降臣),任忠淮南伧士,怎能听这两个人的话!请陛下下令,我率军与敌一决,定能成功,博取燕然勒石之青史芳名!”
  陈后主好主意不听,竟听这么一个军事方面百分百业余的“狎客”之议,下令诸军出击。“诸军南北二十里,首尾进退不相知。”
  隋朝大将贺若弼闻讯,率轻骑登山,观察军情后,以甲士八千人为阵,以待陈军。
  陈军方面,只有大将鲁广达一人率部下两、三千人进战隋兵,也杀掉隋兵近三百人,“隋师退走者数四”,吓得名将贺若弼也“纵烟以自隐”。但是,陈朝其余诸将各怀鬼胎,孔范自不必说,他由一帮亲兵围着处于陈军核心中的核心,龟缩观望;萧摩诃前计不用,又恨陈后主与自己老婆奸通(萧大将军已是年过花甲之人,其正妻年龄不会太年青,陈后主性趣多多,连什么granny sex和mature sex也不偏废),故而一直率部下“观战”,没有出力。
  刚得小胜的陈朝兵士斩杀隋兵后,纷纷拿着人头回奔建康城内向后主“领赏”,趁陈兵骄惰,贺若弼指挥隋军,直朝孔范一军杀来。两军还未交手,孔范纵马便逃,一时之间,“陈诸军望见,骑卒溃乱,不可复止,死者五千人”,连大将萧摩诃也被活捉,军败如山倒。
  陈朝老将任忠跑的不慢,奔回台城,告知陈后主:“陛下您好好呆着,为臣我无所用力。”后主惶急,拖出两大箱笼黄金给任忠,让他出外募人出战。
  任忠带着两大箱黄金,一出城就投降了隋将韩擒虎,并回转头带领隋军直入朱雀门,为敌前导。陈朝残军欲战,任老将军大手一挥,“老夫尚且投降,你们还要干什么?”众人闻言,一时散走。
  陈后主召集百官,根本没有人来,只有尚书仆射袁宪一个人在殿中陪侍左右。陈叔宝长叹:“我平日待卿甚薄,今日深感追愧。非唯朕无德,也是江东衣冠道尽!”
  隋兵四面八方冲入皇宫,陈后主又惊又怕,准备避匿。袁宪劝说:“请陛下正衣冠,御正殿,依梁武帝见侯景故事。”陈后主本性怯懦,表示“白刃兵锋,不知祸福,我还是避一下再说”。言毕,“下榻驰去。”他跟着一帮宫人往景阳殿跑,不大功夫就累得喘不上气,于是便想投井自尽,侍人蔽井,“陈(后)主与争,久之,乃得入。”
  “既而军人(隋军)窥井,呼之,不应,欲下石,乃闻叫声;以绳引之,惊其太重,及出,(后主)乃与张贵妃、孔贵嫔同升而上”。
  有关后主与两美人投井的描写,千百年来,大家一直是当作笑谈,但从未有对此产生过置疑:古代宫中大多是进口狭窄的小井,怎容三人一起龟缩其中。又有考证说“白莲阁下有小池,面方丈余”,即使如此,后主与两个美人又是如何“跳入”而不淹死,又怎样空手扒住那么湿滑的井壁或池壁呢。这三人又不是壁虎,手脚无吸盘,井壁直上直下,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再者,后主跳井本意“自杀”,又怎么能有时间带着两个宠妃在井水中“潜水”!种种推断,皆不能成立。因此,笔者认为,陈后主应该是举手投降,至于与两美女投井之说,可能是得胜的杨广等隋军编造的故事,一来彰显这位亡国之君的可耻与可笑,二来凸现隋军的声威。而且,这一出编造的故事,也符合陈后主香淫好色的性格。
  陈后主是松蛋。其皇后沈氏却“居处如常”。张贵妃所生的太子陈深年才十五,也闭宫门而安坐,舍人孔伯鱼一旁侍立,见隋军推门闯入,这位英俊少年安坐不动,神色安祥,并向兵士道辛苦:“戎旅在途,众位辛苦。”隋军见陈朝太子如此风度,皆立于原地不敢妄动,一齐向他行军礼。
  晋王杨广的长史(参谋长)高颎先入建康城,刚刚坐稳,其子高德弘就急忙入见,传杨广口讯,要高颎留下张丽华贵妃给晋王。高颎说:“从前姜太公蒙面以斩妲已,现在岂可留张丽华这样的祸水!”于是,下令斩张美人于青溪。杨广闻之大恨。这件事情,也成为日后隋炀帝杀高颎的导火索。
  杨广入建康后,立刻下令,斩杀施文庆、沈客卿、阳慧朗等佞臣,“以谢三吴”。孔范等人当时“过恶未彰”,隋人未知虚实,所以逃过一劫。后来陈朝亡国君臣入长安,坏事逐渐为文帝所闻,把孔范等四个佞臣流放边地荒僻之所,坏人下场,也不是太坏。
  陈后主被俘前,在建康的陈朝宗室王侯有一百多,陈叔宝怕这些人趁乱自立,都集中在皇宫内一个地方软禁。这下倒好,后主自己被抓,这些人也一并成为俘虏。接着,隋军又持陈后主亲笔诏谕,到陈朝各地招降,一时俱下,只有陈宣帝第十六子岳阳王陈叔慎在湘州起兵抵拒,苦战数日,被隋军俘杀,小伙子时年十八。可见,陈家子弟当中,有血性的人还真不多,只有陈叔慎一个倒外,“情哀家国,竭诚赴敌,志不图生。”
  至此,陈朝灭亡,隋朝得三十州,一百郡,四百县,平毁建康宫室。589年五月,献俘太庙,“陈叔宝及诸王侯将相并乘舆服御、天文图籍等,以次行列”,向隋文帝杨坚叩拜。隋臣宣隋帝诏书,“责以君臣不能相辅,乃至灭亡。”陈叔宝及宗室、群臣“并愧惧伏地,屏息不能对”。隋文帝混壹四海,心中大悦,“既而宥之”,对陈朝亡国君臣,皆饶以不死,并好吃好喝好宅子都养起来。
  虽然杨坚把他所篡夺的周朝宗室皇族杀得一个不剩,对陈叔宝一族却很宽厚,并赏他三品官,每次朝宴时还怕陈叔宝伤心,嘱咐乐师不许演奏江南音乐。不料,陈叔宝奏称说每次朝会自己没有官号,要隋文帝给他实封一个官当当。隋文帝苦笑,对侍臣们说道:“叔宝全无心肝。”
  听监守的人说陈叔宝天天喝得大醉,很少有清醒的时候,隋文帝还真为陈后主身体着想,让监守官员节制供酒,不久,就又下令:“任他喜欢供酒吧,否则他不畅意喝酒,日子肯定也过不舒服。”把陈氏宗室子弟分置各州,赏赐土地衣物,派人护卫。
  本性严酷的杨坚之所以能容忍陈氏子弟存活,主要是这一大家子没人能对隋朝构成威胁(如果像南唐后主李煜那样再写什么怀念故国的诗词,说不定早被弄死)。说来也怪,在南北朝皇朝迭兴、杀戮至惨的时代,只有南朝陈国五个皇帝及宗室子弟皆得善终,也真是个奇迹。后来,跟随隋文帝东巡游幸,陈叔宝还献诗一首:“日用光天德,山河壮帝居,太平无以报,愿上东封书。”称颂隋帝功德,表请封禅。隋文帝心中十分快意,他目送陈叔宝下殿时,又叹息说:“如果陈叔宝把作诗和喝酒的心思用于治国,又怎会有今天呢。”
  隋文帝仁寿四年(公元604年底),陈叔宝因疾善终,时年五十二,竟比隋文帝杨坚还多活了大半年。可笑又让后人深感意味深长的是,陈叔宝死后,被刚刚继位的隋炀帝追赠大将军、长城县公,谥曰炀。谥法:好内怠政、好内远礼、去礼远众,逆天虐民曰“炀”。谁料十来年后,隋炀帝死后自己也被谥为“炀”,这真是中国历史上一个戏剧性事件。为此,唐代大诗人李商隐有《隋宫》诗一首,以抒幽幽怅惋之情:
  紫泉宫殿锁烟霞,欲取芜城作帝家。王玺不缘归日角,锦帆应是到天涯。于今腐草无萤火,终古垂杨有暮鸦。地下若逢陈后主,岂宜重问后庭花。
  最后,还有一事值得一提。陈叔宝被生俘的时候,隋军中有一大将名叫王颁,时为开府仪同三司,是王僧辩之子。当夜,王颁亲自与兵士一起,挖开陈高祖的陵墓,“焚骨取灰,投水而饮之”,以报三十二年前陈霸先缢杀其父王僧辩的深仇大恨。
  倘使死人有知,陈霸先的在天之灵,不知作何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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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28 19:37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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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1-28 22:1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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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1-30 16:0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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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11-30 21:26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百城客 于 2006-11-30 15:03 发表
一段我比较感兴趣的历史,支持一下。



这段确实很精彩。。。而且,籍着乱世出了不少的英雄,当然更多的是枭雄。。。看着很过瘾。。。$握手$ $握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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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6-12-1 08:40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风.水 于 2006-11-30 20:26 发表



这段确实很精彩。。。而且,籍着乱世出了不少的英雄,当然更多的是枭雄。。。看着很过瘾。。。$握手$ $握手$ :)

不过,人头滚滚。看得我是透心的凉啊。$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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