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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chulin870518

咒婴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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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1: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五章 欲(1)
    楼玉奴住进了三宝的家中。

    只是人们眼中看不到楼玉奴,他们看到的,只是秦舞。

    秦舞,带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以及三宝,旁若无人的过起了自己的日子。

    陈大力家简直家徒四壁。楼玉奴,不,是秦舞,翻遍了陈大力的家,只在厨房里找到半袋大米,半袋白面,墙角堆着一些蔬菜,早就烂了。陈大力夫妇的卧室中,衣橱内一只黑色人造革包里藏着二百块钱,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值钱的东西。

    秦舞坐在床上,胡乱裹上几件刘桂花的衣服,抱着膝盖沉思。三宝坐在地上玩耍,襁褓中的婴儿兀自熟睡着。肚子里呱呱直叫,秦舞咽口唾沫,摸摸自己的肚皮。新生的肉体唤起了动物最原始的口腹之欲,谁家的饭香味飘了进来,嗅觉和味蕾都被急速调动起来,腺体分泌的唾液充斥了口腔。秦舞笑了,满足肉体的欲望是一件令人多么愉快的事情。

    秦舞站起来,走到厨房,信手拎起米袋中的搪瓷大碗,舀了半碗米出来。她犹豫了一会,笨手苯脚的把米倒在水瓢里,拿水瓢去水缸里舀水。水瓢中的米一下子全被倾斜进了水缸中,白白的米粒争先恐后的迅速沉入水底。秦舞扔下水瓢,摇摇头,放弃了自己做饭的打算。

    “邻居家有饭吃。”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秦舞回过头去,看见三宝直直的站在厨房门口,饶有兴致的看着秦舞。

    秦舞想了想,上前拉起三宝的小手:“我们走。”

    农村人白天从来就没有关大门的习惯,于是几分钟以后,邻居陈河家的大门前,就站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是陈河的三岁的女儿陈筝先发现了门口的人。正是午饭时候,陈河一家三口正坐在院子里的木头方桌前吃饭,陈筝的位置正对着门口。陈河的老婆陈丽丽正把一口饭喂到陈筝的嘴里,却发现陈筝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大门看:“哥哥。”

    陈丽丽回过头去,看见秦舞怀中抱着婴儿,手中牵着三宝,静静的站在大门口。接触到陈丽丽的目光,秦舞朝她微笑了一下。

    陈丽丽大惊失色!

    秦舞的事情,整个村子无人不知无人晓,对于这个不祥的女人和她那来历不明的鬼孩子,所有人避之惟恐不及,当这个被视做蛇蝎的不祥女人毫无预兆的出现在自己家的门口,陡然生出的恐惧令陈丽丽的脸变的青白。

    她惊惶的把女儿陈筝揽在怀里,战战兢兢的问:“你,你来干什么?”

    “我只是想为我的孩子们找点饭吃。”秦舞说着,慢慢的迈进来。

    陈河一下子跳起来,顺手抄起靠在墙边的铁锹:“你别过来啊!你再过来,别怪我不客气!”

    “呵呵……”秦舞笑了,明亮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弯弯的盘在眉毛下面,长长的睫毛在眼角处形成一小片浓密的阴影,“大哥,你这是何必呢?我只不过是想为我的孩子找口饭吃。”

    她边说边走近了,陈河紧张的攥紧了铁锹,随时准备做出攻击,却见秦舞径直走到了他的面前。手心里全是汗水,陈河在秦舞的步步逼近中一点点后退,陈丽丽急忙把孩子带离了饭桌,躲进屋子里面。

    秦舞站在陈河面前,陈河暗暗叫苦:他的后背已经靠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一阵梧桐花的清香袭来,陈河觉得一阵阵眩晕。秦舞那张细嫩的脸庞距离陈河太近了,近的陈河都可以看清楚她脸上水蜜桃一样的细微绒毛。她微微扬着脸,明亮的眼睛专注的盯着陈河,陈河甚至可以在她黑漆漆的眼眸中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影子。她怀抱着婴儿的手抵在陈河的胸膛上,令陈河简直不敢呼吸。

    “只是一顿饭而已。”她说,“我可以报答你,”停了停,她加重了语气,“以任何方式。”

    陈河心中砰然一动,紧握着铁锹的手指不知不觉就松开了。

    秦舞重新眯起弯弯的双眼笑了。她带着三宝,抱着婴儿,泰然自若的坐在了饭桌前,拿起筷子,一口口细细品尝着满桌虽说不上精美,却也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陈丽丽躲躲闪闪的从屋子里走出来,绕过秦舞来到陈河跟前:“她刚才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陈河看都不看陈丽丽,只是把铁锹重新靠在墙壁上,拉着陈丽丽进了屋,“她们只是想吃顿饱饭而已,吃完了就会走了。”

    是的,吃完了就会走了。

    片刻之间,秦舞和三宝就吃了个杯盘狼藉。秦舞意犹未尽的打着饱嗝,最后甚至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手指上残留的饭粒。

    秦舞站起身来,三宝拉着秦舞的衣角。

    “谢谢。”秦舞朝着躲在屋子里窥视的陈河夫妇说,“多谢你们的款待。”然后她意味深长的说,“天上的星斗出齐了的时候,牛郎织女星遥遥相望,其实跨过那条银河,也是很容易的事情,不是吗?”

    陈河心中又是砰然一动。

    “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陈丽丽听着这几句话,只觉得莫名其妙。

    “没什么,一个疯女人的几句疯话而已。”陈河依旧不看陈丽丽,只是打开房门,走到院子里,“我饿了,你赶紧再去做顿午饭吧。”

    今天天怎么黑的这么慢,明晃晃的太阳高高挂在天上,丝毫没有落山的迹象,聒噪的蝉不知疲倦的隐藏在树叶中单调的鸣叫,直到耗尽最后一丝生命。村庄里一片寂静,人们都在午休,陈河搬条藤条椅躺在自家的那棵大榆树的树阴底下,闭着眼睛,眼皮却在剧烈的颤动。

    “我可以报答你,以任何方式。”她那软软的带着梧桐花香的甜腻嗓音回响在陈河的耳边,使得陈河从骨子里一阵酥软。

    陈河望了望院墙,极度诱惑,原来只有一墙之隔的距离。

    等待的煎熬随着时间慢慢过去,夜幕渐渐降临之后,潜藏在血液中的冒险及猎艳欲望被一点点释放出来了,陈河跃跃欲试。

    秦舞知道,没有人能逃过她那勾魂摄魄的双眸。

    “男人,哼!”秦舞打量着镜子里自己的身躯。她穿上刘桂花那破旧而俗艳的连衣长裙,那黄色撒满大红花朵的恶俗图案,穿在秦舞身上却奇迹般变的妖艳起来,一眼看上去,似乎有浓郁的郁金香味从那衣服上散发出来,令人迷醉。

    果然,天上的星斗刚刚出全的时候,关闭的大门外,轻轻响起了畏缩的叩门声。

    秦舞打开门,陈河那双灼灼闪亮的眼睛像猎豹一样出现在门外。

    秦舞嫣然一笑,闩上大门,转身就朝屋子里走去,柔软细长的腰肢轻轻扭摆着,似乎都有细碎的星光在上面跳动。这一幕死死粘住了陈河的目光。陈河冲上去,从背后一把抱住秦舞,粗重的呼吸声在秦舞耳边响起来,陈河惊异的发现,秦舞并没有穿内衣,长裙里面的曼妙身躯,是完全光裸的!他狠狠的揉搓着秦舞胸前的两团柔软,并向下沿着秦舞平坦的小肚子一路滑下去,他沙哑着声音艰难的说:“你真是个妖精!”

    秦舞回过身来,长裙背后长长的拉链不知道怎么就那么滑开了,长裙像蛇蜕一样无声的滑到地上,遮住秦舞细嫩的脚踝。秦舞赤裸的身躯蛇一样攀缘在陈河的身上,凉凉的肌肤摩擦着陈河火热的欲望。她伸出凉凉的手指,伸进陈河的衣服中,指尖闪闪烁烁的游移在他肌肤上。她主动吻上了他有些干裂的唇,灵巧温热的舌头一下子就滑进了他的齿间,同他的舌头相互纠缠着。

    沉浸在欲里的陈河并没有发现,两家共用的墙头上,有一双布满红丝的眼睛正在黑暗中怨毒的盯着院中这对情欲炽盛的人。秦舞却有所觉察,她灵敏的感受到了这股强烈的怨恨,她用眼睛的余光扫过去,那双眼睛却倏忽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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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1:22 | 显示全部楼层
欲(2)
    女人是靠直觉生存的动物。

    那天深夜,当疲惫不堪的陈河悄悄回到家中,摸黑躺在呼呼大睡的陈丽丽身旁的时候,还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他不知道,当他闭上眼睛,陈丽丽却在黑暗中慢慢睁开了双眼。她那布满血丝的双眼中,眼神冷漠的像冰冻三尺的河水。她用手臂支撑起上半身,保持着匀称的鼾声,把头悬在陈河脑袋上方,阴阴的盯着这个她称做丈夫,孩子称做父亲的男人。男人身上,一股似有似无的梧桐花香飘进了她的鼻腔。一缕发丝从陈丽丽耳际滑下来,不期然碰触到了陈河的脸颊,陈河在睡梦中喃呢一声,皱皱眉头,拿手搔了搔有些发痒的脸,翻个身又继续睡了,只留下一个光滑的脊背冲着陈丽丽。

    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陈河起来的很晚。等他起床,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老婆陈丽丽已经把午饭都做好了摆在院子里的饭桌上。陈河坐在饭桌前,心不在焉的吃了几口饭,眼睛的余光却忍不住时不时瞟一眼门口。

    “不用看了,她刚才已经去了秦青家。”陈丽丽冷眼看着陈河,硬邦邦的说。

    “什么?”陈河一惊,“她去了秦青家?她怎么能去秦青家?秦青是她的堂哥啊!”

    “既然是她堂哥家,她为什么不能去?”陈丽丽冷笑一声,凌厉的眼神逼视着陈河。

    陈河语塞,他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忙掩饰的拿起饭碗,为陈筝夹了口菜:“乖女儿,赶紧吃饭。”

    陈丽丽黑着眼圈,心中恨的咬牙切齿,她恨自己的男人,更恨那个妖精一样的女人。但是她忍住了,她尽量不动声色,脑子却在飞速的转动。她伺候着陈河陈筝父女俩吃完饭,默默的收拾好一切,送陈河出门干活,然后随手拿了一件未织完的毛衣,带着陈筝来到了秦青家。

    秦舞已经走了,秦青也去干活了,家里只剩下王彩云一个人,托着腮在窗户前发呆。

    “呦,大白天的发什么呆呀。”陈丽丽乐呵呵的走进屋子,王彩云这才回过神来,懒懒的招呼她坐下。

    “怎么了这是?”陈丽丽跟王彩云并排坐在床上,手里利落的织着毛活,不动声色的观察着王彩云的动静,“看你脸色不是太好啊,生病了?”

    “没病。”王彩云勉强笑笑,蜡黄的脸无精打采。

    “那就是有心事了。”陈丽丽晒笑一声,“你家秦青这么能干,你什么都不用做,还没有孩子,就在家享福,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你呢,你还有什么不顺心的啊。啧啧,瞧你这小脸憔悴的。”陈丽丽说着,忽然神秘的凑上来,在王彩云耳边轻声说,“是不是因为那个小妖精啊?”

    王彩云沉下脸白了陈丽丽一眼,陈丽丽无辜的耸耸肩,并不怕王彩云生气。

    秦青在外面养着一个情人,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那小情人四川农村,什么都没有,有的只是年轻,才不过二十一岁,在秦青的公司做出纳,说不上多漂亮,但是绝对青春,青春的就像七年前也同样二十一岁的王彩云一样,而这青春就是换取金钱最好的资本。

    吵过闹过,最终却还是无奈的默认了他那小情人的存在。王彩云舍不得离婚,不是舍不得秦青,而是舍不得这舒适的生活。秦青也不会离婚,不是舍不得王彩云,而是知道野花最终都是养不住的,可以欣赏,可以采撷,可以蹂躏,但一旦养在家中,难免会招引很多狂蜂浪蝶。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着,只要秦青不提离婚,不把那小妖精往家里带,王彩云睁一眼闭一眼就过去了。而现在,却凭空冒出来一个更严重的威胁!年轻的躯体会渐渐老去,终有一天,秦青同样会对那个小妖精失去兴趣。而今天那个妖媚的女人不同,王彩云一看就知道,她能令所有男人都心甘情愿的死在她的欲里。

    “唉!”王彩云不禁叹了一口气。

    “想开点吧,男人都是这样的,吃着碗里的占着锅里的,慢慢玩腻了,他就回心转意了,只要不离婚,他最终还是你的男人!”陈丽丽幽幽的说,不知道是在安慰王彩云,还是在安慰自己。

    “不,这次不一样。”王彩云眯着眼睛出神的盯着窗外的虚空,“这个女人,不同寻常。”

    “什么?难道他又有了另外一个女人?”陈丽丽假装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假装诧异的问。

    “不,那女人不是人,只是一个变成人的魔鬼。”王彩云再次否定说。她迷离的眼神深邃到一片虚无。

    那个女人,只是有秦舞的外表,却有魔鬼的灵魂,王彩云想,自小跟秦舞一起长大,直到秦舞上了大学,不经常回家,才慢慢断了联系,后来又嫁到秦家,做了秦舞的堂嫂,对秦舞不可谓不熟悉,而现在,直觉告诉她,这个女人徒有秦舞的外表,却绝不是秦舞,她跟晚上出现在她家院子里的诡异魔鬼,绝对脱不了干系。

    “那个女人是谁?”陈丽丽明知故问。

    王彩云瞟了陈丽丽一眼,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你何不去问你家陈河。”

    陈丽丽的血液一下子涌上了头顶,她涨红了脸,手中尖利的织针一下子扎到了手指,血珠很快渗出来,染红了灰色的毛线,陈丽丽却浑然不觉。她艰难的张口:“你,你怎么知道……”

    “只要想知道,这个世界就不可能隐藏住任何秘密。”王彩云站起来,活动一下筋骨,“你难道不知道全村的人都在暗中窥视这个奇怪的女人吗?”

    陈丽丽渐渐平静下来。指尖剧烈的疼痛终于传来,她急忙跟王彩云要了一块创可贴包住手指,她想了想,对王彩云说:“今夜,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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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1: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六章 噬人(1)
    陶璐一进秦青办公室的门,就看见秦青整个身体陷在软软的真皮转椅里,屋子里烟雾缭绕。秦青盯着眼前的电脑屏幕,心思却显然不在电脑上。

    陶璐小心翼翼的看了看秦青的脸色,轻手轻脚的走过来,坐在秦青的转椅扶手上,搂住秦青的脖子:“亲爱的,你怎么了?”

    “没什么。”秦青把烟头按在烟灰缸里,顺势把陶璐抱在大腿上。陶璐撒娇的亲亲秦青,试图调动起他的情绪来。秦青机械的回应着,摸着这具曾经使他无比迷恋和疯狂的肉体,如今却让他感觉索然无味。所以片刻之后,他推开陶璐:“去工作吧,我今天没兴致。”

    陶璐被迫从秦青身上站起来,狐疑的问:“你这些天到底怎么了?你已经好多天没有来我家了。”

    “问那么多干什么。”秦青不耐烦的又点燃一支烟,“做好的你工作就够了,少管闲事。”

    陶璐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轻轻在原地跺着脚,抽噎着埋怨:“人家,人家这不是关心你嘛!”

    “关心我就别在这烦我!”秦青终于忍不住发火了,对陶璐梨花带雨的姿态毫无怜悯,而曾经就是陶璐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使他欲罢不能,这也是陶璐一直以来对付秦青的法宝,一旦陶璐想要什么了,只要做出这副样子,秦青从来不会不答应。而今天,这屡试不爽的法宝却一下子失去了作用,这令陶璐感到深深的威胁。

    陶璐不再说话,咬咬嘴唇,转身离开了。在转身的一刹那,她小鹿一般的眼神立刻变的狼一样阴冷。她出了门,靠在门外沉思了一会。她当然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就像王桂花说的一样,现在整个娜渡村,不,还包括娜渡村周围的很多村庄,都在窥视着这个村庄里诸多奇异的事件和奇异的人,所有的秘密,已经不成秘密了。陶璐不关心这些,她只关心自己还能从秦青手里得到多少钱财。她是个聪明的女人,知道韶华易逝,当有一天青春不在了,所有海誓山盟都只是过眼云烟,只有金钱才是一辈子不会背叛自己的东西。

    所以她要不然就急流勇退,去寻找自己下一个猎物,要不然,就要除去对自己造成威胁的人。

    她沉思了一会,就出了公司的大门,朝着村庄的方向走去。天色渐渐暗下来了,村庄的轮廓被散碎的灯光勾勒出来,村庄靠近庄稼地的那幢二层小楼就是秦青的家。秦青家隐约透着一点灯光,当陶璐渐渐接近秦青家的时候,楼里的灯光突然全都熄灭了。陶璐停住脚步,看到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秦青家走了出来,一前一后朝不远处的三宝家走去。陶璐刚想跟上去,突然发现有什么事情很不对劲!

    村子里所有人家的灯光似乎有默契一般,陆续都熄灭了。猫不咬狗不叫,连草棵里的虫豸都销声匿迹了,只听见无数村民家大门开关的声音在黑夜里吱吱嘎嘎的响着,形成奇异的交响乐,似乎还带着不绝于耳的回声,在这幽深的夜里轰动的振聋发聩,同时又单调的仿佛整个世界就只剩下这令人心脏紧缩的刺耳吱嘎声。

    陶璐惊异的看见,每一扇门里,都走出一个或者几个僵硬的黑影,那些黑影仿佛提线木偶一样,身后拖着比黑夜还黑的长长影子,关节僵硬的机械运动着,朝着同一个方向聚集,而他们的目标正是三宝家!

    密密麻麻的人群很快占据了整个胡同,人还在不停的集结,大有前赴后继的姿态。他们的脚步重重的踏在地上,使得整个大地似乎都在颤抖!

    蹑手蹑脚的来到了三宝家的门外的王彩云和陈丽丽,脊背上瞬间一阵莫名的冷风掠过,令她们两个汗毛直竖!

    “你有没有觉得有点,有点奇怪?”陈丽丽心神不安的小声问道。

    “没事的!”王彩云竭力压下心中的怪异感觉,抱紧了双肩,牙齿有些不听话的开始打战,“没事的,快入秋了,有点冷而已。”

    王彩云拉起陈丽丽的手,才发觉两个人的手全都冷的像数九寒天的冰块:“我们进去吧!”

    两个人刚想伸手推门,视野里忽然一片漆黑。两个人惊诧的回头看去,发现全村的灯光片刻之间全都熄灭了!开门关门的金属碰撞声此起彼伏,在黑夜中传的格外远,格外清晰,紧接着僵尸一样的人影逐渐聚集过来,耳畔只听见无数人粗重的呼吸,听起来简直如同野兽发现猎物后血液贲张的兴奋喘息。

    人群犹如泰山压顶一样,以一种不可遏止的势头源源不断的涌来,陈丽丽和王彩云惊恐的张大了嘴巴,脸瞬间变的苍白!

    “怎,怎么会,怎么会这样……”陈丽丽后背紧紧靠在三宝家的门上,双腿虚软,“他们,他们这是怎么了?他们想干什么?”

    王彩云一个趔趄,倒在台阶上,再也爬不起来了。她惊惶失措的也退到陈丽丽身边,恐惧的泪水涌了出来,她忽然回过头去,大力敲打三宝家的大门,歇斯底里的喊道:“开门!秦青!秦舞!开门啊!救命啊!”

    门内寂然无声,而门外,僵尸一样的人群已经到了眼前,眼看着包围圈一点点缩小,人群密密匝匝的阴影已经笼罩住了失魂落魄的二人!迷失了本性的村民们,毫无表情的苍白脸庞上,一双双眼睛竟然似狼一般油绿!他们抽着鼻子,饶有兴致的盯着眼前这两个如待宰羔羊一样的女人,猫抓耗子一般,认真的捉弄着她们内心的恐惧和一点点流逝的生命力。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陈丽丽双唇颤抖,泪如泉涌,“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呵呵!”站在包围圈最里面,俯身打量二人的一位村民忽然笑了,口中白森森的牙齿露出来,闪着寒光。

    “呵呵!”身后所有的村民都跟着笑了!沉沉的笑声厚重的压抑在二人的胸口,二人更加拼命的敲打着三宝家的大门:“开门啊!秦舞,求求你开门啊!救命啊!”

    门内依旧一片死寂。

    “呵呵,有肉吃!”包围圈最里面那位村民沙哑着嗓音说。

    “呵呵,有肉吃!”所有人都说。

    兴奋的光芒从人们眼中闪现出来,有亮亮的涎水流出嘴角,滴到陈丽丽和王彩云的身上,脸上,带着浓重兽欲的腥气使得两个人心惊胆战。

    “你们不要过来啊!”陈丽丽和王彩云两个人恨不得把身子挤进门里去。

    “呵呵,有肉吃!”嗡嗡的声音铺天盖地的响彻整个村庄,最里面的村民露齿一笑,嘴里瞬间长出尖尖的獠牙。他的目光倏忽变射出亢奋的光芒,狞笑着扑了上去,“呵呵,有肉吃!”

    “啊!”尖利的牙齿刹那间穿透了陈丽丽的脖子,温热的血液汩汩流出。一扬脖子,使劲撕扯下一片新鲜无比的肉块,他津津有味的咀嚼着,嘴角滴下浓稠的血液。陈丽丽脖颈的大动脉汹涌的喷洒出鲜血,她的半个脖子已经没有了,这使她的头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歪在一边。她的嘴唇苍白,毫无意义的微微开合着,四肢一阵抽搐,眼睑剧烈颤动,而一旁的王彩云,早已经吓晕了过去。

    骤然出现的血腥味刺激了所有人的嗅觉,大家一拥而上,后面的人疯狂的往前挤,试图分得一杯羹……

    “天哪!”隐匿在暗中的陶璐见此情景,瘫软在地,“怎么会这样!疯了,都疯了!这个村子里的人全都是疯子!”

    是夜,陶璐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爬了起来,当天夜里就把所有财产收拾完毕,并且卷走了秦青公司很多财务,从此逃之夭夭,不知所踪。毕竟,比起钱来,还是命比较重要,命都没了,再多的钱对自己来说都不过是废纸一张……

    ……

    鸡叫声叫破了黎明,新的一天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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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人(2)
    陈河在睡梦中咂咂嘴,皱皱眉头,嘴里好象有一股铁腥味。胃中饱涨的很,陈河不情愿的揉揉眼睛,迷蒙的坐起身,准备起床。

    习惯性的伸手一朝床头一摸,摸到的却还是自己昨天晚上换下来的脏衣服。往常这个时候,老婆陈丽丽早就把他的脏衣服收起来洗了,把他第二天要穿的干净衣服叠的整整齐齐的放在他的枕头边上。

    “老婆,我的衣服呢?”陈河往身边一推,却推了个空。他回头一看,旁边陈丽丽的被窝原封不动的摆在那里,看样子昨天晚上根本就没人睡过。

    陈河搔搔头,回想起昨天晚上,老婆陈丽丽好象说要去秦青家串门。难道是睡在秦青家了?以前倒也有过这样的时候,有时候秦青忙的晚上总没空回家(其实是去陶璐家过夜),王彩云一个人睡觉觉得害怕,就会叫上陈丽丽去跟她做伴。但是每次陈丽丽都会跟陈河提前打个招呼,这次怎么没有告诉家里一声呢!

    陈河爬起来,胡乱把衣服穿上,准备洗漱完再去找秦青家找找陈丽丽。

    他站在屋子当中,睡意惺忪的套上裤子,却不经意间一转头,眼角的余光瞥见梳妆台上镜子里的什么东西!他一怔,手上停止了动作。

    他慢慢回过头去,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瞅着镜子里自己的影子。

    镜子里的那个人,是谁?是他自己吗?

    嘴角黑褐色的血凝块触目惊心,有几丝貌似肉末的渣滓颤颤巍巍的挂在上面。嗓子里有甜腥的生铁味从胃中漾上来。

    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啊-死人了!”一声极具穿透力的叫声从胡同里传出来,陈河心中一动,忙拿块毛巾使劲擦擦嘴角,系上腰带冲了出去!

    邻居三宝家门前已经聚集了一些村民。陈河挤到跟前,眼前的情景使陈河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般的抽搐:三宝家的门前,赫然是两具血肉模糊的骷髅!大量鲜血渗透到三宝家门前的水泥台阶,一夜之间,无数的蚂蚁密密麻麻的爬满了这两具倒霉的尸骨上,竭尽全力搬运着那些残留的肉屑。

    肉屑?

    肉屑!

    陈河忽然想到了什么!

    这两具只剩下骷髅的尸体,骨头上面的痕迹,分明是被什么撕扯咬啮的痕迹!

    陈河马上开始呕吐起来!他扶着墙,大声的呕吐着!黑褐色的块状物逆着食道被呕出来,陈河盯着地上的呕吐物,颤抖的几乎站不住脚步。

    周围的村民也都想到了什么,一个个脸色青白,全都忍不住开始呕吐!早晨的空气中充斥了酸腐的味道,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味。

    搜肠刮肚的呕吐之后,陈河又想起了一件事!他颤抖着双手,拣起散落在一旁的一些衣服碎片!

    其中一片碎片上面,补着一片补丁,补丁上是一只可爱的小白兔。

    熟悉的图案,熟悉的针脚!那是陈丽丽亲手补上去的补丁!

    陈河又开始呕吐!直到吐出来的全是苦水!

    他踉踉跄跄的跑回家中,砰的一声关上大门!他靠在门上,冷汗从他的每一个毛孔中冒出来,让他觉得如同进入了冰窖。

    吃人!

    两个血色的大字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他抱着头蹲下来,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吼叫。

    他亲口吃了自己的老婆!

    “爸爸,你怎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陈筝自己起了床,她穿着可爱的印有小白兔图案的睡衣,揉着尚未完全睁开的迷蒙睡眼。

    陈河抬起头来,看着陈筝的小白兔睡衣,一阵强烈的呕吐感又从胃里拼命袭来。

    “爸爸,妈妈呢?”陈筝四处张望着她那最亲近最熟悉的身影,却再也看不到了。

    陈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陈筝。难道要他亲口跟女儿说:“女儿,爸爸把妈妈吃到肚子里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陈河痛苦的敲打着自己的头,面对女儿陈筝眼巴巴询问的眼神,陈河感觉生不如死。

    隔壁三宝家大门打开的声音传来,陈河倏的抬起头来!

    他开门冲出去,正迎面遇上秦青从三宝家走出来。

    秦青正对着面前地上两具爬满了蚂蚁的尸体发怔,而秦青的身后,秦舞雍懒的拉拉半敞的睡衣,蓬乱的头发和嫣红的脸色,很显然的告诉了人们昨天夜里在她和秦青之间发生的事情。

    这真是个疯狂的世界,陈河想。

    秦青显然还没有完全搞清楚眼前的状况,他瞪圆了双眼,迷茫的看看陈河,再看看面前的骷髅。最后他甚至狠狠的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痛使他倒抽一口凉气!直到这个时候,他才觉得全身刷一下凉了,他面色苍白,嘴唇青紫,他颤抖着手指问陈河:“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谁能想到一夜温香软玉在怀,消魂蚀骨后,第二天的清早竟然会见到这么惊悚的场面?

    美貌红妆,不过蒙衣漏厕。芙蓉白面,须知带肉骷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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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噬婴(1)
    楼远航到达娜渡村的时候,正赶上这个血淋淋的早晨。

    楼远航拖着背包走下车,抻了抻懒腰,破旧的客车带着冲天的灰土绝尘而去,楼远航皱着眉头,咳嗽了两声,冲冒烟的车屁股骂了一句:“妈的,这是什么鬼地方,环境污染这么严重!”

    他把背包往肩膀上耸了耸,看看眼前的十字路口,不知道该往哪走。

    “怎么一个人影都没有啊?”楼远航望望四周,庄稼地全都倒伏在地上,烈日暴晒后已经显现出死亡的干黄色,整个村子一片死寂。

    一路路途颠簸劳累使楼远航猴子一样干瘦的身躯倍感酸痛,他迫切的希望能找到一个落脚的旅店,好好的洗个热水澡,然后美美的睡上一觉。但当他环顾四周以后,他失望的打消了这个念头,目光所及之处,根本没有什么旅店。

    楼远航眯起眼睛,点上一支烟,脸上的褶皱条条蠕动起来,他沉思一会,决定直接去敲谁家的门,问问秦舞家的住址。

    他把烟从嘴里拿出来扔在地上,顺便用脚捻熄了,然后信步走到路边离他最近的一家,敲了敲那扇紧紧关闭的黑漆大门。

    门内有迟疑的脚步声靠近了,然后停留在了门后,门却迟迟没有打开。

    “有人吗?”楼远航等了一会,不见有人开门,忍不住喊了一声。

    吱呀一声,黑漆大门开了一条小缝,一个中年妇女从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警惕的盯着楼远航,却并不说话。

    “呃,”楼远航在这似乎拒人千里之外的目光中感到尴尬的笑笑,“请问,秦舞家怎么走?”

    中年妇女忽然变了脸色,好象看见魔鬼一样。她一言不发,慌慌张张的哐当一声把门重新关上,并从里面闩死了,急速逃离般的脚步声远去,消失,令楼远航惊诧不已。

    楼远航想了想,又去敲隔壁那家的门,不用说,依旧遭到了相同的待遇。接连敲了好几家,楼远航都受到了同样的待遇。

    “靠!究竟发生什么事了!”楼远航有点焦躁的咒骂着,依目前的情景来看,村子里一定是发生了跟秦舞有关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令所有村民如此恐惧,如此讳莫如深?想到这里,楼远航的嘴角忽然浮起一丝神秘的笑容,事情似乎已经变的精彩起来了,未来的日子真是值得期待。

    只是现在,该怎么找到秦舞家呢?

    “呜哇-”一声嘹亮的婴啼突然响了起来,在这死气沉沉的村庄里显的高亢而突兀。楼远航循着声音望过去,发现一个女人正站在其中一个岔路口上,穿一身欲盖弥彰的俗艳睡衣,怀中抱着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正朝他妩媚的笑着。

    楼远航心中砰然一动!

    这个女人,不正是秦舞吗?

    然而她又不像秦舞,尽管她明明白白有着秦舞的眉眼,秦舞的容貌,但透出的神态跟楼远航记忆中的秦舞却畔若两人。而且她怀中的婴儿……

    “呜哇-”嘹亮的婴啼再次响起,似乎在催促什么。女人安抚的拍拍襁褓中的婴儿,看了楼远航一眼,转身就走。走出两步却又站住,缓缓回眸,粲然一笑。楼远航再次觉得心中砰然一动,脚步不由自主的跟随着女人朝着村庄里走去。他没有看见,身后那几家楼远航敲门问过的人家,悄悄的都开了一条门缝,每扇门里都露出一只居心叵测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们的背影。

    楼远航跟在女人身后,走过大路,拐进小胡同。一阵梧桐花的清香忽然袭来,楼远航纳闷的想,时值夏末秋初,并不是梧桐开花的时令,哪来的花香?没容他细想,女人已经在一家门口停住了脚步。

    楼远航跟着停住脚步,目光碰触到那家门前台阶上的什么东西,立刻大惊失色的后退两步:“这,这是怎么回事……”

    两具颓败的骷髅上,遍布黑的发亮的蚂蚁,它们勤奋的埋头搬运着这难得一见的新鲜食物,忙忙碌碌,幸灾乐祸。一种生灵的死亡和悲伤,对另外一种生灵来说,却是一件值得庆贺的喜事。

    “好奇心是一把杀人利刃,”像秦舞的女人说,“人要想活的平安,就要管好两件事,一件是自己的眼睛,一件是自己的嘴巴。”

    女人的声音很温柔,温柔的有点甜腻,女人的眼神很雍懒迷离,如同一潭使人迷醉的醇酒,但女人的话语却中分明透出的森森寒气,令楼远航不寒而栗。他小心的饶过尸骨,跟着女人进了三宝家。黑漆大门在楼远航身后自动关闭了,发出巨大的声响,楼远航顿时感觉自己好象被掐断了通往人世间的道路,被关在了地狱里。

    满院跳动的阳光静谧的铺满了整个院落,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在屋门口站着,明亮的大眼睛里盛满了探询的神情。

    “楼远航,你以后就住在这里。”像秦舞的女人指了指以前二丫睡觉的侧房。

    “你,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楼远航吓了一跳。

    女人走到楼远航面前,轻佻的伸出食指挑起他的下巴,凑近他的眼睛:“你站在桥上看风景,我站在远处看你。”女人有些凌乱卷曲的发丝悄悄滑过楼远航的脸颊,楼远航立刻面红耳赤的想要逃开,却又感觉双脚软的没有一丝力气。

    女人鼻孔中轻轻不屑的哼了一声,放开楼远航,带着门口一直注视着他们的漂亮小男孩进了屋子里,再也没有出来。

    楼远航马上朝门口奔去,刚抬脚,女人的声音从屋子里传过来:“不要试图逃跑,哪怕你跑到天涯海角,你也逃不出如环无端的命运。况且,你我是合作者,不是敌人,你有你想要的,我有我想要的,双方联手,皆大欢喜,何乐而不为呢!”

    楼远航停住了脚步。

    楼远航咬咬牙,钻进了侧屋。他收拾一下自己的背包,找到厨房烧了一锅热水,好好擦洗了一下,然后倒头睡去。既来之则安之,既然现在不能做什么,那么不如养精蓄锐,修养生息以待揭竿而起。

    楼远航是被一阵紧似一阵的痛苦呻吟声惊醒的。睁开眼睛一看,天色已经漆黑。呻吟声渐渐变成阵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了夜空,凄厉到无以复加。楼远航分辩了一下,听出来这变了调的惨叫,正是秦舞的声音!他慌忙穿上衣服,奔到秦舞门前。秦舞的屋子没有开灯,奇怪的点着蜡烛。摇曳的烛光把一个漆黑的影子照在窗户上,闪烁不定。

    “啊-”叫声再次响起来,楼远航望着窗户上那个影子的姿势,停住脚步站在门前,踌躇不定,不知道是不是该推门进去。

    “该死的,你还不进来帮忙!”秦舞歇斯底里的喊着,门开了,三宝站在门内,仰脸看着楼远航。

    楼远航踏进屋子,柔和的黄色烛光下,秦舞躺在床上,双腿分开支起,下身赤裸。楼远航的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白天明明还很平坦的小腹,现在却高高隆起!肚皮缓缓的起伏着,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慢慢蠕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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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1:23 | 显示全部楼层
噬婴(2)
    秦舞满头大汗,她转过头,剧烈喘息着对楼远航说:“你,你还站在那干什么,快来帮忙。”

    楼远航一下子慌了手脚:“这,我,我从来没有……”

    “废话少说!”秦舞痛苦的皱起眉头,又一波阵痛袭来,秦舞抓紧了床单,手指青白,青筋暴露,“帮我按压肚子!”

    楼远航硬着头皮走上去,战战兢兢的小心把手放在秦舞的肚子上。

    “快按呀!”秦舞屏住呼吸,用力向下使劲。楼远航心一横,双手用力按在秦舞的肚子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楼远航机械的按压着秦舞的肚皮,都快没有力气了,才听见砰的一声,温热的浑浊液体混合着血液从秦舞下身流了出来。

    婴儿一点点脱离了母体,秦舞的肚子瘪了下来,她深深的松了一口气,示意楼远航接过三宝递过来一把剪刀。楼远航拿剪刀慌乱的剪断了婴儿的脐带,失措的看着那个浑身沾满胎脂的婴儿落在积满了血液的床上,攥紧了拳头发出无助的微弱哭声。

    “这孩子……”楼远航简直不知道怎么处理这个孩子,秦舞半坐起身子,自己抓住脐带把胎盘娩出来,然后托起婴儿,仔细端详一下,满意的笑了。

    “多漂亮的婴儿,是不是?”她把婴儿举起来,举过头顶,举给楼远航看,似乎在向他炫耀一件什么宝物。婴儿四肢乱蹬,委屈的抽噎着。烛光映在婴儿身上,婴儿身上的血液滴答滴答的落下来,这一幕一瞬间让楼远航有种错觉,好象那不是一个婴儿,而是一件即将被送上祭坛的祭品!

    秦舞忽然伸出猩红的舌头,贪婪的舔舐了一下婴儿身上的血液,满意的咂咂嘴!楼远航觉得骨髓里朝外冒出丝丝冷气:天哪!眼前这个女人究竟是什么人!自己究竟处在什么境地!

    “多漂亮啊!”秦舞继续端详着手中的婴儿,“一定十分可口。”

    “可口?”楼远航手脚冰凉,额头上冷汗直冒,“你,你难道要……”

    秦舞斜睨了楼远航一眼,忽然把红润的嘴唇凑到婴儿的脖颈上,张口咬断了婴儿的大动脉!

    她贪婪的吮吸着,有血液顺着嘴角流下来。她间或抬起头来朝傻呆呆站在一旁的楼远航嫣然一笑,血红的唇里露出齐斩斩的雪白的牙齿。

    “魔鬼!”楼远航喃喃的说,冷汗顺着脊梁骨不断的滚落下来。

    秦舞用力吮吸一口,把血液含在嘴里,然后凑近襁褓中的婴儿,口对口的喂进去。

    秦舞咬下死婴的一只胳膊,放在嘴里使劲嚼食着,并含混不清的招呼站在一旁的三宝:“来呀,一起吃,很新鲜的……”

    “疯了!都疯了!”楼远航再也忍不住了,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屋子,一屁股坐在门外的台阶上。屋子里嘎嘎吱吱的咀嚼声依旧清晰的传进楼远航的耳膜,楼远航使劲闭了闭眼睛,呼出一口气,抬头望望深邃的虚空。

    今夜,苍穹中没有一颗星辰,纯粹的黑暗浓的像被泼满了黑色油墨。

    楼远航开始怀疑自己这娜渡村之行,到底是不是正确的选择。

    而当务之急,最大的问题是,楼远航听见自己的肚子发出连续不断的不争气的咕噜声。

    算起来在行程中到现在为止,已经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了。于是楼远航站起来,走到厨房中,试图找点什么东西填充一下饥饿的肚皮。上天保佑,这里还有些白面和大米,虽然蔬菜都已经烂掉了,最起码还能熬点大米粥喝。

    楼远航淘米,放水,点火,煮饭,只是当锅里溢出阵阵饭香味的时候,楼远航还在思考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当厨房里的这些存货被吃完了,自己难道也要跟他们一样,吃-人肉吗?

    空空的胃里一阵难言的抽搐,苦水泛上来,楼远航叹了一口气。

    今夜无人睡眠。

    泼墨一样的夜空掩盖了多少秘密?

    今夜,不知道是因为断电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每户人家都没有亮灯,都奇怪的只点着一只若明若暗的蜡烛。幽暗的烛光下似乎游荡着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如果着时候你窥视一下谁家的窗户,就会看见每一家的窗户都严严实实的被窗帘挡住,恍惚的烛光映照出几个人头凑在一起的影子,各自小声嘁嘁喳喳的议论着什么。

    一切都像极了一个阴谋。

    那么今夜,我们那几位倒霉的年轻勇士们到底在做什么呢?

    秦舞家的大门也紧闭着,甚至清冷的宅院中连一丝烛光都没有了。几天不见,这原本生机勃勃的宅院里,葡萄藤忽然变的杂乱而狰狞,在浓黑的夜色中张牙舞爪的嚣张伸展着,不经意刺破了厚重的夜,掩映着几个不眠的身影。

    葡萄藤下,有一点星星似的火光一明一暗,隐约有一个青白的面容不时被映照出来。

    忽然一声悠长的叹息响起,似乎竭力掩埋着深沉的痛苦,连黑沉沉的夜幕都随之微微颤抖了。

    “如果死亡不可避免,那就让它来的快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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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1: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八章 骨变(1)
    夏初从来就没有感觉到如此挫败过。

    自从来到娜渡村,似乎没有任何一件事情在掌控之中:秦增财,耿素,秦汉全都伤了,现在还在医院里;秦舞死了,灵魂被囚禁在永恒的黑暗当中;村子里的很多小孩子都被三宝吞吃了一部分生魂,变的痴痴傻傻;那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诡异女人力量竟然那么强大,他的出现使得整个事情更加恶化到不可思议的程度……

    接二连三有人死亡,更重要的是,夏初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做些什么。

    漆黑的夜里,四个人围坐在葡萄藤下,夏初拼命抽烟,星星点点的火红烟头偶尔照亮他憔悴的脸庞和干裂的嘴唇,几天的时间,夏初变得异常低落。

    “咳咳。”深深的把一口烟吸进肺里,夏初被呛的咳嗽起来。

    “哥,别抽了。”夏落心疼的把夏初手里烟夺过来掐灭了。

    “哼!”于雷阴沉的盯着夏初,“除了抽烟他还会干什么!”

    “于雷,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夏落气愤中也有点难过,“事情弄到现在这种地步,也不是我们愿意的啊!谁能料到接二连三的会发生这么多的变化。你这样冷嘲热讽的能解决什么问题!有本事你自己去搞定那个小鬼和那个鬼女人!”

    “别吵了!”夏初又点燃一跟烟,沙哑的声音显得空虚而落寞,“都怪我,是我大大低估了这些鬼东西的实力,也高估了咱们的实力。不过,事情还没到不可挽回的地步。”

    “那么,哥你的意思是?”夏落一听,貌似整个事情还有转机,一下子来了精神,“你还有其他办法?难不成,要回去请老爷子出山?”

    “不,”夏初摇摇头,“对付这些鬼东西,就得一物降一物,未必能除掉他们的人力量特别强大,却必定是他们的克星。”

    “快别卖关子了!”于雷焦急的说,“你到底有什么办法?”

    夏初又深深的抽了一口烟,慢慢吐出烟圈,眯着眼睛回忆:“夏落,你还记不记得,很小的时候,老爷子给咱们讲过一个故事,一个布袋老人的故事。”

    “布袋老人?”夏落挠挠头,竭力在记忆中搜寻这个陌生的名字。

    “对,布袋老人。”夏初说,“在很久很久以前……”

    “咳咳。”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打断了夏初的叙述。

    是小宝发出的咳嗽声。

    这个平时极度活跃的好奇宝宝,今天晚上却一直一反常态的一言不发。只不过此时的气氛过于沉重,大家都忽略了他的存在,直到此时,一阵接一阵的剧烈喘咳声使大家把目光都聚集在了他的身上。

    “小薄,你怎么了?”夏落轻轻拍拍小宝的后背,“感冒了?”

    “没事。”小宝勉强咧开嘴,喘息的缝隙里挤出一句回答。他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咳嗽的那么用力,仿佛要把心脏肝脏脾脏肺脏统统从嘴里咳出来才算痛快。

    “怎么了这是?”夏落自然伸出手摸了摸小宝的额头,立刻被火灼烧一般缩了回来,吃惊的说,“天哪!太烫了!小宝你发烧了!”

    夏初和于雷一听,也忙伸出手去试了一下,马上也变了脸色:“天哪,怎么会这么烫啊!”

    “没事的。”小宝还想强装坚强,但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脸蛋火烧一般热起来,身上的每一寸骨节都酸的要命。全身皮肤好象被烤的焦脆的烤鸭皮,一碰就针刺般疼痛,似乎要一片片碎裂下来。冷,像数九寒天掉进了冰窟窿一样的冷,小宝情不自禁的抱紧了双肩,牙齿开始捉对撕打,咯咯有声,在这万籁俱寂的夜里,这声音被放大了无数倍,听起来令人心惊胆战。

    “赶紧送医院!”夏初说着,马上打算把小宝抱起来。然而当他凑进小宝,距离小宝的脸只有几毫米距离的时候,他像看到毒蛇一般猛的跳了起来!他颤抖着手,直着小宝对夏落和于雷说:“天哪!你们看!”

    夏落和于雷纳闷的望望夏初,一起朝小宝看去,不看犹可,这一看,两个人也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

    小宝本还带着些婴儿肥的年轻脸庞,竟以肉眼看见的速度飞快的瘪了下去!他的脸部肌肉急剧萎缩,这使得他的眼眶显得越来越大,大的像两口深井!他的颧骨渐渐凸显出来,然后是眉棱骨,然后是下颌骨……他的嘴唇已经不能包住他的牙齿,于是他那两排雪白而整齐的牙齿就喧宾夺主的龇出唇外,朝两个耳根裂开,似乎在放肆的笑……

    他身上的衣服没一会工夫就变的空空荡荡的,蛇蜕一样松松垮垮的挂在支起来的锁骨上。他敞开的衣服领子里,依稀可见他竹节一样的颈椎费力的支撑起他的头颅,琵琶弦一样的肋骨根根排列着,他坐在凳子上的臀部,两块髋骨隔着薄薄的衣服勾勒出骨盆的轮廓,他的双腿耷拉在凳子下,跟钟摆一样在空荡荡的裤管里无力的摇摆着。

    简直就是一具裹着人皮的骷髅!

    只是这具骷髅虽然有气无力的仰面靠在葡萄架上,鼻孔里却呼出灼热的气体,伴随着喉咙里发出的嘶嘶声,脖颈上皮肤下的大动脉还在有规律的搏动着,心脏还在薄弱的胸腔中蓬蓬跳动,这才是最令人觉得恐怖的事情!

    “天哪!怎么会这样!他这是怎么了?”夏落惊声尖叫,“怎么办?哥!怎么办啊!”

    “送医院!”于雷一咬牙,抱起小宝。怀里的小宝好象没有重量一样,轻的如同一片羽毛。这使得大力抱起小宝的于雷毫无防备的往后倾倒,多亏站在他后面的夏落及时搀扶了他一把,他才站稳了脚步。小宝细细的脖颈颓败的耷拉在于雷的臂弯里,大大的眼眶中忽然滚出两颗硕大的眼泪,浑圆而晶亮,在黑暗中竟然也能散发出绝望的光芒。

    “你觉得,医院能治好他吗?”夏初没有动,站在原地,盯着跑向大门的于雷,凉凉的问了一句。

    于雷刹住了脚步,慢慢回转身来,沉思片刻,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小宝,只是叹息一声,默然不语。

    夜有些凄冷了,毕竟已经到了夏末秋初,深夜的风有了些败落的味道,偶尔有早衰的半黄半绿的叶子打着旋儿掉在地上,绝望的等待死亡。

    “子丑寅卯砖瓦土,

    虎兔猫猴猪鹿鼠。

    金木水火星斗辰,

    牛马龙蛇羊狗人。”

    有一个飘渺浑厚的声音从黑夜深处弯弯绕绕的传来,若有若无,引的这几个呆立的人侧耳倾听着。

    “娃娃背起妈妈走,

    牵起铧口老起牛。

    昨天看见人咬狗,

    捡起狗儿打石头。

    清晨起来头不对,

    夜壶窝在尿里头。

    平生不说颠倒话,

    阳沟落在鞋子头。”

    歌声越来越近了,渐渐听出似乎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那声音悠扬欢快,恰似在青山绿水中闲庭信步时信口吟来的小调,同这暗沉沉的夜显然极不相称。

    “姐在房中头梳手,

    门外忽听人咬狗。

    拿起狗头打砖头,

    又怕砖头咬了手!

    平生不说颠倒话,

    哥哥背着驴子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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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1:24 | 显示全部楼层
骨变(2)
    声音很快飘扬到了门外,似乎停在了两扇黑漆大门跟前,继续吟唱着。

    “倒唱歌儿顺唱歌,

    河里石头爬上坡。

    我打弟弟门前过,

    看见弟弟摇外婆。

    满天月亮一个星,

    千万军奖一个兵。

    从来不说颠倒话,

    聋子听见喜盈盈。”

    忽然歌声毫无预兆的戛然而止,突如其来的寂静使几个专心致至倾听的人清醒过来。

    “谁在外面!”夏初警惕的喊。

    “咿呀,”一声京剧一样声调的叹息,“好一具干枯的皮囊啊!”

    三个人心中忽悠颤抖了一下!

    夏初悄悄的潜到门边,小心翼翼的拉出门闩,猛然拉开了门!

    门外,一个雪白的影子赫然矗立在面前,乍然疑似地狱里的白无常般!

    “呵呵!”那个雪白的影子忽然笑了,浑身白绸衣衫水波般抖动,“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年轻人,你不打算请我进去看看你那位可怜的小徒弟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夏初打量着这个黑夜里以这种诡异的方式出现在这里的诡异身影。原来他是一个老人,须发皆白,一身水缎对襟白绸衣裤,细长的眼睛里掩藏着炯炯有神的漆黑眼眸。

    “年轻人,不要问那么多为什么。”老人狡黠的眯着双眼,高深莫测的说,“人世间的因果如环无端生生不息,今天的果可能是明天的因,今天的因将带来未来的果。就像你们来到这里绝不是偶然,我今天出现在这里亦绝非偶然。你要学着分辨因果循环,而不是问这么多的为什么。”

    老人一边说着,一边自然的迈开脚步进了秦家的大门。夏初没有再拦他,而是若有所思的看着那老人来到于雷身边,开始端详于雷怀中可怜的小宝。

    “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变成这样?”夏落实在有点不忍心看小宝的惨状,“他,还有救吗?”

    老人捻了捻颌下雪白的胡须,沉吟片刻:“你们,不如到我家去住吧。”

    “到你家?”于雷以询问的眼光看着老人。

    “恩。”老人点点头,“治疗他需要时间。而且,”老人环顾一下这座渐渐失去生机的宅子,“这里已经不适合人居住了。”

    夏落闻言忽然打了个冷战。她注意到脚下整齐的地砖缝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有顽强的小草钻了出来,郁郁葱葱的生长着,连镶满了白瓷砖的墙壁和铺设着绿色瓷砖的屋檐上,都不可思议的有尖细的草芽从水泥墙里探出头来,竟然撑裂了坚实的瓷砖,鬼鬼祟祟的窥视着夜色中的人们。

    一行人简单收拾一下行李,迤俪来到老人家里的时候,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刚走近老人的宅子,几个人就闻见一股浓烈的中药味。老人带领几个人推门进去,中药味更加强烈的袭来,他们才恍然大悟,原来老人是个老中医。

    老人的宅子与众不同,显然是清代建筑,雕梁画栋,同清朝乾隆年间修建的避暑山庄风格相似。

    推开朱漆大门,一个人迎了出来。

    大家乍一瞅此人的容貌,均被吓了一跳!世界上原来真的还有这么丑的人!简直是巴黎圣母院里钟楼怪人的翻版!几何形的脸,四面体的鼻子,马蹄形的嘴,参差不齐的牙齿,独眼,驼背,鸟窝一样的枯黄头发……他倒是还算衣衫整洁,只是高高耸起的驼背,让他的头被迫低下来,于是当他用他那一只独眼看人的时候,不得不向上翻起眼珠,显得眼睛里白多黑少,再加上他那参差的黑黄牙齿眦出唇外,使干枯皲裂的嘴唇总是不能完全闭合,似乎总保持似笑非笑的状态,于是这副相貌,导致他的表情里凭空多了一种恶毒和阴险的意味。

    而他那一只失明的眼睛,鼓鼓的镶嵌了一个死气沉沉的假眼球,连眼睑都不能闭合。这廉价的补偿起到了完全相反的作用,并没有使他的外表看起来有丝毫改善,反而是这只不会动的假玻璃眼球里,眼珠同那只完好的眼睛焦距总是不能聚焦在一起,这样看起来好象他的两只眼睛一只在看天,一只在看地……

    “主人回来了。”他开口说到。这一开口,又使一行人惊异非常!不是因为他的声音太难听,恰恰相反,是因为他的声音太动听了!并且!这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声!假如闭上眼睛,单听着甜甜软软的声音,你会觉得怎么估算她的美貌都不算过份!

    老人亲昵的拍拍他,不,应该是“她”的肩膀:“阿丑,家里没什么事吧。”

    “家里很好,主人。”阿丑扫了一眼门外的陌生人,目光落在了夏落身上,夏落跟那独眼奇异的目光对视的刹那,心中一抖,极其尴尬的笑笑。老人见状,忙说道:“阿丑,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暂时在这里住几天,你帮他们安排一下吧。”

    “好的,主人。”阿丑再次扫了一眼这些不速之客,转身走了,一瘸一拐的,步履缓慢而迟钝。她听见主人在身后跟那几个人说:“她叫阿丑,虽然样子丑陋一点,但心地善良,跟了我很多年了,我家里的事都靠着她打理呢……”

    一滴清澈的眼泪从她那独眼中掉落出来,滑过她那丑陋不堪的面庞,只一个瞬间就消失不见了。

    她抓着扫帚,心不在焉的扫着地,脑海中浮现出夏落那美丽的面容和生动健康的躯体。她忽然停住了动作,长长的添满了黑垢的指甲狠狠抓进了扫帚竹枝的缝隙里,直到手被划破,鲜血染红了扫帚,她都浑然不觉。

    这个时候,杂乱的脚步声惊醒了陷入沉思中的可怜人。她马上调整神情,装做若无其事的打扫着院落。她眼角的余光看见主人把那几个陌生人带进了她刚打扫干净的那几间客房里,最后,她的目光死死落在了夏落的脊梁上。

    夏落无来由的打了个冷战,有寒气顺着脊柱传遍了全身。

    夏落猛然转过身来,身后,只有那个叫做阿丑的人,默默的低着头扫地。

    太阳升起来了,院落里铺满了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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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1: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九章 阿丑(1)
    阿丑抱着扫帚蜷缩在院子回廊的台阶上,驼背靠着朱漆的柱子。金黄色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头部却笼罩在回廊飞檐的阴影中。她眯起那只独眼,似乎在看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阳光明媚得可恶。

    主人今天带回来的三个陌生人就住在对面的屋子里,两个男人同住一间,女人住在隔壁那间。

    乍见女人那鲜活娇嫩的脸蛋和凹凸玲珑的身段,阿丑的眼睛忽然觉得刺痛的很。多少年了,自己在这所监狱一样的宅子中默默消磨了多少年华,除了主人以外,鲜少看见陌生人。早已经像垃圾一样被世界遗弃了,只当自己是一个死人,一个游荡在幽冥中不能见光的鬼魂,或者是老鼠,或者是渺小卑微到被世界忽略不记的虫豸。每天除了收拾院落照料主人的生活起居,尘世里的一切都跟自己无关,忘却了,真的忘却了,或者说,起码自以为自己真的忘却了,直到今天,三个鲜活的陌生人突然出现在她的眼前,她那颗伤痕累累死寂已久的内心深处,有一种一直小心翼翼不愿触及的东西极其不堪一击的在刹那间砰然碎裂。

    阿丑不安的扭动一下身子。多少年来,主人从来不把陌生人带到家里,也从来不让阿丑接触陌生人,因为主人知道阿丑害怕,知道阿丑希望把自己深深的藏起来。但是今天,主人把这三个年轻的陌生人带进来了,事先也并没有告诉她。

    对面的门开了,女人走了出来。女人一抬头对上阿丑那只若有所思的独眼,有点尴尬的咧咧嘴角,似乎想笑,又笑不出来,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张不开口。

    阿丑冷笑一下,站起身来,拖着扫帚,慢慢一瘸一拐的穿过回廊,深一脚浅一脚的脚步声震碎了一地阳光。阿丑走出角门,消失在了女人的视野里。

    阿丑回到自己的房间里,把扫帚放在门口,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过了一会,她好象想起了什么,于是她站起来,走到衣橱前,打开衣橱的门,探进头去翻了半天,从里面拿出一样东西。她颤抖着手,把那样东西举到面前,迟迟没有动作。

    那是一面铜镜,背面精雕细琢的雕刻着精致的图案。

    阿丑慢慢的把镜子转过来,铜镜里赫然出现一个奇丑无比的面孔!阿丑像被烈火灼烧一样尖叫了一声,远远的把铜镜扔了出去。她感觉一阵眩晕,忙扶住衣橱的门,一点点蹲下身子。豆大的泪珠从她那只完好的独眼中滚落,她靠着衣橱坐在地上,双手捂住眼睛,掩面痛哭。

    身上的伤疤一块块争先恐后的疼痛起来,记忆深处刻意埋藏的噩梦不可遏止的翻腾着,狞笑着,如同雨后春笋般尖利的突破多年精心铸造起来的防护墙,刹那间厚重的城墙轰然倒塌,扬起漫天灰尘,瞬间仿佛又回到了灾难发生的那一刻……

    “呀,好一个绝世的容颜!”

    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惊动了陷入记忆的汪洋大海中的可怜人,阿丑倏然跳起来,左顾右盼:“谁!谁在说话!”

    “陶妍,你想不想找回你自己?”那个声音继续说道。阿丑心中一悸!陶妍!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名字,已经多少年没有人叫起了?

    “你是谁?你在哪?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阿丑惊惶的四处查看,屋里屋外却空无一人。

    “我就在你的脚下。”那个声音说。

    阿丑的眼神定格在了被她扔在地上的镜子上。

    “没错,我就在镜子里。”正面朝上的镜子里,似乎瞬间反射出一点奇异的光华。

    阿丑走上前去,蹲下身,慢慢凑近镜子,镜子里再次映出了阿丑那堪称惨不忍睹的容貌。

    “好一个绝世的美人儿!”镜子轻轻嗟叹。

    阿丑浑身一抖,沉下脸来,独眼里射出阴毒的光芒,她枯瘦的双手攥紧了,黑黄的指甲深深抠进手心,一阵令人快意的疼痛使阿丑牙关紧咬,她说:“我虽然只有一只眼睛,可我不是瞎子!”

    “不要相信你自己的眼,它虽睁开着,却依旧是盲的,也不要相信自己的耳,它虽然直立着,却依旧是聋的,皆因为这个世界都在欺瞒你。”那个声音说。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阿丑皱起了眉头。

    “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你以为你看到了真相,但那也许只是个虚幻的骗局。”那个看不见的女人说着。

    镜子里忽然升腾起一股氤氲的黑气,一阵奇异的梧桐花香袭来,阿丑感觉有片刻的眩晕。眼前有点模糊了,镜子里的人影忽然迷离起来,扭曲成绚烂的光影,最后凝聚成一个曾经无数次出现在阿丑梦中的面容!

    阿丑的表情急剧变化着,眼神复杂,呼吸急促。她参差的牙齿在干裂的唇上咬出不均匀的牙印,独眼里有水气冒出来。

    “你看,是不是个绝色的美人儿?”陌生的女人喋喋不休的在阿丑耳边炫耀着,“你看她明媚的眼眸,吹弹可破的肌肤,你看她弯弯的眉毛,笑意盎然的红润嘴角,你看她洁白的牙齿,高耸的乌黑发髻,你看她元宝一样的耳垂上明月般耀眼的珍珠耳坠,你看她玲珑的腰身,水葱一样的十指……”

    “不要再说了!”阿丑突然发狂似的腾的一下站起来,双手捂住耳朵尖叫着,“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你不想听吗?”聒噪的女人不急不徐的继续说道,话音中带着一丝笑意,“那么,你想变成她吗?”

    “她本来就是我!”阿丑声嘶力竭的喊道,独眼中大颗大颗的泪滴重新冒出来,滴到镜面上,里面的绝色美人立刻碎裂了,消失了,镜子里又重新映照出阿丑可憎的面孔,“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想干什么?你是来嘲笑我的是吗?一定是的!”阿丑疯癫般又开始大笑起来,泪花飞溅,“你嘲笑我吧,尽情的嘲笑吧!陶妍已经死了,世上存在的只有阿丑!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活在世上苟延残喘,简直就像一堆人人唾弃的垃圾!我躲在这里,老鼠一样活着,我都已经逃到了这样隐蔽的角落里,丝毫不会干涉人们的生活,为什么你还要千方百计的找到这里来?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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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1:2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十章 火荒
    夏落不自觉的咬紧了牙根,牙齿交错间发出咯嘣一声,屋子里的人影仿佛一惊,忽然回头过来对着窗户说:“什么人!”

    夏落忙把身形隐藏在柱子后面,耳朵里听见阿丑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有人踏出门来,片刻之后,大概没发现什么异常,就又返回了屋子里,房门重新关上了,连烛光都熄灭了,四周又只剩下浓厚的化不开的黑暗。

    夏落暗地里拍拍胸脯松了一口气,忙轻手轻脚的摸回了自己房间。夏落没有开灯,甚至连衣服都没有脱,只是合衣躺下,大睁着双眼望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夏末秋初的天气依然闷热,夏落临睡前打开了窗户,夏落屋子里的窗户,正对着的,是郊外的野地。现在,有丝丝微风从敞开的窗子吹进来,带着暖烘烘的味道,夹杂着些许干燥的玉米秸杆味,窗外是一望无际的黑夜。夏落的脑海中一时间就像这漆黑的掩盖一切的夜一样荒凉,瞬间失去了一切思考的能力。也许正因为这样,遥远的空气中传来的比气泡破裂还要轻微的啪啪声才不小心惊动了夏落。

    夏落警觉的朝外看去。

    什么都看不到,窗外的夜黑的彻底,浓稠的纯粹。

    夏落于是闭上了眼睛,竭力支起耳朵,这一次,远处的轻微爆裂声更加清晰的传入夏落的耳膜,并且有一声奇怪的嘶鸣随风而起,若有若无。

    夏落敏捷的跳起来,瞪大了眼睛使劲盯着黑洞一样的远方。极目望去,恍惚间似乎有一点隐隐约约的火星儿从地平线上跳跃了一下,夏落眨眨眼睛的功夫,那火星儿又不见了,让夏落一度以为刚刚那只是一瞬间的幻觉。

    “宝啊——,回来吧——”一丝凄厉的喊叫被风扯成碎片,零零散散的飘扬在黑夜里,地平线上的火星儿重新冒出来,晃晃悠悠如同鬼火般漂浮不定。

    什么东西?夏落紧张起来。今夜如此不平静,不寻常的气息弥漫着整个娜渡村,有什么东西在暗夜里蠢蠢欲动,一触即发。

    爆裂声逐渐弥散开来,远处的火星儿也逐渐多了起来,两点,三点,五点,无数点……

    “宝啊——,回来吧——”单调的凄厉喊叫变成了越来越多参差不齐的喊声,干涩,悲凉,嘶哑,失魂落魄,此起彼伏的回荡在漆黑的荒野里,拉锯一样刺激着夏落的耳膜。

    “砰砰砰——”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急促而剧烈,夏落的发根刷的一下竖起来:“什么人!”

    “是我,开门啊!”是夏初的声音。

    夏落舒了一口气,过去把门打开,一抬头,两张阴惨惨的脸泛着青黄的光出现在夏落的视野里!

    “天哪!”夏落吓的往后跳了一步,“哥哥!于雷!你们俩搞什么啊!吓死我了!”

    夏初忙把端在下巴前的蜡烛拿开,跟于雷一起踏进门来:“你有没有看见窗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边夏落早已经去背包里把高倍望远镜拿出来架好:“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脚下的大地有些震荡的感觉,噼啪的爆裂声越来越响,是被晒干的玉米秸杆被踩在脚下的声音,空气中玉米秸杆的味道越来越浓郁,干燥的让人惴惴不安,荡起的灰尘夹杂着玉米叶子的碎屑飘进了鼻孔,夏落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宝啊——,回来吧——”男人的声音,女人的声音,老人的声音,年轻人的声音,夹杂着些许稚嫩应答的童声:“哎——”

    无数星火沿着地平线铺散开来,浩浩荡荡的推进。

    夏落调试好望远镜,朝外面望过去。

    漫天飞扬的什么东西瞬间映入眼帘!夏落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张张的黄表纸,黄表纸上似乎还画着什么诡异的图案。

    “喊魂。”夏落说。

    “喊魂?”夏初接过望远镜,也朝窗外看去。

    “没错。”夏落说,“这些天村子里很多孩子被三宝吸食了部分生魂,可怜这些孩子的父母求医无望,只好采用这种绝望的办法,企图为孩子求来一线生机。”

    即使不用望远镜,这个时候也可以看到,一群机械僵直的人手里举着火把缓慢的前行,影影绰绰的火把把原本漆黑的夜空染的有点发红,黑红相间,就像,即将凝固的血液。大把的黄表纸被扔上天空,又洋洋洒洒的飘散下来,吹打在火把的火苗上,刹那间燃烧殆尽,化成大片大片黑色蝴蝶,绝望的挣扎飞舞着。

    “宝啊——,回来吧——”凄凉悲痛的声音让三人均觉得心里难受的紧。

    夏落难过的几乎要掉下泪来,也许是女人骨子里的母性使然,再加上造成现在的局面,多多少少跟他们也有关联,夏落觉得愧疚难当。

    “不要这样。”夏初心疼的楼着妹妹的肩膀,“难过也无济于事,这些天发生这么多事,咱们还是好好休息休息吧,这样才能有精力去应付即将发生的状况。小宝已经……现在我们就剩了三个人,任何一个人都不能垮下去!”

    “恩。”夏落擦擦眼睛,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试图安慰夏初,“哥哥,我知道了。你们也去休息吧。”

    夏初叹口气,默默的帮夏落收好望远镜,去拉进来以后一直就站在窗前发呆的于雷:“别看了,走吧。”

    于雷反手拉住夏初的手臂,力道大的夏初觉得胳膊被抓的隐隐做痛。

    “别走!好象有点不对劲。”于雷紧张的说。

    “怎么了?喊魂是农村很久以来就有的习俗,”夏落走过来,“你没有见过吧?我也没见过这么多人一起喊魂,所以你才觉得不对劲吧。”

    “不,不是!”于雷越发的紧张,“你没瞧见他们全都冲着咱们这个方向来的吗?”

    “宝啊——,回来吧——”大地的震荡越来越近了,浓郁的干燥玉米秸杆味道里面,忽然有一点飘渺的梧桐花香夹杂进来。高矮胖瘦参差不齐的黑影们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姿势朝着这里晃过来,就像,被夜幕中的什么操纵着的人偶。

    “不是吧!”夏初的额头冒出冷汗,“妈的,又来了!”

    梧桐花的香味放肆的缠绕进来,一张张火把掩映下黑红的狰狞脸庞都能分辨清晰了!夏落急忙冲上去把窗户关上,顺手贴了张灵符。就在同一时刻,拿着火把的人们已经扑了上来,拼命的抓挠敲打着窗玻璃……

    “好险哪!”夏落脸色都白了,她担忧的看着似乎弱不禁风的窗户,外面黑压压的人群执着的试图破窗而入,拳头死死砸在窗玻璃上,很快就有人因用力而受伤,鲜血被涂抹遍窗户,映在三人眼里血粼粼的,简直触目惊心。

    “你们闻到了吗?”于雷抽抽鼻子,“香味,好象是花香。”

    “又是她!”夏初也抽抽鼻子,“她真是个不折不扣的魔鬼,无处不在!”

    “看来她不把我们置于死地是不会罢休了,”夏落一直紧盯着剧烈颤抖的窗棂,还好那张灵符没有让她失望,看样子窗外那帮暴徒一样疯狂的村民暂时还不足以冲破她的防御,“她根本就不给我们任何喘息的机会。”

    正在这个时候,毫无预兆的,忽然外面村民的攻击就停止了!

    夏初夏落和于雷三人诧异的望过去,发现那帮村民像受到什么号召一样,齐刷刷的转过身去,顺着来时的方向走了。

    然而梧桐花的香味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浓烈,浓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们要干什么?”夏落捂着胸口大口大口的艰难呼吸着,感觉自己像被搁浅在沙滩上的鱼。

    “不知道……”夏初凑近窗户,太浓郁的梧桐花香使他浑身酥软,连握拳都觉得无力。

    村民走到田地中间,停下了脚步。

    “他们要究竟要干什么!”于雷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眼睁睁的看着那帮疯子把手里的火把扔在了地里!

    大雨过后全都断掉的玉米,暴晒了这么多天,早已经干透了!干透到一遇上星星点点的明火,马上轰的一声烧了起来!

    “疯了!全都疯了!”于雷惊惶的大喊!

    “不,他们不是疯了,而是被那个变态的女魔鬼控制住了!”夏初虚弱的说。

    “快阻止他们!救火啊!要烧起来了!”夏落忙手忙脚的抓起洗脸盆,夏初冷笑一声:“现在做什么都是徒劳无功的,你看看外面!”

    火光冲天!

    一马平川的田地里,火势迅速蔓延,眨眼间火舌就窜出去很远很远,真真正正的形成一片火海!黑夜被映照的如同地狱般,不,炼狱!极目望去,无边无际的火啊!

    而大火中那些村民,则顷刻就被他们自己放的火吞噬了!升腾起来的灰红的烟尘湮没了一切,只有那些在火海中痛苦挣扎的影子和嘶哑的喊叫使三个人不寒而栗。焦黑的人型裹在火焰中翻腾挣扎,人肉被烧熟的焦臭味搀杂着梧桐花的清香味,以及玉米秸杆的味道,让人阵阵做呕。火苗早已经窜到了宅子外墙边,不知道为什么,火舌只是在外面跃跃欲试的舔舐着宅子,却丝毫不能烧进来。

    夏落手中的脸盆咣当一声掉在地上,她被雷击一般看着外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滚滚热浪迎面扑来,三个人被大火映照的红彤彤的脸上全是油光光的汗,不知道是因为热,还是因为恐惧亦或焦急,又或者三者都有……

    “宝啊——,回来——”毕毕剥剥的大火烘烘的烧着,期间竟然还夹杂着痛苦的喊魂声。

    “宝啊——,回来吧——”一声声凄惨的叫声从火海里发出来,渐渐微弱,挣扎的人型也相继倒下去,砸在火堆里荡起片刻的火尘,随后就消失不见了。

    “孽障啊!”一声叹息从背后传来,惊醒了呆怔的三人。

    三个人转头一看,宅子的主人欧乾欧神医正捻着他那白胡子,出神的望着窗外的大火,不停的摇头叹息,神色中满是苍凉与痛惜。

    “欧神医……”夏初觉得浑身更加酥软,他竭力捂着跳动仿佛越来越微弱的心脏,大颗大颗的汗珠顺着他苍白如纸的脸颊流下来,呼吸变的愈加困难。再看看夏落和于雷的状况,比他也好不到哪去。

    欧乾忙扶他们三个坐下,从怀里掏出一只小小的印花瓷瓶,倒出三粒火红的药丸分别递给他们:“快把它吃下去吧,你们是中了那个魔头的摄魂香了。”

    三人忙把药丸放进口中咽下,果然片刻之间就有了好转。

    “欧神医,你怎么知道我们中的是那个女魔头的摄魂香?并且府上还似乎还早就备有摄魂香的解药……”夏初垂下眼帘,并不看欧乾的眼睛,但语气中分明透出不友好,这令欧乾不禁哑然失笑。但欧乾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拍拍夏初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并不是靠嘴说出来的,而是要用你的心去观察,表象就只是表象,表象是最会迷惑人的。敌人也许并不是敌人,朋友也许是索命恶鬼。要相信你的心,而不是眼睛。”欧乾说完,飘然离去。

    “哥哥,难道你怀疑欧神医他……”夏落疑惑的问道。

    “我现在已经不相信任何人了。”夏初冷冷的说。他胡乱擦擦脸,身上的汗早就没有了温度,争先恐后的顺着脊柱滑下来,像冰凉的蛇在他背上蜿蜒盘旋。

    窗外的大火丝毫没有减弱的趋势,夏落无助的看着外面:“哥哥,一下子有这么多的村民被……我们到底要怎么办啊?”夏落忽然觉得力不从心,“我从来没有感觉这样挫败过,于雷说的不错,咱们俩枉自称为巫师家族的后人,来到娜渡村以后,却没有一件事能够办好的……也许咱们这次的行动真是错误的,要是当初咱们没有来,也许这里的村民依然安安静静的过着他们的日子,就不会发生这么多的灾难了……”

    “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夏初站起来,“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就要想办法去解决,而不是在这里假设什么如果。夏落,你记住,咱们夏家的人,是永不会服输的!”他大踏步的走了出去,隐没在门外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你去哪?”于雷追出来。

    然而夏初没有回答。急匆匆的脚步声很快就消失了,于雷不解的问夏落:“你哥哥这是要去做什么?现在这个时刻,咱们三个人一分开,力量更加削弱了,难免给敌人可乘之机,最好不要单独行动。”

    夏落看了于雷一眼,淡淡的说:“于雷,我知道,因为秦舞的事,你跟我哥哥之间有很大的矛盾。请你原谅我哥哥。”

    于雷尴尬的笑笑:“没什么,其实我……”

    “不要对我做违心的解释。”夏落打断于雷的话,转头看着窗外势头丝毫不减的大火,火光映照着她半明半暗的脸庞,看起来让人有点捉摸不定,“爱本来就是自私的,爱一个人,不但希望完全拥有他的心,还希望能独自拥有他的身体,丝毫不愿意跟别人分享。看着自己深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除非你不是男人,否则不可能无动于衷。”

    于雷脸上最后一丝笑意瞬间都消失不见了,他的嘴角僵硬的抿着,眼神阴沉的能滴下水来。

    “你想听故事吗?”夏落忽然转过头来对着于雷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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