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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Don't_speak

饕餮娘子 by 道葭 (没完,可能是大坑,慎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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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19 21:02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桌客人里,赵大爷坐中间首位,他旁边那着白襟棉袍的便是姜秀才,只见他年纪不过三十上下,个头不高,身量清瘦,枯坐在那里眉头紧锁,满心烦郁的样子,同行几个人都说些寒暄客气的话,他也不多理睬,惟有那赵大爷似与他特别熟络,不时向他提起话头,又叫贴身小厮拿出一把琴,让桃三娘上好酒,叫在座一个人弹琴,大家行酒令取乐。
  满桌人吃喝玩了一阵,那姜秀才仍是兴致不高,遇到他行令说辞时,他还是只闷头喝酒,别人追问他了,他便自称想不出辞令,强行夺过别人手里的酒壶连续满斟满饮,赵大爷看不过眼,桃三娘正好端盘上菜来,他就一把拉住姜秀才倒酒的手,大声问:“老板娘,你这道菜又是什么名堂?”
  桃三娘上的正是刨丝萝卜的砂锅菜,她笑着放下锅子掀开锅盖,拿汤勺舀起里头的萝卜丝团说:“你们都是读书人,我这粗使活计的人又哪能像你们那样舌绽莲花?说得出什么登名大雅之堂的话?这不过是扎丝的蒲草,”又舀起连汤的黑木耳和肉糜:“这就是偶尔遮日的黑云,我们这种小家人,春时忙割菜子,夏时赶种秋苗,拧一把草苫就盖一蓬簇蚕……可说不出道理。”她一边摇头笑一边为众人碗里都加一勺汤菜。
  赵大爷看了看身边的姜秀才,笑道:“这欢香馆的老板娘就是伶牙俐齿,不过做菜的手艺也是一等,姜兄可尝尝?”
  姜秀才面上勉强挤出一点比哭还难看的笑,一手端起碗一手拿筷子,夹起一片木耳正要送到嘴边,突然外面远处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一阵‘汪、汪’的狗叫声,他顿时惊得全身一战,手里的筷子也‘哗啦’一下脱手掉到地上,碗一倾侧,汤都洒到他衣服上,桃三娘连忙拿起桌上的抹布走过去:“哎,客官当心!”
  赵大爷也站起身,指身边小厮:“还愣着干什么?去倒些暖水来给姜相公洗手啊!”
  那小厮找不到水盆,还是李二到后院去拿来盛了水送去给姜秀才,桃三娘则走到窗边推开往外张望了一下:“哪来的野狗?”
  姜秀才的脸色却一阵白一阵青的,赵大爷担忧地问他:“姜兄是否身上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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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19 21:02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冷天的,姜秀才却一额头冷津津的细汗,他抬手用袖子抹了抹:“昨夜家中那狗疯吠了一夜,我……”
  赵大爷拍拍他肩头宽慰道:“姜兄昨夜受惊了,惊魂不定在所难免,今日请你出来就是让你喝点定魂酒的。”他说着又给姜秀才的杯里倒上:“来!愚兄敬你一杯!”
  姜秀才苦笑了笑,仰脖喝干了。
  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下来,隔着厚厚的棉套布帘,也能听见外面‘呼呼’的北风,我一直坐在柜台边角上的炭炉边看着烧水壶,磨着糯米粉,明天廿三,就是家家户户摆供送灶君的日子,所以欢香馆的红年糕卖得特别快。
  打更的声音传来,是戌时二刻。时不时各处的几声狗叫,像是远近每家养的狗都蹲在家门檐内恪守着庭户。我微微打了个呵欠,盆里原本泡得满满的米总算见底了,我揉揉发酸的胳膊,桃三娘拿给我一包刚烙好热气腾腾的火腿葱饼:“月儿累了吧?天这么晚你先回家吧,别耽搁了。”
  我向桃三娘道了谢,走出欢香馆时,一股冷气吹得我鼻子里一刺,不禁打了个喷嚏,竹枝儿巷口处黑洞洞的,只有我家那爿矮墙内依稀看到屋里透出的光,我怀里抱着暖乎乎的饼朝那个光走,将到竹枝儿巷口当儿,突然,右近一处暗里有荧绿的光略一闪动,我猛地一惊,然后却听到像是狗喉咙里发出的‘嘤嘤哼哼’声,大人们都说狗这么叫是在哭呢,我站住脚步往那暗里看,荧绿的两个光又亮了,我有点害怕,那狗不会扑过来吧?我下意识后退几步正要避回家门里,那狗就蹭着脚底‘沙沙’地走过来了,喉咙里不时仍发出可怜巴巴的哭声,我借着微弱的光,看清这是一只个头不小的大黄狗,尾巴一边摇脑袋一边半耷拉着,倒丝毫没有要扑我的意思,我才松了口气,黄狗走到我脚边绕,又抬起爪子在我裤子上轻轻挠几下,我还是怕它咬我,又退了一步,它好像也看出来了,就不再挨近我,只是在那摆尾吐舌头。
  怀里的热饼犹在散出香气,我迟疑了一下:“你是不是饿了?”
  黄狗喉咙里‘哼哼’几声,也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我只好在包里撕下一块饼扔到它面前:“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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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19 21:03 | 显示全部楼层
黄狗向我点几下头,但低下去闻了闻饼,又很快抬起头来继续朝我‘哼哼’,我心疼那块饼:“你不吃我就回家去了。”我转身要走,那狗却连忙紧跟几步,用头用力在我腿上朝一个方向蹭,我有点不耐烦了,靠边绕开它,它还不依不饶,用牙咬我的裤子,要把我往一边拽似的,我急了,正要强行挣开它时,对面欢香馆里就有人掀帘子鱼贯走出来,是赵大爷和几个人送姜秀才出来,还听得赵大爷说:“姜兄为何急着要走?这饭菜才吃一半……”
  大黄狗这时猛地就像被抽了鞭子一样,立刻松开我就朝欢香馆飞也奔过去,我看它气势汹汹的样子,不禁大叫:“哎呀!当心……”
  那边厢几个人还未明白过来,大黄狗‘旺旺’狂吠着,眼看就往姜秀才身上扑去——
  就在这当儿,何大突然大踏步从店里闪身出来,徒手一把抓住已跃上半空的大狗,一人一狗失去重心一齐就势滚倒在地,那姜秀才和赵大爷都一时惊得呆立在哪,还是赵家的一个小厮不知从旁边哪里找到一根木棒,可又怕错打到何大,站在一边看怎么伺机帮他一把,我不敢太靠近,紧追几步又站住,何大生得个头魁伟、腕子力气特别大,这一回也不含糊,看他正一手掐住狗的脖子,一手又制住狗的两只不停抓搔的前爪,狗大张着口露出尖牙,满口唾沫,仍在奋力挣扎。
  忽然姜秀才惊呼道:“这不是我家那条狗么?”
  赵大爷奇道:“就是昨晚你家里那条疯狗?没叫人打死?”
  姜秀才剁足急道:“逮不到它,让下人撵着赶出去了,报我说跳墙逃了……如何会知我在此?”
  黄狗全身开始抽搐,眼看就要断气的样子,何大翻身将它按在地上,却松开了它的脖子,黄狗不挣扎了,只是发出哭似的‘嘤嘤’声,眼眶里也是湿亮湿亮的,何大脸色阴沉地盯着它,看它老实了,才慢慢放开它站起身,姜秀才害怕得不自觉就往赵大爷身后躲,桃三娘在这时手拿着一方食盒从店里出来,好像对适才一幕并不知情:“诶?这是怎么一回事?我还叫说姜相公慢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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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23 23:09 | 显示全部楼层
说着就看见一行人都站在那,那个拿着木棒的小厮还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何大则满身土,地上又躺着那狗,她便更加诧异道:“哎?大冷天的,你们这是做什么?……何大你杵这愣着干什么?既然送客就去帮张罗马车来才是。”
  赵大爷似乎怕桃三娘要责怪何大,连忙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的,因姜兄急着要走,那狗突然冲出来作怪,倒多亏你家何大机灵手快。”他又转向姜秀才,那姜秀才也不知是被北风吹的还是狗吓怕的,脸和嘴都煞白,看那狗眼泪汪汪的样子不由得出神,连赵大爷跟他说话也没听到一般,而更奇的是那狗这时也在望他,鼻子‘吸溜吸溜’的,好像哭得更厉害,姜秀才盯着狗好一会儿,看它没有再爬起来扑人的势头,才大了胆子挪过去,口里喃喃地说道:“你在我家也十年有余了,怎地偏在我家多事作乱时发癫狂?你莫不是年老生痴么?……”
  那狗不知是不是听懂了他的话,望着他更加一味拖长着声‘嗷嗷’地哭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并且哽着喉咙干呕起来,呕着呕着,嘴里就‘咳咳’地吐出一些东西。赵大爷觉得异样,就招手叫旁边提灯笼照路的小厮过来,待灯笼仔细照看一下,赵大爷奇道:“这狗吐的都是鸡毛?它还偷吃你家的鸡了?”
  “鸡毛?”姜秀才凑过去看,脸色凝重起来,若有所思地端详那只狗,那狗用一双爪子在地上刨着,有点急躁,但仍然乖乖地伏在那里没再乱吠乱动。
  一阵唿哨的北风陡然吹过,赵大爷打了个喷嚏,终于有点不耐烦,拍拍姜秀才的肩膀:“贤弟,外间太冷……若不急着回去,不如让老板娘先熬碗姜糖水祛祛寒气?有什么事再好相商?”
  姜秀才也冷得够呛,但他看着地上的狗,犹在迟疑,赵大爷拿眼去示意站着没作声的桃三娘,桃三娘便识趣地与赵大爷一起将姜秀才半推半拽地拉回到店里,我望着桃三娘转身进去,再看看狗,那狗见姜秀才又不理自己了,就立刻站起来,掉头朝我这边,我整个人本已经冻得发木,见它朝我冲来,脚下也生了根似的抬不动,来不及大叫,那狗就一下子把我扑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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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23 23:11 | 显示全部楼层
狗鼻子喷出‘呼哧呼哧’的热气扫在我的脸上,它大张着口在我眼前呲出尖利的犬牙,我只能下意识地把手里抱着的东西挡在我和它之间,但它的爪子已经把我棉衣的袖子都抓出‘撕拉’的声音,恐怕里面的棉絮都要露出来了,我想我这趟肯定要被黄狗咬断脖子了……老早以前就听大人说过,某家的某某小孩在家里睡觉时,被家养的大狗咬掉脸上的肉!
  这个念头一在脑子里闪过,我心里就‘咯噔’一下开始想哭,就在这时,耳边猛地响起我爹熟悉的声音:“月儿!”
  就听一阵‘啪’地钝响,扑在我身上的黄狗就斜刺里地弹飞了出去,我头脑里就懵了。
  然后就听到我娘的声音在我耳畔喊:“月儿?月儿你伤着哪儿了?”
  我眼前一晃,看见我爹严阵以待地拿着一根木棒子站在那,我娘急切地摸摸我身上、脖子和脸:“伤到哪儿了?”
  但我好像迷迷糊糊有点将醒未醒似的感觉,只看着我爹拿着木棒径直又去追赶,还有我娘的尖叫:“你当心点……”
  然后好些人又从欢香馆里冲了出来,憧憧的人影间只有桃三娘的身影是清晰的,我还能听到她的声音唤我:“月儿?月儿……”
  我想张嘴答应,但身体完全没有反应,就像身子被什么抽掉了,眼前看到的东西全部晃来晃去,晃到我的脑袋昏得也愈发厉害……一会儿我看到几乎贴脸般近的方砖地面,夜色里上面的青苔都荧荧发绿,又过了一下,突然一堵高大的黑墙挡在前面,可一忽儿我好像又翻过了墙的另一边,只是落不到地面。
  我脑子里迷迷昏昏的,只觉得颈背像是被什么东西钳住,整个人悬在空中,没有一点踏实感,也不知道自己这是到了哪里……方才,我爹和我娘不是都在我身边么?还有桃三娘,她唤我名字来着?怎么一下子都不见了?
  一爿院落里,有两扇窗户亮着,里面依稀传出人声,我想开口叫他们,问一问这里是哪,可眼前又一晃,四下里顿时再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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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3-23 23:13 | 显示全部楼层
路阶之下结了薄薄一层饼,幽幽发银色的光,岁末时分的夜应该很冷吧?但我感觉不到一丝寒意,始终浑浑噩噩的找不到方向。
  ‘沙沙’地穿过一丛草和成山的柴垛,我耳边听到‘呼哧呼哧’的气喘声,接着我被拽着凌空跃上台阶,走几步又有一道门,我的鼻子几乎碰到门槛,终于,我模糊地意识到自己颈后的确被什么东西牵着,一切都看着那么高,我却失去了身体,只有一点神识还在。
  进了门槛里,屋子都是黑糊糊的,惟一能看清的是两口灶膛中快燃尽的柴灰上几星闪动的火苗……这里是厨房吧?我疑惑怎么会来到这?正想着,就看到灶膛口越来越近,我被径直带到火苗跟前,还以为要被投入那堆灰烬,害怕得想喊又喊不出时,却又停住了。然后看到一只毛茸茸的爪子伸进灶膛里面,不顾灰烬的炙热,颤巍巍地在其中扒来扒去,像是在找什么,难道灶灰底下还藏着什么宝贝不成?
  突然不知从哪‘咻’地冒出一股怪异的风,在灶边四周打了几个旋,顿时,那只爪子停住了扒搔,近在我脑后,就听见平素熟悉的狗在害怕时喉咙里所发出特有那种‘嗷嗷’的声音——
  我还没反应过来,灶膛里‘呼’地蹿起殷蓝的火束,狗吓得连连后退,我也身不由主地跟着它缩到门边,而那蓝火像是活的一般,越烧越旺,很快就蔓延到整个灶台上,可那熊熊的蓝火愈发诡异的地方,是连灶边地上的一捆干葱也没有烧着。
  狗想逃出门外,但那蓝火和旋风好似串通好一样,故意将火势的庙头吹向门首,狗畏惧得‘汪汪’大吠,急得在原地不停打转。
  幸好就在这时,屋外由远而近传来人声,虽然听不清说了什么,但灶里的蓝火就像被泼了一盆冷水,登时熄灭得无影无踪。
  我被狗衔着转得晕头转向,已经找不见北了,随着狗出到屋外,看那些人还没来到,狗就熟门熟路地顺着一堵墙边,往另一个方向跑,四下里除了狗鼻子呼出的气声,又陷入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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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20 14:34 | 显示全部楼层
 在这黑暗之中,好似过了很久,就在我几乎失去知觉想要迷糊睡去的时候,就听见不知从哪飘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月儿……桃月儿……”声音很细,离着很远,但字字清晰,还有一股好闻的味道,我下意识张开口,听到一声的叫我名字时,便答应道:“哎?”——
  迅速整个人像是被猛劲提起,我一下子睁开眼,眼前好几盏油灯照得屋里透亮,我的面前摆着一碗刚焚烧殆尽的草药和一柱残香。我爹、我娘以及桃三娘都围拢在我身边,低头关切地看着我,我一睁眼,桃三娘就高兴地道:“醒了!月儿她娘,你看月儿她醒了!”
  我娘口里一直在念佛,看见我醒来,赶紧揉揉我的脸:“月儿?你真醒了?认得娘么?”
  我困惑地看着她点点头。
  我爹在一旁长舒一口气,向桃三娘作揖谢道:“我家这孩子总是多得你照顾,不然这回可又抓瞎了,我可只晓得灌盐水,也不顶你这法子管用啊……”
  桃三娘连连摆手:“这不过是我们老家的土办法罢了,小孩子受了惊吓,一时丢了魂儿,或被路过的畜生衔走魂魄,也是有的。乡下有点都这样找孩子,不然时间一长,要真迷了路可就糟糕的。”
  他们说话的时候,旁边还有两个人在等着似的,像是赵家的小厮,他们见我醒了,就过来跟桃三娘说既然这闺女醒来,我们也好回去跟大爷回话交差云云。
  我的脑子里则渐渐想起方才的一幕幕,着急起来:“狗呢?那只狗去哪了?”
  我娘吓得用手捂住我的头:“狗不在这儿了,没事、没事,乖囡。”
  我抬起身四下张望,发现自己好好地躺在欢香馆里的一张长桌上,我摇摇头:“方才那狗去了一个地方……不知是哪家的厨房,狗还爬到灶膛里找东西,然后那灶上就着火了!”
  我娘口里不住念佛,跟我爹说:“这孩子被吓着不轻,她爹,怎办?”
  那两个人正待要走的小厮听见我说的话,其中一个就问:“刚才那狗就是姜相公家的吧?昨晚作乱被撵出来的?”
  “姜相公方才说是的。”另一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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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20 14:35 | 显示全部楼层
还回头看看我说:“我们家大爷正陪姜相公回姜家,我们也可把这丫头的话一起回报去。”说着两人就走了。
  我们一家在欢香馆也没耽搁,娘还有孕在身,桃三娘也催促她早点回去歇息,我爹再三跟桃三娘道过谢,领着我回了家。
  * * *
  听桃三娘说,灶神的全衔是东厨司命九灵元王定福神君,桃三娘家乡北方那边的人,则惯称他为灶王爷。虽说祭祀灶神有讲究所谓的‘官三’、‘民四’,也就是官家十二月廿三祭灶神,老百姓得在廿四这日才祭,不过大多数人也愿沾个贵气、官气,因此我看到柳青街、竹枝儿巷的许多户人家,也在廿三这日摆好了供桌。
  我爹在灶神像面前恭敬地依次倒了三杯酒,然后将旧有的灶君像撕下,连同事先准备好的金银纸帛、一个篾扎纸糊的马、一把黄豆和干草一股脑儿焚烧完后,便代表送了灶君上天,仪式算是完成。我问爹为啥还要烧黄豆和干草,爹说是给驮灶君的那匹马吃的干粮草料呢。
  下午我到欢香馆去,看见谭大夫坐在暖炉边,正就着两碟小菜拿着酒壶在自斟自饮,旁边喝茶的街坊也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话。有人自然就提起姜廪生家的案子,说衙门里或许最近择日就要升堂审理,有人又说这没几日就要过年了,衙门还管什么案子?
  谭大夫捻须听着他们说话,就摇摇头:“姜家这趟不知撞什么邪了,我看这事蹊跷!蹊跷!”
  “这事怎么个蹊跷?”众人立刻齐齐转过来望着他。
  谭大夫抿了一口酒:“这话说起来,我也并不深知什么,那夜他家娘子小产,我去到时就见那家里灯火通明的,人都拿着棍子出来了,那阵势我当要去打架呢!咳……姜秀才这头给我封开箱钱,那边屋里他娘子就在那哼哼唧唧骂呢,我听那话直要把他姜家祖宗都骂遍了也不解恨,我说她那小娘子怎么这时候了,有口气也留着养身子吧?那嘴真是不修德的!”
  旁人就接话笑道:“所以说姜秀才在家放个屁都得关门躲起来,吃饭要待打嗝,也还要先看人脸色是红呀?还是白?这才暗自琢磨一番,这嗝是该打呀?还是不该打的好!”这人的话出口,众人都笑了。
  谭大夫把剩下半杯酒又灌下去:“后来我把药给他下面人煎去了,就听得外面越来越闹,本来姜秀才还陪着我这厢喝茶,后来就进来人慌慌张张地把他请出去,我半盏茶还没喝完,那后边就‘噼里啪啦’地打起来,还有砸东西的声,我以为他们要动家法呢,可听了会儿又不像,倒像是赶鸭子上架呢!咳!我就纳闷了,出去看,又不在这边院子,我不好在人家里乱走,正想回屋继续坐着去,就看见那边一屋顶着火了……开始是闻到味道,后来就看见红红的光透上来,那些人都炸锅了似的,又开始嚷嚷抬水救火,”谭大夫说到这,却撇起嘴唇:“别人家的事我也不好多说了,屋里那位奶奶还真不亏是管家的好媳妇,身子都这样不好了,还不忘叫养娘出来进去地给她告诉外间的事,让养娘去传她话,指挥这个、那个,咳……连夜让人去衙门叫皂隶来锁梅香几个,她也真是费心了,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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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20 14:36 | 显示全部楼层
“吓?谭老您是说他们家还走水了?这烧的是哪间屋子啊?这祭灶神爷的日子里,走水那真是不吉利呀?”有人这么搭腔道,其他人也纷纷点头赞同。
  众人这正说道得火热的时候,店外突然急匆匆跑进一人,我仔细一看,却是昨晚见过的赵家小厮,他径直走到谭大夫桌前:“谭大夫,果然您老在这,我去药铺找您不在,店里伙计跟我说您喝酒去了,我这沿街找了几处酒馆,那伙计也真是,不跟我说清您在哪……让我好找!”
  谭大夫笑着端起酒杯道:“怕是你走太急,也没问个明白。”
  “您先别喝了,速跟我走一趟吧!”那小厮急得就想拉谭大夫的袖子。
  谭大夫怕他弄洒了酒,连忙一手拦住杯子:“有事慢着说,究竟是谁病了?你是谁家的?……咳!我这酒劲儿还到呢。”
  那小厮只好压低了声音道:“我是绸缎庄赵家的,姜廪生得了点急症……都在那儿辰勾盼月的一般地等着您哪,您要酒还不容易,我们那厢多得是好的。”
  谭大夫没法,只好把杯里的一口吸干,又晃了晃酒壶,站起身:“桃三娘,这壶里的你替我留好。回头我再来喝干了才是。”
  桃三娘笑着过来送他出了门,然后便唤我跟她到后院厨房去做事了。
  桃三娘要做拉糖。就是把一大包黄糖块和一大勺麦芽糖一齐在锅里煮化,倒出后趁着糖还热的当儿,把手蘸一点水和油,将糖拿在手里反复拉扯好几遍,待糖色发金发亮以后,再捏出各种形状。桃三娘的手特别巧,一块糖在她手里就像变戏法,几下就捏出花蕊重瓣的一朵朵花样,再用切好的红果丝贴在花芯里,简直仿若真花无异。又或是做成鱼儿的模样,在鱼身处拿小刀介出鳞片,鱼两颗眼睛上贴瓜子仁,也是活灵活现的。
  我一边学着桃三娘捏糖花,把手都烫得又红又痛,桃三娘笑说我的手还嫩呢,要做活做到像她的手那般粗了,也就不怕烫了。我困惑道:“三娘,你做这么好看的糖干什么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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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4-20 14:37 | 显示全部楼层
桃三娘不答我的话,却反问道:“如果有人生气了,你觉得拿什么吃的哄他高兴最好?”
  我想了想:“吃点心?……”再看桃三娘做的糖花:“噢!我知道了!吃糖?”
  桃三娘笑笑不置可否,继续低头做糖。不一会儿,各种蔬果菜瓜式样的糖也做好了,桃三娘将染绿的蜜饯果子剪成瓜叶和藤丝的模样,贴在瓜蒂上,与红的糖花、小鱼盛放在一处,大冬日里看着仿佛真如夏日里红艳艳、翠生生、水湃过的新鲜花果一般,让人心生欢喜得了不得。
  这时外面有人找桃三娘,出去一看,还是方才的那位赵家小厮,他笑着跟桃三娘说:“我来替姜家跑腿的,姜家有两位都身体不舒服,尤其主家娘子,口淡了好些天,唯独记挂欢香馆的糖食有滋味,方才请了谭大夫去,问过他说可以吃糖,我家大爷就差再我来跟老板娘说一声,请老板娘做些好糖食送去。”
  “哦,我也听说了姜家娘子身上不好,请她稍等,我待会就送去。”桃三娘留小厮喝杯茶,他便索性坐下来等桃三娘做好了一起走。
  厨里有事先就做好的玫瑰松子糖,桃三娘盛好一盒子,一边又叫何二刨些芋艿,蒸熟了就拌桂花糖卤和炒芝麻,还有川蜜制的牛皮糖,是用川蜜放铜锅里熬老了,略加洋糖放露天里冻过,切小块即可。
  用两层食盒盛好这些,最后桃三娘把那一碟鱼花瓜果糖花小心翼翼另拿个盒子盖好,用布打个小包袱,让我抱着,给何大、李二等交代几句,便带着我跟赵家小厮往姜家去了。
  * * *
  冬日里的天,黑得特别早。凌厉的北风一遍一遍地迎着面像刀子一样刮,我缩紧了脖领子,留神脚下的路,生怕不小心摔跤弄坏了怀里的糖花。
  巷子的另一头,不知什么地方,传出‘嗷-嗷-’拖长的狗叫,听得我浑身打一个颤,连忙挨近桃三娘身边。
  姜家的宅子在蕃釐观附近,原来据说观里曾长有一株千年的琼花树,但蒙古人来时,那树就莫名地自行凋零了,老人都说那老树有灵,不忍看人间涂炭,遂伤心自绝,我也不知真假,只在暮春时候来观里看过后栽的一些琼花,倒是十分莹白可爱……‘咻’地一阵风里带着几颗冰渣似的雨水打在我的脸上,我打了个喷嚏,赵家小厮回过头跟我们说:“喏!到了,前面那对灯笼就是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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