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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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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鸳缘 作者:锦秋词(连载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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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1-29 19:2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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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仙不遇惹风月,红梅千瓣惊残梦

理我新容妆,携君红杏楼1

  玉言惺忪间觉得热,火灼般感觉,她下意识三下两拨拉扯掉衣服,然后找凉凉的东西抱。
  刚好旁边有,凉凉的,光滑的,还软软的有弹性,于是她抱个死紧,还用双腿夹住,下巴也搁到上头,以一种相当诡异也相当满足的姿势重新入睡。
  等她恢复意识时,发觉抱着的东西烫人,让她给捂热透了,自己的烧看来是退了,觉得抱着那东西比自己身上还热,遂手脚并用把那圆滚滚的东西蹬开,仰天八叉躺在床上,又摊了半晌,终于睁开了眼睛。
  绯红色的帐子,唔,俗气。
  桃红色的流苏,唔,忒俗。
  熏香的被褥,喷嚏,忒忒忒俗气。
  转转脖子,那个……裸男?
  镇定的转正脖子,深情的凝视帐子,良久。
  你也来玩仙人跳!我的娘啊,你真是忒忒忒忒忒俗了!
  在大家大户,总有出个把不愿担起家业的纨绔女儿,一心只想四海为家不务正业闯荡天下,如她。
  逢年过节难得回一趟家,便会在阖家欢宴之后发生一些小意外,比如会被一顿酒给灌晕了,扒个精光塞进被窝,明早醒来,身边就多了个身无寸缕的美貌男人。若是碰了他,自然得给他一个名分,就算是没有碰,也会被哭哭啼啼的抱着腿一番哭诉,再而闹,三而上吊,总之就是死缠到你点头就范负上责任为止。
  家里人则会伺机而动,要不是两人闹得狠了出来冷笑两声威胁两句,要不就是作大义灭亲状替那男人撑腰,总之是要给不孝女儿套上个笼头,从此拖家带口不得逍遥。
  玉言想着刚才一瞥间那一身白肉,眼前阵阵发黑。不想这一着仙人跳竟会用到自己头上,娘亲啊娘亲,亏你还是武林盟主,竟用这下三滥的手段算计自家女儿!可恨自己也算提防到喉咙口了,却不想事情竟这般诡异,虽说滴酒不沾,竟就让一碗鸡汤给迷翻了。
  她无力的撑坐起来,扯过被子半搭着身体,这样一来,旁边的男人光裸的身体就露出了一大半,却是安安静静的躺着,既不出声,也不挣扎。
  她拿眼尾瞟了瞟,嘴角顿时有点抽,只见那男人露出多半个身体,上面红红的都是勒痕,她那宝贝捆仙绳把他像粽子一般扎得结实,其造型之不堪,其姿势之诱人,都是她前所未遇的级数,咳咳,应该说,超乎她的认知范围。
  “你……咳咳……忍着点……我这就给你解解开……”
  玉言没敢去瞧那男人的脸,埋着头解起绳子来。
  说起来这捆仙绳与她真是孽缘一桩,想她堂堂一个武林盟主的独生女儿,长大以后当是堂堂正正继承家业,不料三岁时却有个游方道人上得门来,说她骨格清奇,恐有仙遇。但成仙道路何等繁琐曲折,故此特地送上捆仙绳一根,以助她强身健体,驱邪辟易。
  这捆仙绳自三岁跟她到现在,平时变化成左腕所缠红丝绳一根,遇到险情,比如说碰到疯狗来咬,师姐不听话不让她欺负啊诸如此类的危险,只要一念口诀,就会变化成一根长短宜人的红粗绳子把对方捆个结实。
  就是如此好玩有趣,才让她小小的心灵从此种下了以后一定要修仙学道的心愿。她一满十六岁,就留书出走寻访仙人学道,至今已足足在外游荡了一年。虽是尚无所得,半根仙人毛也没碰到,但想凭自己拳拳之心,外加天生仙骨,寻得仙人点化那是迟早的事情,现在没有遇到,不过是想自己在人间多游历几年,好知晓苍生疾苦而已。
  离家日久,身为孝顺女儿的她自然得回家过年,顺便取些下次游历的盘缠。不想娘亲竟如此阴毒,表面上笑眯眯的不说什么,却暗地里用一碗鸡汤把自己放翻,然后硬塞给自己一个男人,想从此把自己束缚在家,更不幸自己竟然大意中招,呜呼哀哉。
  话说回头,这捆仙绳平素要念咒才干活,跟主人一般懒惰,这次怎地会主动出击?难道也沾到了娘亲那可怕的迷药,抽风了么?
  不过这下抽风可抽得好抽得妙抽的呱呱叫,既然在紧要关头把危险人物给捆住了,阻止了,这么说……也就是说,对方还没有来得及采取行动,她练的玉女功还没有破!
  一念及此,她也不生气了,快手快脚解开绳子,开始给那男人揉开手脚疏通血脉,娘既然能让挑这人来干这种事的,定然与家里有些渊源,她先跟他搞好关系,往后推卸责任也好说些。
  但那男人皮肤实在嫩得惊人,被她揉了两下,不但那红印没得褪去,反而被她的手劲揉出一块块的乌青来。
  她吓得连忙撤了手,想了下,好声好气跟那男人商量:“那个……虽然昨晚我喝得醉了,什么事儿也不晓得。不过,既然都睡一个被窝了,这事儿……我认!”
  身边的人没啥反应,她心里暗骂一句,浪费我这番唇舌,原来是根木头。等了一会儿,揣摩着对方就算再迟钝,等这么久也该会过意来,也该感动一下下了吧。
  遂又放软了口气说:“可我现在年纪还小,还想到外头多见识见识,呃,那个,好女儿志在四方嘛……你也不想自己妻主是个没见识的人,所以……唔……喏……你等我两年好不?两年我再回来与你成亲?……要不,一年?……那个……半年?……你倒是说话哪!”
  玉言说着说着底气不足,觉得自己简直像是诱骗良家少年,可对方不言不动,没个反应,倒也不像是个好哄的,忍不住就急了起来。
  侧目一看,那少年正睁着眼睛看她,见她看来,惊了一下似的,飞快把眼睛合上,只装睡去了。
  好啊,不愧是我娘挑的人,竟然学会装睡这招。
  玉言嘿嘿一笑,“你不说话,我当作你默许了。”
  手脚并用从他身上爬过去,捡起床尾的衣服,一件件穿上。
  “既然你答应了,我娘那边就由你跟她去说,我先走了。”
  她往房门走了两步,手搭在门框上停了停,突然回头:“喂,你是不是被我娘点了哑穴?”
  虽然穴道解开了,绳子也解了,但那少年还是跟刚才没有多大差别,低垂着眼,静静躺着,不语不动不看人。
  不过玉言从刚才那匆忙一对眼间,知道他的眼睛是多么的黑亮,简直到了摄人的程度。她趁着替他解穴的当儿,还细细打量了他一下。
  瘦瘦的脸,皮肤白得发青,显得头发,眉毛,眼睫分外的黑,黑得似乎要滴下水来。有几分姿色,但也仅止于有几分姿色而已……
  奇怪,自己娘的口味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她好像前不久才跟自己强调,男人嘛,一定要红粉绯绯珠圆玉润的才好生养,这么一个……瘦骨棱棱的家伙,风一刮就要倒的,能生么?
  咳咳咳……想到哪里去了,她定然是让那一碗阴毒的鸡汤给灌迷糊了。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开始想娘是不是收了这少年家人的什么好处。
  “红杏楼。”长久的等待后,那少年低低的吐出三个字。声音有点暗哑,一点也不清亮悦耳,沙沙的透着点黯然的味道,跟他的人一样。
  “红杏楼?”玉言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这听着就不像是个正经地方。突然她眉头一展,“啊” 了一声,“难道这是柳坊?你是这里的……”
  “……”少年垂下眼去,不出声了。
  竟然,竟然!
  玉言欲哭无泪,恨不得大叫大喊一番好泄心头郁闷,我的娘啊!你平素行事虽然诡异,但至少也不会太离谱,这回怎么把你的好女儿往柳坊里送哪,难道是贪小倌儿的技术好?
  但由此也知道,这次老娘是下了十二万分的决心,非要破了女儿修炼了十几年的玉女功,乖乖回家耕田……咳,是打理家业了。幸亏人算不如天算,娘以为迷药加上训练有素的小倌定然等于女儿破功,不想横空出了个护主的捆仙绳出来搅局,哈哈哈。
  她扭着脸,半晌道:“我娘既然选了你侍候我,那你定然是个清倌儿了?”
  “……”那少年好像哑了一样不再开口。
  “……让我瞧瞧!”玉言突然飞快的一掀被子。
  那少年低哑的“啊”了一声,反应不及,被子里春光乍泄。
  “很好,很好,很好……”玉言一瞥间已见到少年玉茎上那条表示贞操的红线还没有消失,放下心来,嘴里不住念叨了二十来句很好,瞧着少年因为恼怒苍白脸上泛起的红晕,突然觉得他有点可爱起来。
  不是哭哭啼啼要生要死,而是生气呢,呵呵呵。
  “那个,既然都这样了,我会对你负责的。我这就回去禀明娘亲,回头赎了你,然后接你过门。”
  这自然是骗人的话,她的打算是先离了这里,再找户可靠的人家,给钱让她们帮忙把少年赎出来,给他点银子,让他另择妻主,如此,也算对他仁至义尽了。
  少年好像听不见一般,恼恨得微微扭着脸,还是不言不动也不瞧她。
  玉言仍旧嘿嘿一笑:“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许了。”
  大摇大摆便去开门。
  就在她一脚跨出门槛时,床上的少年突然扯开沙哑的嗓子大叫起来:“来人哪!有人白吃白睡不给钱哪!”
  “你!”玉言听得四周繁杂的脚步声和喊打声好像早就埋伏好一般,突然聚拢而来,惊出一声冷汗,蹬脚就要施展轻功上墙。不想那少年不动则已,动如脱兔,被子下赤裸裸滚下地来,一把抱住她的腿,英勇无畏的动作竟有种慷慨赴死的壮烈。
  玉言又惊又怒,几乎忍不住一脚踹开他,低头却见他身上青红一片,都是拜自己所赐,不知怎地心中一软,踹不下去。
  “喂,放手!”
  “不放!”少年瞪眼看她,寒星一般的双眸,凄厉的狠。
  “……”好像他也挺惨,完成不了任务会给我娘罚,陪人睡了一夜拿不到钱恐怕被会人打……
  咬了咬牙,扯下一副窗帘来把他整个裹了。
  “你放手,我带你一起走。”
  红杏楼众人拿着家伙来追打睡霸王觉的客人,却见一片狼藉,人去房空。
  “跑得倒快!不对,怎地连莲哥儿也不见了!”
  “有偷金偷银还有到咱柳坊来偷人的!”
  “不对啊,床底下那不是莲哥儿么?”
  众人七手八脚把塞在床底下的小倌儿拽出来,一去掉塞在他嘴里的布,那小倌儿哇的哭了出来:“臭小子,破贱货,抢我莲儿的女人!你一家死绝,鸡鸡烂掉……”
  众人听他骂得不堪,忙都劝住,又觉得蹊跷,难不成还有个男人自己撞进柳坊来代替小倌儿陪客的,这是个什么人哪!还真有牺牲精神嘛,还代替莲哥儿让掳走了。
  也想不到堂堂武林盟主的闺女,还说是个一心成仙的修道人,初次开苞就这般奔放,用上了绳子窗帘,一个没看住,还把人给扛跑了……果真是英雌出豪门啊

[ 本帖最后由 くだキの 于 2008-12-15 19:32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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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9 19:29 | 显示全部楼层
理我新容妆,携君红杏楼2

  事实证明,这个名叫莲官的少年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玉言带着他一溜烟逃到三十里外的小镇,用身上的散碎银子替他买了一身衣服,原本想取些银子打发他自己过活,谁知到钱庄一问,身上带着的大额银票竟都不能兑现。她娘这回可是做得极绝,想先断绝了她经济来源,再扔一个男人缠住她,势必要她浪女回头。
  现在她浑身上下只剩下散碎银子两三两,平常吃一顿饭的价钱,还有就是没有编号的小额银票,十两、五两各一张,除此以外就是身上穿着九成新的衣服一身,外加穿着一身新衣的水嫩包袱一个。
  还说给人赎身,还说给巨款安顿,全都是一场空话。要不是他死抱着她腿,让她顺手捞了出来,现在他不就成了那个火坑里的青莲,任人踩。
  不过这莲官不知是特别容易接受现实还是天生安静,总之就是无论玉言说有钱没钱他都一个表情,垂着眼睛看着地面,一言不发的听,半点意见也没。
  反而勾起了玉言的愧疚之心,令她的头一个变三个大。
  现在把这个包袱另托他人的可能性不大,要是送回红杏楼不定会被人打死,要是转手卖给人她又做不出来,剩得把他送回家一途……开玩笑!她要这么回去岂不是那个飞蛾扑火自投罗网!
  纠葛啊纠葛啊,看他水嫩嫩的青葱样子,看来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苦,要是跟着她这个未来仙人就吃尽苦头,她也太没面子了。何况不知是谁大拍胸口说过昨晚的事情,她认!不能打诳语打诳语啊!
  思前想后,想我玉言年方十七,武功高强,文武双全,生得又是人见人爱,这般世间少有的人才不可能养不活自己。等我赚来大钱,安顿好这包袱,再去寻仙,方显出我玉言的诚心与本事!
  想那些道人白日飞升先要遭受天劫,罗汉成佛需要以身饲鹰,都是要吃苦的,现下这个难关定然就是仙人给的考验,要自己一尝人间疾苦。
  越想越觉得这是神仙的旨意,遂下了决心,把少年安置在破庙之中,自己出去寻活计赚钱。
  不想她问到的那些小镇店铺,见她长得容貌美丽,衣着高档,通身贵气,小庙哪里肯供大神,一律把她敷衍回去。
  玉言在不大的小镇转悠了一圈,竟连份洗碗工都找不到。她站在街头沉思片刻,开始明白问题出在哪里,自己穿得比人家老板的还要好,竟然应聘去当跑堂,荒唐如她娘,恐怕也不肯请她。
  但容貌气质是天生的,这可没法将就,要不,去买点文房四宝,在街头摆摊给人家写家书对联吧。一问市价,一副喜联十文钱,一封家书两文。我的娘啊,什么时候才能赚够我家包袱的嫁妆啊!
  沮丧,前所未有的沮丧。
  前面一户人家哭声震天,感情比她更丧气,反正她也身上发霉了,也不怕沾上晦气,只直走直过。恰开着的门内有人走出,跟她几乎撞在一起。
  她反应极快,看那人闪避过急想要摔倒,连忙伸手扶住。那妇人一脸凄惶之色,顺着扶她的手一路往上看,见到玉言的脸,眼睛“啪”的一声亮得她都听得见。
  “这位小姐……可否帮我一个忙?此事唯有你才能胜任,若能不吝相助,在下我感激不尽,便是小女在九泉之下也会感恩戴德,来世做牛做马报答……”
  “你先起来,那个……究竟是什么事情?”
  九泉之下,做牛做马?有这么夸张?莫不是要我上刀山下油锅?
  “事关我小女,她生就痴心,对邻村杨家的儿子一见钟情,只想跟他共效于飞。不想那姓杨的小蹄子是个水性杨花的,一面敷衍我家女儿,一面跟城里富商陶家女儿暗通款曲。他还骗了我女儿钱财,让她在村前五里的桃花树下等,不见不散。可怜我女儿实心人一个,在树下足足等他两天一夜,终于不支晕倒,才知那小贱人趁这时间嫁近陶家去了。我那可怜女儿气急攻心,当即就吐血卧床不起,可恨她还心心念念着那贱人,相思成疾,终日茶饭不思,年纪轻轻这就去了……呜呜呜,让我白头人送黑头人,好不凄惨……那黑心水性的杨家小贱人,教我见到他定然要跟他同归于尽……”
  “那个……请问我可以帮你什么?”
  “小姐啊,我一看你的样子就觉得你跟那小贱人长得很像……”
  “……”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那水性眉,桃花眼,薄情嘴……”
  “……”
  “可怜我那女儿是得了相思病,凄苦而死,那狠心寡情的小贱人连看她一眼都不肯……”
  “……”
  “我女儿毕生憾事就是没能娶那小贱人过门,临去前没能见他最后一面。要是小姐能够扮成那小贱人模样,送我女儿最后一程,一了她遗愿,九泉之下也会念着你的恩德……”
  “……”玉言忍了又忍,沉默了又沉默,翻滚了又翻滚,终于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点着自己鼻子。
  “你的意思是……让我扮成那小贱人……咳咳……杨家小子,去给你的女儿送殡?”
  那妇人点头如捣蒜,“小姐果真有菩萨心肠……可惜我家女儿没福气,小姐你不是生就男儿身……”
  “打住!”玉言牙缝里迸出一句:“这事我干不来,请你另请高明!”
  “小姐啊,你就是那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哪!”
  最近遇到的人好像都时兴抱腿,还都是她踹不下脚的,她扯扯扯,这大婶抱得忒紧,那身子,也忒重。
  “我说这位大婶子啊,你家小姐人都去了,你就让她入土为安吧,还让救什么命呢?”
  “是让她死得瞑目啊……”
  “见到一个女扮男装的哭她坟头,她不恶心反而瞑目?不会吓得从棺材里蹦出来?”
  “要是那样岂不是更好……啊,我是说,一百两银子?”
  “你说……咳,我岂是那种为了区区钱财牺牲原则之人,想我乃是堂堂女儿之躯……”
  “一百五十两?”
  “不行,我家素有祖训,不得为钱出卖自己,更不可让家族蒙羞。”
  “二百两?小姐,不能再多了,我家也不比那该死的暴发户陶家,况且我小女儿刚去,丧葬费就花了近三百两……”
  “一口价,二百五!我还得去置一套男子服装呢,你总不能行头也要我自己倒贴罢?”
  “行,就二百五!明日早上在此扶柩,见面先付五十,余款完事付清。”
  于是玉言接到了平生第一趟差事,扮成男子给得相思病而死的小姐扶柩送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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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9 19:30 | 显示全部楼层
理我新容妆,携君红杏楼3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玉言既接了差事,当下便去置行头。
  她这人天性随遇而安,说豁达可以,说她少根筋也行。人家觉得女扮男装那是天大的侮辱,在她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就连观世音菩萨不也时而男身时而女身的么?所以说,非要分个地位高下,泾渭分明,那是世人的局限,局限哪。每个人都有一个梦想,她的梦想就是自己娘多关照自己那堆兄弟一些,不要把所有担子都往她一人的肩膀上放。
  她现在当务之急是赚钱赚大钱,甩掉包袱好继续虔诚的寻仙之路。所以嘛,她是一点也不介意这趟差事,而且顾念到是帮死人的忙,她还很有点期待。那个……不必那位小姐下辈子做牛做马,只要她见到阎皇爷时帮忙咨询两句,托个梦告诉自己哪里有神仙出没就好了。反正阎皇爷虽然在地底,跟天庭隔了十万八千里,但到底跟天庭上的神仙是同僚,是同僚吧?那么随便透露点口风也就省了自己的诸多麻烦。
  当下踱到一家打着喏大“谢”字招牌的布庄,觉得里头的衣服式样不错,颜色也不会太鲜艳,便进门说要买一件朴素些的男装。
  当朝虽是女尊男卑,但服饰上倒也不是差别很大。贵族男女都穿长袍,平民多是短袄长裤,差别只是剪裁上女装是右衽的,就是左前襟掩向右腋系带,将右襟掩覆于内,男装则是左衽,恰恰相反。
  还有些为了突出男子的样貌美观,特地收窄腰线,袖子上窄下宽,弄个流云袖,又或是下摆提高,镶边等等,那就是特别设计的花式了。
  布庄伙计见她身上颇有贵气,想她是想买新衣回去哄小爷用的,便净把些剪裁花俏颜色鲜艳布料轻飘的捧出来让她选。
  玉言挑了半天,竟没有一件是合用的。那伙计侍候了半天,也有点不耐烦了,只怕得罪客人,不敢给脸色看,但语气里透着些看不上就到别家去的撵客意思。
  玉言哪里听不出这些弦外之音,但从昨晚到现在,她经历的人生何等跌宕起伏,这些闲气她还真没放在心上。不甚在意的指着另外一堆道:“那边的可不是朴素些的?”
  伙计见她指着的是一叠料子中等的衣服,闲闲说:“那是大户人家定来给书童小厮穿的,恐怕小姐你不合适。”
  “正好,我也是买来给小厮穿的。”
  伙计无可奈何,捧了两件过来,见到她一件件抖开来看,双目炯炯,净往颜色净素的下手。
  不一刻玉言挑了套淡青色镶黑边的衣裤,“这套就很合适,大姐,我能试试看么?”
  伙计一听,这开的什么玩笑?“我说小姐,这衣服你买给你家小爷穿的可是?那你自个儿试中什么用呢?”
  玉言再是脸皮寸厚,也不敢直说自己要打扮成男人,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忽然内头转出来个人,道:“三儿,就让客人试试吧。”
  说话的是个高高瘦瘦的公子,长得白白净净,眉目清秀,就是脸色白中泛黄,满是病容。一双眼睛眼皮耷下,没神没气。
  伙计见到有人说话,连忙答应,“是,大公子。”
  对玉言说:“我家公子说可以让你试试,你到这边来。”引了她到旁边一间静室。
  玉言换好衣服,掀帘出来,店子里头顿时一亮。那伙计张大了嘴,我的天,这小姐穿起男人衣服比咱家公子还标致!难道竟是只雄的?
  玉言笑道:“这套衣服不错,我买了。”摸出张五两的银票来爽快付了,又跟伙计借梳子。
  伙计只道自己刚才唐突了佳人,有几分惭愧,连忙找出梳子,头油,献一把殷勤。一面又想这么标致的人儿难不成是大户人家逃走的小爷?咱家铺子可不要因此惹上什么麻烦才好。
  玉言把头上的髻子打散,对着穿衣镜想梳个男儿髻。可她从来没有试过打扮,这种发式怎么也没法弄得整齐。
  只听后面轻轻的脚步声过来,那谢家的大少爷轻轻咳嗽,站在背后道:“公子,如果不嫌弃,我帮你梳吧。”
  “这怎么好意思?”
  那谢家少爷微笑:“举手之劳,我也常帮我爹梳头。”说着拿过木梳,先从头到尾疏通了头发,再左一挽右一转,果真就替她梳好了一个发髻。
  旁边伙计一拍手,兴奋起来:“原来是个水灵灵的小哥,对不住啦,我这眼神不好,起初还以为你是个小姐。我就说,哪里会有长这么俊生的姑娘呢。”
  玉言笑着道谢,客套,“有谢少爷帮我梳头,真是我几生修来的福气呢。对了,谢少爷,你这一直咳嗽,是喉咙不好么?这秋风起来天气干燥,喉咙容易不舒服,拿些枇杷叶子熬水喝最好。”
  谢少爷困倦的眼神里露出一丝黯然之色,却微笑着说:“谢谢你了,改天我就试试看。”说着边咳边转回后堂去了。
  旁边伙计叹道:“这位公子说错话了,我家少爷最不能听得‘枇杷’二字,你就偏生提起,让他难过。”
  “我又不认识你家少爷,怎么知道。”
  伙计摇头道:“原也怪不得你,都是命。”
  玉言听得好奇,便问了几句,那伙计也是个藏不住话的,当下就把这谢少爷的事儿说了出来。
  原来这谢家大少爷性子稳重,聪明机敏,很受家人爱重,再加上谢家膝下无女,便把他当女儿来养,还请了夫子教他识字念书,指望他早日成材,继承家业。不想他到了十五岁上头,不知怎地思慕了一个谁也没有见过的女子,每天晚上不睡觉,在院子里的枇杷树下徘徊。家人都道他中了邪,找了道士来辟邪。那道士作了场法事,把那枇杷树砍了,那往后谢少爷就得了失心疯,时好时坏,人瘦的麻杆儿似的,了无生气,看来谢家是没得指望了。
  玉言听得也觉心中黯然,心道刚才那谢少爷挺好的一个人,长得也不错,怎地就遭这种罪呢。唉,老人家们常说: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看来倒是真的!
  见那伙计说得动情,竟红了眼圈,连忙宽慰她道:“你家少爷人好,定然可以否极泰来,寻得一门好姻缘的。”
  她换了打扮,走在街上,招得众摊贩好一番热烈目光。她去买馒头,买弎送一,她去买卤牛肉,半斤少算五个大子儿。原来这美人计是这般好使啊!
  她满大街逛了一圈,还收获了一小堆让她尝鲜试吃的水果糕点,这座小镇的民风可真淳朴啊。她鉴定完毕,乐颠颠的往破庙里跑,鉴定结果:在这小镇发展,有前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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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9 19:33 | 显示全部楼层
理我新容妆,携君红杏楼4

  回到破庙,一时不见有人。把两手拎着的东西放在供桌上,里里外外转了一圈。稻草堆还是那般凌乱,庙后老树上的乌鸦倒是比离去时多了好些,养就了不怕人的性子,脖子一起歪左,又一起歪右,再往下转个圈,跟着她的动作做头部运动。
  人呢?
  那小倌不知跑哪里去了,她找了一遍,竟有点急躁起来。虽然一直在想如何如何把这包袱丢掉转手,但这么个大活人说不见就不见了,她却又有点担心。
  前前后后转了两圈,最后还是回到那一眼就看完的破庙。仔细些瞧瞧,没有挣扎的痕迹,应当不会有人来把人给强抢走了,只有就是那小倌自个儿逃了。这么说,其实就是利用她一下,好帮他逃出火坑。
  这么一想,倒放下大半个心来。要是那小倌就这样脱离火坑,投奔新生活去了,她是不介意偶尔被人这样利用一回的。
  拖过稻草来在供桌前面铺了,带回来的食物每样拿了些在供桌上摆摆整齐,用作供奉那连本来面目都看不清楚的神像,合掌拜了两拜,拿起个包子吃了起来。
  嗯,下一步只要等明天完事后拿了两百五十两银子,就可以直接上青城山去了。那里道观之多,天下闻名,该当有人知悉成仙之道。
  咬了口包子,嗯,这肉馅还挺新鲜。
  “咕”,吞下去也很痛快……等,等一下,好像自己嘴里的这口包子还没咽下去,那么……那吞咽声是……?
  玉言手里半只包子无声的掉在地上。
  “谁!”她跳起身来,恶狠狠的瞪着供桌底下,“给我滚出来!鬼鬼祟祟的算什么东西!”
  遮着供桌下方那块不辨颜色的破布簌簌的抖了一阵,慢慢伸了只手出来。
  玉言瞪着那只颠颤颤的枯瘦白爪,狠狠打了个冷战,幸好跟着认出来了那衣袖的颜色,忙上去一撩那破布:“是莲官么?你躲在里面做什么?”
  缩在供桌底下的人确实是莲官,瘦瘦的身体在桌下蜷成一团,安安静静的像头小动物那样呆着。
  “我刚找了你好久,你干嘛不应个声儿?看着我忙进忙出的觉得很好玩?”玉言有点火大。
  少年沉默的看了看她,垂下眼睛,脸在暗处是凄楚的白。
  “算了,出来吧。我带了东西给你吃。”大概是胆子小吧,怕生人,所以要找个别人找不到的地方躲起来,自己小时候养的兔子也是这样,专往暗处钻,却不晓得自己那身白有多显眼。
  少年没动。
  玉言抓住他手往外拖,他还微微挣扎了一下,似乎很不舍得桌底下。
  “别躲了,这里没别人。”她觉得有点好笑,看都看过了,摸也摸过了,有什么好躲的。
  “……下面……凉。”少年突然低低的说了句。
  “你喜欢阴凉的地方?”玉言看着那除了阴暗外还带着一股潮味儿的所在,皱起了眉头,“你的手都冰凉冰凉的,还呆这么阴凉的地方,小心生病。”
  把他拖出来,在干稻草上按着坐下,见他一袭新衣现在变得脏兮兮咸菜样,皱了又皱眉头。莲官顺着她视线看下去,把手往身后藏了藏。
  “别收了,脏得鬼爪子一样。”玉言真是觉得这男人跟自己那堆兄弟,甚至在外头见过的他的同性都很不一样。寡言少语,也没有过分修饰自己的习惯,咳,别说什么过分修饰,甚至连基本的保洁意识都没有。
  “手拿出来。”玉言拿出自己换下来那件质料上乘的女装,毫不吝惜的撕下一大块来,用刚在溪旁用竹筒打来的水润湿了。
  少年看着她的动作,慢腾腾伸出双手。
  玉言一把抓了过来,拿着湿布替他擦了起来,少年缩了缩,她抓个紧,又缩。抬头一看,他的脸又拧了起来,不喜欢是吧?她把布放他手里:“你自己擦,擦干净了再吃东西,不然吃了脏东西会生病。”
  说完不禁在心里翻了自己几个大白眼。她啊她,说话的语气怎么那么像她的六个爹爹。不用怀疑,是六个,一起生活的六个爹爹。她自己的爹是正房,可自打她下地后就没见过,是她娘的下面六房侧夫把她给养大的。他们自己没有女儿,只生了一堆儿子,是以把她捧成掌上明珠,噙在嘴里都怕化了的。养就她现在这种鸡婆性格,看来完全是家里过分阳盛阴衰导致的结果,谁叫那阴阳比例高达二比十三,唉!
  少年默默的擦干净了自己的手,然后玉言发现此人的挣扎不是没有道理的,他的皮肉真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嫩,只是拿湿布这么一擦,手上皮肤就红肿起来,手指也变成了几根小萝卜。
  “吃包子吧?”玉言拿了个包子给他。
  “……”没接。
  “桃子吃不吃?”这个水嫩,是你的同类。
  “……”还是没接。
  “烧饼?”
  “……”
  “米糕?”
  “……”
  “栗子?”
  “……”
  ……
  玉言一溜儿问下来,原来略带自豪的语气变得越来越急躁,你小子是来捣乱的吧!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不是明摆着让我难看?我就不信你在那柳坊里吃的是山珍海味,到了这里吃不下这些包子烧饼!
  最后她索性直接些,“你到底想吃啥?”
  你小子要敢说想吃这里没有的,我就把你扔了,一定!马上!
  “……”莲官沉默了一阵,黑亮的眼睛闪了闪,盯在荷叶包着的卤牛肉上面。
  竟然是五香卤牛肉!看上去跟他的外形最不搭的!
  不过大概是从小到大没有什么机会吃肉吧,要不然也不会长成这样。
  玉言唏嘘了一会儿,把荷叶包递给他。
  “吃吧,不用客气,我刚……”
  她直瞪瞪的看着那少年几乎是用倒的,还没有来得及眨眼,那包半斤重的牛肉像变戏法一样消失在他那张樱桃小嘴里面,连半丝痕迹都没留。一点没留!连唇角那星油沫都让那红红的小舌头一闪间,舔得干干净净。
  她梗了梗脖子,像是替少年哽得慌,才记得说完下半句:“……刚吃饱了。”然后就应景一般打了个饱呃,真的,好饱!都噎到喉咙口了!
  “那个……你饱了没?要不要喝点水?”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怯,带着对出人意表的事物的敬畏。
  少年摇了摇头。
  玉言松了口气,她可不想再去给他买牛肉去了。草草收拾了剩余食物,把稻草堆重新铺铺好,分成一大一小两堆,厚的给他,他皮肉嫩,垫厚点总没错。
  少年坐在旁边默默看着她弄,黑黑的眼睛这时有点黯,不像平时那么亮。
  “我没有准备灯油什么的,一来麻烦,二来在破庙也不安全,容易引火。所以等天黑下来,大家就睡了吧。”
  “……”少年沉默着,落日的余光从破窗里投进来,显得他眼神越发的黯淡,像寂夜的海。
  “这里两堆草,大的那堆是你的,小的归我,我跟你分开睡。”玉言连忙澄清什么似的补充。
  “……”一贯的沉默。
  “我找到事儿了,明天一早就出去,要等晚上才能回来。你肚子饿了就把刚才剩下的东西随便吃些,那包子是肉馅的,你喜欢吃肉,可以把馅先吃掉。我回来会给你买肉,就是怕我回来得晚,你先饿了。”
  啰啰嗦嗦说了一堆,自己也觉得有点烦,看看外面暗下来的天色,“得了,就先这样吧,睡觉!”
  到底是太早了,她在草堆上翻过来覆过去就是睡不着,听见旁边那堆稻草也是沙沙的响,便说:“太早睡不着,莲官,咱们来聊天吧。”
  意料之中的听不到任何回应,她自己说了起来:“莲官,你是几岁到那地方的?你的家乡在哪里?”
  “……”
  “一定是吃了很多苦吧?有没有给打过骂过?”
  “……”
  “你这样不爱说话不行的,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全都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很容易被人欺负。”想她那六个爹爹,那口才哪,啧啧啧,敢称说遍天下无敌手。她的话多就是教他们自小训练起来的,但也不及他们实力中之万一。
  “……”
  “不要紧,既然你现在跟着我,我就不会再让你吃苦的。我那几个爹爹从小就教导我说当男儿不容易,要我长大以后一定要对夫君好,像我娘那样。不过呢,我想我这辈子都不打算……咳……总之,我会对你好的。以后有人欺负你,一定要跟我说,我替你教训她!”
  “……”
  一个人唱着独角戏特别容易累,渐渐瞌睡虫上来,玉言惺忪着眼说:“好了,反正你不用担心,我会安顿好你,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
  打了个呵欠,就要睡了。
  “……什么活?”黑暗中,那沉默的人突然低哑的开了口。
  “咦?”玉言出乎意料,瞌睡虫又飞走了,“你说什么?”
  “……接了什么活?”
  “那个……嘿嘿……不错的活,去一天,赚不少银子。”玉言实在不好意思跟人提,勉强敷衍算数。
  “要……当男子?”他不说出来,玉言还真以为他什么都没发现,那一脸的平静……
  “那个,就是雇主觉得我穿起男装会好看些,咳,你别想歪了。”后面那个强调就连玉言自己也觉得受不了,明显的此地无银。
  听得黑暗中旁边那堆稻草沙沙的响了又响,上面躺的人似乎很不安。
  “唉,算了,我告诉你,真的没什么。就是装成男子,替一家小姐扶灵送殡,那小姐说起来也挺苦的,我就算帮帮她……”
  旁边沙沙声停止了。
  “放心了吧?那就睡吧。”
  沙沙声又响了起来。
  “又有什么事吗?”
  “……冷。”声音突然从离她很近的地方发出,那气息几乎都要喷到她脸上。
  “……冷?”玉言大惊。
  “……嗯。”随着这一声,一个没多少温度的身子就往她身上压来。
  玉言让了让,少年滚到了她身侧,凉凉的光滑的手臂往她肩脖缠上来。
  “冷……”他直往她身上贴。
  “你不是发烧了吧?”刚才不是还躲供桌下说贪凉快,这下子就……玉言有点慌了手脚,只觉得少年身上有股青草气息,一阵阵的往她鼻孔里钻。
  她飞快拿手往他额头一贴,“温度很低,没发烧啊……嘿,你没事。”
  “冷……”少年的脑袋往她怀里直扎,手足往她四肢乱缠。
  玉言僵了僵,觉得他的身子确实很冰,晃晃的就想起昨晚自己吃了药觉得热,就是把人家抱得死紧用来降温,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把他搂起来。
  少年因为她这个动作也僵了僵,抬了抬头,眼神在暗处幽幽的亮着,他手足紧缠着玉言不再动了,脑袋却缓缓往玉言颈侧贴去,两只小小的獠牙从唇缝间露了出来。
  突然,玉言左腕缠着的那根捆仙绳威胁似的闪起了红光,少年的动作蓦然止住,微眯起眼睛跟那捆仙绳对恃起来。
  “还冷不冷?”玉言突然拍了拍他的脑袋,“好啦,就这样睡一晚吧,明天我挣来银子,买一床厚棉被来。”
  “……”少年沉默着,眼神闪烁着,不言也不动。
  玉言的手在他脑袋上一下下的轻抚,就像给猫儿顺毛一样,慢慢瞌睡上来,手就沿着他的脸慢慢滑下来。少年的眼睛闪了一闪,突然飞快的把她的手指噙在嘴里。
  “哎,哎……做什么,你没吃饱么?”玉言迷迷糊糊中觉得有人咬着自己手指,甩了甩,没有甩掉。
  少年唇角微微翘了翘,使了点劲,在她食指上咬了一下。
  “呃……”一股麻痒从指尖直传到心里,让心脏麻麻的抖了抖,玉言突然觉得一股奇怪的热气从小腹处升起,在自己体内乱窜,四肢软软的,懒洋洋的,使不上力,那热气却化作头小兽在肚子里咆哮着,想要挣扎而出。
  前所未有的奇怪感觉,她不禁低呼,“喂,别咬……难受……”一股春情染上了她的眼角,身体难耐的扭了扭。
  少年脸上讽刺的笑意更浓,咬着她的食指不放,四肢紧缠,小腹跟她的轻轻磨蹭。
  “别……哎……”玉言半睡半醒中难耐的挣动着,不经意往上一耸,嘴恰恰跟少年叼着她手的唇对了对。
  少年猛的一呆,松了嘴。
  玉言蓦然轻松下来,睡意如山般压来,嘟囔一句:“快睡……”便歪着头沉沉睡去。
  她怀里的少年呆了半晌,暗处里亮得有点碜人的眼神一点点的黯了下去。慢慢的放软手足,想从她怀里挣出来。一拉右手,扯不动。仔细一看,对方腕上那根红绳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把两人的腕扎到了一块。他挣了挣,那绳子威胁性的又亮起了红光。
  他昨晚吃过这绳子的亏,奈何不得,愤愤的磨了磨牙,只得以这种别扭的姿势趴伏在玉言怀里睡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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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9 19:41 | 显示全部楼层
新魂不成鬼,误招风与月1

  次日玉言起来,只觉神清气爽,怀里的莲官睡得死了过去,竟连她爬起那么大动静都没动一下眼睫毛。
  她把自己昨天换下的衣服给他盖盖好,又抱了捆稻草盖在上面,食物在供桌上摆摆好。整整衣服,摸摸发髻,觉得没怎么散乱,昨天那谢家少爷的手艺忒好。
  遂精神爽利往昨天那家赶。
  昨日撞着那大婶早就换了一身麻衣站在家门口等,道声:“怎地来得这么晚”,便一把把她拖了进屋。
  结果由头到脚让人挑剔了一遍,弄到后来玉言都要发火了,对方才捧出男子发冠并脂粉等物,让个小僮侍候她好好打扮。
  这一番下来,弄了将近一个时辰,镜里头照出的人儿,连玉言自己都不认得了。若说她自己方才的打扮也就是个俊俏,眉眼间还有几分女儿的英气,现在让些胭脂水粉这么一画,站出去说她自己是个母的,呃,连她自己都不信。
  不到她不怀疑,这番究竟是送殡还是要跟那小姐结个冥婚啊?瞧这一身的桃红衣裳……
  越想越觉不对,心里七上八下,想逃,又舍不得那两百五十两银子,要知道她现在可是连银子边都还没摸着。
  正在犹豫,大婶推门进来,一脸又是惊艳又是鄙视的复杂表情,令到玉言十分之佩服她的脸部肌肉竟能完成如此高难度的动作。
  “时辰到了。”大婶似乎看出她的表情不对,换上一副谄媚加可怜的脸,“这回就依仗小姐你了。对了,这是手绢,小姐不要哭花了妆容,拿着这个捂着脸即可。”
  玉言摸到手绢里包着的蒜瓣,乐了,心道你若要我哭丧,我还真的哭不出来,现在你主动要我作弊,可不能怪我不敬业。
  她被逗乐,刚才的怀疑便抛了去,拿手帕遮遮掩掩的跟着大婶出去见客。
  外间等了些送殡的亲戚朋友,见她出来,无不惊愕。更有人忍不住大声道:“这,这不是杨家那没良心的小子么?怎么会在这里!”
  那大婶连忙上前打圆场,玉言趁机拿蒜瓣抹了抹眼皮,她生就一双桃花眼,平素就眼皮微红水波粼粼,这么一弄,更是雨露朦胧我见犹怜。她露了露水汪汪的眼睛,便拿帕子遮着脸,装作伤心欲绝的模样,呜呜咽咽的说:“奴家自知对不起小姐,自打小姐得了这病,卧床不起,我也茶饭不思,寝食不安,每天焚香祷告,若是能让小姐康复,我折寿十年又有何憾。只恨老天爷不予成全,生生夺去小姐性命,让我与她天人永隔,情缘难续……”
  众人听得她说得凄恻,脸上都露出了不忍之色,更有几个男子忍不住大哭了起来。
  却有人问道:“明明是你辜负了我侄女深情,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益?”
  玉言从指缝偷偷打量这人,见她长得眉浓目圆,一副刚直模样,知道这种人多半不屑儿女情长,这不人家个个面带悲容,她却还一副大义凛然的问罪模样。
  她斟酌了一下,决定演出“画堂春”的戏码。
  “我说这位婶子,不是我想辜负小姐深情,实在是身不由己哇……呜呜呜……”
  干嚎了一阵,收住哭音,续说道:“实乃我生就红颜薄命,想那日我约了小姐在桃花树下,不见不散,本想此身能托付良人,喜得那树上一对麻雀都看做是喜鹊在跳。不想竟遭逢惨祸啊……呜呜呜……”
  又嚎一阵。
  那人不耐道:“究竟是什么惨祸,你快快说来。”
  玉言见她上钩,遂再续说:“我方才已经说过,实是我红颜薄命……想我……杨家公子……杨柳身,桃花貌,春水颜色……往那桃花树下一站,谁个不多瞧我两眼,便是如此遭了祸……啊呀呀……惹来那色中饿鬼陶家女……她见我貌美体弱临风站……起了淫心歹意要夺我还……可怜我力不能拒失了身……还害得心上人怨我难……我苦哇苦哇……奴奴命薄如纸眼看迈不过这个坎……”
  她家里六个爹爹都是好戏之人,逢年过节家里便锣鼓喧天,什么“大封相”什么“四海游”她无不听得滚瓜烂熟,现在即兴演出一折“画堂春”,当真声情并茂,闻者动容。
  尤其其中恶霸强抢美男的情节更是激起了嫉恶如仇的二婶子无边的愤概,她怒喝一声:“陶家恶霸果真欺人太甚!”手起掌落,将面前一张摆着香烛供品的桌子给劈散了。
  玉言眼睁睁看着那个小眼圆瞪的猪头滚到自己脚边,一阵恶心,强忍着伸腿把它踢到墙角的冲动,抽噎两下,连连点头。
  “不过……现在是我侄女去了,你又要过什么坎儿呢?”不想那二婶子粗中有细,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你刚才说的话真是顺溜,我好像在哪里听过似的。”
  “咳……我的心上人去了,我恨不得随她而去,但我又不能遗下父母高堂无人供养……呜呜呜……所以说,这坎儿我也不知该过不该过……”
  这下说得二婶子终于点了头。
  那雇玉言的大婶这时过来道:“杨公子是个有情有义的,大伙就别为难他了。时辰也到了,该起棺了。”
  拉了玉言到一旁道:“我姓裴,我小女儿单名一个芍字。现下起棺,你帮我到棺材旁边喊她两声好不?”
  玉言道:“我在这里哭不成?非要到那边去?”
  “要近些她才听得见。”
  玉言心里发毛,“我不去,这么多人看着,多难看!”
  “我都这般沉痛了,你难道不能体谅一下可怜娘亲的心情?”
  “……恕我没看出来你沉痛的地方。”
  “加你五十两银子!”
  “……中!”
  玉言得五十两银子的激励,掐了把蒜瓣,又抹了一遍眼皮,真个弄得春水泛滥,趴到棺材上好一顿大哭,还握拳在棺盖上一番猛锤,只锤得原来脸上尚余愤愤之色的,都像顽强翘起的钉子一般,一个个教她锤平了去。
  于是起棺,抬棺的是两个强壮女人。裴大婶塞给玉言一把纸钱,把她往棺材一挤,分明要她在旁边扶棺。
  玉言受人钱财替人消灾,她也是头一回替人干活,那个是兢兢业业,唯恐做得不好,倒半分没想反抗。
  拿着纸钱,走一路,撒一串,又锤棺嚎两句,一路往定好坟地的山头走来。
  这山看着也不高,树木葱笼,生机勃勃。裴家人在一处向阳的平地圈了一块,作为裴家的祖坟,里面挤着有十来个坟包儿。
  众人来到挖好的一道坟坑,裴大婶却说时辰未到,要时辰到了才能落棺,让把棺停在一旁,又让玉言再去嚎两句。
  玉言早就累了,但不好违拗雇主意思,便走到棺前,顺势坐下,干嚎两声,又锤锤棺盖。心里想起一事,便凑近些低声祷告:“裴芍小姐,想你魂儿还没跑远,若是听到,替我玉言办件事儿可成?就是跟那阎皇爷……”
  祷到一半,突然瞅到棺盖跟棺身留着半寸宽的一条缝儿,分明没有钉紧。
  她眼珠不错的盯了一会儿,心里觉得不对,耳里似乎听到什么声音,她左右看看,鬼使神差般把耳朵凑近棺盖,却什么都没听见。
  “裴芍,你不是诈尸了吧?你要没死,马上给我起来,别吓唬姑奶奶我!”
  话声未落,棺材里头“格”的一响。
  玉言浑身一僵,骇得心都不跳了,眼睁睁瞧着五只瘦削的手指从棺盖空缝里伸出来,板着棺盖缓缓一推!
  “砰”棺盖被一点点推落了地,就像砸在玉言心上,周围的声音都消失了,大家都屏息看着这一幕。
  棺中一个死白死白的人坐了起来,脖子一格一格的转过来,了无生气的眼珠子直瞪瞪落在玉言脸上。
  玉言觉得浑身都木了,只想晕过去。
  那惨白的人儿瞪了她一会儿,眼珠子忽然见了神采。
  “你……你喊了我的名字……你来见我了……你……”
  玉言见到两只颠颤颤的爪子往自己喉咙抓来,神经“崩”的一声断了,尖叫一声“诈尸啦!”全力施展轻功落荒而逃。
  那醒来的裴家小姐眼睁睁见到面前的人忽的一下消失无踪,楞了片刻,慢慢收回自己的手,垂头瞧了半晌,缓缓转向站在棺材边喜极而泣的裴大婶,楞楞的问:“娘,孩儿是白日见鬼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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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9 19:42 | 显示全部楼层
新魂不成鬼,误招风与月2

  玉言落荒而逃,慌不择路,待得双腿灌铅一般方才停下牛喘。
  她喘了一阵,慢慢理清楚了事情脉络。
  本地流行冲喜,以挽救垂危病人。方式有二,一是寻个健康人跟子女成亲办场喜事,一是办场丧事,搞个活祭。
  想来那裴芍小姐该是没死透,她家人想替她搞个活祭,结果她误打误撞碰到她娘,恰巧模样又跟那小姐心心念念那人有几分像,于是就巧舌如簧的骗了她来哭丧。冲喜加心上人哭丧双管齐下,誓要把那小姐从鬼门关拉回头。
  不过这家人也忒怪异,活祭便活祭,还大老远的抬到坟地作甚?大家也都跟着瞎折腾。
  玉言万万没有料到此刻那裴家大婶正搂着她看着气色好起来的女儿,正在眉飞色舞的解说:“……芍儿你没看错,刚才并非杨家那小贱人,但长得比他还俊俏十倍,所谓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枝花……你既看中了这位公子,等你好起来娘就给你说亲去……”
  一面暗里窃笑,天下间哪里找得到这位公子爷呢,这么着找上三年五载,自家女儿有了念想,那病就好得完全了……嗯,还是那修道小爷说得不错……这么一颠簸,把喉咙里塞着的那口痰颠出来就好了,又有了新的念想,想不好起来也很难。
  这边玉言想通了刚才那小姐原本就没死,不是白日诈尸,也不再害怕,反倒很是高兴,这么说来,那小姐有救,回头上门讨钱也就心安理得了。遂整理下风中凌乱的衣衫,打算回头拿钱去。却见四周群山寂寂,树下掩映处都是荒坟,竟是撞进了乱葬岗。
  她站了一会儿,环目四顾,竟找不到来时的路。她茫然站着,背脊嗖嗖的过了阵冷风,努力想找条出路,不曾留意天边那片乌云飞快移来,遮住太阳,天色黑得诡异,
  她站了片刻,忽地眼神一亮,见到两个坟包之间隐约有条小路,拔脚便往那边走。才一抬脚,忽然见到四周一片昏沉,大风吹得地面砂石乱滚,暴风雨转瞬来临。
  不是这般倒霉吧!眼见这一片荒地,连树木都是长得秀气非常,一棵棵身姿苗条,枝叶稀疏,遮不了雨,彷徨了一会儿,见得不远处一座小小的土地龛,多半人高,里面供着一座地藏菩萨石像。她见那雨转眼便要下来,顾不上许多,一面默祷菩萨恕罪,一面钻进那土地龛,跟那菩萨石像挤到一块。可那土地龛实在太小,挤得进头挤不进脚,心中一横,再念两声菩萨恕罪,用力把那石像搬了起来,抱孩子一样抱在怀里,才算把自己整个塞进那神龛里。
  刚刚安顿好,头顶白光一闪,一道霹雳已直劈下来,玉言浑身一抖,突然觉得袖筒里毛蹭蹭的一动,有样东西咻的钻了进来,往她小腹处乱拱。
  “他公公的,连耗子也敢来欺负我!”伸手便掏,那小兽拿脚蹬她,反叫她掐着后腿倒提了出来。
  只见这小兽一身油光水滑的黑毛,双耳圆中带尖,忽竖忽贴,一双圆滚滚的碧色眼珠恶狠狠的瞪人,毫无惧色。
  “原来是个小黑猫,长得倒是可爱。”玉言高兴起来:“你怕雷么?怎么往我衣服里钻?看你养得这么胖,是谁家养的?迷路了么?”
  说了一串,小猫炯炯的碧色双眼神采渐失,眯缝起来,嘴角下垂,一副困倦样子,似乎随时会打呵欠。玉言见连只猫也瞧自己不起,只觉无趣。正好这时大雨哗然降下,她自说自话:“我知道了,你怕水,猫都怕水的不是?遇到我你就不用怕。”把猫揣进怀里。
  反正连那脏兮兮的菩萨像她都抱着了,也不差这一只小活物。
  那猫还是往她小肚子钻,她格格笑了两声:“别蹭,痒死了。”
  那猫拱在她小腹处,窝着就不再动了。现下这套衣衫是男装小厮的款式,原本宽大,腰间用布腰带松松扎着,方便干活。那拳头大小的猫儿就呆在她胃部衣兜处,那里的布料松垮,多了只小东西外面竟是看不出来。
  玉言猫着腰,揣着一只猫一尊佛,在土地龛里躲那面筋雨。直蹲坐到腿脚发酸,那雨才见稀疏起来,她嘴里念叨着不能耽搁庙里有人等,一面钻了出来。回身放好石像,默祷道待她拿到钱,回头定买些供品来。
  转得身来,头顶又一道闪电劈下,天地间骤然一亮,她发现自己面前多了个人。
  这电光甚是霸道,一瞬间四周亮如白昼,借这电光,她把面前这人瞧得清清楚楚,甚至连他薄唇上方一层薄薄的绒毛也没有忽略。
  很多年后,玉言还是觉得很诧异,她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眼力竟好成这样,以前从没有,以后也再没有,竟在一瞥间便将此人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的看得剔透,自此毕生难忘。
  “这位小兄弟,你方才可有看到这么大一只黑色小兽?”那突然出现的道装少年问道。漆黑笔直的两道眉毛别了别,清俊的脸霎时逸气飞扬。
  只一忽儿闪电便过去了,少年的脸又隐入了黑暗中,就是对面站着也瞧不清楚,只是两个眼珠子幽幽的发亮。玉言想着那么亮的闪电该当配上个大大的滚雷,不料静了静,竟是没有雷声,心里莫名就有了点失落。
  “那小兽是你家的?”
  “不是。你见着它了?我追着它来的,到了这里就失了它踪影。”
  这时玉言感觉那小猫躲在小腹处簌簌的发着抖,很害怕的样子,才到了唇边的话就咽了下去,改成:“我没见到。”
  “你没见到?那方才为何问是不是我的?”
  玉言也觉得这是个破绽,连忙补救:“我没见到它躲哪儿了,它往山沟里跑的。”说着往右手方胡乱一指。
  少年往那个方向张了张,他目力惊人,确实望到半里开外有一条不浅的山沟,往玉言一拱手:“小兄弟,谢了!”
  少年转身往山沟去了,玉言在后头见到他肩宽腰细腿长,背着的剑匣斜挎在左肩,外头裹着细细的黑鳞,不知是什么动物的皮做的,想来是名贵东西。
  是少有的修道男人哪,还很有钱!
  她撇撇嘴,拔脚往相反的方向走。突然停住脚步,那个,听说有座灵山,上面都是很有灵性的修道人,而且都是男人。这座灵山非有缘人不能寻到,而且不让女人进入,这男人难道就是从那灵山下来的?
  揣着的那只小猫这时不安的蹭动起来。
  “你又做什么?想逃跑么?要是让别人抓去了,我可救不了你。那小子长得人模人样的,还带着兵器,一来我不想跟他打架,二来他是修道人,我指不定还要求他指点,三来他要是学了道法,我可能打他不过,总之是不会救你的……”
  絮絮叨叨说了一串,蓦然发现面前多了一个人,正是自己嘴里说的小子!
  那负剑少年似笑非笑的瞧着他:“小兄弟,你在跟谁说话呢?”
  “……没,我习惯自言自语。”
  “白日呓语,兄弟你是中邪了吧!”
  被这不容反驳的肯定语气激起了火的玉言抬头正要反驳两句,头顶一道无声霹雳炸开,面前晃晃一道白光闪过,她觉得胸口一阵热,又一阵凉,跟着就不知身在何处了。
  失去知觉之前她还在想,这次闪电后面该跟着串响雷,不会再落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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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9 19:42 | 显示全部楼层
新魂不成鬼,误招风与月3

  玉言徐徐睁开眼睛,心几乎从喉咙跳了出来,幸好跟着就瞧清楚了,喉咙里那声尖叫变成了“咕”的一声。
  “醒了?”那双微长幽深的眼睛迅速的从他面前移开去,语气淡淡的:“没事就好!”
  “……”玉言难得的讲不出话来,只瞧着那转过去拨火的修长身影。刚才那瞬间还以为自己会在他眼瞳里溺死呢,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勾人的眼睛。
  动了一下,头晕得很,“那个,请问我究竟睡多久了?”
  “个多时辰了。”
  “……”难怪外面天都黑了,肚子还很饿,“是你救了我?”
  “……是。”少年很有施恩不望报的风范,自打玉言醒来之后,一直就忙着去拨火,只拿背脊对着人。
  “我刚才是在你面前晕了过去?”玉言想起那道白亮的闪电,慌张的举起自己的手指察看,莫不是让雷给劈了?
  “……是。”
  手脚似乎都还好好的,她抹了一把脸,也没有见焦,稍微放下心来。动静间觉得肚皮上有个小小的东西软软的趴着,那只小猫竟还在,看来是怕极了这少年,竟没有想法子逃跑。
  她小心翼翼的拿手往小猫身上捂了捂,暗想自己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一直都是乐于助人的好宝宝,怎地就惹来了这么一场无妄之灾呢?
  “我是不是让雷给劈了?”还是问一问比较保险,她不认为是自己一场哭丧使力过度晕倒的。
  “……”少年拨动火堆的动作停住了,好像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终于还是犹豫着迟疑的说出了口。
  “不是雷,是我擅用了霹雳雷火……没想到你经不起,对不住!”
  “……”
  “……”
  片刻后……
  “滚你爹的!”
  肚里爆发愤怒的骂声震得外头淅淅沥沥的雨也顿了顿,然后,抖抖索索的继续下个不停。
  不过,并没敢骂出口来。
  能够引雷劈人,还一下子就把武功不错的自己给劈翻了,这人绝对不简单。好女不吃眼前亏,不能擅动。
  她忍!
  少年听她没反应,开始解释起来。
  玉言越听越是火大。
  竟有这种男人!
  做错事还能理直气壮的辩解,说什么感觉她身上有妖气,所以才会拿雷来试试劈她,吓,这不是说她长得不像人,是妖精!
  明明是自己搞错了,还非要说是对方的身子弱,要是普通人绝不会晕厥!他耍弄的什么,是雷啊!拿那个劈人后脑勺能不晕么?他干嘛不自己劈自己试试看!
  亏他长得人模人样的,原来心这么黑!还不是什么富家子弟游手好闲,不愁吃穿没事干,跑去跟道观里的道士学了几手三脚猫功夫就出来唬人!
  她觉得不守夫道抛头露面也不算什么错,但仗着手下有功夫就横行霸道的男人绝对比女人更恶心,绝对的国家败类,社会害虫!
  少年见到她脸色越来越坏,忍不住问道:“小兄弟,是否仍觉不妥?”
  “自然不妥,我通身上下从内至外全部不妥。”
  “哦?”少年瞄了她一眼,笑了笑。他眉眼长得惊人漂亮,这么一笑,眉眼蓦地少了几分飞扬,多了几分温顺,脸容似有金色的光芒粼粼荡漾,恍惚间竟让人想起大殿金像面上的慈悲。
  可这样的笑后面却跟着无比阴损的话:“是有这种说法的,让霹雳雷火伤到的人虽无大碍,但身体受到惊吓以后会作出自然反应觉得不舒适,这也是自我保护的一种,就跟疼痛时晕过去的道理一样的。要想马上好转也很容易,再劈一两次,习惯了就好。”
  还劈呀劈呀就习惯了!
  玉言气得脑袋嗡嗡作响,站起来对他怒目而视:“你伤了我,赔我伤药费!”
  “这位小兄弟,在遇到你之前我正捉拿一只小妖精,在荒郊坟地最多孤魂野鬼出没,你能告诉我,在这阴日阴时于这乱葬岗上行走,你到底要干什么?”少年唇角轻翘,凉凉薄薄的问。
  “我喜欢上哪就上哪,关你什么事!”玉言道:“我给朋友送葬,回去时迷了路,不行么?”
  “小兄弟如此鲁莽,实在令人担忧啊。”少年长声叹息,不胜遗憾,“可知道方才你要不是遇上了我,恐怕早就被野鬼抓去当替身了,讲到我那一着霹雳雷火,虽然把你吓晕了,但将方圆十里的妖怪全都赶得一干二净,为你清出了下山的道路,这功过相抵,你不该再找我要赔偿的。”
  “你赶不赶妖怪是你的事,我有没有被妖怪吃是我的事,这完全是两码事!但你拿雷劈我是事实,你伤害了我的肉体加心灵,我现在要讨伤药费。”
  换着是平时,玉言是不屑跟这种人打交道的,何况还是跟个男人要钱,这实在有点丢脸。但此人实在太太太讨厌了,看他一副自以为是的拽样她就不爽,立意要争取到底。
  “那好,你要我赔多少呢?”少年竟然松了口。
  “至少五十两。”玉言觉得他是有钱人,本来很可以敲诈一笔的,但她觉得做人不可太无耻,拿他五十两意思意思就算了。五十两也够买好几百斤卤牛肉了。
  “好。五十两,不多。”少年满不在乎的站起,“你跟我出来取。”
  还要出去取?难不成他银子是埋在外面野地里的么?
  玉言忐忑着跟他出去,一出山洞,双脚顿时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一眼看去,竟是白茫茫的一片,适才的乱葬岗竟变作一片汪洋,那些树木啊,草丛啊,坟头啊,全都看不见了,眼里满满的都是水,哪里找得到落足的路。
  “这片乱葬岗原本是一处湖泊,湖里有不少法力低微的精怪,为怕凡人打搅,伤及湖中水族,联手施了个障眼法,把这里变作一片乱葬岗,好不让生人接近。这障眼法用了上百年,渐渐实化,人走在水面也已当作实地,无人再认得这里原本是湖。方才一场大雨,湖中精怪纷纷冒头接纳雨水,设的结界变弱,不巧逢上我一道霹雳雷,把它原身劈了出来。”
  玉言听得呆了又呆,半晌喃喃道:“这里没有船么?”我怎样回去?
  少年淡淡道:“我可以送你渡水。”
  “有何代价?”玉言警觉。
  少年微笑:“五十两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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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9 19:42 | 显示全部楼层
新魂不成鬼,误招风与月4

  世上诸事,皆有因果。那少年微笑着如此慢慢道来。
  与你相遇,惊扰了你,便是因,此刻送你归程,便是果。如此,便是了却一段因果。
  言毕,他背后剑匣发出一声剑吟,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离匣弹出,飞在半空,嗡嗡作响。
  少年示意她踩上那剑身。
  玉言仰头瞧着那窄不过两指宽悬在半空好像尾活鱼一般摇来摆去的宝剑,嘴角不禁抽了抽。
  她练过轻功,脚踩七星步法,提气疾走,一日跑上五十里,渐渐脚程快得像要飘起来。再踩上装满水的大缸口沿绕圈,一个时辰绕上三百圈,不晕不算数。后来缸里的水越减越少,缸的口径也越来越小。到得踩在菜盘儿边边上走上四五十圈那瓷盘儿还是屹立不倒毫发无损,那轻功便算是练成了。
  她可以窜上窜下,上树翻墙,三层高的围墙拦不住她。
  她也试过一苇渡水,后来发现只掠出个三五丈定然会把裤子打湿,便作罢。人家能一苇渡江的是达摩祖师,她不过一介凡人,实在不必登峰造极,不然等她成仙以后岂不无事可干?
  她的轻功不错,娘说可排在江湖二十名以内,但轻功不等于飞天,她从未试过踩在空荡荡无所承接的东西上面,还要倚仗它驮着她飞。
  少年瞧瞧她脸上表情,一声轻笑,“过来!”一执她手,身子往那空中宝剑飞纵而去,毫不费力的把她也拉了上去。
  “你已踏着剑身,不必再看,只当自己踏在平地之上。呼吸放缓,不必紧张,我在这里,你不会掉下去的。”
  少年站在她身后,手轻轻扶着她腰,也不知如何催动,那刚才还一派兴奋摇头摆尾的宝剑突然严肃起来,抖直剑身,直直往前方飞去。
  大朵大朵的白云纷纷被她冲开,气流一丝丝掠过脸颊,凉凉的割痛,这种速度跟她的轻功不可同日而语。
  玉言试着偷偷往下面瞄了两眼,大幅大幅的水面像铺开的缎子,飞快往身后铺开,接着便见陆地,地上有树、有草、有田地、有篱笆……有了参照,更觉速度快得惊人,稍一分神,那些事物便连成一条条线,连本身的形状都幻出了残影。
  这,便是传说中的御剑飞行么?
  玉言从一开始的提心吊胆到后来的心跳加速兴奋莫名,几乎忍不住便要大喊出声来:“我也能在天上飞了!这五十两,值!”
  不不,五十两还没到手,那是被雷劈换来的,这么说,就是被雷劈一下换来御剑飞行,很值?
  “……”
  她被自己这种想法囧了一下。
  “就到这里吧,你沿着这条路往前走一里路,便可进城了。”少年执着她手,轻飘飘下地。
  脚下那剑“嗡嗡嗡”一阵轰鸣,又开始兴奋摇摆,这回是极度奔放的在空中写“米”字。
  玉言脚踏实地,恍惚了一下,忽然涌起一个奇怪的念头,面前这个人虽然讨厌,可真的是很强大。如果,可以,能否,那个……
  少年这时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忽然抬头低叱道:“闹够了没?净爱撒野!”
  那柄自娱自乐得高兴非常的剑,闻声很委屈的低鸣了一声,划了道扭扭捏捏的轨迹,“铮”的插回少年背后的剑匣里。
  玉言在心中翻滚着想拜少年为师的念头,被这么一打岔,咕噜一声都咽了回去。
  天都黑透了,玉言才回到破庙,她双手拎满东西,在庙门就喊开了:“莲官,莲官!出来帮我拿东西。”
  一只手无声无息伸过来,接过她右手的两个纸包,手指冰凉凉的从她手背拖过。
  “出来得倒快……你衣服穿得不够么?”
  如寻常般没有听到他回应。
  “我买了鸡、牛肉、猪肘子……哎,别乱跑。”后面却是对从她袖筒溜出去的小猫说的。
  “啪”黑暗中传来纸包落地的声音。
  “莲官,你怎么啦?”
  没有答应,地上传来翻滚的声音,稻草悉悉索索的响成一片。
  玉言把手里的东西都原地放下,摸出蜡烛来,打着火石点了,亏得她今日准备了这个。
  烛光一亮,便见莲官滚在地上,跟那小黑猫打作一团。莲官的手紧紧掐住小猫的脖子,小猫一双碧目充血凸出,几乎要滚落下来,四肢不断在莲官手上乱抓乱挠。莲官那身上皮肤是掐一下都会乌青的,给猫爪子这般一抓,那薄薄的肉皮顿时便撕开几道长长的血口,鲜血淋漓而下。
  “喂喂,停手,快停手!”玉言忙上前劝架。
  那一人一猫虽在打架,仍有默契,她手伸哪边,一人一猫便滚向另一边,不让她碰着。
  玉言眼睁睁见到小猫舌头吐了出来,嘴巴张大到极处,喉咙咕咕的空响,莲官半边身子都被血染红了,抓住猫那条手臂更是找不出一块好皮肉来。她忍无可忍,喝叱道:“还有完没完了!”蹭蹭几步跳过去,抓住莲官的手便硬掰,不想莲官看着瘦弱,手劲却大,一时半会扳不开。
  玉言大怒,念了句咒语,喝声:“捆仙绳,绑!”
  红光一闪,一人一猫被扎成一串大小蚱蜢。
  “都什么时候了,还打架,你们肚子不饿吗?”玉言特地打开油纸包,拿出块葱油饼大口大口的吃给他们看。
  结果招致两对白眼。
  有没有搞错!
  玉言挑下眉毛,把咬了一口的葱油饼丢掉,拿出只鸡腿啃,一人一猫脸上才见了表情。虽然都是拼命装出一脸不在乎的样子,但那死命想挪开但又死黏在鸡腿上面的饥渴眼神暴露了一切。
  玉言本想当着两只的面吃完整只鸡腿再说,但见莲官手臂淌出的血把他衫子都沾在身上,看着都觉得疼,忍了忍还是没忍心,把鸡腿放下先去解他。
  小黑猫很不忿的挣扎,结果捆仙绳勒得它身上的毛全竖起来了。
  “来,叼着!”玉言把咬了两口的鸡腿塞它嘴里了,结果招来莲官无声无息的冷眼一记。
  “好啦,不过是只猫。你讨厌猫?”玉言松开绳子,顺便把他衣服解了下来,缠在伤处止血,又拿了自己撕了个破洞的女装衣服替他披上。
  虽然不过是皮肉伤,但莲官的皮肤比纸还薄,被猫爪子抓挠得像破棉纱,加上鲜血淋漓的,玉言一面包扎一面牙缝里嘶嘶的倒抽凉气,莲官看着怯弱,脸上却没有一丝表情,好像那伤口不是在他身上似的。
  “跟只畜生打架,你倒好意思!”见到莲官黑黑的眼睛闪过一线不满的微光,玉言忙道:“我原本以为你喜欢小动物,才捡它回来,要是你不喜欢……”
  话没说完,小黑猫一甩脑袋,啃剩的鸡腿骨“呼”的往她脸上丢来。
  玉言举手一挡,镇定的说下去:“……就把它放外面养,不让它进屋。”
  这话说完,便见那一人一猫很快的对了对眼,又很不屑的分别掉转头去,看上去都像松了一口气。
  顺利完成地盘划分,玉言把小黑猫也解开了。拿出卤牛肉招呼莲官,把特地买的烤鱼放在小黑猫面前。
  “这身黑毛好威风,以后叫你小黑好了。”
  小黑毫不领情,看也不看那鱼,扑去跟莲官抢牛肉。莲官单手捧着荷叶不灵便,教它扯着一抖,牛肉掉到一地都是,顿时竖起眉毛,又要开打。
  玉言见得不对,连忙用烧鸡堵在前头。
  莲官接了烧鸡,一张嘴,玉言眼睛一花,那鸡已不见了,莲官的两颊鼓囊囊的肿了起来,腮帮子的皮肉撑得快要爆掉。他斜睨着地上叼着牛肉眯着眼的小黑,示威般启唇,“噗”一声吐出根骨头。
  小黑“嗷”的一声,尾巴鸡毛掸子一般毛蹭蹭竖起。
  莲官眼睛里都是冷笑,腮帮子蠕动一会儿,又吐出一个鸡头。光秃秃的鸡头,上面一点肉都没了。
  玉言觉得后背发凉,只想,幸好他还是会吐骨头的。
  走过来一把揪着小黑后颈的皮毛拎了起来,顺便把吃剩的牛肉收拾一下,一并拎出去放了。
  转回来时,见到一地都是鸡骨头,莲官鼓囊囊的腮帮子已经恢复正常。
  “讨厌长毛的东西。”这是莲官头一回主动跟玉言说话。
  一脸不自在的表情,难得说得是字字清楚,毫不含糊。
  “以后不让它进屋。”玉言下意识应道。
  “……”他点了下头,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笑了起来。
  虽然只是眼神柔和了些,唇角微微的翘了翘,严格来说,只是有了点笑意,还没有笑成。但玉言是头一回看见他脸上除了凄厉平静之外还出现了别的表情,觉得分外稀罕。那淡薄的笑意像是清泉一样,把他一脸的晦暗都洗了去,焕发出一种纯粹的,明亮的光采。
  也许玉言盯着他的样子有点犯傻,那明亮的笑意像乌云后的月亮,露了露脸,匆匆的就消失了,他垂下眼睛,不再看她,又恢复了原来的面瘫样子。
  吃完东西,玉言把弄脏的稻草抱出去扔了,转了一圈,没见到小黑,荷叶上的牛肉是吃得精光。
  转回庙里,把剩下的稻草合作一处,反正莲官怕冷,现在已经入秋,晚上只有更冷,他定然又来趴自己怀里,索性把草合一块。
  莲官在旁边看着她弄,眼神幽幽的闪着。
  “将就一下,明天等我讨来银子,就去客栈睡。”
  莲官眼神往黑漆漆的外头飘了飘,不声不响过来,偎进她怀里。
  玉言对自己很满意,抱着他只觉得凉凉的很舒服,这叫坐怀不乱啊,果然十几年的玉女功不是白练的,也证明自己果真很有修仙的潜质。
  察觉莲官今晚很安静,腾出手往他伤臂摸了摸,小心翼翼提上来搭在自己腰上,免得压住。睡前照例唠叨两句:“等明天找个好些的客栈,嗯嗯,又软又暖的被褥,干爽的地板,随时供应的热水……干干净净,暖暖和和的,真好,真好……”
  呢喃中丝毫没有留意到每数一样,莲官的脸就黑了一分。说完一串话,睡意上来,深吸口气,“呼”的把烛吹了,即时就呼呼大睡起来。
  莲官听着她平稳的呼吸,慢慢抬起头来,挑衅似的对她左腕的红绳呲了呲牙,那绳子闪红了一下,有点心虚似的停住往他手腕绕的动作。两者对视了片刻,他慢慢把尖牙收回去,绳子的红光也弱了下来。         
  心照不宣,心照不宣,哼!
  莲官瞧着外头黑漆漆的天,没有月亮。
  想不到一只未成年的魇兽这般厉害,差点趁己不备把精魂给勾走了,不过喝了他的血,现在也不会好受到哪里去。
  盯上这家伙的东西是一个比一个厉害,他也得赶快些,就是这根破绳子碍事。
  三天后就是月圆之夜了,就趁月华最盛的时候,想法子把她给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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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9 19:43 | 显示全部楼层
怜菊院内客,花魁勾魂来1

  第二日,玉言早早爬起,到那裴家去讨银子。
  人道讨债最是惹人嫌,但那裴大婶见到她却高兴得什么似的,唤人准备了一席酒菜,非要请她吃饭。
  这一席酒对玉言来说,算得了什么,她是那种锦绣堆里爬出来的,又在外头不长不短孤身闯荡了一年,正是能长能短,能苦能甜。她见裴大婶这样子,倒不单单是表达谢意,想来还是有事相求,便大方留下。
  吃了几盏酒,那裴大婶便问起她家世来。
  玉言自然不会跟她说真话,只说自己家道中落,在家乡讨不了活,便把祖上田地卖了,带着弟弟出来闯荡闯荡。
  那裴大婶便问她可有意在她家生意帮忙。
  玉言笑道:“明人面前不讲暗话,裴大婶要我做什么,但请直说,我能帮便帮,实在帮不上的可别为难我。”
  裴大婶一拍大腿:“小姐是个爽快人,又有一副菩萨心肠,裴月真是佩服。实不相瞒,还是我那小女的事情。昨天幸亏小姐鼎力帮忙,让她出了心胸一口闷气,现在人是看着好了起来,可她把你当作是男儿郎,又觉得你心地良善,想要跟你一表谢意。”
  玉言笑道:“可我明明不是男人,要是让她知道我是赝品,岂不是会气得她病情加重?还是不见的好。便是要见,也不能教她看出我是女的。”
  “中啊!”裴大婶大声应和,见到玉言一脸笑意,知道已被识穿,有点不好意思。却道:“小姐既已帮了个大忙,还请再帮一回。实不相瞒,小女自从昨日醒回时见你一面,一腔痴情转了一半到你身上,我想你再帮我一回,让她把放在那小贱人身上的痴心都收回来。”
  “可这虚凤假凰的事情瞒不了一辈子,我又不是男的,要不然说不定就半推半就成全你家女儿,可现在明明不行。要我帮忙没有问题,可到时我不得脱身可怎么办?”
  裴大婶道:“这个我已考虑好了,就请你到我本家干活,然后不经意间透露给小女这个讯息,但又告诉她你已定下了亲事。她也就是想见你一面求个寄托,虽不定会来缠你,但你只要不假辞色,慢慢她的心就淡了。”
  “这得待多久啊?”玉言皱眉,她最是怕麻烦。
  “小姐不是无处落脚么,这个活儿除了要装成男儿,委屈了一些,别的条件我定然会给到同行最好。”裴大婶伸出五根指头,“一个月五十两银子,包食宿!”
  玉言的眼睛亮了亮:“那我要干什么活?”
  “小姐会管账么?会烹食么?会莳花么?……”随着玉言的头泼浪鼓般一径轻摇,裴大婶的脸渐渐僵了起来。
  “……会洗衣么?”
  其实这个玉言会,但是洗的当然是她自己的衣服。江湖漂泊,衣裳发带什么很容易脏,有时不在市镇落脚,找洗衣郎不易,只得自己在河边解决。不过说到要洗别人的衣裳么,开玩笑!
  于是她继续摇头。
  裴大婶这个兴致勃勃的提问人一时哑口无言。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不是那种百无一用的书虫。我武功很好,可以当护院。”
  “小姐扮演的是身世落魄的世家公子,怎可这般孔武有力,不妥。”
  “我眼光很好,可以替你当采购。口才也不错,讨价还价很厉害。”
  “采购要经常出门,小女寻你时若是不在,会生事端,不妥。”
  “……”玉言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慢吞吞的说,“要不,我给你劈柴吧。”
  她练过一招四合八方碎云刀,一招就把两丈范围内碗口粗细的七八棵树全劈倒了,曾被师姐讽为劈柴刀法。
  “……”裴大婶沉默了一会儿,极度无奈的说:“劈柴的小厮……半个时辰前已经请到了。”
  玉言有点不耐烦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得了,我就当个打杂的吧。”
  “这主意好!”裴大婶很是兴奋,“就当打杂吧。不必专精一门,可以随传随到,小女必定满意!”
  玉言垮下脸来,“你家究竟是什么生意?”
  竟然请我堂堂一个武林盟主的爱女当打杂?你家不怕招天谴么!
  这话一问出来,裴大婶脸上立即出现了非常复杂的表情,似乎是内心经过重重挣扎,她才缓缓的,迟疑的,以一种跟平时极度不同的无奈语气道:“其实,这是祖上传下来的生意。虽然知道会被旁人瞧不起,但裴月认为祖业不可荒废,是以还是兢兢业业的在此守成,只望能够凭一己之力担负家业重担……”
  “得了,究竟是什么生意?”
  “这生意虽然多为时人不耻,不过细想之下就会知道,此等生意其实是善事一桩。想那无亲无靠的男儿们一生无依,何等孤苦,本家就收容了他们,给他们存身之所。想那受家业之累,被夫侍之恶弄得压力重重,无处发泄之人何等可怜,本家就提供了一个让她们身心放松,重获温暖之地……”
  玉言含了口酒这下都喷将出来,叫道:“什么大善事大善人,你家不就是开柳坊的么!”
  裴大婶脸上难得的红了一下,急着道:“可我的生意绝对是纯洁的,自祖上三代起就没有干过逼良为娼的事情,本家那些小倌儿都是自愿的,还一脸鼻涕眼泪的求我收留他们,要不是我好心,他们都会冻饿死于街头。”
  竟然还有纯洁的柳坊!看来世上应该也存在白色的乌鸦。
  玉言无奈的说:“也罢了,我没心思追究那么多,我只有两个要求,一是住处不能离那些小倌很近,要偏僻些,柴房什么的也行,二是我要走的时候,你马上结清工钱,不许拦我。”
  裴大婶甚是惊喜,脑袋点得快要掉下来,“我马上让人去收拾一间偏房,僻静又干净的,不过……柴房刚让人住了,杂物房可以不?”
  玉言毫不计较:“可以,先把昨天的银子付我,我安顿好弟弟,回头再来。”
  怀里揣着三百两的银票,虽然在以前的她来说算不了什么,但这可是她亲手赚回来的第一笔钱,她甚是满足,第一时间到了那谢家布庄又买了两身衣服。两套都是男装,一套给莲官,一套给自己。
  换好新衣服再上街,现在她很是谨慎。今早来讨银子的时候,见到沿路的墙脚都画了她娘召集江湖人干活的密码图形。那些个图形从小她娘就当作是识字教材教她认字,弄得很长时间她都以为正常文字就该是那样画的,很是不平为什么书坊里的书都是错字连篇。
  今天看到的那些图形都在表达同一个意思:盟主女儿出走,有讯报讯,见人抓人!
  看来娘发现了自己携人私逃了,急着要抓自己回去上笼头。要想避过娘亲强大的人脉关系网,她决定继续装扮成男人。
  而且她记得很久以前一位很牛的前辈说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的地方。
  当她听出裴大婶的意思是说她家生意就是开柳坊时,脑海里的直接反应就是:这就是天意!她是从柳坊逃出来的,现在要到柳坊里躲起来,此乃天要庇人之路。
  所以这个荒唐非常的提议在她看来却是合适不过,当下没有多挑剔就答应了。不过莲官就是从那种地方出来的,虽然红杏楼没什么消息传出,想来该是被娘摆平了,但要是带莲官再进柳坊,难免会勾起他对过去不愉快的回忆。幸好现在手头有些银两,把他安置在客栈就好了。
  现下她打的主意就是先在裴大婶的柳坊里躲些时日,等风头没那么紧,手头也攒下些钱,再开始她的寻仙大计。
  只可惜……所谓主角的命运哪……就是……基本在任何一种情况下都会偏离期望值不止一星半点。

[ 本帖最后由 くだキの 于 2008-11-29 18:58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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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1-29 19:59 | 显示全部楼层
怜菊院内客,花魁勾魂来2

  裴大婶亲自带她去到那纯洁的柳坊……的门口。
  蛮大的一个院子,半新不旧,院子门匾上三个大字——“怜菊院”。
  ……果然很纯洁。
  让她自己进去找管事的。
  裴大婶是柳坊的老板,只是偶尔有事才会往这里跑一趟。主持怜菊院的鸨父三十岁上下,身上穿着绯色的轻衫,手里摇着一柄洒金桃骨折扇,白白嫩嫩的脸上一笑还一边一个酒窝。
  玉言见到他以后,一向自负人见人爱的她,竟然有了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幸好不是来应征做倌人的,她想。不然有这样一个天生媚骨的鸨父,自己定然连蹲墙角的位子都没有。
  于是,又让自己的瞎想囧了一下。莫不是扮男人扮上瘾了,呸呸呸!
  白白嫩嫩的鸨父瞧了瞧她,笑眯眯的打了个手势。后面跟着一个细眉细眼的小厮马上道:“秦主管问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
  号称盛产解语花依人鸟的怜菊院,鸨父竟然是个哑巴!
  不过玉言在经历过最近连串意外打击之后,世上已经很少事情能让她惊奇。
  “我叫玉三,今年十七。”因为跟裴大婶约定扮演一个初进柳坊毫无背景的落魄公子,名字什么的也是事先商量好,很流利就说出口。
  “……”鸨父又打出一串优美的手势。
  “秦主管问你,想要多少工钱?”
  “我想请老板先试用我两天,管个吃睡就行。两天过后,觉得满意了,再看着给。”这也是事先说好的,五十两银子由裴大婶那边私下给,务求全院上下瞒得密不透风。
  “……”鸨父点了点头,对她露出满意的微笑,然后对那小厮打手势。
  “主管说,你跟我来,如果干得好,工钱绝不会少了你的……”
  玉言听得忍不住一喜,这可是额外收入。
  “……不过有点可惜,你长得还没有后院劈柴的小子好看,工钱一定不会高的。”
  玉言的笑容凝在脸上。
  后面,鸨父用扇子遮住脸,竭力扇得潇洒风流,暗示此话非是出自他手。
  小厮板着脸带玉言进内,还是中午,看不到那些莺莺燕燕,闲杂人等倒碰着两三个,没见一个有姿色的,玉言不解那鸨父是怎生说话的。
  一路进了两重院子,穿过一个月亮门,迎面便是一棵喏大的梅树,枝干虬劲,不知长多少年了,只它一棵,枝叶蔽了一半院子。
  小厮带她到了廊下角角倒数第二间,推开一瞧,里面堆着扫帚盆桶诸般杂物,只留得靠窗一张矮矮窄窄的小床。
  “这里让你住,隔壁是柴房。”小厮板着脸,好像工钱是他出的一般,处处摆着张臭脸。
  “……”玉言一时无语。自从答应裴大婶以后,那老狐狸一点点把条件扳回去。说是务求演得逼真动人,她必须得真的干活,而现在这杂物房,也是真正意义上的杂物房,没有半点照顾。
  “在这里干活可要规矩点,隔壁虽然是柴房,别想半夜三更摸进去。”那小厮又说。
  玉言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
  “请问,我为什么要半夜三更摸到柴房去?”
  “这里虽然是柳坊,可不能任由下人勾搭!要有抓住,工钱没有,一顿棒子打出去!”小厮竖起双眉,气愤填膺,“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长成这副样子,不去应征当倌人,跑来后院打杂,一定是跟前几个说来应征的小子一样,都是瞧上了柴房那小子,想来占他便宜顺便挖角!”
  “就算隔壁那小子长得貌美如仙我也看不上,本小……公子告诉你!”玉言抱臂胸前,学他那样竖起眉毛,泼夫般吼道,“我,只,喜,欢,女,人!”
  “这样就好!”小厮眼神往她身后溜了一下,笑了出来,“这样我就放心了。”
  “你放一百二十个心!”玉言继续生气,“我就算瞎了眼也不会看上你的!”
  “嘿嘿,我又不是担心……咳,我为什么要跟你讲那么多!你等着,等会自然有人吩咐你做什么!”说完那小厮拔脚走了,一边走还一边笑,偷着鸡吃的狐狸一般乐不可支。
  “白痴!”玉言骂一句,转过头,一个人静静站在后面的梅花树下。
  他穿着蓝色的粗布衣服,可就跟穿着青锦袍子一般华贵。他手里拎着一柄斧头,柄稍微有点弯曲,所以是柄歪脖子斧头,可拎在他手里就像一柄绝世无双的兵器。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什么表情都没有,风也没有把他的粗布衣服吹得迎风飘扬,但他的姿势和神情就是让人想起飘飘欲仙。
  玉言呆呆看了他一会儿,终于在他默然的转过身去时大叫一声:“啊,是你!遭报应了吧!”
  那人的头飞快转了回来,皱起眉头道:“你骂谁?”
  “我骂那个拿雷劈我的小子!”玉言拿手指遥点着他鼻子,哈哈大笑。
  “看,遭报应了吧!劈了我,你就落魄成这样,给人家劈柴?你的一身好衣服呢?你的剑呢?”
  难怪,找他要五十两银子也诸多推诿,原来是个银样蜡枪头!这下还不是要到柳坊来劈柴!不不,他连道士也不当了,难道有什么阴谋?
  “你少管。”少年不大想跟她说话。
  “我看,你是劈到了一个不像我这般好相与的人,把一身行头都输光了吧?”玉言揪着他不放,昨天那副拽样呢?
  “你少管。”还是那三个字,多了几分不耐,还多了一句:“你不说认识我,我就不拆穿你。”
  “我有什么好拆穿的?”玉言诧异了。  
  少年笑笑说:“是没有什么好拆穿的。你既不是从柳坊逃跑的小倌,也不是因为逃跑被罚当杂工,更没有要到乱葬岗送朋友,你就是堂堂正正清清白白人儿一个,确实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我……”玉言瞪大眼睛,这家伙不是以为自己就是这柳坊里的……可真会编,几句话就编排了她一辈子!
  不过……她眼珠一转,让他自作聪明也不错,我偏不告诉你真相。
  脸上便绽开一个得意的笑容:“是啊,因为这里的工钱比别家的要高,所以我就回来了。”
  “……确实确实,这里就连当杂工也比别家的工钱要高些。”少年笑眯眯点头,“那么祝你成为打杂状元,往后在此大展宏图。”
  说完,返身走到树下,习惯性撩了撩不存在的长袍下摆,坐在小凳上,捡起粗柴,扶着竖立,提斧,劈!
  原来就是他早自己半个时辰报到,应征了劈柴的工作,还占去了自己的柴房么……玉言瞧着他眯起了眼睛。
  “新来的!新来的哪个?”有人在前头扬声叫。
  “哎……”玉言特地又甜又脆的拖长声音应了一声,反正把她看成了那个那个,她就干脆装成那个那个,恶心死你!满意的看见树下那人无声的抖了抖,得意的小快步往前头奔去。
  看看,就算再镇定,还是露馅了吧!就你那小样儿,难怪只能来柳坊劈柴!
  只是这世上的人大都是盲目的,竟然给他的工钱比我的还高!
  想到这里,玉言幽怨了。
  玉言被叫去擦门窗和栏杆。
  现在还是上午,柳坊里的小倌儿都是晚上工作,白天休息,一个个都闭门养神。趁此机会得把场地搞干净。
  玉言把楼下的桌椅抹了一遍,提桶换水回来,见到二楼栏杆里面多了一个穿红衣服的人,他慵懒的倚在雕花栏杆上,背朝着外面,看背影很是窈窕。
  想不到柳坊里的小倌还有这么早起的,一定是昨晚没有接到客人。
  玉言放下桶,开始拿抹布擦扶栏。
  那人被水声惊动,转过身来。
  玉言抬头,瞧个正着,好漂亮的人儿!
  入鬓的长眉,凝脂般的皮肤,樱桃小口,眼梢微挑的眼,乌溜溜照出人的影来。
  她怔了怔,定了定神:“我叫玉三,来打杂的……公子……这么早?”
  她看见自己的影子在那人瞳内越来越大,不禁有些气息不畅,结巴了起来。  
  这男人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要美艳,很有可能是楼里的花魁,怎么会是接不到客人呢,所以她称他公子,先拍拍马屁。可这位花魁好像很主动,起码比她要主动多了。
  等她结结巴巴说完一句话,那人已经到了她面前,他站在最后一级楼梯上,脖颈弯着个好看的弧度,眼瞳里清晰的映着她的影子。
  “我长得好看吗?”男人忽然对着她微微一笑,低低的声音入耳竟然好像电流通过一般,玉言忍不住一颤。
  “好看。”她诚实的说,觉得浑身发痒,现在她对自己拿到的工钱很服气。
  “……那你……想不想……?”
  想……想什么?拜托,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现在是个雄的……雄的!
  “……”美人不再说话,伸出只白嫩得花瓣儿似的手,伸向她的脖子。
  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浮动在空气里,玉言浑身上下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偏偏僵硬了不能动。
  那只手眼睁睁的往她脖子上去……
  “苏公子,你在这里?主管找你去。”那细眉细眼的小厮突然冒了出来。
  那只手停了停,轻松的把她衣领子理了理。
  “我马上就去。这位……长得真是可爱,干杂活真是可惜了,不如来侍候我好么?”这苏公子的声音低低的,糯糯的,像是熬做糖饼儿的糖胶,甜得化不开。
  玉言马上道:“我粗手粗脚,还是比较适合干杂活。”
  苏公子水汪汪的眼睛往她脸上一勾一转,“既然你喜欢,那就先替我把床架擦了。”凑近来,往她耳朵里呵了口气,“天凉衾暖,要是累了,就休息一下吧。”
  玉言打了个不大不小的寒颤。
  浑身都写满狐媚二字的苏花魁,袅袅娜娜的去了,剩得一个细眉细眼的小厮叉着腰瞪着她。
  反差太大,玉言有点头痛。“你怎么没有跟他一起走?”
  小厮瞪着她,忽然扯着嘴角笑了笑:“我就是来监视你干活的,你让我到哪儿去?”
  干了一天的活,玉言觉得比起练三天的武功更累。
  恹恹的回到后院,瞧了一眼又飞奔出来,扯着小厮道:“他,他一天就劈这么点儿柴?凭什么我一个人就得把全院木头做的东西全擦了,瓷做的东西全洗了,还有地板全拖了?”
  小厮:“噢,小玉你说的是莫邪莫公子。”
  玉言气结:“他是莫公子,我是小玉?”
  小厮侧目:“院里的规矩,长得越好看的人越受尊重,干的活也越轻。”
  玉言:“那你怎么一点活也没干?”
  小厮板着脸:“指导你干活你以为很轻松?我干的活也就是比你轻上那么一星半点。”
  玉言气得要吐血,怒把抹布一掷:“姑奶奶不干了!”
  小厮盯着后院的门:“哟,大小姐来了。奇怪,平时大小姐从来不上这边,她来找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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