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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くだキの

最鸳缘 作者:锦秋词(连载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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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9 20:59 | 显示全部楼层
仙尘原有别,误君我为妖3

  赤霞子骇然叫道:“你果然是妖怪!”
  玉言不料自己一怒之下竟起了变化,原本便已心虚,听得他这么一说更是惊慌,叫道:“你别乱说,我不是!”
  赤霞子瞪圆双目,又是惊骇又是兴奋,根本不管她在说什么,狂叫道:“收了你这妖怪,看师尊还有甚么话说!”袍袖鼓起,便念起法咒来。
  玉言见他双目赤红,面容扭曲,口中荷荷作声,方才还挺温文慈和的一个人此刻变成一头吓人的猛兽,她也暗自心惊,全神戒备。突然赤霞子双袖鼓起成球,兜头往她罩来。她凝目瞧得真切,十指成钩,对准他鼓风袍袖划去,“喇喇”声响,赤霞子的道袍袖子被她尖利的指甲撕成无数布条,迎风飘荡。
  赤霞子本拟用乾坤袖把她罩住,再扑上去把她收了,是以将真力都凝在双袖之中。不料袖子竟被玉言轻松划破,他收势不住,整个人往玉言扑压过去。玉言对他又是厌恶又是害怕,想都没想,双手往前便推。只听得“噗”的一声,好像一个大水袋被她戳破,双手压力一重又是一轻,一些温热的液体溅到她脸上身上,有些还溅进她嘴里,又腥又苦。
  她惊骇的睁大眼睛,整个世界变成血红,在她面前旋转,颠覆。
  赤霞子瞪得要裂眶而出的眼珠正正对着她,离她不过半尺,慢慢的,血珠从他的眼眶、鼻孔、嘴唇淌下来,一滴滴,慢慢凝成一条条线,五官全都扭曲移位,满脸血污狰狞。地狱里的恶鬼也比不上他!
  玉言慢慢抽回插穿赤霞子胸膛的手,覆盖着晶莹鳞甲的双手,竟然一滴血也没有沾上,明晃晃,亮闪闪,上古的绝世神兵也不过如是。
  与此同时,赤霞子胸口的一双大洞汩汩涌出血来,好像那趵突泉,汩汩的冒着大大小小的血泡,接着成溪,再下一刻,“蓬”的一声,整个胸膛炸出一蓬血雨,终成血瀑。
  血腥中,玉言瞳孔收缩,血泊中颠颤颤站起来,喉咙格格作响,终于嘶声尖叫一声:“不!”
  世界猩红一片,冷月无声。
  ……
  此时莫邪正与玄商子在偏殿之中,玄商子让莫邪把偏殿的烛火一一点燃。这殿内共有七七四十九盏烛台,一一点燃,全殿无一处遗漏阴影。殿堂正中垂下的巨幅挂画,画着一个两人高的羽冠道人,俯视下方弯身燃烛的世人,满目慈悲。
  “莫邪,你可还记得你七岁时第一次进这摘星殿,曾问我画中人是谁?”
  莫邪点亮最后一支烛,把香头吹了,恭敬的说:“师傅那时告诉我,这是祖师爷,他创立了玉琼山一脉,最具慧眼,虽然已羽化飞仙,但要是他的徒子徒孙不合他意,他的画像双眼就会自动合上,以此来告诉大家这个徒孙没有道缘。”
  想起童年往事,他脸露微笑:“那时我听师尊这么一说,实在担心,第二天一早又偷偷跑来这里看祖师爷的眼睛闭上没,还想要是真的闭上了,就拿笔画回来……真是大逆不道。”
  说着他抬头一看,笑容突然在脸上凝结。画像上的人,此际一双眼睛竟然是闭着的。
  玄商子:“莫邪,你带上山的徒儿,可是一只妖怪?”
  莫邪收回视线,“师尊,他虽是妖怪,但他生性淳朴善良,古道热肠,资质也是非凡……”
  玄商子打断他的话,叹道:“莫邪,妖性狡诈,你切莫被其表面迷惑……你看,祖师爷也对你失望得很。”
  莫邪素来我行我素,但这童年往事留给他的印象极深,此刻抬头又望画像一眼,见到紧闭双目的人像,脸上隐隐带有戚容,不禁心中微动。
  玄商子又道:“我虽不知你的徒儿是什么来路,但他能令你撤去心防,收他为首徒……常言道,前世因,今世果,此人应与你前尘牵绊不浅,但你前生是大罗金仙,位列上乘仙班,他身为妖,却与你结交,这个,实在令为师大为疑惑。”
  莫邪此时剔眉笑道:“师尊多疑了,此人心机单纯,比世上不少人还更要蠢笨得多,徒儿前生怎会与如此蠢钝的妖怪结交。况且前世今生的事情,徒儿早就忘却,既已放下,何必再执着于此呢。”
  玄商子拈须轻叹,眼望画像,不再说话。
  莫邪匆匆告退,离开偏殿。
  玄商子见他神情虽镇定,但脚步匆匆,显然也是心乱了,急着要去看他的好徒弟。待他走得远了,玄商子走到祖师爷的画像前,转动桌前烛台,便见画中人眼神一转,闭着的双目变成了睁着的,原来这所谓祖师爷闭目识人竟是一处机巧机关。
  玄商子瞧着画像,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莫邪真君啊莫邪真君,当年你趾高气扬目下无尘之时,可曾想过有今日,要听我这捧砚童子的晃点?
  莫邪离了偏殿,来寻玉言。此刻他心绪萦乱,也不知去寻他作甚,是要问他可记得前生事宜,还是直接让他下山,离开这看似太平实际暗涌起伏的玉琼山,他拿不定主意,只想见到他再说。
  走了没多远,碰到几个慌慌张张的同门,手提兵器和法器,往后山涌去。他抓住人来问,那师弟支支吾吾,说是新上山的人杀了大师兄。莫邪头壳嗡的一声,背后灵剑离匣,连人带剑化作一道紫光,一闪不见。
  转瞬已至后山,只见落云渊的绝崖之上,七个同门手执法器,结成七星缚妖阵法,困住中央一人。中央那人浑身水湿,披头散发,身上血迹斑斑,形容狼狈,手上兵刃却寒光闪闪,极是锐利,挥动间阵法不能收缩近身。
  莫邪收剑定神一看,突觉眼前一黑,那人手里的哪里是什么兵器,分明是一双并非人类的手,自指到小臂满披雪白鳞甲,又是残酷又是美丽。
  “玉言……”喊出来才发觉,自己的声音竟已嘶哑,颤抖如风中枯叶。
  阵中人闻声回头,雪白的鹅蛋脸上溅着点点血花,宛如雪上红梅,那双眼,充满绝望和悲愤……竟和他在梦中所见玉龙回眸那一眼一模一样。
  “住手!”他嘶声大喝。不,他不能让梦中那幕重演,霹雳之下,它血流披面,满腔的热,突然喷洒了他一头一脸,不,不能眼睁睁看着它……
  但住手的却是她。从见到他出现的一刻,阵法中的她就僵了,身法迟缓,灵魂出窍,纯属依靠本能躲闪着攻击,好几次都险象环生,当他喝叫停手时,她竟然真的垂下双手,木立不动。
  一柄峨嵋刺戳向她的后心,一柄玉戒尺往她颈侧压去,她却毫无察觉,木立当场。
  “小心!”莫邪大叫一声,灵剑飞出,把峨嵋刺击飞。
  玉言被他一喝,浑身一震,随手一抓,把那递到颈侧的玉戒尺执住,一扯,想要夺下。不想那名道人对这戒尺珍逾性命,竟然不愿松手,反而揉身近前一掌拍向她胸口,要迫她松手。
  玉言心神不属,以前学过的武功招式自然使出,一个顺手推舟拨开对方来袭的手掌,另一手放开戒尺,一招黑虎掏心便挖了过去。
  “不!”法阵外莫邪狂吼一声。
  “哧”的一声犹如裂帛,她觉得指尖温热,连忙缩回手来,却已太迟,她可裂金石的双手锐不可挡,这么一递,已生生在那道人胸口挖出个血洞,血如喷泉,那道人紧紧握住自己的玉戒尺,仰面躺倒。
  七星缚妖阵转眼被破,剩下六个道人面露惊惶之色,纷纷后退,突然见到脸色惨青的莫邪站在身后,都松了口气,叫道:“掌门师兄/弟,快来结阵收了这妖女,她杀了大师兄和六师弟,要她为师兄师弟偿命!”
  莫邪不做声,一步步踏入溃乱的阵中,往玉言走去。玉言瑟缩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垂头瞧着自己满是鳞甲的一双手,惶然的急忙收在身后,想找些什么来说,嘴唇颤动半天,什么都说不出,终于“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她泪流满面,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突然腿脚发软,一下子跌坐在地,她仰脸哽咽着说:“师傅,我……对不起你……你,你杀了我吧……”
  莫邪:“你杀了大师兄?为什么?”
  “他要抓我……师傅,我不想走……我只想留在你身边……我……我喜欢你……”
  玉言浑身战抖,泪雨滂沱,眼前模糊一片看不到其他。终于是说出来了,让他嫌弃也好,最好让他给杀了,把欠他的都还他……他做回仙人,自己活着也还是妖,永不相交……不如消失于世,彼此相忘……
  莫邪垂头看着她,她哭得浑身抖战,身上又是血又是泪,衣服紧紧沾在身上,簌簌发抖,像是暴雨中迷途的雏鸟……她双手的鳞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褪去,变回一双洁白的手,纤秀的,洁白的,上面没有沾上一点鲜血……她就是前世的玉龙,为了救他,被霹雳劈得魂飞魄散,今世为了留在他身边,为他杀人……
  “掌门师兄……!”同门见到悍妖失去抵抗能力,意欲上前。
  玉言被泪水浸泡的两汪明眸,满是绝望和凄然,在灯火映照下却明亮得惊人,美得摄人。
  莫邪一步步走过去,旁边同门叫:“掌门师兄,小心……”“我们一同……”有人亮兵器。
  “她是我徒儿!”莫邪的脸冷得像冰,说话锐利得像刀锋。
  他一步步走到玉言面前,缓缓蹲下,到了与她平视的角度。他伸出手,轻轻握在她纤细优美的脖颈上,那里凉凉的,湿湿的,脆弱无比,只要这么轻轻一扼……
  玉言的皮肤感觉到他手心的温热,冒起了寒栗,但那温热却是她一直贪恋着的,她梗了梗脖子,含泪瞅着他。师傅,能死在你手里,能够让你重新做回神仙,我会……很高兴,真的,很高兴……
  她的泪水纷纷落下,砸在莫邪手背上,很烫很烫,手心是冷的,手背是烫的,像他这个人一样,内外冷热交煎。
  在这一瞬间,他下了决心。
  “你走吧。”他嘴唇微动,说出只有两人可以听到的低微话语。“山渊下面接通龙穴,你走,当你的龙神去!”
  “不……不要……”我不要离开你,不想与你分离,从此参商永隔。
  玉言知道永别已在面前,蕴泪的眸子瞪得大大,她拼命摇头,眼泪是断线的珠子,断了一串又一串,没完没了。
  “走!”莫邪一手扼她脖子,一手抓住她肩臂,摆出好像搏斗挣扎的姿势,身形一转,把她往落云渊掷去。
  不,不……我不要走……我想……玉言身在半空,惊慌的回眸,匆匆一瞥,只见到莫邪抿成一线的唇,微长秀目漆黑如海,不见半星光亮。
  她向他伸出手,突然一阵嗡鸣破空而来,一股极冷也极炽热的锐利猛的戳入她的身体,伸手的动作蓦然凝固,她从半空直直摔下,击碎了封锁山渊的厚厚层云。
  莫邪瞠目瞧着擅自离匣的灵剑,剑身带着一抹殷红,飞回他头顶,得意非常的在摇头摆尾。他一把抓住,凑到面前细看,一缕血痕似血色小蛇,从剑尖一直蜿蜒至柄。这是她的血啊!
  “关键时刻切不可心慈手软啊,我的好徒儿。”玄商子站在身后两丈开外,白须飘扬,“原来你的徒儿便是当年为害天庭的妖龙,今日她送上门来,正好下手除去,你且静心打坐休养数日,倘若妖龙被灵剑取了性命,龙魂星散,你回复金身之期就近在眼前了。”
  莫邪霍然回首瞪着他,玄商子见他双目赤红,似要喷出火来,不禁心中一凛,前世惧他的积威已甚,现在条件反射的往旁一跳,做出一个与现在身份极其不配的躲闪动作,只想把自己藏在任何可挡住身体的东西后面。
  莫邪瞪了他一眼,转头凝视手里灵剑,此剑是他五岁时学会御剑,玄商子亲手所赠,跟他灵力相当契合,与他朝夕不离相伴一十四年,他一直珍逾性命……
  灵剑在主人手下感应到他心思激愤,轻轻嗡鸣,意在安慰。突然间莫邪一手执柄,一手扳住剑尖,曲膝一顶。众人惊呼声中,这柄无双灵剑竟在莫邪手下生生被折成两截。
  灵剑一断,莫邪“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胸前一片淋漓。众人又是同声惊呼,只道他力斗妖龙,耗力过巨,失了常性,是以自己折剑吐血,忙要上来搀扶他。莫邪一一挥去,将断剑掷在地上,瞧也不瞧,昂首长笑而去。
  众门人面面相觑,都不明掌门师兄何以大失常态,纷纷回首去瞧师尊。玄商子自一堆乱石后跳了出来,形状狼狈,脸色难看,怒道:“他被妖惑乱了心智,发了疯,你们还不收拾东西,难道也要跟着他发疯不成?”
  众人见到一向慈和的师傅突然变成这样,都觉心惊。又见到地上莫邪吐的一滩鲜血,旁边明晃晃的两截断剑摆着,不禁都交口道这妖龙当真厉害,竟然把两个师兄杀死,还把掌门师兄弄疯,更把师尊给气得变了个人。
  也有胆大好奇者,凑到落云渊前想瞧瞧那妖龙下落。刚被破去的云雾此刻又聚拢起来,把个渊底遮个严实,哪里还能觅到一丝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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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9 21:00 | 显示全部楼层
温柔一帖药,玉殿弹金钟1

  玉言迷迷糊糊中觉得冷热交煎,一会儿像被架到火上烤,一会儿像被丢在雪地上冰,浑身四肢百骸没有一寸舒坦。感觉身体能动的时候,她试着转身,结果才一动,尾椎处某根神经一抽,霎时连头发尖尖都疼得竖起来,呻吟一声就只得继续不动装尸体了。

  模模糊糊中,身边多了个大抱枕,软软的,一阵阵的散发着热气。她手脚没劲,没有办法去抱,它会自动滚过来,靠在她怀里。抱枕散发出一种很奇异的气息,从接触处皮肤毛孔往身体里面钻,往周身经络缓缓扩散,慢慢纾解了那些纠结的疼痛,让她可以较为舒服的入睡。
  
  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发现手脚可以动了,虽然还是疼得厉害,但至少是长回自己身上了。她一点点的把那抱枕揽紧些,手足并用,压紧,贴合,这样会全身都在那奇异的气息笼罩下,让她躺得更舒服些。

  这样又浑浑噩噩过了好久,终于有一天玉言觉得脑仁发疼,估摸再睡下去就得含笑九泉了,努力把剩余的力气全都集中在眼部,撑起那千斤重的眼皮。

  沉沉的,黑黑的,静静的,两颗黑玛瑙中映出自己小小的苍白影子……

  “……你,你是谁?”玉言吓了一跳,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人的潜能果然是无限的,一急之下,连语言功能都突然恢复了。

  穿着薄薄的一件丝袍子,微黑的肤色,黑发黑眸,细眉细眼的,略有些厚的双唇微张,带着稚气,看年纪绝不超过十六岁,很是干净纯挚的一个青涩少年。

  他被玉言的醒来吓到了,黑黑的瞳仁闪过一丝惊惶,楞了楞,慢慢支楞起身体,扬起有些单薄的脸,楚楚的说:“二殿下,小的叫迎柳,奉黄长老之命,来给殿下暖床。”说罢,他怯怯的瞧了瞧玉言的脸,微黑的小脸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颤颤伸出手来:“夜晚天寒,请殿下……怜惜。”
  
  “……暖床?”玉言瞧着他手颠颤颤往自己身上摸来,眼珠都快掉下来了,脑海忽然闪过当日跟莲官相拥的情景,紧要关头赶紧往后一缩,让了开去。这一下动作,觉得胸口疼得想要裂成两半,两眼一黑,牙缝里嘶的倒抽一口凉气,冷汗直冒,好一阵子也没缓过气来。

  迎柳见她这样,吓得脸色惨变,动作停在半途,急忙说:“殿下别急……”他声音打着颤,“迎柳,迎柳再也不会下床去的……”

  玉言捂着胸口,半晌没喘过气来。“我,我干什么了?”

  迎柳吓得想哭,“殿下没有……就是没有……才……才……迎柳真该死……”
  
  他绕了半天,玉言半点听不懂,什么叫“就是没有……才……”,要是什么都没有干,用的着怕成这样?……胸口的疼还没有止住,跟着脑袋也晕了起来,张嘴不禁呻吟一声。
  
  迎柳脸都青了,突然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咬了咬下唇,手扯着自己衣服一抖,身上披着的薄薄一层丝袍就落地上了。他赤着身体,手足并用,爬了两下,挨到玉言近前,低声道:“殿下有伤在身,让迎柳来侍候您……”一双手抖抖索索的开始解玉言的裤子。

  玉言怕疼,不敢挣扎,急得只叫:“你这是做什么!给我住手!”

  迎柳的手溜进她裤腰,在她紧小的腰流连,听她喝话,停了停,眼里有了泪光,还是咬着嘴唇一路下滑,轻轻摸到她裆下。玉言浑身一震,顾不得拉扯伤口会疼,死命拿手按住,喝道:“你做什么!停手,停手!不信我吃了你!”

  话一出口,心中一阵悲凉,曾几何时,她的恐吓之语突然从“杀了你”转成了“吃了你”,果真要去当妖怪了么。是了,师傅插了自己一剑,把自己丢进落云渊,他把所有情分都一刀两断了,自己不当妖怪还能怎样?

  惨然一笑,缓缓松开手,叹道:“别弄了,我没心情跟你……”没有心情风花雪月,没有心情探究你是谁,没有心情问这是哪里……世界现在是一片灰色,她不懂自己为什么还会活着。
  
  迎柳被她吓得微黑的小脸泛上一层白来,不敢再挑逗,把手抽出来,小心观察着她脸上神色,见她神色悲怆,轻轻的问:“殿下,您哪里觉得不舒服?”

  玉言苦笑一下,她浑身不舒服,但是,最疼的要算这里——她胡乱指指自己胸口。
  
  迎柳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殿下不想……那么……让迎柳看看伤口好吗?……或许可以让殿下没那么疼。”

  玉言不置可否,情伤深入骨髓,就算让你看了也治不来。

  迎柳见她没反对,就慢慢俯下身体,小心拉开她半敞的亵衣,仔细观察起她裸露出来那处狰狞的剑伤。

  二殿下的肌肤洁白细腻,胸前两朵蓓蕾呈淡红色,颜色与形状都十分娇美……愈发显得胸口正中那处剑伤很是凶狠。虽然血已经止住,但皮肉外翻,创处久不能愈合,伤口周围的肌肉都呈淡淡的青色,看去让人心疼……他的手指簌簌的轻抖起来,好狠的一剑,要是再偏上半寸,就要刺中心脏了。
  
  二殿下被抬来的时候,气都快没了,浑身都是血,止不住,那样子吓煞人了。黄长老的脸色难看得像茅坑里的石头,绕着大殿走了一周,突然停在正拄着扫帚垂目静立一旁的他面前,胡乱拿手对他一指:“你,给二殿下暖床去,她一天没醒,你一天不许下床!”

  ……他是悄悄下来过一次,实在是内急,没有办法,幸好那天殿下的伤口看着收了血,他就偷偷溜出去方便一回……后来才知道,伤到殿下那灵器毁了,弥留在殿下伤口的灵气渐渐消散,伤口才能渐渐好起来……他就溜开了这么一次,大概没有大碍吧?不过……殿下这是醒了过来,可是……她的模样……好像很痛苦……殿下晕迷的时候一直就蹙着眉,不时身体猛的一颤,像是被梦魇惊到,可她醒过来的时候好像更痛,虽然没有一惊一乍的,可是她的眉和眼,从来没有舒展过,一直那么皱着,好像心里面有个结,解不开,一直得这样拧着……虽然被指来暖床他就一直害怕,可他现在害怕的是另外一回事……殿下看不上他……也是意料中的事……可这伤……不就好不了了吗……
  
  他缓缓再趴下些身体,伸出舌头,轻轻的在那伤口舔了一下。

  玉言浑身一窜,尖叫道:“你做什么?”

  迎柳没有抬头,只是微微扬起他乌沉沉的眼眸,颤声说:“请殿下忍耐……伤口……这样会好得快些。”

  这一眼,让玉言想起莫邪把她丢下落云渊前,那黯如永夜,没有一丝光亮的深瞳。一下子,疼得,脸都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才从极度疼痛的绷紧中放松下来,慢慢恢复了知觉。胸口伤口那处,不觉得疼,只感觉到一下接一下软软的,柔柔的,热热的,让人心尖都要发颤的舔舐,她从这极其温柔的舔舐中感觉到了抚慰,慢慢松弛下来,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她觉得那温软的抱枕又自动挨过来,这回她知道了那是什么,不再动手动脚,只把双手紧贴腿侧,作挺尸状。恍恍惚惚的想起了跟莲官初识那时,差相仿佛的情景,若果时光能够重来,那该多好!

  在她又一次醒来时,她真的以为时光倒流了。

  床前站着微笑的人,穿着杏黄的衫子,笑意好像泡在水里的绿叶,舒展而温和。她微笑着:“二殿下,你终于醒了。”

  “……”

  她是回到了三岁那年的秋天么?面前的人分明就是教她念“鸳鸯于飞”,送她捆仙绳的人。她茫然的瞧瞧自己的身体手脚,分明是大人样,腕上的红绳也在玉琼山一役中失落了……早已经过了十四年,但面前这人还跟记忆中一样。

  她抬眸,满目疑问,“请问你是?”

  “殿下忘了我?”黄衫人微笑着叹息:“我叫黄缇,正所谓……千载桑麻多旧事,百年池塘少故人,时光飞逝,一至于斯……我曾与你爹爹同窗。”

  玉言动了动身体,想下床见礼,结果发现还是浑身发疼,遂作罢。低声道:“我记得你,你给了我捆仙绳,还有琉璃珠。我只是不知道你是谁。”

  黄缇笑道:“我现是鳞族长老,常言道,近北始知黄叶落,向南空见白云多。在这非南非北的东海之下,空闻叶落懒看云多,人生便是如此寂寞如雪……你爹爹把你托付给我,可我现在才把你接回来,你不怪我吧?”

  这人可真是啰嗦哎……玉言想了想,摇了摇头,自觉的惜言如金起来,“不。”
  
  她想来想去,这个人一直对自己很好,只有帮忙没有欺负过自己,至于接自己回妖族……要不是发生了玉琼山上的事情,她恐怕也不怎么愿意回来。

  黄缇一笑:“二殿下真是宽宏大量,放眼现今,如二殿下这般仁慈的年轻人可不多了……二殿下身上为灵器所伤,这种伤势药石无灵,须得妖气滋润方能痊愈,我已为殿下挑选了族中二十位妖力充沛,出身良好的处子,供殿下挑选。既然殿下已经醒来,我这就通知他们到偏殿等候,殿下等方便的时候随时可过来挑选。”

  玉言一怔:“让我挑处子做什么?”不是用来当点心吧?她虽然经常威胁要吃了人家,可是……真要下嘴了,她会反胃的。

  “殿下身上的伤需要妖气滋润,正所谓……”黄缇正待长篇大论,忽见到玉言脸上写着大大一个问号,想起这位殿下自小在人间长大,有如璞石,改口直达主题,笑道:“想得到妖气滋润,最直接快捷的方式便是跟妖力充沛的处子同床合欢,我为殿下挑选的这些适龄男子都有五百年以上的妖力,殿下只要从中挑选三四个与之合欢,吸收了他们的妖气,这伤势想必便无大碍了。”
  
  玉言听得面目昏沉,这做妖果真跟做人不同,做人讲究房事过频伤身,这做妖却提倡多做床上运动可以疗伤益寿。她窘了半晌,问道:“要是我跟他们……那个,咳咳,夺了他们的妖气妖力……他们自身不是会受损么?”

  黄缇听得好笑,忍不住调侃起来,“他们能够得殿下怜惜,是几生修来的福气……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想当年我年轻之时,最是沉醉花丛,所谓人间至乐便是云鬓冰肌,芙蓉帐暖,唉,剩有余勇话当年,此间好处我就不多说了……若是殿下觉得他们还不错,不妨收在房中,他们能常跟在殿下身边,沾染殿下身上的龙气,那可是别处绝不能得到的益处和荣耀。”

  玉言沉默了一阵,低声问:“我前生是条龙没错,可是怎么会变成你们的妖神殿下了?还有,我为什么会在人间长大,你们都已放弃了我十七年,为何现在才接我回来?”

  黄缇微一怔忡,复又笑道:“真龙贵为远古神兽,灵魂除非经历极特别的手段,转世不灭。你身上流淌着龙神的血,怎么不是我们的龙神殿下了?至于你在人间生长十多年,是你爹爹的意思,想当年……他欠了那个人间女子的情,故把骨肉托付给她十八年。不料她保护你不善,令你灵力被封,我们才决定把你提早接回来。”

  原来妖界最为重视血统,血统决定地位。玉言是世上少有的族类龙神,生出来便是殿下。
  
  “我跟紫遨……?”玉言再问。

  “紫殿下是你同父异母的姐姐,她的母亲是上任妖神王,不过上任妖神王不是真龙,是一条角蛟,而你的母亲,是人间女子。”

  玉言睁圆眼睛,“我的娘是……?”当日突然知道养育自己多年的盟主不是自己亲娘时,她不知多难过,现在突然又知道她竟然是自己亲娘,她也不觉得多惊喜,反而一阵茫然。
  
  黄缇淡淡点头:“你爹欠了情的人,就是当今人间的武林盟主。你爹以为把你托给她十八年,她必能好好保护于你,而这短短十八年,相对于你的寿命,不过弹指,不想却几乎误你一生。”
  
  玉言默默,是的,要不是把我交给娘养大,若我从小知道了自己是妖,就不会妄想能修道成仙,就不会受这些苦,可我也不会遇上师傅……

  黄缇感叹:“正所谓……记得长安还欲笑,不知何处是西天。他这人就是这样,冲动如同离弦之箭,有去无回,我认为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曾对他苦心相劝,他还是一意孤行……要是换到现在,我是一定不会……”

  玉言插话:“那我爹现在哪里?”
  
  “在一个很远的地方,很长时间都不会露面的,他老是这样,想当年……”
  
  玉言皱眉:“我不想知道我爹的当年,他在我心里一点印象都没有,何必强留痕迹。”
  
  黄缇一下没了声气,脸上感慨的表情调整了一下,表示要告退。玉言叫住她:“等,等一下。那个,这几天侍奉我的那个叫什么柳的,他也不错,到哪里去了?”刚才她一睁眼,只见到黄缇一个人,现在黄缇要走,进来侍候的人是副生面孔,她便抓了黄缇来问。

  黄缇道:“他让我摒退了,殿下回来时伤势严重,迎柳原本是洗扫这玉殿的三等侍童,难得的跟殿下妖气相合。既然殿下还未醒来,不能主动吸取妖气,我就让他侍奉殿下左右,让他释放自身妖气让殿下先缓缓。既然现在殿下已经醒来,他也该退下了,他身为一尾墨鲤,妖力很是有限,殿下不必在他身上多费心思。”

  玉言听得想摇头,又怕头疼,只按倷着说:“我不费心思,不过让他侍候得很舒服,还是让他来吧。”

  黄缇答应了。玉言又问:“我现在当了二殿下,有什么特权没有?”

  她见到房内的摆设大方富贵,样式跟人间并无不同,但诸项用具都很是精致奢华,在人间怕是只有帝皇家才能用得起。单说那壁上照明的便不是油灯,而是鸽子卵大小的粉色明珠,至于穿在身上薄如蝉翼的亵衣,看上去亮闪闪的已非凡品,穿上身上更是轻薄妥帖得如同无物。玉言跟这啰啰嗦嗦的黄缇聊了一会儿,有了几分认命的感慨,这上下刚起了些生的意味,瞧着这些东西,虽说是身外物,但华美得让人小心肝直跳,不禁便转移心思奢想起自己的即将开展的贵族生涯来。
  
  黄缇略想了想:“族中宫殿除了禁地及紫殿行宫皆可去,族中人手除了重要位置上的其余闲杂人等,除了紫殿手下的人,皆可由你支配,族中宝库经紫殿及我同意可随意进入,所需物件可向我申请……”

  “……”

  玉言发觉这些“特权”里面出现频率最高的名字就是“紫殿”,其次就是黄缇自己,她自己的地位明显排在第三,不禁有些泄气。

  黄缇察看了她脸上神色,笑道:“我怕殿下觉得麻烦,已作主挑选了十位聪颖伶俐的仆从过来负责你的日常起居,她们从化为人身以来就经过一番调教,干起活来还算利落省心,不知殿下觉得可够么?”

  玉言没有什么心情对下人,信口说:“让她们听迎柳指派吧,迎柳让她们做什么就做什么。”
  
  黄缇一笑,告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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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9 21:01 | 显示全部楼层
温柔一帖药,玉殿弹金钟2

  心情低落了没多久,迎柳来了。
  玉言按着额头瞥他一眼:“眼睛怎么红成这样?”
  迎柳两颗兔子门牙啃着下唇,眼里含着两泡眼泪,轻轻摇了摇头。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就是不掉下来。
  “呵……听到我要选新人,不高兴理我了?”
  “不,不是!”迎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膝行过来,颤声道:“迎柳怎么敢……迎柳是太高兴了……迎柳以为自己,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殿下您了。”说着竟然抽噎起来。
  “喂,我只是跟你说笑的。什么见不到见得到的,听黄长老说你是在这里洒扫的,就算不来侍候我,往后总会见得着的,你说的是什么丧气话呢?”
  “不,不是的……迎柳侍奉过殿下……本来就遭人嫉妒……要是又被逐出,就会……就会……”紧紧咬住嘴唇,怎么也不肯说下去了。
  看样子要不是自己一时兴起要他来,他的下场定会很惨。玉言轻敲额角:“别哭了,现在不是很好么。我还把黄长老给的仆从拨到你下面,让你指派,让她们看见你为了点小事哭哭啼啼的,往后低看你一头,怕是不好管教。”
  她拍拍身边床沿,“起来吧,坐这里……来帮我按按头,我头疼死了。”
  迎柳的眼泪来得快也收得快,马上抹干净脸,跪坐在床踏板上,专心替玉言按起头来。
  “迎柳,我是怎么回来的?”玉言满腹的疑问,正好趁人不在,慢慢一个个问这单纯的迎柳。
  “殿下,殿下是族人抬来的。黄长老指挥大家把您送到这里来……迎柳在玉殿打扫已经有一百年了,才知道这地方是为殿下您准备的。”
  “我那时伤的很重吧?大家没有说什么吗?”
  “没……没有……”迎柳结巴起来。
  “迎柳,你不说实话我会不高兴的哟。”
  迎柳浑身一哆嗦,犹豫了好久,才极低声道:“她们说,说殿下如果化为龙身……就不会伤得这么重。”
  二殿下晕迷的那些日子,有好几回都气若游丝,加上大当家紫遨殿下不闻不问,态度冷漠,大家都觉得她活不多久了,多难听的话都说了出来。说她对一个道士动了心,因奸不遂,色迷心窍,让人家一剑给捅了。又说她血统不纯,连濒死时也不会现出龙身,恐怕这辈子都不能化龙了。
  正所谓,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这落难的神龙也不如爬虫。可这些话,他是怎么也不敢让二殿下听到的。想到这,他忍不住轻轻揩去脸上的泪水。
  玉言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如果化龙就不会伤得这么重了……指的该是自己摔下落云渊时身体所受到的伤害吧。当时自己无比绝望,无比怨恨自己这生来是妖的身躯,自然十分排斥变出妖身了。可是……当时心丧欲死,现在没有死成,却又觉得,活着究竟是好的……其实除了见不到他……做妖,也不见得不好。
  她慢慢抬手,按了按胸口,这里的伤,恐怕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痊愈,不过,她是妖,一百年不成,一千年,一万年……她的时间还长得很。
  迎柳见到她满脸黯然,怯怯的说:“二殿下,您不要不高兴,她们……也是担心您啊。”
  玉言回过神来,安慰的一笑:“我知道。”
  她笑得很是温柔,迎柳一颗心晃了晃,脸上红了起来。见到殿下眉头又轻轻蹙了起来,脸上虽然在笑,眼底却是一片荒凉,忍不住问:“殿下,您恨刺伤您的人吗?”
  玉言说:“我怎么会恨他呢,我现在反而感激他。”
  迎柳眼睛瞪得圆圆的,“殿下,您没事吧?”不是刺激过度了吧?
  玉言笑笑按了按胸口:“伤口是很疼,可我的心……不难过……我上辈子欠了他的,他刺了我一剑,我还他了。”
  迎柳:“殿下,上辈子的事早该过去了,怎么能用这辈子还。”
  玉言楞了楞:“迎柳,你说得没错,你真聪明!”
  迎柳不好意思,“可大家都说我最笨了。”
  “一点也不笨,连你也懂这个道理,我却想不透,可见我不如你。”玉言抚着伤口,“我昏睡的时候,有时恢复神智,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虽然想起他的时候心很痛,可是却没有原本那种压抑得想死的感觉……”
  迎柳叫道:“殿下……”
  玉言道:“没事,现在我又不想死了,老天让我活着,又还清了欠别人的债,我才不自寻烦恼呢。”
  迎柳惴惴,瞄着她的眉头不作声。
  玉言想了想,“我说的是实话,虽然我现在还忘不了他,可记着他让我难过,就像刺扎进肉里,总会把他剔出去的。我想来想去,我跟他原本就不该在一起的。告诉你一个故事,我来之前,也经历过一些事。有个红梅精,他说他等了我一千年,可我根本不记得认识他,他就傻乎乎的撞到我剑上,投入了轮回。我现在觉得,他不是太笨了么,为了一个心里根本没有他的人,等了这么久,最后还为他死了……”
  迎柳见到她脸上泪光,不安起来,“殿下……”
  “我现在也算是死过一回了,有什么看不透呢……他终究不是灵卉大师,他不会跟我做妖的,我想成仙,也是不能,这是命中注定,命中注定哪……”她掩住脸,片刻放下手来,眼睛微红,脸上却是澹澹的微笑,“这样的结局倒是挺好,他刺了我一剑,让我知道了他的心思,不再往错路上走。算是把欠他的都还他了,至于我喜欢他……倒是我自愿的,没想要他还,现在我跟他,算是两清了……咦,迎柳你又哭什么?”
  迎柳慌乱的擦着脸,“殿下……殿下的话,让迎柳好难过……”停了停,轻轻的说:“殿下……那些大家公子还在偏殿等您呢。您要不要去看看?”
  “大家公子?都有哪些?”玉言的心思果然被引开了。
  “最显赫的有龙门坝的白家,鄱阳湖的柳家……对了,连渤海的金大王也派遣了她家的小公子来了。”迎柳后面越说越小声。这些名门望族的公子,个个都非蛟则蟒,随便一根小指头也是他比不上的。
  玉言不经意的说:“这些公子真的要这么好,怎么不去侍候你们的紫殿下,反而要来给我挑呢?”
  “紫,紫殿下?”说起这个大众偶像,迎柳的眼睛立即闪亮起来,他轻轻的说:“紫殿下是天人一般的,她从来没有看上族里任何一位公子,也从来没有要过暖床的人。紫殿下啊,她是看不起这些的,大伙都说她,往后只会跟仙人结亲,娶一位仙人公子……”
  他满目梦幻,全然没有留意到玉言脸色发青,玉言一掀被子,跳下床来,叫道:“就是因为送紫遨那里没希望了,才塞到我这里来么?我这里又不是垃圾收容所……”
  见到迎柳脸色发白,盈盈欲泣,醒觉自己语气重了,可又实在生气,忍不住又加了句:“她要是真的那么洁身自好,不食人间烟火,那做什么要抢我的人?”
  “紫,紫殿下……抢了……二殿下的人?”迎柳完全无法接受这种说法。
  玉言心里暗恨,真要这么正经道学,为什么会勉强莲官做他不喜欢做的事?随即发狠,行了,她也没有心思去挑什么床伴了,干脆开口把莲官给要过来好了。
  一场气生起来,心情低落的玉言觉得浑身又充满了斗志和冲劲,头也不觉得晕了,跳下床趿拉上鞋子便往外跑。迎柳拿起外衣追过来,在门槛上绊了一下。玉言连忙乖乖站着让他弄,迎柳替她穿上外袍,系好带子,还要整理头发。
  玉言说:“我这是去跟人家讨人,打扮太齐整了不够煞气。”
  迎柳呆住,手里拿着柄珊瑚梳子不上不下的卡着。
  玉言见他这样,只好说:“梳吧梳吧,简单些就好。”
  迎柳替她挽个髻,拿根玉簪子绾着。玉言笑:“这样就很好。”
  快步出门,见到回廊曲折,下面是一个铺着白沙的池子,上面长的不是莲荷,而是大本的玉枝珊瑚并一丛丛的宽带状紫红水草。手指长短的小鱼成群结队在水草间穿梭,一忽儿唰的聚拢这边,一忽儿又齐齐游到另端,身上细如米珠的鳞片在廊上珠灯映照下闪着虹彩霓色。
  外头侍候的四个侍从,见她出来,急忙拜伏在地,额头抵到地上。
  玉言在回廊上略站了站,有点迷茫,这就是龙宫了么?这就是她千年前的家?熟悉而又陌生,苍凉感扑面而来。
  “二殿下,二殿下。”迎柳急急忙忙追出来,手里掌着颗小碗大小一颗明珠。“迎柳,迎柳替您照路。”
  是怕自己不认识路吧?玉言点点头,“劳烦你了。”
  迎柳一楞,抬眸看她一眼,有点窘迫的垂下头去,小心翼翼的举着明珠在前引路。玉言跟随着他,在两侧景色神秘瑰丽的回廊中缓缓穿行,觉得自己好像在梦境中游行一般,那种昏沉暮色一般的苍茫感,漫漫在心里浮沉。
  一千年前,是不是曾有个自己,也是由一个温柔又害羞的侍从掌灯领着,缓缓无声的穿过这一道回廊?
  一千年前的自己……
  也罢,既然命运注定自己要当妖,就当个妖殿下,自己又未曾做过亏心事,哪里不能过得心安理得呢。她昂起头,大步走来。
  “二殿下,偏殿到了。”迎柳恭谨的声音打断了玉言的遐想,她止步在一座玉石做柱,玛瑙为梁,云母为瓦,富丽然而感觉寒冷的宫殿前面,略抬头一望,门匾上两个朱红的大字——“玉殿”。她转头看向迎柳,目中露出征询的意思。
  迎柳连忙低声说:“殿下,您的尊号是玉蜒,这宫匾是妖神王亲笔所提的。外头大门上面题着的是蜒宫。”黄长老提点过他,说二殿下童年受损,记忆不存,让他不离左右,随时替二殿下解答疑问。
  玉蜒?玉言一怔,觉得这名字不怎么好听,至少比紫遨的气势差远了。不置可否,让迎柳留在外头,独自抬步进殿。
  殿内的二十位少年,早已等了好久,有些自恃世家公子的身份寡言少动,但早已如坐针毡,原本端正的姿势歪了半截,也有些性情活泼些的坐不住,自顾站起来欣赏墙上的书画,谁也料不到紫遨殿下的亲妹子,龙神二殿下竟会这样静悄悄的走进来。
  这些公子见到这样一个打扮随便观之可亲的女子闯入,都认为定然是二殿下的随身侍从。见她长得不错,就更对二殿下的人才有了几分向往,只是来人实在不大礼貌,没规矩的睁着两个色迷迷的眼睛盯着人家直瞧。
  众公子见她肆无忌惮的逐个盯着瞧,都有点恼了。身出豪门的自恃身份,没有直接驱逐,只是皱皱眉头,有些出身比不上旁人,本身气量又不足的,忍不住就以不善的语气喝问她是谁。
  玉言哪里把说话的人放在眼里,该瞧的继续瞧,细微得连人家脸上的痘坑也不肯放过。不就是让她随便挑么,就像逛菜市场,虽然她不打算买,但是瞧瞧,捏捏,嗅嗅,摸摸……还是很不错的嘛。细细看来,见到众公子长得高矮不一,样貌或俊美或文秀,身材有纤细有富态,神态有漠然有热切,年纪看上去都是十七八上下,身上都穿得花团锦簇一般,皮肤养得白白嫩嫩的,虽然比不上莲官的细嫩,但也比一般的鳞族妖怪养得水灵多了……想来黄长老所说的选妖力不过是美言,实情是让她选美来着。
  她笑笑问道:“你们都是谁跟谁啊?全都对二殿下很倾慕么?”
  这话问得无礼,但却没有人呵斥她,众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她留意到有几个是神色黯然的低下头去,有几个回避她的眼神,人影一闪,有人跳了出来。玉言吓了一跳,这孩子还不知有十二岁没有,虽然腿脚是腿脚胳膊是胳膊长得很是结实,可孩子还是孩子,还没长开,站起来才到椅背高嘛……真是作孽。这孩子穿着一身绣了云纹的黑色衣裳,混杂在一群青碧绯红中很是显眼,没像其余公子那样挽发的挽发,束冠的束冠,只把一头乱发梳成一根油光水滑的长辫子垂到肩背上,浅褐色的脸上嵌着一对又圆又大又亮的眼睛,竟是墨绿色的,亮得好似什么宝石似的,站定她面前,仰头死死瞪着她,竟像想扑上来。后面伸过来一只手,一把扯着他辫子,把他倒拖回去。玉言见到一个书生打扮的白衣少年,温文尔雅对着自己笑,小孩被他拎到椅子后头站着,不甘的踮脚露出两个眼珠依旧眨也不眨瞪着她。一黑一白,一跳脱一沉静,相映成趣。
  看来是这少年书生的侍童,玉言无视这孩子亮的吓人的炯炯眼神,心里暗道:“看来这些人都不大愿意,这不是强征良家子嘛!”
  嗯,干脆说通他们自动离开好了,这样比较省事。
  笑着说:“要侍候玉殿下会耗损妖气妖力,你们不怕?”
  一下就问到这么尴尬的事情,又是一阵鸦雀无声,更有多半人都垂下眼睛,不肯看她,也有人悄悄的脸红了。只有那椅子背后的孩子,眨巴着一对灯笼大眼,似乎在说:“不怕,不怕!”
  过了半晌,那个一直端正坐在位子上的少年书生开口问:“阁下是谁?是替二殿下来盘问我们的吗?”
  “盘问?不敢!”玉言觉得他身后那孩子的眼神实在扎眼,只盯着他眼睛道,“我只是替你们可惜。你们连二殿下长得怎样都没有见过,就想自荐枕席,要是她不喜欢你们,你们一辈子就算完了,就是你们自比藤萝,要托大树,也该托一棵可靠些的,要是依靠上一块又硬又冰的石头,倒不如不要托了。殿下侍君的名头好听,要是名不副实也不过是一场空,怎么比得上找个良人,平平顺顺的过一辈子。”
  这番话一说出,又有几人低下头去,被她说动了心事。那少年淡淡一笑,转过头去,不再说话。他后头的孩子瞪着大眼,似懂非懂,也不说话。
  太好了,唯一起疑心的被镇压下去了。玉言又说:“而且二殿下心里早有人了,想来也不会待你们好,就算看在诸位背景的份上,待大家客气,可这怎能跟真心的关怀体贴相比呢。没有了真情切意,蹲冷宫的日子很是难熬的,你们个个长得如花似玉,何必在这冷冰冰的宫殿里荒废……人说,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离分。两人相伴,总要你侬我侬才好,要是殿下顾不上你们,你们还留在冷宫痴痴的等,等个十天半月无所谓,可要是等上十年,二十年,一百年呢?唉,度日如年,孤单单的日子,一天抵得上十年哪。”
  这话触动了几分心事,说起来分外动情,众少年听了,虽仍是默然不语,但脸上都带了些不豫之色。这些少年都出身良好,个个非富则贵,在家里都是捧在手心里的明珠,现在为了家族被遣来此地侍候个陌生人,还是个诸多传言的二殿下,心里原本就存了忐忑和不安。现在听玉言这么一说,觉得她句句都说到心坎里,又正年轻,个个都怕寂寞,就连原本充满憧憬的也不禁起了萧索之意。
  玉言又说:“对了,二殿下留下话给我,让我转述。说她无意留你们在此,也不愿意误了你们一生幸福。她体念你们今日前来的好意,已记下诸位名字,领了诸位这份情,往后会对诸位家里多多照顾的,可你们不用留在这里,这便请回吧。”
  说罢,她笑了下,转身出殿。见到迎柳拿着明珠正在门外等候,一把拉着他躲在殿旁石柱后。等了半晌,便见那些少年三三两两的出来,各自离开。迎柳惊讶的看着她,玉言道:“还有人没死心,也可能是不敢。迎柳你叫几个人进去洒扫,他们再不愿意也会走的。”
  迎柳结巴道:“殿,殿下,这些公子,您一个也看不上吗?”
  玉言说:“你就觉得我那么好色吗?”
  迎柳惊吓了:“不是,殿下,迎柳不是这个意思,可是这些公子都是来给殿下疗伤的……黄长老会不乐意的。”
  玉言心中一暖,笑道:“我的伤不碍事,都是多亏迎柳救我。这些公子都是家里派来的,其实心里没有几个自己乐意,我见到他们强颜欢笑,更会勾起伤心事儿,我只想要个简简单单没有心事的人儿,就像迎柳这样的正好。”
  迎柳脸红了:“可大家都说迎柳……没有脑子……”
  “谁说的?谁敢说我家迎柳的坏话,看我拔了她舌头。”
  迎柳急得双手连摇,见到玉言满脸笑意,才知她是说笑,松了口气,也笑了起来。
  等迎柳遣人进去打扫,又赶出来几位公子。
  玉言对自己挺满意,从暗处走出来。嗯,接下来便找黄长老讨莲官过来,只要他一个就够了。想起抱着他的感觉,心里某处柔软下来,但想起他毫不犹豫的舍了自己,回去紫遨身边,音讯全无,心里又是一沉。
  等到迎柳出来,她一拉他:“带我去见黄长老。”
  迎柳乖乖转身带路。才走了两步,身后脚步声响,有人唤道:“殿下,请留步。”
  玉言回身一看,见是刚才殿内问话的少年书生,竟然还没有走。
  “……我不是殿下,你认错人了。”
  “我唤的就是殿下,谁止步了,谁就是殿下。”那少年书生赶到跟前,深躬行礼:“我叫楼莫言,见过二殿下。”
  “你为什么不跟大家一起走?”玉言知道被他识穿,也不再隐瞒。
  “我不会走的。我明白殿下的好意,只是,我不会走的。”说罢,他站定,微微笑。
  “他做什么?”玉言一头雾水,觉得这个干干净净一脸书卷气的少年言行都透着古怪,让她琢磨不透。
  迎柳还没答话,忽然听见殿内“铛”的一声响起一声宏厚的钟声。这鳞族洞府是个水底龙宫,用结界隔开海水,辟出空地,整个空间是封闭式的,这钟声一响,整个洞府每个角落都听得清清楚楚。
  玉言和迎柳离玉殿最近,玉言猝不及防,耳膜被震得快要穿破,半天还是嗡嗡作响,回音阵阵,迎柳更是被震得身子一歪,几乎摔倒。玉言连忙搀他一把。紧接着,又是一声,这下玉言也给震得半晕了。
  钟声未逝,殿内黑影一闪,那黑衣侍童出现在白衣书生身后,一双眼睛不肯望着人,瞧着天。
  迎柳在玉言怀里站稳了,仰起小脸,眼里神色很是复杂,半晌绽出笑来,“恭喜殿下,选中楼公子为侍君了……可是,钟敲了两回,还有一位公子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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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9 21:10 | 显示全部楼层
 温柔一帖药,玉殿弹金钟3

  啥?玉言惊诧得不是一点半点,而是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她明明让大伙都走,明明说不要他们心不甘情不愿的留下,明明只跟这楼莫言说了两句话,她从头到脚没有碰过他,没有透露一星半点让他留下的意思,他怎么一晃眼就变成了自己亲选的侍君?
  原来看上谁就把那人留在殿中,撞响殿中桌上供放的金钟,留几个就敲几下,就算是通知大伙选中了男侍……可她明明不知道啊,也没有人告诉过她!最重要的是,敲金钟的人明明不是她……凭什么这个大包袱就算是她的人了?不,是两个……显然那个侍童孩子也不懂规矩,他家主子要是留下了,他当然可以留下侍候主子了,用不着敲两次……咳咳,她想到哪里去了,当然是一个不留……
  她在听到无数解释并作出无数解释之后,已经出离愤怒了,头晕的毛病不药而愈。她坚持现在身体状态大好,不需要吸人妖气了,把桌子敲得咣咣响,力争退货。有这个家伙在,她还真不好开口把紫遨的近侍给讨过来。
  黄长老:“二殿下稍安勿燥,这楼家是洞庭湖出名的海龙商族,这位楼公子在家里排行第四,当家人就是他的同胞大姐,他这次是为了家里从咱东海拿到四海通行的特权来的。虽然抱着目的前来,但这楼四人品俊秀,知书达理,出身商族,通晓算数,是个人才。常言道:有百技而无一道,虽得之弗能守……这人才最是难得的,二殿下要是不中意他的容貌,可以留下当个账房先生,很是物美价廉。”
  玉言:“……”物……物美价廉?!
  “更何况,我已经答应把四海通行特权给他家了,并且谈妥条件,以后洞庭楼家商族的在四海经商得益要分我们族里一成,互助互利。这楼家可是赫赫有名的大商户啊,她们的商号遍布五湖,大到龙骨龙鳞,小到鲛人尾巴纱,哪样不卖?哪样不是品质上乘让顾客交口称赞?正所谓……一居奇货笑封侯,尝胆焉如西子舟?金玉沽来篱下酒,羞同吕氏写春秋……”
  玉言:“……行了,别什么所谓了,长老的决定很正确,可为什么非要她们的公子送来交换?”黄长老你的算盘也拨的忒精乖了吧。
  “殿下刚回来龙宫玉殿,这里荒废多年,也很需要一个有手段有能力的人操持,这楼四便是个适合的人选。何况,想当年……楼家虽不是蛟蟒等贵族,但海龙族到底还有个‘龙’字,可见跟殿下有缘。”
  “……”,玉言囧,黄长老你也太能掰了,龙跟“海龙”竟然摆一起说,那马跟“海马”不是成了近亲?
  黄长老口若悬河说了半天,玉言语言不能,半晌只插进句嘴:“你说得太迟了,我已经让迎柳去恭送他了。”
  黄长老脸色微变,正欲力挽狂澜,忽见迎柳跌跌撞撞奔进来,满额是汗,大喘气道:“二殿下,长老,不好了!楼公子……他,他,他抹脖子了!”
  啥?玉言这次是出离惊诧,陷入惊恐了。匆匆往外跑了两步,察觉不对,又冲回来撞正迎柳身上,“在,在哪里?”
  “殿下……别急……他,他在玉殿……前面……”迎柳弯身直喘,话没说完,二殿下不见了。咦,他还没说完呢!
  面前只剩下一个黄长老,笑眯眯瞧着他:“救回来了对吗?”
  “……”迎柳瞪大眼睛,点头。
  “没损容貌,只是失了血,身体有点虚弱是吧?”
  “……”头继续点,迎柳目露崇拜之色,其实他听到禀告赶去的时候,楼公子已经包扎好了伤口,他只看到旁边树上溅上的血星子,根本没有见到伤口。
  “这就成了。”黄缇负手背后,悠然望天,微笑着说:“二殿下的晚膳可以端来此处,不必留着了。”看来殿下是不会回来吃饭了,自己做个好人把晚餐吃掉好了,不用浪费。
  玉言电光一般穿过回廊,冲向玉殿,紧急之中不知又触发了什么能力,竟然头一回没有人带着也没有迷路,精准非常的瞬间来到玉殿前面。
  玉殿跟回廊之间有一块很大的空地,种着一种叶子淡红,上有朱砂斑点,长得十分鲜妍华美的宽叶花树。她才冲进空地,便被那躺卧在花树下的少年书生吸引了注意力。楼莫言一身白衣如缟素,静静躺在地上,被气流扬起的素白衣袂上面染着梅花血点。
  她吓得心跳都要停了,这人,莫不是因为不要他就这般轻易的死了?做人十几载,有记忆以来,头次杀人还是因为玉琼山到道士苦苦相逼,让她悔不当初……要是这楼四公子就这么死了,可全是她的任性酿成大错。
  她飞奔过来,小心把躺在地上的人扶在怀里,让他依着自己的肩膀,急唤道:“楼公子,楼公子,你怎么了?”
  花树这时轻轻晃动,淡紫色的指甲盖大小的六瓣小花纷纷落下,一阵如诗如梦,有些还落在楼莫言清秀苍白的脸上。
  玉言腾出手拈去花瓣,楼莫言脸侧一绺乌黑的乱发轻拂过她手背,痒痒的,柔柔的。玉言突然住了口,楼莫言的眼睛缓缓睁开,他双目温存乌亮,清清澈撤映着她惊惶的脸容——眼睛瞪得溜圆,如受惊的鹿。
  她的心随着他那绺又拂回来的黑发乱了一瞬,沉了沉气,才低声问:“你没事吧?”
  楼四脖子上裹着厚厚的纱布,说不出话,只是默默的瞅着她。玉言很是心虚,低声说:“你要真的不想走,我也不会强要撵你,怎地这般性急?”
  楼四不语,只是望了望她,目光一转,又望望她身后的玉殿大门。玉言知道他是提醒自己他是撞过金钟的人,也就是让自己负责。皱了皱眉道:“我现在确实无心纳侍,只怕委屈了你们……”见到他眼神缓缓转向花树,那树干一人高的地方触目惊心一滩血,她心脏一抽,连忙道:“可你要是真喜欢这里,自然可以留下。呵呵,我作主让你留下好了,没问题。”
  楼四闻言,终于微微一笑,他眉目秀丽,脸庞清俊,书卷气浓郁,这么一笑,不觉得温婉艳丽,只如一杯清茶般清雅宜人。
  玉言瞧了他一会儿,轻声道:“那说好了,我让你留下,你不许再作践自己吓我……”抱着他站起,双臂平伸,好像对待一件易碎瓷器一般小心翼翼。
  “……我让迎柳给你收拾一间厢房吧……吃饱穿暖是没有问题的……要是嫌闷,就管管我府上的收支吧……”
  “咻”的一声,黑影一闪,那侍童突然飞出来,一手把他家主子接了去。
  楼莫言身子长大,那侍童身形矮小,楼莫言双腿都拖到地上,被飞快拽着走,玉言忙叫道:“喂喂,轻点,轻点……”
  侍童闻声回头很不恭敬的瞪了她一眼,在玉言目瞪口呆之下,拖着楼莫言,一闪就不见了。
  玉言呆了呆,人影已杳。只见花树簌簌,茵紫满地。
  玉言让迎柳拨了两个人专门去侍候楼莫言,还让他安排人值夜。晚上睡到朦朦胧胧的时候,觉得有人钻进被窝来。“迎柳?”她迷迷糊糊叫了声,没有听到回答,习惯性的伸手就揽。那人脑袋往她怀里拱了几拱,突然在她肩膀上咬了一口,“疼……”玉言把他脑袋一推,眼睛没睁,顺手就把对方毛茸茸的脑袋按下,紧紧按在胸膛上,又用腿绞着对方的腿,死死压着不让他动——抱枕么,就得有个抱枕的样子。
  也不知抱了多久,忽然听到外头呜呜的响起了海螺号角声,玉言不耐烦的翻了个身,突然发现怀里空了。睁眼一看,惨叫起来:“小黑,你怎么了?”
  黑色的小兽蜷在她怀里,双腿夹着尾巴蜷缩到肚子上,一双爪子一上一下搭在她胸前,脑袋侧放,窝在两爪之间,毛色光亮而柔软、背部线条挺直优美,开阔的前额,分得开开的双耳和双眼,听见她的惨叫声,耳朵动了动,眯着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斜睨着眼……好像瘦了些,可看上去还是那么精神,只除了……笔挺的红通通的鼻子……还在不停冒血沫子……它傻傻的抬起爪子擦了把脸,结果血更是弄得到处都是,惨不忍睹。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的鼻子……”玉言跳下床,从床头扯下条布巾,裹着它头一番乱揉,小兽吭吭做声,反对无效,被蹂躏得面目全非。
  “殿下,殿下!”迎柳急急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外头巡夜的兵士来了,说咱们府上有兽族的坏人。”
  “兽族?”玉言下意识的展开血迹斑斑的布巾,把小黑整只包起来,塞进被褥里,也不管它死命挣扎,只死死按住,扬声道:“没有……真要有兽族闯入,我会不知道?不要让她们进来。”话声未落,外头的号角声响得更是刺耳。
  “殿下,请开一下门,我有话要说。”一个非常温和的声音,有点耳熟。
  “你别出声,让人抓住会把你烤了吃。”玉言威胁被窝里的小黑,跳下床来开门。门外站着楼莫言,一步就踏了进来。
  “有话快说。”玉言见他双目盯着微微隆起的被褥,有点不安。
  楼莫言说:“我的侍童不知到哪里去了。”
  玉言皱眉,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来这里找侍童?“没有来这里,你到外头找。”她直接撵人。
  楼莫言好像没有听见,自言自语说道:“明明说好不会弄出乱子我才带你来的,现在你这算什么事呢?”眼睛瞄了下滴在床沿的血迹,轩了轩眉,“你才多大,这就敢想这种事?……难怪我的凝玉丹也让你破了,压不住你的妖气,现在教人家发现了,可怎么办呢?话说回来,你可千万别说认识我,带你进来一趟,白白浪费了我一颗凝玉丹,现在还给人当贼办了,我楼四可是头一回干折本生意,你真让我丢脸……”
  慢声细语,絮絮叨叨,听得旁边的玉言直瞪眼。只听得外头号角声一阵紧似一阵,正要把楼四赶走,另想个办法藏起小黑,楼莫言却说:“现在人已经见了,别添麻烦了,该去哪就去哪,该干嘛就干嘛,大丈夫犹豫不决,畏首畏尾,只会徒让人看不起。”
  玉言忍不住道:“楼公子你跟谁说话呢?”
  楼四笑笑,“没,我就爱自说自话。”又说,“我来的时候,发现殿下宫殿年久失修,东南面的结界有点松动,恐怕会招惹到一些异族任意进出,还是早早补好为上。”
  玉言不耐:“我省得的,感谢楼公子关心。”
  楼莫言一笑,辞去。玉言送到门口,正想顺便关门,见到楼四离去的背影潇洒,心里突然一动,“楼公子,你日间不是喉咙受伤?”为何还能说这么多话?
  楼四淡淡一笑,变戏法一般从颈上解下一条布带,只见他喉咙如玉光洁,哪里见到半点伤痕。
  玉言瞠目:“楼公子,你耍我?”
  楼四:“不敢不敢,只不过我族人自愈能力分外强大,伤口好得很快罢了。感谢殿下关心。”
  玉言恼怒的拍上门,回头去安置小黑,发现被窝微暖,遗下一条血迹斑斑的布巾,小兽已经不见了。她推窗四望,只听号角警告一路往东南方向去了,若有所悟。
  第二日再找楼莫言,他身边的黑衣侍童果然不见了。两人对看了一会儿,玉言开口:“尚平安否?”
  “族里除了殿下,恐怕没有人追得上他。”楼莫言一派轻松,语带双关。
  “多事!”玉言皱眉。
  “小事。”楼四回一句。
  玉言霍然转身离开,经过的迎柳瞪大眼睛旁观,那叫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晚上迎柳又给殿下暖床,殿下抱着他时比平时紧了些,他很懂事的不乱动,殿下却又叹气:“迎柳,抱得你不舒服,你要说啊。”
  “……”可是殿下的身体又温暖又柔软,虽然力气大些,可他还是觉得很舒服。他不语,忍不住额头轻轻蹭了蹭殿下的肩窝,脸悄悄的红了起来。
  殿下的手,慢慢的摸了摸他的脑袋,他的心噗通噗通乱跳起来,殿下的手却只是轻抚过他的头顶和后脑,似乎在掂量一个柚子长得够不够大,然后似乎打了个冷战,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幸好……”
  幸好什么,他没听清。因为殿下接着就大大松了口气,立即睡着了,而他自己,也莫名其妙的放下心来,很快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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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9 21:15 | 显示全部楼层
温柔一帖药,玉殿弹金钟4

  也不知是蜒宫玉殿的风水比较好,又或是迎柳那微薄的妖力确实跟玉言契合,每天耳鬓厮磨让她好像小草一样吸收阳光雨露,总之,她的身体是一天天的好了起来。终于到了有一天,她胸口那个可怕的创口变成了一道疤,黑紫色。
  暗夜黑,道袍紫。
  她的想望和思念都封存在这块硬硬的疤里面,不打算去碰,它也不会自动脱落下来。
  在龙宫的小日子过得挺滋润,虽然玉言偶尔四周闲逛的时候,会听到一些关于自己不能化龙的闲言碎语,但她都选择自动失聪,忽略不计。作为人,不,作为妖,有时真的不必……自,寻,烦,恼……
  只是这缩头乌龟一般的自我安慰并不能持续多久。二殿下的身份有点类似朝廷的闲置王爷,皇帝在朝政奔忙,将军在边关征战,保家卫国,而无能的王爷却依靠那一点点血统(还不是纯正的)享受着百姓们的供奉,享受着贵族的尊崇和特权。换句话说,享受了权利,没有尽到义务,于是,会招惹一些麻烦也是很正常的事。
  紫遨总是四处游走,她身为天界唯一册封的妖族真君,司着和平大使一般的职能,她不断加强跟其余各妖族的联系,也不停的跟上界沟通,对了,人界的飓风暴雨等等灾害,多半是某处百姓触怒了天庭所降下的惩罚,这些天灾耗力很巨,上界风母雨师有时忙不过来,便也要紫遨帮忙布雨。紫遨常年在外,族中事务便由黄长老管理。
  除了主外的紫遨,主内的黄长老,族中还有四大族司地位尊崇。一为统率训练军队的东方将军,武族司寒方;一为主理农工商诸事,专司发展建设的理族司元蜀;一为掌管礼仪外交,基本算是紫遨后援总司的礼族司烁仪;最后一位是掌管族内文化教育的学族司孔灵。这四大族司地位仅次于黄缇,都是上代妖神王留下来的臣子或是其后代,身份显赫,能力超卓,是族中四大顶梁柱。而这四人,对突然回来的二殿下,反应不一。
  理族司元蜀:“二殿下回来就好了,玉蜒殿荒弃多年,要是无人居住,于房子保养不利,要是年久失修,推倒重建,耗费就巨了。”……听上去好像是很欢迎玉殿下回来,可是怎么都让人感觉她在乎那房子比它主人多。
  礼族司烁仪,在玉言晕迷时来过很多次,送来不少日用品,醒来后反而不再露面,只留下句话:“二殿下但有所需,可随时遣人来找烁仪,烁仪定必尽力奉行。”可玉言怎么想,也想不出找一个管礼仪的家伙可以帮什么忙,于是一直没有找过她。
  学族司孔灵第一句话:“我很忙!”(没空去探病,尤其是蠢到让修道人一剑戳中还不会自救的蠢龙)第二句话:“二殿下闲着没事,可来上课学习。”(让先生多教育教育,多学些做妖的道理,说不定会变得聪明些。)玉言:“切!”
  武族司寒方,一头角蛟,所谓角蛟,是通过自身修炼在头顶长出独角,接近神龙威能,是通过后天努力而增强战力妖力几乎能跟天生龙族相比的强大妖兽。她自恃武力,性如烈火,暴躁不羁,知道二殿下重伤被救回,跟紫遨一样,采取同样不闻不问的态度,但私底下有传闻说她曾破口大骂玉殿下没出息,丢尽龙神的脸,也让整个鳞族为之蒙羞。还扬言定会找机会教训教训这头不开窍的蠢龙。当然,这些话玉言都没听到,就算听到,也不会放在心上。
  这日玉言吃罢早饭,如往常般四处走走,腿脚自动自觉走到了紫遨的行宫——遨宫前面。这处雕栏画栋,富丽堂皇,比起自己小家碧玉式的蜒宫,这遨宫透着一股帝皇的雍容华贵,就连占地面积,也几乎是蜒宫的两倍。玉言倒不在乎这些,反正自己的行宫也大得住不下,犯不着嫉妒人家的大房子,她来此处,只是想,能不能碰巧,恰好,偶遇到莲官。
  她真想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可随着回来的日子渐长,她逐渐知道,幸好当初没有贸然讨他过来,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把他要来,贸然提出,恐怕会给他招来杀身之祸。可她真想见他,真想……不敢再奢望能抱住他,可只要见到他沉静娇嫩的容颜,她便会记起过去三人一猫同行的日子,记起那些青葱岁月。
  她像往常一般,缓缓绕着遨宫兜圈,跟在外的亲和形象不同,紫遨治内甚严,她来了好多次,没有一次见到紫遨府中人无聊出来闲逛,都是出来办事的,便是遇上她,眼露诧异,但也不闻不问,匆匆而过。
  她也不奢望这次能见到莲官,默默绕完她第三个圈子,便要离开。身后朱门一响,走出一个垂鬟僮子,手里拿着个菜篮,要去买新鲜蔬果。玉言碰过他几次,知道每逢初一十五海集,他都会去购买陆上送来的珍奇水果,给紫遨做餐点所用。她闪到一旁,朝他点点头。像以前那样,僮子高高昂着头,目不斜视的从她面前走过,她也习惯了,正想一笑,忽然听到一个低微得好像蚊子叫的声音:“你不要来了,棘青哥哥说他不会见你的。”
  玉言楞了楞,瞪大眼睛不知所措。
  僮子继续细声说:“他让你不要再来了。”
  “可我想知道他过得好不好,我想再见他一面。”玉言回过神来,“你能帮忙让我见着他吗?”见到僮子无动于衷,加重了语气:“不见他一面,我是还会再来的。”
  僮子这才无奈的抬头,伸手拨了拨鬓边乱发,食指有意无意间往一个方向一指。玉言赶忙随着他手指方向一望——远处楼台,凭栏处,一袭青色衣袂飘飞。她高仰着头,贪婪的注视着他,但在一个呼吸间,那抹青色就不见了。
  “你要守信用。”僮子低声强调,走远了。
  我要守信用……玉言喃喃,苦笑。我是见着你了,可是……变得那么瘦,那么苍白,麻杆儿似的,一阵风都能把你刮走……我是见着你了,可是更放不下心了。
  她失魂落魄的乱走,也不知怎么回到自己行宫的,刚踏入行宫门口,便觉气氛有异。院中倒着两个蜷成虾米状的小仆,一动不动,不知是生是死。回廊上守着两个面生的武士,殿内传出迎柳慌乱恐惧的抽泣哀求声。
  玉言不想竟有人不请自来,登堂入室,欺到自己头上!怒火骤升,拔脚便往殿内冲去。守在外头的两个武士冷笑着拦着去路,玉言怒斥一声:“滚开!”身形如电,插入两人之间,肘击膝顶,她用的全是武功招式,但动作的速度和力度是过去做人时的十倍以上,两人不料她如此勇猛,毫无还手之力便软成两团泥。
  玉言“砰”的一声踹开紧闭的殿门,殿里情景让她目眦欲裂。楼莫言被用刀子架着坐在一旁,脸色惨白,迎柳被一名锦衣女子压倒在地,上衣被剥脱,浅褐的乳尖被肆意蹂躏啃咬,裤带半解,被女子一只手伸入揉弄。他裸露的身上斑痕处处,满脸是泪,不敢反抗,只是不住哭泣求饶。
  旁边七八个身穿战士服装的魁梧女子笑吟吟的围看着,个个满脸兴奋,不时还喝彩起哄。
  锦衣女子见玉言冲入,把手从迎柳裤腰里抽出,当着她面要剥下迎柳的裤子。迎柳紧紧扯住死活不放,被重重扇了两记耳光,嘴唇立即破了。玉言大呼:“停手!”冲了过来,旁边围观的女子纷纷拔出兵器上前拦着。玉言拳打脚踢,要突破包围去救迎柳,嘴里不住叫道:“敢到我蜒宫撒野,你们都活得不耐烦了!”
  迎柳尖叫一声:“二殿下!”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挣开女子的压制,连滚带爬往玉言这般冲来。锦衣女子脚尖一勾,一下把他绊倒,又左右开弓重重扇了两记耳光,再把脚踏在他裸背上,紧紧踩住,仰脸冷笑道:“你这不会化形的家伙,算什么真龙殿下!”
  玉言狂怒,施展拳脚暴风骤雨般向拦阻她的人打去,她在这边左冲右突,领头的锦衣女子好整以暇的慢慢把迎柳剥光,迎柳痛苦得小脸皱成一团,紧紧闭住双目,不住哆嗦。玉言气昏了头,也不管那些明晃晃的兵刃,直接就往他冲去。锋利的刀剑划破了衣服,伤口淌下串串血珠,但伤口却在以极其迅速的速度在愈合。等冲到锦衣女子面前,玉言身上只见衣裂不见伤痕,怒叫一声,一脚往锦衣女踢去。
  锦衣女咦了一声,伸手格开,顺势让开身子。玉言一手把迎柳扯过来,扯下外袍替他披在身上,迎柳受惊过度,打湿羽毛的雏鸟般湿漉漉缩成一团不停发抖。
  玉言一指锦衣女:“你是谁?胆敢辱我侍童,有种的报上名来!”
  “寒方!”锦衣女放肆的扬扬下巴,不屑的说:“他只是负责洗扫的僮儿,什么时候变成你的侍了?你的侍夫好端端坐在那边,我一根指头也没有动他的。这等下等仆役,让本将军看上了是他的福气,就算玩死了也该感激本将军好兴致。”
  玉言听得面前就是武族司东方将军寒方,怔了一怔,随即被她放肆言语气疯了,突然觉得手里一沉,迎柳惨白着脸晕了过去。她轻轻把迎柳放在地上,慢慢站起,并指往寒方脸一指:“你太放肆了,将军又如何,你根本不配当人!”
  寒方怪笑一声,“我本来就没想当人,想当人的只是某个不自量力妄想成仙的小妖罢了。”
  玉言怒火高烧,冲上就打,寒方身法诡异快捷,玉言招呼她的拳脚不停落空。她一阵风似的绕着玉言转了几圈,原本不屑之色渐渐转为怒容。这等三脚猫的功夫也配当我寒方的殿下!
  她恶念陡生,突然闪电般出手,掐住了玉言的脖子,玉言猝不及防,一把被她制着,牙齿一磕,把舌尖咬破了,一股咸腥味儿充满口腔,她不甘示弱,紧紧闭住双唇,狠狠瞪着寒方。
  “你皮肤自愈之能倒不错,不知我扭断你的脖子,还长不长得回来!”寒方目中凶光大盛:“让你这等废物爬我头上,倒不如让我吃了你!”
  玉言怒发成狂,怒火完全把面对危险的恐惧压过,“呸”的一声,一口夹杂着鲜血的唾液往寒方脸上唾去。寒方眼前一花,连忙闭目一闪,脸上糊上些温热的液体,她顿时勃然大怒,再顾不得面前的是龙神二殿下,痛下杀手。她心里原本就信奉弱肉强食,等级观念不强,这下恶念一生,指甲蓦然伸长,胡乱抓住一样东西,睁眼看时,见到抓住的正是玉言手臂,手下使劲便要撕成两截。玉言豁出去跟她拼命,趁她双手抓着自己,也不管手臂断裂般的痛,狠狠的撞进她怀里,往她心脏处擂了一记。寒方身上虽有鳞甲护体,但被对方这般拼命一擂,痛得浑身一搐,觉得心脏处似被生生挖了个大洞,与此同时,手下抓住的手臂热血喷溅,她双目一红,一股炽热的炙痛从双目直直插入脑中,这种痛比胸口的创伤更令她难以忍受,痛得她无法顾及其他,双手松开,紧紧捂住眼窝,喉咙中发出负伤野兽一般的嘶吼。
  众手下见到变故陡生,连忙涌上来要看寒方伤势,只见寒方紧捂双眼的指缝不住淌下鲜血,怵目惊心。有人想上前替她包扎,寒方怒吼一声,一爪把她打飞,重重撞在柱上,掉下来时蜷缩成一小团,看来浑身骨头都碎了。众人哪里还敢接近,只敢远远看着。寒方刚才一抬手,众人都瞧见她原本嵌着双眸的的地方,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对血窝。
  寒方捂着眼窝,不住嘶吼,在殿里撞了几圈,终于摸到殿门,跌跌撞撞冲了出去。余下殿内众人面面相觑,见到玉言血流披身圆睁双目满面愤怒的瞪着她们,身上神威凛凛的气势令人战栗,发一声喊,都追着寒方去了。
  玉言浑身都在颤抖,觉得有头喷火猛兽在体内咆哮,催促她追上去把敌人一个个撕碎,她几乎忍不住追上去了,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深握住她紧握的拳头。她浑身一震,要把那手甩开,却被死死握着,甩之不脱,楼莫言双手合着,用尽浑身力气紧紧握着她手,等她不挣扎了,又慢慢的一个个掰开她僵直的手指。
  “二殿下,没事了。”他镇定温和的说:“依我看来,殿下的血正好克制着寒方,她的双目恐怕是废了,她是再也不敢来了。”
  玉言回头瞧了他一眼,胸口还在急剧起伏,晕迷在地的迎柳这时醒了过来,哭着扑进玉言怀里。玉言搂着他,轻轻拍着他的背,让他安定,自己愤怒激动的心情倒在这抚慰别人中慢慢平复下来。
  “迎柳,我也收你为侍吧。”今天都是我的错,就算我能力不足,但你是我的人了,有了名分,往后别人就不敢欺负你了。
  迎柳一惊,收住哭泣,抬起头,愣愣的瞧着玉言,泛白的小脸上还挂着两串泪珠。
  “没事了,别担心。”玉言摸摸他脑袋,“我不会再让这种事发生的。”
  “二殿下……”
  玉言轻轻放开他,“我累了,去歇息一下,你们别想太多,各自去歇吧。嗯,迎柳,不许胡思乱想,我让黄长老准备一下,尽快让你进门。”
  她的心情现在一团糟,今日发生的一幕,戳穿了她的乌龟壳,让她认清楚了一个事实,妖的世界,是弱肉强食的世界,即使她有一个高贵的身份,但要是能力不足,依然等同于废物。要保护自己,保护周围的人,她,必须变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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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9 21:16 | 显示全部楼层
温柔一帖药,玉殿弹金钟5

  晚上,黄缇来了。玉言装作看不见跟在她身后那个医官打扮的人,开口便说:“黄长老你来得正好,今天有人上门欺负我的侍童,还把我的人给打了。这等目无尊长以下犯上的卑鄙小人,你看是不是应该杀一儆百,枭首严惩?”
  黄缇瞧了脸色发青的医官一眼,“是很应该,不过……”
  “你看这桌子,这椅子……全都是她带人弄坏的,她连修理家具的钱也没留下就跑了,还有,你看看这墙!”她拉着黄缇游走大殿。
  医官大人瞧着柱子上一滩干涸的血迹脸色发白。
  黄缇:“这些可交由内务府处理,我转头就吩咐她们来修理,这些都是小事,现在有件要紧大事……”
  “对了,她还打伤了我的人,迎柳,迎柳!”迎柳应声而出,两边被掌掴的面颊肿的老高,眼睛还红通通的像对桃子。
  “你看你看,我要找大夫替他疗伤。”
  “呃……”黄缇无奈一指脸露愤愤之色的医官大人,“她就是大夫。”
  被出卖的医官大人无可奈何,上前看着迎柳的伤势,草草开了药方,又瞧着黄缇。黄缇清清喉咙,“现在迎柳的伤也看过了,损坏的家具很快也会修理,至于还有一件事……”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还没得到惩处!”玉言叫道:“我现在觉得枭首还太便宜她了,她今日敢擅闯我的殿下府邸,它日定然会谋反作乱,为了防范于未然,必须……”
  “你说够了没!”脸色铁青的医官大人终于发话。
  “咦,你是谁?哦,你是大夫,本宫正跟黄长老商量要事,哪里轮到你这小小大夫插话,不过我不与你这下等人计较,黄长老,我们继续说。”
  黄缇瞧瞧医官大人涨成猪肝色的脸,眼里露出笑意,嘴里无可奈何的说:“二殿下,寒方双目重伤,我们是来求助的。”
  “她那是咎由自取!”玉言一见到那身怀敌意的医官便猜到她们来意,是以才处处截住话头,现在见绕不过去,索性板起脸道:“我刚才已说得很清楚,她擅闯我的府邸,弄坏了我家陈设,猥亵了我的侍童,伤了我的尊严,她百死不足以泄我恨,让她瞎了一双眼已经很是便宜了。想求我帮忙救她,门都没有!”心里暗爽,楼莫言果然说得没错,看来那家伙这次是瞎定了,真是老天有眼,降了报应。
  黄缇瞧着她的眼神满是宠溺,嘴里却说:“武族司身负保卫族人的重责,虽则今日有冒犯之处,但罪不致死,请殿下大人大量,饶了她吧。”
  这席话听得玉言快意非常,但转首见到迎柳楚楚可怜的模样,心头又窜起火气。这等为逞一时之快任意欺侮弱者的人,留在世上何用!她绷着脸,冷冷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背后都说了我些什么!我既然这般没用,何用求我,自去求你们英明神武的紫殿下去!”
  黄缇还想说些什么,玉言踏前一步,一掌把面前木案劈成两边。
  黄缇目光一闪,医官面色一变。
  玉言淡淡道:“木案已损一角,补了也是失美,留来何用。人瞎了就该好好躲起来,别出来乱晃现世!”
  医官脸色铁青,浑身发抖,怒道:“你……”黄缇连忙截住,朝她打个眼色,缓缓摇头。转头对玉言道:“二殿下看来对此案珍爱得很,若非上心之物,绝不会苛求。我改天让人送一张一模一样的新案赔给殿下便是。”
  玉言才不用她做滥好人,只摇头说:“就算是新的,也不是原来那张了,何况你也不懂我的心思,不用了。”
  等两人走了,回头看见迎柳摇摇欲坠,黑眼睛里不知什么时候蕴了一层雾,奇道:“你怎么了?我替你出气你不喜欢?”
  迎柳怯生生的摇了摇头,眼睛落在裂成两半的木案上。玉言笑道:“我说的是木案,又不是说人,你想得太多了。”拉了他过来,细细察看他脸上伤痕,问他还疼不疼,胀不胀,又要来药膏亲手替他涂了,见他面色慢慢好起来才作罢。
  迎柳放下心来又想起一事,迟疑道:“二殿下……有些话,迎柳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
  “说吧,这里没有外人,不用拘束。”
  “寒方将军……”这名字一出口,便见玉言脸色一冷,他窒了窒,还是咬了咬嘴唇说下去,“她,她是紫殿下器重的人,受了伤,恐怕不好……”他窘迫的说:“迎柳本就是个下贱身子,不算什么,殿下犯不着……”
  玉言脸色一沉:“你怕了她?还是怕紫遨来问罪?”
  迎柳咬唇不语。
  “这事明明是咱们占着理,为什么要让她!寒方就算再有能力,可她就是做得不对,当时要不是我的血刚好克制她,恐怕会死在她手下……我不是起了报复之心,而是对方犯了这样的恶事却得不到任何惩罚,是会被纵容恶意的!做了坏事的人,因为有能力,逃避了惩罚,会成为一个坏榜样,让人认为只要成为强者,就可以任性胡为。”
  迎柳说:“难道不是这样吗?要是殿下当了妖神王,想做什么都可以。”
  “迎柳,你怎么能这么说,太让我失望了。要是我跟寒方一样坏,看见人家长得好看,就可以随意调戏,或者看人不顺眼,就可任意取人性命,毫无操守德行,就算我当上了王,也还是会被人推翻的。王是为了领导大家,保护大家,让大家都过得安定快乐,不是为了欺压大家,压榨大家,让大家过得担惊受怕。”
  迎柳安静下来,半晌轻轻说:“要是殿下能当上王,那就好了。”
  “说什么傻话呢。”玉言摸摸他的脑袋,又瞧瞧他脸上的伤,“好了,别担心,今天你也够累了,不用侍候我了,自去歇着吧。”
  迎柳听话的离开,玉言喃喃:“什么将军,仗着个紫遨撑腰就欺负到我头上,我得找点什么本事学学,不能总教人欺压。”
  刚才对迎柳一番开导,说着大道理,可一个人静下来,她很明白,无论在哪里,处于什么地方,没有足够能力的人都是会受人欺负的。她要保护身边的人,自己首先要变强。过去她身为武林盟主之女,有江湖地位,自身武功也足以自保,从来没有吃过瘪,哪里遇到过今天这般困境。她的性子原本随和,喜欢随遇而安,但自从到了这里,脾气一下子大了很多,方才迎柳受辱的情景一直在脑海晃来晃去,她胸口一团郁气,始终咽不下。
  她越想越生气,坐不住,站起来在殿里走来走去,打算等天亮就去跟黄长老说声,要进入族里的藏宝库,看看有什么修炼秘笈没有。她是真龙之身,要是勤加修炼,哪里会打不过一条蛟,今日之仇,她是无论如何要报的。
  心思翻腾,也等不及天亮,抬步便走,结果在门口把一个人给撞飞了。
  “迎柳,你怎么又回来了?”幸好玉言武功不错,反应也很快,赶忙一把扯回来搂进怀里,没让他滚下台阶去。
  “迎柳……给殿下带来这个……”迎柳不知是撞的还是别的原因,微黑的脸上透出点可疑的颜色,眼帘微垂,没有看她,手里颤颤的递高一个脏脏的盒子。
  “这是什么?”玉言瞧着盒子里面同样脏兮兮的一本老册子,微微皱起眉头。
  蓝色的布装书面上面用褪色的金漆写了五个字——喜怒哀乐心。翻翻里面,发黄的书页里写着密密麻麻的蝇头小楷,还有裸体人像,身上弯弯绕绕的红蓝箭头看得人头皮发麻。
  她一拍脑袋:“我知道了,这是武功秘籍!”才刚想到这个,立即就有一本送上门来,只是不知道管不管用。
  “迎柳,你真厉害!怎会知道我现在就想学些东西?”
  迎柳脸上那可疑的颜色又加深了些,确定是一种红色,他低声说:“迎柳也就是猜猜……这本书是黄长老给迎柳保管的,让迎柳在合适的时候拿给殿下……”
  跟殿下呆在一起久了,他偶尔会感应到殿下的情绪,或喜或愁,可像方才那样,清晰的感受到殿下想要本秘笈的心思,他还是头一次。也不知道这算不算合适的时候……他顾不上那么多,兴冲冲就拿来了,可到了玉殿门外才想起,要是让殿下知道自己能听到她的心事……恐怕……他就算再单纯,也知道能猜到主子的心里的想法,是会招忌的。可才站着踌躇了一会,就让殿下给撞飞了……他头晕心也跳,糊里糊涂就把东西交了出来,也不管自己能不能解释得让殿下满意,不过……能让殿下这么高兴,他也就……
  殿下现在眉和眼都在笑,耀眼生花,那高兴劲儿可不是自己感觉到的,而是实实在在看到的,他垂了眼,安下了心,低声补充说:“迎柳听说……妖神王君给大殿下和二殿下都留下了东西,大殿下的不知道是什么,不过二殿下的应该就是这本书……书上的字,跟迎柳以前在妖神殿擦器皿时看到的铭刻字迹是一样的。”
  “嗯嗯,第一重——喜露于容,哈哈哈,这本东西还真的很适合我学,这运气的窍门跟师傅以前教我的也差不多,迎柳,你看我现在算不算喜露于容?”
  “……”迎柳点了下头。
  看上去是满面笑容,眉飞色舞,不过……殿下究竟是真的开心呢?还是在练功呢?
  单纯的迎柳,被这个问题绕上,往后不知头疼了多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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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1 21:3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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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12 16:00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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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3 15:17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路上 于 2008-12-11 20:33 发表
有v的部分吗?这篇很好看的。

正在找v,如果找不到,只能等过段时间我买了点数卡再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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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2-15 20:28 | 显示全部楼层
雨骤青棘碎,风狂丹枫冷1

  第二天来了个人,“奉黄长老之命,送了新的木几前来。并转告二殿下,紫殿下已经回来,请二殿下到紫殿遨宫一趟,观赏一件珍物。”
  迎柳听见,唰的变了脸色。
  玉言收起笑容,勾起唇角,冷冷的笑。不是一直当我隐形的吗?这当下急着要见我,还不是为了那个将军。哼,是要硬来还是威胁,我都不怕!
  扬声应道:“我这就去,你把东西放下,等我一起走。”
  她也不换衣梳洗,只让迎柳帮她把凌乱的头发重新束好,穿着寻常服饰,昂头出了玉殿的门。这事她占理儿,且看紫遨耍什么手段。
  来人带她走到紫遨行宫外头,宫门外有人候着,见她来到,立刻领她内进。领路的人手提一盏莲花灯,外面蒙着的是鲛人的尾纱,内里灯盏上盛着一颗明珠,珠光透出薄如蝉翼的灯罩,浅碧色濛濛的亮。
  玉言跟着领路人,一步步踏入她曾在外徘徊多次,却无缘入内的巨大府邸。
  领路人领着玉言穿过磷光片片的植物丛,走尽砗磲雕琢成的卵石径,拐了两道弯,面前景色越发幽深起来,怎么看,都不像是通往正殿的路。玉言心里暗骂紫遨小气,连有求于人也不肯降下姿势,不过可别想就凭这样就折辱了我。只把头,又高昂了几分。
  直到了一处阴风阵阵的院落,见着院子里头竖着血迹斑斑的木桩时,玉言才发觉不妙。难道竟是用严刑威逼的?她下意识想往后退,引路的人已开声喊道:“二殿下到了!”同时,身后的院门无声无息的关上了。
  引路人喊罢一嗓子,回头恭恭敬敬的对她说:“二殿下,请进。紫殿下在里面已等候多时。”
  玉言有点头皮发麻,但到了这里还怎能示弱,深吸一口气,沉下了心,昂首踏入。
  院落里有三四间房子,只有中间一间最大的亮着灯火,她直接走进。果然是刑堂!大块青石砌成的墙壁上,悬挂着各式各样的甚至叫不出名字的刑具,柱子和屋梁都涂了一种特殊的发光涂料,发出青惨惨的光芒,衬着刑具刑架上沉积的大片污血,好似地狱一般。
  一方长石案后,紫遨翘脚坐着,她神态自如,正捧着一个团花小盅喝茶。玉言吸了口气,缓缓呼出。这个变态!竟然在府里设了刑室,还在这里见客……哼,要是把那些无知群众眼里仁爱无敌的紫殿的另一番嘴脸透露出去,不知在地上可以捡到多少眼珠!
  紫遨好像没有见到她进来,也不让坐,好整以暇的自顾品着茶。玉言也不急,反正现在又不是我部下的眼珠瞎了,你都不着急,我做什么要着急!既然只有一张凳子,明摆着不让自己坐,她也不愿输了气势,自顾背着手去欣赏墙上的刑具。虽然这些东西又脏又恐怖,看着让人不舒服,但她还是很愿意加深了解一下,以达到知己知彼的目的。
  她瞧罢刑具,又瞧刑架,有些简陋得很,只两根木头搭成个十字,有的下面还竖一根尖尖的木桩子,高度在刑架一半偏上,不知做什么用的。越往房间角落深处的刑架越是复杂,特别是连通到隔壁小房间前的那台刑架,又是锁链又是倒刺麻绳又是渔网,竟像是从海边渔家补网处得来的灵感。
  玉言发现这些东西很能考验她的想像力,多了几分兴趣,看罢大房间里的,又顺着往小房间里走去。小房间里的还是刑具和刑架,比外头少得多,但也精巧得多。突然间,她眼里落入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东西,一楞之下,定了定神,多看两眼,才发现不是幻觉。最最精巧的一具刑架上,吊挂着一个人。
  双腕被束,瘦瘦的身子像条干瘪腊肉一样悬空吊挂着,只有脚尖一点点碰着地,赤裸的身体血淋淋的,找不到一寸好肉,地下好大一滩凝固成黑色的血迹。
  “看来妹妹也是识货之人。这刑架是我新得的,还没起名字呢。只要把犯人吊在上面,把这个把手这么一转……”紫遨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带着炫耀的意思,把墙上一个不起眼的把手握住转了转。
  被吊在刑架上的人的正面缓缓的转了过来,他的脖颈好像折断了一般,头一直耷拉到胸前,乌发被血和汗粘沾在他脸上胸前,透过头发缝隙里露出的皮肤,是一种异样的青白。
  “……只要这么一转,就可以想打哪里就打哪里,全身上下,无一遗漏。”紫遨满意的观察着玉言惨白的脸色,得意的问:“妹妹,你觉得这个刑架是不是很美妙?”
  “……”玉言觉得难以呼吸,眼前的一切都在缓缓旋转,莲官身上散发出浓烈的血腥气冲得她头晕脑胀,她以为自己几乎站立不住要晕倒了,可是,如果自己晕倒了,那么他……
  她紧紧握拳,指甲都掐进肉里去。
  昨天中午还见过他的……
  虽然瘦了些,虽然憔悴了些,可是明明白白不是这么遍体鳞伤体无完肤的……
  明明白白不是这样的……
  她感觉到嘴里的血腥味,略略振奋起精神,回头望着紫遨:“他……犯了什么事?”
  “没什么事。”紫遨轻佻的说:“我今天心情不好,他自愿让我抽着玩。”
  “你怎样才会心情变好?”玉言豁出去了,要是紫遨说想抽她,她也认了。
  “呵呵,你别瞪着我,刚才只是跟你说笑,我不是随便作践奴才的,实在是这个贱货惹到了我。”
  紫遨悠悠道:“我的爱将,寒方将军,早就看上他了,可是碍着我的面子,不好开口讨,你看,寒方还是很识礼数的对不?后来她到贵府拜访,你不在,她就跟你府中洗扫的杂役开个玩笑,那孩子的眼睛长得跟吊着这位还是挺像的,你没发觉吗?结果呢,就让我小气的妹妹伤了眼睛。我想到寒方可能以后都看不见了,心疼不已,就想把棘青送给她赔罪,不想这贱人抵死不从,我还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跟人私通,把身子许了不知哪里的野女人……他好歹还是我的小侍,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要是我不教训教训他,岂不教人说我府中没规矩?所以呢,我打算先抽他三千鞭,然后丢到珊瑚岛上晒,把他晒成无鳞蛟干算了,教看见的人都心生畏惧,晓得在我紫遨眼皮底下,那些事情是做不得的。”
  她指桑骂槐的说玉言是野女人,玉言都忍了,只听到紫遨即将采取的残酷手段时变了脸色。抽得体无完肤后再拖去暴晒……莲官他是妖,不是鱼!要是鱼,一下子折腾死了倒好,怕就是怕在无尽的痛苦和绝望中被折磨百十日才断气。他的皮肤,曾经那么嫩,掐一下,那乌青半天都不退……她从来舍不得去掐他一下,给他挑衣服都选轻柔的料子,怕磨破了他的皮……现在竟然被弄成这样……
  “我明白了,把他给我。”她想了一会儿,闭了闭眼睛,艰难的说:“我答应你,我会合作,去救治寒方的眼睛。你想我怎么做,告诉我就行。”刑架上的血人轻轻颤抖了一下,脚尖下面指着的血迹晕开更大一滩。
  “呵,他一条贱命可以换回寒方将军的一双眼睛,岂不是让妹妹你吃亏了吗?”
  玉言闭了闭眼,忍耐的说,“你还想怎样?”
  “我是替你不值啊,他的命都不知能否保住,长得又丑,怎么值得妹妹你作出如此牺牲呢?”
  “你不想治寒方的眼睛了?”玉言咬牙,她也是有脾性的。
  紫遨收住笑意,认真的打量了她一会儿,眼里泛起冰凉的神色:“人给你带回去可以,不过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他是我养熟的狗,等他好了,只要我一个呼哨,他还是会舍你而去的。”
  玉言牙缝里迸出字来:“真要那样,我认!”斩钉截铁,没有半分犹豫。
  “好,好!”紫遨笑开了,眼底却更是冰凉,“你协助函苍把寒方的眼睛治好,就可把他带走。”
  “先把他解下来。”既然都暴露弱点了,玉言也不再遮遮掩掩自己对莲官的关心。
  “你可以自便,不过他现在就靠憋着一口气吊着命,要是你把他松开了,说不定马上就断气了。”
  “……”玉言快步走到棘青面前,伸臂把他血淋淋的身子抱着,身上的衣服立即就被血弄污了。并指如刀,一下勒着他手腕的绳子割断了。棘青身子直扑入她怀里,她搂着他,借势后退两步,卸去他下坠的劲头,身上源源释放出妖气。
  在吸收迎柳灵力疗伤的日子里,她渐渐领悟了吸取妖气的法门,后来因为内疚的缘故,借着一些亲近的小动作,悄悄的把一些妖气渡还给了迎柳,这套把戏她玩得挺熟练,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她紧紧抱着棘青,输了一阵妖气,渐渐觉得胸口湿了一大片,她怕他还在出血,灵力输的更快更急,结果胸口湿的更厉害。她吓了一跳,停下手来,略略离开一些,去察看他的动静。自己胸前晕开一片淡红,虽是血迹,却又不是纯粹的鲜血,再看见棘青虽然双目紧闭,但合拢的眼缝下不住沁出泪水,她明白了过来。
  附耳低声道:“别怕,我马上忙完,带你回家。”想了想,小心翼翼的撩开粘在脸上的头发,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浑身上下,他只剩一张脸是好的,没有被毁掉。
  脸上虽有血污,但亲上去还是微凉柔软的,是她回忆中无比思念的熟悉感觉。抱着他的手又紧了紧,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你要等我。”
  ……
  医官函苍为了找到寒方眼睛受伤的原因,要拿玉言的血做检验。她刺破玉言手指取血的时候,玉言见到她小眼睛瞪得溜圆,流露出很是贪婪的表情,恨不得把舌头舔上去吸个饱。不过后来的检验结果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二殿下的血不知为何沾染了仙气,可能是吃了什么仙家之物,二殿下的龙血被彻底污染了。”函苍一脸惋惜,“寒方将军的眼睛就是被血里的仙气弄伤的,唉,寒方将军妖力高深,就是这样,才跟仙气水火不容,大意之下,被仙气伤了眼睛。”
  函苍找到寒方眼睛受伤的原因,开了一张驱散仙气伤害的方子,愁眉苦脸的说上面的药料用材随便一种都是世上奇珍。直到紫遨说让她随意进入族里的药库和宝库寻找合适的东西时,她才放松了眉头。
  玉言只被扎了手指头,一点损伤没有,抱着救回来的莲官返回了自己的蜒宫玉殿。在路上她想,什么时候吃了仙家之物了?难道是地宫里喝的那碗玉露?幸好发现得早,不然保不准我会觉得自己的龙血大补,弄点给莲官喝,那不是要毒死他么!不过呢,既然我身上的血对妖怪有害,大概以后不会有人觊觎我这一身血肉了罢。
  迎柳和楼莫言见到她抱着个血淋淋的人回来,都吓了一跳。幸好两人一个动手能力高,一个心中有筹划,两下一凑,虽然意外,倒也很快就张罗好了要用的东西。
  玉言怕床上褥子会粘连莲官的伤口,又让换了柔软吸水的细棉布,才小心翼翼把他放在床上。迎柳捧着温水盆过来,绞毛巾给他擦伤口。玉言避在门外,见到迎柳换了一盆又一盆血水,心惊肉跳。
  楼莫言站在旁边看着,他今天穿了一件不知什么质料的衫子,轻薄的质地,在暗处细细的闪光,现在前襟上沾了一团血,算是糟蹋了。
  他俊雅的眉目淡淡瞧着玉言,半晌低声说:“别担心,我看过了,是皮肉伤。”
  玉言心不在焉:“哦。”
  “你的头发乱了。”
  “啊?”
  “弄一弄吧,您是殿下,让人看见您这副样子,不好。”
  “嗯嗯。”玉言拔下头上摇摇欲坠的簪子,咬在嘴里,双手把头发胡乱绕了绕,就把簪子往上插。
  一只手伸过来,拈住玉簪一拔,她的头发再次泻下,披了满身。
  “我替你挽发吧。”楼莫言温和的说,有温暖的热气喷在她耳朵上,只一阵,她的耳朵烫红了。
  “这……太麻烦……”他可是出身洞庭楼家望族的楼四公子啊,真该死,现在才想起来,连个侍候他的人都没要一个,却让他……
  “不麻烦……殿下难道忘了,我是您的夫侍呢。”
  楼四握着她的发,轻柔的左一挽右一扭,一会会就盘好了一个髻,再把玉簪小心的插进去固定。
  他的手势轻柔熟练,说话的声音也真好听……
  “好了。”
  玉言转身,他撤手后退两步,背靠着门外的栏杆,嘴角噙着微笑,似乎很是欣赏。
  “谢谢!”
  “殿下客气了。”
  玉言瞧着他,清瘦颀长的身子,出尘的书卷气,虽然在微笑,可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寂寞。
  “你……在这里过得快活吗?”
  楼四一愣,微微一笑,什么也没有回答。
  “要是不快活,当初为什么要留下来呢?”
  楼四的眼神放在远处,半晌轻轻说:“人生百世,转瞬成空,只要心里安适,在哪里不是一样呢?”
  玉言想问,那你在这里安适吗?楼四却说:“里面那人,殿下……该是心心念念的吧?”
  玉言不知怎么回答,见到他时,觉得他是没有温度的包袱甩不得气不得很是麻烦,但不见他时,却又每天三两遍的挂在心。有时恨他算计自己,还对紫遨死心塌地,明珠暗投,有时又想他是身不由己,替他开脱……她也摸不透自己对他的感情。不过,这心心念念一句,倒是当得的。
  便点了点头。
  楼四笑了起来,晚风之中,他的笑容看去似乎并不那么寂寞了。
  突然迎柳冲出房来:“二殿下,二殿下……那位公子不好了!”
  莲官身上的伤口没有办法止血,血不住从他的伤口渗出,虽然不会很急,但是浑身上百处伤口一起沁血也是很恐怖的,身下的薄绵床单已经染透了,那血怎么都止不住。
  楼莫言过来一看,皱起了眉头:“二殿下,请问这位……是我族人吗?按说族人身披鳞甲,这等伤口,半会止血,三天自愈……”
  玉言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他是鳞族的,可他没有鳞啊!”这话一出,床上躺着那双目紧闭的血人儿身体轻轻一颤,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然自己吃力的翻了半个身,拿背对着大家。
  “……”玉言没想自己随口一句,把莲官给气到了,恨不得抽自己两记耳光,只扯着楼莫言的袖子急道:“怎么办怎么办?怎样才可以救他?你的办法多,快告诉我啊。”
  楼莫言紧皱着眉头,犹豫一下道:“我族里有一位神医,应该能够救他……”见到那背对众人的伤者又抖了抖,他反过来拉拉玉言衣尾:“殿下,外头说话。”
  这神医,是族内一个非常特异的存在。他医术通神,只要你还剩一口气,他就能把你治回生龙活虎。据说他出身很不好,对族内高位者也不甚恭敬,传说即使是妖神王备选者紫遨殿下邀他出山帮忙,他也不肯。按说这样一个目无尊长,特立独行又毫无背景的家伙,该当会被当异类,就算不处理掉,也没有什么好日子过才对。但他的医术实在太高明了,谁也保不准自己有没有需要求他的一天,所以,上位者也就睁一眼闭一眼的让他成为一个依附族类而又游离族外的存在。
  玉言闻言,很是兴奋,越是有真材实料的人越是脾气大,这不就是传说中隐士高人么!
  “莲官这次有救了,我这就去找他!”
  迎柳出来刚好听见,变了颜色:“殿下难道要去找那神医冷枫吗?”
  玉言点头:“是啊,他不是很厉害吗?死人也能救活,莲官的伤一定能治好的。”
  “可是……可是……”迎柳咬了一会儿嘴皮子,忽然红着脸跑了。
  “……”莫名其妙。
  “殿下若打定主意上门求医,需得作好准备。”楼莫言似乎有些难以启齿:“这位神医素有怪癖,他……要跟求医者看对眼才会答应出手医治。”
  跟求医者看对眼才会医,好奇怪哎,有听说过挑病人的,没听说过挑求医者的说。不过这是说,需得看看能出得起满意诊金才出手的吗?要真是这样,可得先作打算。
  “楼公子,府里可以支派的财宝有哪些?你告诉我一下。”
  楼莫言一愣,忽然笑了:“殿下要是担心诊金的问题,大可不必……嗯,殿下只要这样直接上门去就可以了。”
  “……”
  直接这样上门去就可以,那还扯着我说个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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