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万维网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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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晓慧
　　6月14日至16日，我在芬兰的赫尔辛基，赶上了“千年科技奖”的颁奖仪式。

　　千年科技奖是芬兰设立的国际科技大奖，100万欧元的单项奖额超过了诺贝尔奖。芬兰朋友告诉我，芬兰人自己掏腰包，奖励对人类有突出贡献的科学家，是因为芬兰是在信息技术年代起飞的国家，他们深得科学技术给现代社会发展带来的恩惠，这是他们对国际社会和伟大科学家的回报。在首届千年科技奖的遴选中，“万维网之父”———英国科学家蒂姆·伯纳斯—李在78位候选人中毫无争议地胜出。消息公布后，几乎所有评论众口一词：他的获奖当之无愧！

　　今天，世界几十亿人得以坐在个人电脑前自由翱翔于网络世界，就是因为伯纳斯—李发明的万维网。在互联网领域，有不少大名鼎鼎的先驱人物，但只有一人孕育了万维网。在此之前，没有浏览器，没有HTML（超文本标识语言），在任何一个互联网地址栏中都看不到代表着万维网的“WWW”以及URLs（用于惟一标识因特网上计算机、目录或文件位置的名字转换规则的统一资源定位器）。1991年，在欧洲粒子物理研究所工作的伯纳斯—李为了高能物理研究的需要发明了万维网。4年后，美国网景公司推出了万维网产品，顿时风靡全球。万维网在诞生后的大约10年里，给全球信息的交流和传播带来了革命性的变化，一举打开了人们获取信息的方便之门。

　　更为关键的是，伯纳斯—李将他的发明无偿送给世界免费使用。他既没有申请专利，也没有要求版税，坚持不设任何壁垒。假如伯纳斯—李当时希望从万维网技术中获利，假如他当时工作的欧洲粒子物理研究所心存从中获得巨额专利使用费的打算，今天的网络世界可能会是另一番光景，因特网上可能“会有16个不同的网络：欧洲粒子物理研究所网络、微软网络……苹果公司也可能开始利用HYPERCARD软件开发自己的网络。而所有这些可能都是相互矛盾的”。

　　十几年过去了，仰仗着万维网提供的便利，许多商业才子成为百万富翁、亿万富翁。但伯纳斯—李仍旧只是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一名并不富有的科学家。在颁奖大会的前夜，我在赫尔辛基市市长举行的招待会上首次见到伯纳斯—李。一家人的质朴和不入时，显示出他们生活的景况。伯纳斯—李机敏、直率，但不善辞令，在众多的约见面前有些应接不暇，我只得到一个递上名片的机会。见到伯纳斯—李的调皮的小儿子本杰明在人群里乱穿，就与他聊起来。他穿着不太合身的西服，说，对爸爸获奖很高兴。他在学校最喜欢的课程是数学，也很喜欢玩计算机。他出生在日内瓦，成长在美国。我问他几岁了，他说“明天是10岁的生日”。当日，我从一篇报道里得知，伯纳斯—李曾这样谈到这笔奖金的使用：一部分用于孩子上学，一部分用于修理房子……

　　在15日的颁奖仪式上，伯纳斯—李得到了芬兰总统最高的礼遇。评奖委员会主席给予伯纳斯—李高度评价，他衷心地向伯纳斯—李祝贺，向本杰明祝贺生日，希望这笔奖金能够改善他们的生活，也能够改善他的科研条件。颁奖仪式后，我获得2分钟的采访机会，问他很多人在享用了他的网络发明后成为富翁，他却什么都没得到时怎么想？他冲我一笑，回答异常平静：“世界上还有比钱更重要的东西。计算机在几十年里从庞然大物发展到人人可用的微机、互联网，有许许多多科学家的贡献在里面，我只是其中的一个。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没有发财，但他们推动了人类科学的进步。”“那么您是否认为应该把人类的事业摆在个人利益之上？”“不，”他回答得很实在：“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计划，当然都希望在工作的同时生活过得好一些。但科学是人类的事业，并不一定要与自己的生活有必然的联系。”

　　这是一个真正科学家的心境，丝毫感觉不到网络时代的浮躁，也没有一点物欲世界的铜臭。他让我想到中国的“杂交水稻之父”袁隆平曾说过这样的话：“我从没有想过豪华的生活，对物质上的享受看得很淡，因为我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想这些东西。看看那些靠种水稻富裕起来的农民们灿烂的笑容，看看一张张走出了饥饿、面色变得红润的脸，吾心足矣！”我又想起在英国诺丁汉大学见过的诺贝尔奖获得者曼斯菲尔德，医用核磁共振成像技术的发明家。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心里装着大写的“人类”。令人肃然起敬的不仅是他们所取得的科学成就，还有他们的高贵品格！

　　《人民日报》 (2004年07月09日 第十五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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