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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くだキの

短篇故事集 作者:大袖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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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0 13:34 | 显示全部楼层
“好,我买了。”姜春掏出一枚一元的硬币,啪地一声押在桌上。蓝衣人把硬币拿过来,小心地收进口袋,朝姜春招了招手,两人走开几步远,蓝衣人对着姜春的耳朵咕哝了几句,姜春笑着点头,冲着石华他们几个挤眉弄眼。
  说完这话,蓝衣人便收拾摊子准备走人,临走前回头嘱咐了一句:“你要记住我说的话。”
  “知道,放心吧!”姜春朝他挥了挥手。蓝衣人神色犹豫地看了看他,叹了口气,扛着他的椅子慢慢朝小巷外走去。姜春他们几个没急着走,其他几个人围着姜春,让他说出那蓝衣人到底说了些什么。姜春哈哈大笑,正要说的时候,又停下来了:“不行,我不告诉女孩子。”他这么说的时候,其实并不是故意保密,只是逗逗那两个女孩,那两个女孩也知道这点,所以也没追问,笑吟吟地等着他自己说。姜春说这事要先告诉男同胞,万一有危险,也是男人来承受。这话说得大家又是一阵大笑。姜春完全没相信那蓝衣人的话,他把石华拉到一边,两人嘀咕了几句。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那蓝衣人还没有走出巷子,他们的话刚说完,那蓝衣人忽然扔掉了扛在肩膀上的椅子,一只手在空中挥舞着,另一只手抓住了自己的咽喉。这种变化让几个人吃了一惊,跑过去看时,蓝衣人咽喉内发出啊啊的叫声,嘴唇却一动也不动,脸上涨得通红。
  “你是不是病了?”冯惠弯腰问。
  蓝衣人摇了摇头,一把将冯惠推开,伸出食指,直指着姜春,目光凌厉地望着他。姜春和石华两人面对着目光,脸色忽然变得煞白,连连后退。杜宇岚打电话叫了救护车,然而,没等到救护车赶来,蓝衣人就已经断气了,临死前他一直死死地盯着姜春,眼里流露出来的怨毒目光,让在场所有的人都不寒而栗。
  救护车赶来后,发现蓝衣人的口鼻已经完全长拢,没法做人工呼吸。蓝衣人就是这么活活窒息而死的。
  回大部队的路上,几个人都觉得心神不安,冯惠和杜宇岚几次向姜春他们打听蓝衣人到底说了些什么,那两个人却死活也不肯说。
  “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听到这里,徐风忍不住追问。
  “后来,石华把这事告诉了杜宇岚和冯惠,姜春就死了;冯惠把这事告诉了我,石华就死了;现在我告诉了你,估计冯惠也活不成了。”游学亮说,他眼神阴郁地看了一眼徐风,似乎在等他阻止自己说出最后那几个字。但徐风的目光充满强烈的好奇,他满怀期待地望着游学亮。游学亮的眼神更加阴郁了:“那天,蓝衣人在姜春耳边说的话是——‘你如果把这句话说出去,我就会死。’”
  “什么?”徐风愣住了,“就这么一句话?”
  游学亮点了点头:“就是这一句,这句话就是秘密。”
  徐风想了半天才想明白——你如果把这句话说出去,我就会死——这句话本身就是秘密,同时又是一个诅咒,姜春把这话说出去了,蓝衣人就死了,石华把这话说出去了,姜春就死了…….徐风总算明白了这其中的奥妙,他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噤:“这么说,现在冯惠已经死了?”
  游学亮缓缓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样。”他略微顿了顿,又道:“现在,我的命就捏在你手里了。”
  徐风目瞪口呆。
  照这么看来,现在的情况是,如果自己把这秘密说出去,游学亮就会死,而同时自己的命也就捏在别人手里了。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说出来?”徐风问。
  游学亮苦笑一声:“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6
  冯惠果然死了,死状和石华一模一样,同样是窒息而死。游学亮悲痛欲绝,却又无可奈何。
  徐风这几天总觉得自己心里似乎憋着什么东西,浑身胀得难受,那个秘密折磨得他坐立不安,似乎不找个人说出来就难受。倾诉的愿望在全身游走,他常常能感觉到自己身上不断地膨胀起一团东西,从镜子里,他看到自己紧绷的皮肤和瘦削的容颜,而那个秘密不断从皮肤下膨胀出来,似乎随时都会破体而出。他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把这个秘密说出来了,这种膨胀的滋味实在难受。一个人的身体是不可能承载这样的秘密的。好几次,他都准备对人张口,话到嘴边又咽下来——这关系到游学亮的生死,同时也是把自己的命交出去,这种事情不能不慎重。
  然而,秘密憋在心里,即使全身紧绷着,这秘密也仍旧不时想要冲出体外——多么难受,几乎比死还要难受。这秘密在他心中发酵酝酿着,他的身体散发出泔水的味道。
  游学亮常常惊恐地看着他,目光中充满担忧。对死亡的恐惧清楚地写在游学亮脸上,徐风咬牙望着他,两人常常相对苦笑。
  我还能坚持多久?
  你还能活多久?
  这世界上谁能抵挡秘密的折磨?
  在最难受的时候,徐风身上同时冒起了7、8个凸起。他无意识地狂奔着,在这个漆黑的夜晚,他带着再也无法掩藏的秘密,一路狂奔,想要随便找个什么人说出去。然而,不凑巧的是,时间已经太晚了,这条路上一个人也没有。他跑了不知多久,才在一条墙壁的根下,见到了一个乞丐。他疯狂地扑过去想要诉说,却被乞丐的形状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那乞丐瘦得如同骷髅,皮肤紧绷在身体之上。他全身到处都是碗口大的破洞,破洞内裸露着鲜红的血肉。徐风看着他的时候,他的胸口正迅速膨胀起一团,那一团血肉膨胀起来,无限膨胀之后,忽然“砰”的一声,绷得透明的皮肤爆裂开来,一股令人窒息的泔水味填充在空气里,乞丐身上又多了一个血肉模糊的洞。乞丐无声地呐喊着,脸部因为痛苦而扭曲,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双手在空中挥舞,手臂尽头的双掌早已不见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手臂挥舞着。徐风惊恐地望着他,又看了看自己身上蠕动的凸起——难道自己将来也会变成这样吗?
  “你看到他了?”杜宇岚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徐风蓦然回首,杜宇岚正黯然地望着他。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跑到了杜宇岚的家门口。他心头猛然涌起一个憋了很久的疑问:杜宇岚也听到了那个秘密,为什么她一点事也没有?
  不等他回答,杜宇岚已经先开口了:“游学亮把那个秘密告诉你了吧?我早就看出来了。”她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当初也是你这样,浑身胀得难受,不说出来仿佛就会死。但是我不想害石华,也不想把自己的命交给别人。所以我找到了这个人,”她指了指乞丐,“他不会说话,也不认字,连手掌都没有,也就不能比划,我把那个秘密告诉了他,这就是最保险的,他肯定不会说出去,对吗?”
  徐风打了个寒颤。
  他望着那个被秘密折磨得痛苦哀号的乞丐——世界上还有比这更可怕的折磨吗?
  他望了望杜宇岚,又看了看自己,又转身狂奔起来。
  他要找一个人,随便什么人。
  今夜,必然有人在街头游走。这世上的人,有几个人能抵抗诱惑,不去打听别人的秘密呢?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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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0 13:34 | 显示全部楼层
作者:大袖遮天   回复日期:2008-11-27 9:40:00  

  故事四:食尸者
  
  报纸上又登出了这样一则新闻:一名70多岁的老太太,无儿无女,独自靠捡破烂为生,前不久在其居住的小平房里突发脑溢血死亡,一个多星期后,邻居们闻到腐烂的味道才发现尸体……
  这样的新闻总是让苏亚感到毛骨悚然,她放下报纸,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将所有的灯都打开,将电视机的声音调大,制造出一种热闹的景象。然而还是寂寞,房间里安静的灰尘早已被她擦去,空气透明得近似真空,一切都各安其位,没有意外也没有惊喜——这就是独居的好处。她很享受这种生活,但是报纸上那些孤独者死去的消息,总是会让她产生不安。
  假如有一天,我自己突然死去了,那会如何呢?
  她想象自己在这所宽大的房子里,突然暴发了某种疾病,或者发生了某种意外,例如触电或者煤气中毒之类,她想象着自己倒在地上,挣扎许久之后死去,就这样静悄悄地死去。
  如果真是这样,要多久才有人发现自己的尸体呢?
  这个问题让她打了个寒颤,她感到胸口一阵憋闷,连忙去打开窗户,同时深深呼吸了一口黄昏时带着炊烟气息的空气。窗外那条安静的街道,在黄昏时更加寂静了,人行道上没有一个行人,路中央也很少也车辆经过,偶尔开过去一辆车,也开得缓慢而安静,四周陈旧的楼房在这片缓慢和安静中矗立着,斜阳染得它们一片暗黄,一切都仿佛沉入了岁月深处。
  她正要从窗口抽身回来,眼角却依稀有个什么东西一闪,她留神去捕捉那一闪而过的影像时,却什么活动的东西也没有看见。
  也许是一只鸟,或者一只狗吧。
  几分钟后,楼道里传来一个孩子惊恐的叫声:“谁?”她赶紧走到门口,从猫眼里朝外望去。这一层楼总共只有两户人家,对面人家的孩子手里拿着钥匙,满面惊慌地站在家门口,眼睛望着通往楼上的楼梯,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
  猫眼所能观察到的范围非常狭小,只能看到门前一小块地方,楼梯上的情形是看不到的,从孩子的表情来看,他此时也并没有看到什么,那种搜寻的目光表示,他正在寻找某个人,或者某样东西。
  孩子望了一阵之后,嘴里嘀咕了几句,匆匆忙忙打开房门,一闪身走了进去,砰地一声将门关严实。
  苏亚遗憾地轻声叹了口气。对于这个世界,她常常感觉自己被排斥在正常生活之外,也许只有通过这样的暗中窥视,才能望见她所渴望的一种生活。正要离开猫眼之时,却发现门外墙壁上的阴影发生了变化,似乎有人正从楼梯上走下来。
  她稍微等了一会,一个人很快出现在猫眼的视线范围内。那是一个瘦长的年轻人,一身漆黑的衣裤,皮肤白得仿佛从来没有见过阳光。他无声无息地走下楼梯,没有发出一点响动。苏亚看到他的第一眼,不知为何竟然打了一个寒噤。
  那人在楼梯下站了一会,朝苏亚这边望过来。那双眼睛带着一种奇怪的忧郁神情,仿佛看到了苏亚似的,原本毫无表情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微笑。苏亚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准备闪开,忽然记起来,自己是躲在门后,那个人不可能会看到自己。
  但是那人的神情,的确是像看到了她。他朝苏亚的门前走来,走路的姿势像一只猫,落地无声。
  伴随着他迎面而来的,是一种奇特的气息。起先,苏亚并不知道那气味从何而来,但是随着那人走近,那气味也就越浓,很独特的味道,不能说是臭气,可是却让人觉得恶心,似乎在什么地方曾经闻到过。
  男人在苏亚的门前停了下来,悄无声息地站立了一小会。这么一点时间,在苏亚看来却漫长无比,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双眼紧盯着那男人尖尖的双耳——没错,她没有看错,在这么近的距离看来,那男人的双耳,的确比寻常人的更加尖耸,从楼道的窗口里射出一缕斜阳,金色的阳光停留在他的耳朵上,那又薄又尖的耳朵被照得有些透明,耳朵上覆盖着一层长长的金色绒毛。
  苏亚无法控制地深呼吸了一下,粗重的呼吸声在她自己听来似乎是太大了,而更让她感到心跳加速的是,门外那男人仿佛也听到了这一声呼吸,那双尖尖的耳朵忽然动了一动。
  无名的恐惧像雾一般将苏亚包裹起来,她觉得自己身子有些发软,却不敢离开门边——她努力控制着自己轻微颤抖的身体,竭力不发出一点声音来。
  然而,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那颗心脏正擂鼓般地狂跳着,声音大得让她心惊肉跳。
  男人的耳朵不断地动着,他略微侧过头,仔细倾听着门内的动静,那姿态让苏亚想到觅食中的狼。
  男人倾听了一小会之后,慢慢朝门上靠过来,一只眼睛凑到了猫眼上,苏亚只看到一只乌黑而冷漠的眼睛在猫眼中越变越大,她紧张得全身僵硬,却丝毫不敢离开——虽然说从外面无法窥视猫眼中的物体,然而,倘若她贸然将眼睛从猫眼上挪开,猫眼中光线势必会发生变化,这很可能会引起门外那男人的注意——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如此害怕,这种恐惧来的强烈而无道理,仿佛锁链一般将她牢牢地捆住了。
  男人的眼睛凑到了猫眼之上,苏亚眼前变得漆黑一片,两双眼睛在猫眼的两端对视着,令人恶心的味道更加浓烈。
  就这样不知静默了多久,眼前忽然一亮。男人离开了门边,耸起鼻子嗅了嗅,似笑非笑地转过身去,一步一步下了楼梯。
  依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苏亚一直屏住呼吸看着他从楼梯转弯处消失,这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全身的力气仿佛都在一霎那间用尽了,不由自主地坐到了地上。
  等回过神来,她心里除了恐惧之外,竟然隐约还有一丝失望,这让她有些惶恐——自己在失望什么呢?
  接下来的几天里,苏亚一直感到心神不宁,仿佛在期待着某件事情的发生,又仿佛在害怕着什么。她常常竖起耳朵倾听楼道里的动静,人们的脚步声就像是一个信号,让她猛然从沙发上跳起来,直扑倒猫眼上——然而她看到的依然只是那些普通的、陌生的邻居,没有看见那天那个男人,那个像猫又像狼的男人,只有他,在这么多年内,只有他一个人,不为任何明确的目的,曾经想要和她进行某种交流。
  有多久没有这样不带目的地和人交流了?
  苏亚记不起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亲密的朋友都疏远了,大家都那么忙,连一个电话的功夫也没有,她的生活就像一张脱水的羊皮,越来越皱缩,越来越没有弹性,每天除了定时到公司交画稿之外,就是在街头闲逛,而这样的闲逛,没有任何人会注意到,无论她多晚回家,也不会有人责怪,也不会有人牵挂。
  这样的生活好吗?不好吗?她不知道,但那天那个男人的窥探,让她发觉了自己内心的一些渴望——她渴望有人关注自己,即使是这样不怀好意的关注,那也表明,她至少和这个世界,还有着工作之外的某种联系。
  哪怕是被人抢劫一次也好,有时候她这么想,那样至少会有警察来询问她的生活。
  这天,她又独自闲荡在一条寂静的街道。对她而言,繁华或者寂静都没有多大区别,在人群深处,反而更加衬托出她的孤独。她将手抄在口袋里,两只脚高高抬起又落下,歪歪斜斜地走着外八字路,像当初在学校里一样,不计较形象和仪态,自由自在地走着。她是自由的,因为她是孤单的。
  她忽然觉得身后有谁在跟随着她。
  她蓦然回头,身后是空荡荡的大街,两旁高大的建筑将街道围得仿佛一条肠子般狭长深远,头顶的天空也是一片飘带般狭长的蓝色,除了几只匆匆而过的猫狗,没有别的人。
  有谁会跟踪我呢?她自嘲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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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0 13:35 | 显示全部楼层
但是那种被跟踪的感觉依然存在,并且越来越强烈,当一阵风从背后袭来时,随风而来一股异样的味道,那不是腥臭,也不是芬芳,说不出来是什么味道,只让人觉得讨厌,又仿佛有些悲伤。这股味道一进入鼻子,苏亚的脊背便下意识地绷紧了.
  就是这种味道,几天前在家门口出现的的那个黑衣男人,就是这种味道!
  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吗?
  苏亚感到冥冥中似乎有某种提示,对这个男人和这股味道,她既感到恐惧,又不由自主地想要去接近。
  她再次回了回头,身后,阳光盛大地铺展在建筑外墙和地面上,即使是背阴的一面也并不显得阴暗,一切都坦坦荡荡地曝露在阳光下,而身后这条蛇一般的长街,并不见半个人影。
  在很久以前,这条长街是非常热闹的,那时候还没有这么多高大的建筑,四周是破破烂烂的平房,阳光在夏季异常猛烈,家家户户都敞开着门,从长街的街头到结尾,到处都可以看到人,听到人们说话的声音。那时候的苏亚,和一大帮小伙伴们,在这座城市的各条街巷里出入这,玩着他们自己创造的游戏。想起小时候,那么多人,那么多朋友,苏亚不由露出了微笑,当她回过神来时,眼前依旧是空荡荡的大街,什么也没有。
  依旧是自己独自一个人,在过去曾经游戏过的地方游荡,来来去去,那些被夏季盛阳晒得灿烂如金的时光,永远不会回来了。
  奇特的味道越加逼近了,一种柔软而又缠绵的感觉从背后袭来,她不动声色,加快了脚步。
  前方不远处矗立着一动新建好的低矮建筑,建筑正上方悬挂着“阳光老人俱乐部”几个字样,那里没有一个人,但是门前有苏亚需要的东西。她快步朝那里走过去,很快就停留在老人俱乐部前,抬起头假装欣赏着建筑外墙上的挂着的宣传板。
  她的目的并不是宣传板,在老人俱乐部门前,那面明亮的大镜子里,苏亚清楚地看到自己一个人站着,身后是深邃的长街,一切都被太阳照得雪亮。
  那种味道更加浓烈了,反射出强光的大玻璃镜内,逐渐出现了一点黑色,尽管那么遥远,仿佛远在街道的另一端,从那柔软而敏捷的步态上,苏亚还是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前几天出现在自己家门口的黑衣男人。
  他果然来了。
  苏亚感到自己一直在等待他来,也一直在抗拒着他,这种复杂的感情从何而产生,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仿佛是一个已经死去多年的亲密朋友又突然出现了……她咬了咬牙,将这种古怪的感觉甩到脑后。
  镜子里的男人越来越近了。
  苏亚的心狂跳起来,她想要回头猛然盯着那男人,却发现自己丝毫没有这样的勇气,于是,在她自己都没有弄明白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跑了起来。起初几步是犹豫的,随时准备停下来,但是她从镜子里看到,随着她的起跑,那个男人的脚步也加快了,这让她的心揪了起来。
  她迈开双腿狂奔起来。
  这条街道笔直而长,苏亚跑起来才发觉,它实在太长了,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似的。她一刻也不敢停留地迈着双腿,身后听不到一点脚步声,但是从风里带来的气味告诉她,那个男人正在追赶她,因为那气味现在变得潮湿起来,仿佛浸泡了汗水一般。她不敢回头,只是这么急速地狂奔着,渴望跑到有人的地方。
  这并不是生命的危险。
  有个声音在脑海里提示她。
  是的,她没有感觉到生命的危险,但是那是比死更让她害怕的东西。这样的急速奔跑似曾相识,仿佛在很久很久以前,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经历,也是这样的黑衣男子…….苏亚的思绪迅速地旋转起来,一些被遗忘许久的记忆,仿佛杯底沉淀的酒渣一般,随着她的急速运动,又浮到了表面。
  她记起来了。
  很多年前,就是在这条街道上,也是这样的夏季,阳光照得大家都猛烈的出汗,她和小伙伴们浑身汗得透湿,在长街上玩着躲迷藏的游戏。她一个人偷偷溜进了某处墙壁的缝隙里,那道缝隙是她在不久前发现的,隐藏在一些垃圾和破烂之后,刚好够让她这么小的身子藏在里面。负责寻找的孩子来来回回跑了许多趟,其他的孩子一个接一个被找了出来,只有苏亚,依旧躲在缝隙之中,没有被发现。孩子们一起寻找起她来,这让她越发觉得有趣,捂着嘴一个人吃吃地笑,从遮挡在外的垃圾之间望出去,孩子们纷乱地在长街上窜来窜去,寻找着一切可能藏人的地方,最后,他们失去了耐心,认为苏亚可能藏到另一条街上去了,于是他们浩浩荡荡地转到了下一条街道继续寻找。孩子们的脚步声走远了,街道安静下来,苏亚又藏了一小会,忽然感到有些害怕。她正要从墙缝里钻出来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让她又缩了回去。
  这次来的并不是她那些小伙伴们,光从脚步声就可以听出,这是大人们在奔跑,奔跑之中还夹杂着呼喊之声,仿佛在抓小偷。喧闹的声音海潮般从苏亚面前涌过,继续朝前方涌去,苏亚好奇地掀起挡在前面的垃圾,望着远去的人群,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街道很快重新恢复了平静,人们潮水般来,潮水般去,空荡荡的石板路上,没有留下一丁点的痕迹,小伙伴们也不知游荡到了什么地方,大概早已忘记了还有一个人没有被找到。苏亚独自缩在墙缝里,莫名地产生了被遗弃的悲哀,这条熟悉的街道,生平第一次,让她觉得有些冷漠了。
  又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苏亚心中一喜,以为是小伙伴们来了,连忙重新将自己掩藏好,只留下供观察的一点缝隙。
  来的并不是小伙伴,而是一个男人。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全身裹在紧绷绷的黑衣服里,衣服比他本人更瘦,他几乎快要将衣服撑破了。他走路的姿势十分敏捷,像一只猫,眼睛警惕地四处打量着,那张苍白的脸上充满了紧张的神色。苏亚本能地感觉到这个男人是她必须提防的,她一动也不敢动地缩着身子,眼睛却更加密切地注视着那男人。
  那男人并不是独自一个,他肩膀上扛着一个大件的物体,起初苏亚以为那是个大麻袋,等那人走得近了,她才发觉,那人肩上扛着的,竟然也是个人,不由大为惊讶。
  肩膀上那人是个女人,年纪很老了,一头花白的长发从男人的肩头垂下,她的头也这么倒悬在男人肩头,一双眼睛似睁非睁,间或发出一两声呻吟。
  苏亚闻到一股浓烈的味道,这种味道,正和多年以后她在另一个黑衣男人身上闻到的一模一样,非香非臭,令人厌恶。
  男人和女人经过苏亚身边时,女人的眼珠忽然转动了一下,她的眼光停留在墙壁上,苏亚感觉到她看到了自己,连忙又朝里缩了缩,不料这一缩,反而弄出了响声。
  “谁?”男人猛然跳开来,凝视着墙缝。
  苏亚战战兢兢地不敢出声,这男人让她害怕,那女人也让她害怕,她只是抱着双腿,尽量将自己蜷缩起来。
  “快走吧,别管这么多了。”女人呻吟着到。
  男人摇摇头:“也许是个叫花子,可能快死了。”他快速地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行了,你有我还不够吗?”女人生气地捶着男人的脊背,那双枯黄的手一点力气也没有。
  “你不够嫩。”男人毫不客气地说。
  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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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0 13:3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词让苏亚的心怦怦跳了起来。
  她忽然想起最近一直在孩子们中流行的一个传说,据说在这座城市里,来了一群怪物,它们每到夜晚就会从城市的角落里钻出来,专门抓住那些夜晚还没有回家的孩子们,把他们抓紧洞穴之中,烧开一锅水,放好油盐酱醋,然后将孩子扔进去……这个故事有许多个版本,有的版本里,那些怪物并不是煮食孩子,而是用火烤,细节虽然不同,但是吃人的怪物这一点,无论城南城北,说法都是完全一致的。由于这个传说的出现,每天夜幕刚刚降临时,全城的孩子们都缩在家中不敢出来。但是这还不够。传说并不仅限于在孩子们中间传播,连大人们之间也开始流传起来,大人们的神色变得一天比一天沉重,警察特别组织了巡逻队昼夜巡逻,但是,人们还是不断发现吃得只剩下骨架的人类尸体——这也是传说,苏亚自己并没有见过那些骨架,所以她心里一直半信半疑。
  然而那天,那个黑衣男人说的话,却让她立即联想到了这个传说。
  那男人嫌那个老女人的肉不够嫩?那么自己的肉应该比较合他的胃口了……苏亚越想越害怕,眼见着那男人缓缓放下了那个老女人,朝自己这边走来,她眼睛越瞪越大,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不要吃我!”
  这一声喊叫让男人全身一震。
  没等他有什么反应,潮水般的脚步声再次响起,那些追逐的人们仿佛从地底下钻出来一般,一瞬间便冒了出来,飞速朝他跑了过来。男人愣了一下,回头望望坐在地上的老女人,便独自一人飞奔起来。
  “等等我,带我走呀!”老女人悲戚的声音被潮水般的人声淹没了,人们密密麻麻朝男人奔跑的方向覆盖过去,老女人朝那个方向努力爬动着,爬了不到两步,便失去了力气,只是徒然地朝前伸着双手,喃喃道:“别扔下我……”
  苏亚一直缩在墙壁里,警惕地望着这个女人,既不敢出来,也不敢说话,直到这女人一口一口地吐尽最后一口气,再也没有动静。
  这件事对苏亚的刺激很大,当天发生的事情,她过后便完全忘记了,许多年来从未记起过,若不是许多年后的今天,自己被一个同样的黑衣男人追踪,她恐怕一辈子也不会记得自己曾经有过那样的经历。
  怪不得自己觉得这种气味似曾相识,原来早在八岁那年,自己就曾那么近地闻到过这种味道。苏亚一边想一边跑着,脚底下毫不含糊,她朝身后瞥了一眼,黑衣男人依旧跟随自己,跑得十分轻松——当年那个黑衣男人有没有这么尖的耳朵呢?她没有印象了,她依稀记得,那个老女人当时就死了,事后人们发现她并不是吃人的怪物,而是被怪物掳去要吃的食物,幸好半路上被苏亚的尖叫引来了人们,这才免去了被吃的命运。不过她的命运也并不比被吃更好,她是一个寡妇,无儿无女,也没有亲戚朋友,尸体被几个单位推来推去,后来已经发臭了,这才被民政局拿去匆匆烧了,据说骨灰也没有掏出来,就留在焚尸炉里,和其他人大量的骨灰混在了一起。苏亚以前不记得这件事,现在想起来了,她不由感到奇怪——既然那女人是那个黑衣男子掳去的食物,为什么她还那么迫切地想要和他一起走?她回想起他们之间的对话,那实在不象是吃人的怪物和食物之间的对话,倒像是一对私奔的情人——如果年纪不是差别那么大的话。
  苏亚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鼻间忽然闻到极浓的那种味道,一只柔软的手搭上了她的脊背,她全身触电般地一震,忽然发现自己跑了这么久,其实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小姐,你不用害怕。”黑衣男人继续将手搭在她肩上,语气温和地道。
  苏亚停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要吃我?”她突如其来地问。童年时代那个被遗忘的传说重新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即便心里充满了恐惧,在这个明知自己已经无法逃脱的时候,她决定先弄清楚那个传说的真假再说。
  男人露出惊异的神情——其实他还很年轻,甚至算得上俊秀,只是脸色太苍白了,神情也太过阴郁。
  “你听说过我们?”他惊讶地问。
  这么说那个传说是真的?他们真的是吃人的怪物?苏亚恐惧之极,却反而轻轻笑了:“准备怎么吃我?煮还是烤?”她很奇怪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能想到这个问题,这是她童年的另一个疑问,在吃人的传说流行的年代里,苏亚一直疑惑怪物们吃人的方式。
  男人也笑了,这一笑便露出了一排细小而锋利的牙齿,那是猫一样的牙齿,每一颗都很小很尖利。
  “这是我们的名片。”男人从怀里掏出一张精美的名片递过来,苏亚机械地接过来,朝上面扫了一眼,一行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为孤独的你解决你最担心的问题。”
  眼前倏然一闪,黑衣男人已经飞快地跑远了,仿佛一枚远去的子弹,当她发现他在离开时,他已经快要从她的视线中消失,如此惊人的速度让苏亚呆了一呆——以这种速度来看,黑衣男人先前追逐自己,完全是在“走”而不是在“跑”。
  黑衣男人消失了。
  苏亚怔怔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捏着那张名片,慢慢地往回走。
  为孤独的你解决你最担心的问题。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自己是孤独的吗?
  是的,她知道自己是的,没有亲人,没有朋友,甚至没有现实中认识的人,如果这还不算孤独,那么孤独肯定是不存在的。
  孤独的自己,最担心的问题是什么?
  她想了很久,一会儿觉得自己什么都需要面对,什么都需要担心,一会儿又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解决,没有什么能难倒自己。
  那么还担心什么呢?
  除了那一行字之外,名片上还有一个名字——舒明,这大概是刚才那位黑衣男子的名字,底下是公司电话、邮箱,但是没有公司名称和地址,这倒是很奇怪。
  不,我没有什么要担心的问题——她下定了决心,不再理会这张名片,回到家中之后,将名片随手朝桌上一扔,顺手抄起旧报纸堆,无意识地翻了起来——一些打着红色标记的新闻是她特别关注的,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这类新闻就是如此关注,每当看到,便会标记下来,直到报纸上落满的灰尘开始呛人,她才会将那些旧报纸扔掉,然后继续在新的报纸上寻找相同类型的新闻,继续标记,继续保存。
  她一一翻看着这些大同小异的新闻,心头闪过无名的悲哀,一个念头猛然从脑海里跳了出来——她忽然明白了那个黑衣男子的职业是什么。
  她也终于明白了,孤独的人最害怕的是什么。
  她想起当年街头那个花白头发的老女人,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是多么害怕被另一个黑衣人所抛弃。
  她现在理解她了。
  只是她还不理解他们。
  名片还扔在桌上,她拿起来,依照上面的电话,缓缓地按下键,按到一半时,她停了下来。
  真要如此吗?必须如此吗?
  她再次询问自己,事情真的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然而当她想想自己的生活,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如此的孤独,这件事情,似乎也只有如此解决。
  也许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她一鼓作气地拨打了电话:“喂?”
  “喂?”对方是那个黑衣男子温和的声音。
  “舒明?”
  “嗯,是我,”她感觉到舒明在电话那头无声地笑了,甚至听到他咽了一口唾沫,“我知道你一定会打电话过来。”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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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0 13:35 | 显示全部楼层
“因为你很孤独。”
  “嗯。”
  “你大概已经明白我们的服务内容了?”
  “明白了。”她不由自主颤抖了一下,“你们的收费情况呢?”
  那边轻轻笑了一下:“我们不收费,各取所需。”
  各取所需?这倒的确是真的,她又颤抖了一下。
  她也终于理解了他们。
  “你们是什么?”她问。
  “人,”对方说,“我们也是人。”
  “但是你们为什么……”她没法继续说下去了。
  “人类的历史上有很多灾难,”舒明说,“有时候是旱灾,有时候是涝灾,有时候是蝗灾,或者其它各种灾难,很多时候,粮食都是匮乏的,人吃人的事情,在历史上也并不少见。”
  “对。”
  “有一个时期,这种粮食匮乏的局面持续得太久了,以至于好几代人,都不得不依靠吃人来生存下来……”
  “是吗?”苏亚的心里发酸,“我没有听说过。”
    “这种事情当然不会流传下来,”舒明笑道,“那些习惯了吃人的人们,有一部分的身体内部结构发生了变异,”他的声音变得低沉下去,“他们除了人之外,再也无法消化其它的食物。这种人就是我们的祖先。”
  “你们吃了多少人?”苏亚的声音颤抖得几乎不成形状。
  “我们不吃人。”舒明苦笑道,“我们也是人,没有人喜欢吃人,我们也不喜欢,吃人总是让我们产生罪恶感,自从食物丰富以来,我们的祖先尝试过各种人类的替代品,但是没有办法,我们的身体机能注定了我们只能吃人。最后,在良心和生理需要之间,我们的祖先采取了折中的办法——他们吃尸体,并且只吃尸体,我们自称为食尸者——这种传统一直延续下来,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们有严格的法律,和你们普通人类一样,甚至更好,自从几千年之前我们这一种人产生的时候开始,我们就从来没有为了口腹之欲而杀过一个人。”
  “有那么多尸体吗?”苏亚十分怀疑。
  “不,远远不够,所以我们的人数也越来越少,现在,全世界的食尸者大概只剩下不到1万人——你应该觉得我们高尚,长期以来,人类曲解我们,围剿我们,猎杀我们,而我们除了躲闪,什么也没做,”他又苦笑了一下,“也许我们天然就觉得心中有愧吧,吃自己同类的尸体,这是我们的原罪。”
  “那么你们的服务?”
  “我正要说到这里,”舒明耐心地道,“所有的顾客都会愿意知道我们的历史,我们也很愿意解说。到了现代社会,越来越多的尸体被火化,我们的食物也越来越少,有一段时间,我们减员的速度可以和瘟疫中死去的人数相媲美,直到近五十年来,我们找到了替代的办法,这才维持了人数的稳定。”
  “我知道了,”苏亚代替他说下去,“你们发现,这个世界上有越来越多孤独的人,他们活在世界上,没有人理会,也不认识任何人,他们死了,也没有人替他们处理后事,甚至死了很多天之后,直到尸体发臭了,才被人发现,”她看了一眼那些报纸,那上面全都是这样的新闻,“于是你们开始了这项生意,你们帮那些孤独的人处理他们的尸体,”她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们吃掉我们的尸体!”她没有留意到自己在这里的人称代词已经由“他们”变成了“我们”。
  “是的,你说得没错,”舒明的语调很平静,“几乎所有孤独的人,他们都不害怕死亡和疾病,但是他们却很担心自己死后尸体孤独地发臭。我们的生意越来越好,现在甚至有了存货。”
  当然,世界上孤独的人越来越多了,苏亚想。许多年前那个老女人,那么渴望黑衣人带走她,因为她知道,只有那个黑衣人,会认真地将她的尸体消灭干净,不会让她留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形象以腐败告终——老女人没有那样的幸运,她的心愿被年幼的苏亚破坏了,她的尸体也终于在荒凉的人世间腐臭,然后被遗弃。
  苏亚想到自己的孤独——自从父母去世之后,她就一日比一日孤独,许多年前的老女人,也许就是许多年后的她自己,她想到自己独自在房间里死去而腐臭的情形,便不由自主地感到恐惧。
  幸好这个世界上有食尸者——他们是聪明的,只要一张名片,不用说更多的话,他们知道,孤独的人最终会明白这个道理,最终,他们双方会取得联系,各取所需——我需要安静,而他们需要食物。
  “我们怎么合作?”她一边想着,一边冷静地问。
  “我们每三天给你打个电话,如果是大热天,则是每天一个电话,你只要接一下表示你还活着就行,如果有事外出,你最好在前一天的电话里告诉我们联系方式和外出地址,这样方便我们追踪你——如果你没有接我们的电话,我们会在第一时间赶到你的家中,确认你死亡之后,我们会处理你的尸体。”
  “不错,”她说,“那我的财产怎么办?”
  “我们不负责,”舒明笑道,“通常孤独的死者,没有人关心他们的去向,也没有人发现他们已经不在了。”
  “所以房屋和财产就归你们了。”
  “你也可以用其他办法处理,但我们不负责。”舒明道。
  “就归你们吧,你们明知道我没有其他的处理方法。”苏亚疲倦地道,“你什么都说了出来,难道不怕我泄露出去?”
  舒明笑了:“你向什么地方泄露?”
  苏亚怔住了。
  是啊,我连一个可以传播小道消息的熟人都没有,孤独,多么纯粹的孤独。
  舒明轻轻地挂了电话,苏亚叹了一口气,将桌上那些孤独的死亡者的新闻都扔进了垃圾桶——不需要这些新闻了,她不用再为这样的事情担心,自己将会消失得很彻底,不会丑陋,也不会发出恶臭,这就足够了。
  窗外,天空明朗而灿烂,以后,每天都会有一个电话——多么荒谬啊,今后,与自己联系最多的,竟然是已经蜕变为异类的他们。
  她打开窗户,探头出去,繁华的城市在她的目光下喧嚣沸腾,这是一个多么繁华、多么热闹、多么拥挤、然而又多么荒凉和空旷的世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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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0 13:36 | 显示全部楼层
故事五:减肥
  
  徐晓又喝醉了。
   这样的夜夜买醉,一年多来似乎已经成为习惯,倘若有一个夜晚是清醒的,她的心中便会充满强烈的罪恶感,似乎是亏欠了一份债没有偿还。
   她歪歪斜斜地走着,凌晨三点的街头,即使是习惯了夜生活的人们也都已经睡了,这是一条色狼出没的大街,每个女人经过这里都感到害怕,只有徐晓是安全的,甚至是过于安全了。有时候她会自嘲地想:碰上我,也许那些色狼反而觉得不安全了吧?这么想着,她凄惨地笑了起来,路边黑漆漆的橱窗玻璃里隐约映出一个人影。她朦胧中望见那人,不由吃了一惊,踉跄后退几步,凝神一望,那个体态雍容的人影原来是自己的。面对自己她似乎恢复了几分清醒,怔怔地看了许久——这样看并不能看得多么真切,只依稀望见那一身得体的服饰裹着一个风韵犹存的身子。
   其实,这样也并不难看啊。她怔怔地想。
   然而,就在此时,许诸良的声音仿佛又在耳边响起:“没办法,你胖了,一点灵气也没有,我没办法假装喜欢你……”
   她忍不住呜咽一声,继续踉跄着前行——两年来一直如此,每当她对自己略微有些欣赏,许诸良那些话总是会一遍一遍仿佛录音般出现在脑海里,让她对自己彻底死心——是的,胖了,老了,看上去是凝固的一团肥肉,没有人喜欢也是很正常的。她苦笑着,打了一个刺鼻的酒嗝,不由悲从中来,眼泪无声地流了出来。
   就算知道丈夫变心的原因,她也毫无办法。两年来,绝食、瑜伽、针灸、蛔虫……各种稀奇古怪的减肥方法她都尝试过,但是体重依旧只升不降,加上减肥造成的精神紧张,整个人变得毫无神采,许诸良虽然还没有和她离婚,但是已经有大半年不曾回家,在外边公然和一个女人以夫妻相称,这段婚姻的毁灭是必然的结局了。
   而她也终于绝望了。
   没有什么能这样彻底地摧毁一个女人,虽然她依旧是大家公认的美女,但是丈夫每次见面的恶意刺激,让她最终认定自己是一个无法挽回的丑陋女人,而这丑陋的根源就是肥胖。
   如果能够减去这一身的肥肉,就是死也甘心。她默默地想,淌着眼泪在漆黑无人的街道上走着——连眼泪也似乎充满了苦涩的酒精味道。
   不知不觉,她走到了拦江大桥之上,黑色的江风带着水气漂来,借着酒劲,她爬上了两米高的桥栏,在上面站得笔直,眼睛直直地朝下望去。没有月光,只有一些昏暗的灯照着水面,细碎的桔黄色光芒在脚下闪烁着,水面如同乌龙茶果冻一般柔和地波动着。她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冲动,想也没想,膝盖一曲,便朝下跳去。
   预料中的凌空而下并没有来临,她只觉得脚下一空,手臂一紧,一股柔弱而坚决的力量将她从半空中拽了回来,她落到了桥面上。
   “你干什么?”一个女人惊讶地问她。
   徐晓头晕目眩,耳边听着流水淌过的声音,一阵后怕袭击了她,她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嘴唇也哆嗦起来。
   几乎就死了!
   她哆嗦几下,这才反应过来是眼前的女人救了自己,慌忙抬头要感谢对方,不料这一望,自己倒先怔住了。
   这是一个非常吸引人的女人,虽然容貌说不上多么漂亮,但是身体玲珑凹凸,仿佛磁石一般透出一股吸引力。看起来非常年轻,一点皱纹也没有,眼神却十分沧桑。女人一手抓着她的胳膊,一手抚着自己的胸口,似乎还没有从徐晓跳河的震惊中恢复过来。她的手看起来柔弱无骨,在黑夜里闪着珍珠般柔和的光泽。徐晓感觉自己被她珍珠的光泽笼罩着,不由眯起了眼睛,自惭形秽起来。
   “什么事想不开?”女人见她不回答,又问了一遍。
   徐晓羞愧地摇了摇头,仔细看了看女人,将对方和自己默默对比一番,又叹息着摇了摇头,嘶哑着嗓子道:“谢谢。”说完便歪斜着身子,转身准备离去。
   “因为男人?”那女人的声音像针尖般扎了过来,徐晓全身一震,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了。
   “果然是因为男人,”女人笃定地说,走了过来,拉住徐晓的手,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叹了口气,“你还不算丑,比我当年漂亮多了。”
   “你?”徐晓疑惑地望着她,不明白她的意思。
   女人笑了笑,鲜红的嘴唇如同一朵玫瑰在黑夜里绽开:“我家不远,去坐坐?”
   徐晓犹豫地望着她,对于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她一向是十分警惕的,即使对方救了自己一命,这份警惕也丝毫不曾减弱。
   女人猜测到徐晓的心思,抿嘴笑了笑:“我不会害你的。”她自顾转身朝前走,裹在黑色长裙里的身体蛇一般扭动着,摇摆出迷醉的波浪,她在身后抛下一句话:“连死都不怕还怕跟我走?我当年比你还不堪…….哈哈哈哈……”
   徐晓怔怔地站在原地,眼望着女人越去越远,笑声在夜色中隐约传来,仿佛一道陷阱。
   是啊,连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好怕的?
   徐晓被她那句话打动了——她说她当年比自己还要不堪,那么现在的她为何如此妖娆?她感觉有些神奇的事情要发生了,心中有些害怕,又有些期待,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跟在女人身后走了起来。
   一路上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只互相交换了个姓名,那女人名叫胡玲,家不远,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江滨一栋小别墅,黑漆漆的,没有灯光。
   “到了。”胡玲将别墅大门打开,回头望着徐晓。
   徐晓朝内探了探头,黑乎乎一团,什么也看不见。
   “你一个人住?”
   “嗯。”胡玲走进了屋子,徐晓犹豫一下,也跟了进去。
   屋子里散发出一股阴凉的味道,胡玲没有开灯,将门关好后,点亮了一支放在桌上的蜡烛。烛光下可以看见客厅里的窗户都紧闭着,垂着厚厚的深色窗帘,家具也都是深色的,唯一的亮点就是这橘黄色的烛光,在最开始的时候晃动两下之后,烛光也安静下来,整个房间都非常安静。这种安静让徐晓感觉很不舒服。
   “停电了吗?”她问道。
   “没有,但是我不喜欢电灯。”胡玲这么解释着。
   徐晓压抑住内心的不安,在铺着金丝绒的大木椅子上坐下来。胡玲悄无声息地在屋子里走着,仿佛是滑行在水面上,一点风也不带动。她很快泡好两杯花茶,一人一杯,在桌边坐定,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本相册。
   “你看看。”胡玲将相册递给她。徐晓翻开相册,内中全部是一个女人的照片,那女人肥胖臃肿,身体完全变形,眼神苍老而无神,看起来十分凄惨。
   “这是以前的我。”胡玲喝着花茶笑道。
   徐晓看看照片又看看胡玲,露出不相信的眼神——虽然照片上的女人眉眼有几分像胡玲,但是两人绝对不是同一个人,那女人的年龄可以做胡玲的妈了。
   “你不相信。”胡玲说,“先说说你为什么要跳河。”
   她的语气虽然很温柔,但是却有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力量,也或许是那杯花茶的温度,甚至,也许就是这里的环境适合倾吐心事,总之,徐晓没有多想,便将自己和许诸良之间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到后来,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胡玲安静地听着,一直到徐晓说完,她终于叹了一口气:“男人都是这样。”她侧头望着徐晓,凝视着她,看了许久,直看得徐晓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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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0 13:38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什么?”徐晓问。
   胡玲笑了:“你比我漂亮。”她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个透明的小玻璃瓶,拈在手指间,笑着问徐晓:“想不想减肥?”
   徐晓屏住了呼吸。
   “想不想像我一样变得漂亮?”胡玲的声音充满诱惑。
   徐晓眨了眨眼,拼命点头。
   胡玲探手过来,将那个透明的玻璃小瓶递给徐晓:“喝了她。”
   徐晓想要问什么,那烛光忽然莫名地摇晃了一下,玻璃小瓶闪着脆弱的光,她忽然感到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这机会如同玻璃一样脆弱,以至于她如此害怕失去,甚至来不及思考,便一仰脖喝下了玻璃瓶中的液体。
   平淡的味道,如同白开水,喝下去的一霎那,徐晓心头一阵悸动。
   将会发生什么呢?
   什么也没有发生,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那样松弛臃肿。胡玲微微一笑:“别急,明天这个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是什么?”徐晓这个时候才想到问这句话。
   “减肥药。”胡玲说。
   两个女人又坐着说了许久的话,随着时间的流逝,徐晓终于打起了呵吹,而胡玲却越来越是精神奕奕。
   “我该走了。”虽然心中十分不舍,徐晓还是察觉到自己在别人家里打扰得太久了,遂有些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
   “好吧。”胡玲也站了起来。
   “那个…….”徐晓有些羞涩地道,“减肥药……能不能让我再带一些回去?”
   胡玲似乎没有听到这句话,举着蜡烛将她送到门口:“一天后见效。”
   徐晓站在门口的月光里,回头望望胡玲,那女人正斜斜地靠在门框上,手里的蜡烛光柔和地包围着她线条起伏的身体,看起来很像一幅油画。
   那药,真的有神效吗?她脑海里浮现出相簿上那个丑陋而衰老的女人,心里充满了疑惑。
   “再见。”胡玲朝她招手告别,白色的手如同一片花瓣在月光下发光。
   她也挥了挥手,带着一肚子疑问,缓缓离去。
   这一夜她做了一个梦,梦里自己变成了胡玲,举着一盏蜡烛,在黑乎乎的房间里独自行走,想要找到一扇门,然而四壁都是严丝合缝,一点出去的孔也没有给她留下。她在梦里那间封闭的房间里走了一夜,始终没有走出来。直到闹钟声响了起来,她蓦然从床上坐起,窗外的阳光斜铺了半张床——早晨到了。
   她松了一口气。
   梳妆台的镜子上照出她的容颜,依旧是丰腴白皙的脸,因为做梦的缘故,眼圈下一圈淡淡的黑色透了出来。
   一天见效。
   胡玲最后那句话在她耳边反复翻腾——一天,果然能见效吗?她苦笑着摇了摇头,但愿如此。
   出门时已是九点多钟,太阳已经升得很高,明亮的阳光无所不在。虽然是初秋,天气还是很热,只走了短短几步路,她便出了一身的汗,包里带的纸巾很快便擦拭完了,而汗水还在不断地冒出来。
   还没有走到办公室,汗水已经将薄薄的衣服完全湿透,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不见一寸干纱,仿佛曾经穿着衣服进行过淋浴一般。
   而汗水还在不断涌出。
   身体散发出强烈的汗水气息,在人群中走过时,人们纷纷侧目,露出惊讶的目光,并且自动给她让出一条路。从他们的眼光中,徐晓可以想象出自己的模样。她感到有几分羞愧,再也顾不得矜持,匆匆走到一家商店的橱窗前,通过镜子般的橱窗打量着自己。
   橱窗里映出一个狼狈的身影,头发被汗水湿得紧贴脑门,整个人仿佛刚刚被从水里捞出来一般——她终于明白人们那种奇怪目光的含义——他们一定以为她是不小心落到了水里。
   这个样子显然是无法上班的。她只得匆匆又往回走。
   衣服已经湿透了,再也不能吸收多余的汗水,但是汗水还是泉水般从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涌出,它们顺着身体朝下流,很快便沿着衣服的边嘀嗒而下,徐晓走过的路上,留下了一路淋漓的水印。她发现这个情况之后,越发羞愧,几乎是小步跑了起来。
   终于到家了。
   她喘了一口气,进门之后,立即打开冷气猛吹。
   温度是降下来了,但是汗水还在不断地流,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阳光从窗口射进来,被冷气冲得不带丝毫火气,但这不妨碍她的身体不断出汗。
   她感到非常疲倦,心里渐渐产生了恐慌——这样的流汗显然是不正常的,到底是怎么了?
   向公司打过电话请假后,她走到浴室准备洗澡。脱下衣服转身对着镜子一看,自己不由愣住了。
   镜子里那个女人的确是自己吗?
   昨夜睡前还照过镜子,记得腰间的救生圈仍旧令自己绝望,脖子也粗得开始下垂,整个身体都显得十分臃肿,然而此时一看,虽然离苗条尚有距离,腰身却已凹了进去,皮肤开始紧绷起来,似乎骤然间被人抽去了脂肪——偏偏这种突然的瘦并没有影响到自己的肤色,相反,皮肤似乎更加有光泽了,面上白里透红的,煞是喜人。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晓又惊又喜,在镜子前裸着身子转换姿势,自我欣赏了许久,不由暗暗赞叹。
   看来胡玲的药,果然具有奇效。
   这样自我陶醉了半个小时之后,她才洗澡更衣,心里喜滋滋地盘算着,依照这样的速度,不用一天就可以恢复少女时代的风采了。带着这样的憧憬,她跑到储藏室里拿出尘封已久的学生时代照片看了起来。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每过几分钟便跑到镜子前打量一番,期待奇迹继续下去——可是镜子里的自己,似乎再也没有变化。
   难道药效终止了?
   她着急起来,又恐怕是自己眼睛看错了,便拿皮尺来量,拿秤来称,过两分钟便量一次、秤一次,如此折腾了一个小时,却再也不见减肥的奇迹出现。
   药效果然终止了。
   她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虽然较之昨夜已经大有改观,但是距离美丽仍有天渊之别,胡玲不是曾经承诺自己能变得和她一样漂亮吗?莫非是药喝得少了?然而,她分明说过,这样的药量已经足够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晓开始思考起来。
   房间里的温度已经降了下去,窗外虽然仍旧是艳阳高照,屋内却没有射进阳光来,反而似乎有些冷了。徐晓摸了摸有些凉意的胳膊,起身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一点,并且站到了阳台上。
   阳台上被玻璃四面封闭着,阳光洒满一地,而又在空调的势力范围内,因此温度十分适宜,不冷不热。徐晓在这里站着十分舒服。她仍旧在继续思考着刚次的问题,可是一点头绪也没有,感到心烦意乱。
   汗水又悄悄地冒了出来。
   等徐晓发现自己在出汗时,身上刚换的衣服已经湿了一半,她更加烦躁,觉得连老天都在跟自己作对,正要再去换衣服时,脑子里灵光一闪,停了下来。
   也许这并不是老天也跟自己作对!
   她回想起那些减肥的广告,那些燃烧脂肪的招数,多半是以汗水的形式将脂肪排了出来——那是真是假姑且不论,自己的确是在出了那么一场大汗之后才瘦了下来的。
   这么说,胡玲给的那种药,其实就是让自己以这种方式减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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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0 13:39 | 显示全部楼层
发现这点之后,她欣喜不已,索性走进屋内,将自己捂在被子里,希望汗水出得更多。
   不料,这样捂在被子里之后,被子被原有的汗水弄得潮乎乎的,新的汗水却再也不出来了。
   这又是怎么回事?
   徐晓并不是个愚笨的人,这一次她没有急于做什么事情,只是坐在床上,仔细回想今天早晨的全部经历,终于让她发现一件事——自己出汗并不是因为天气炎热的缘故,而是因为阳光。
   只有在阳光的照射下,自己才会汗出如洗,也许阳光正是那种药的催化剂。
   想到这个,徐晓立即下床,重新站到阳台上,全身都沐浴在阳光里。
   果然,没两分钟,汗水又像泉水般地冒了出来。
   证实了这一点之后,她心定下来,索性搬了张躺椅,将皮尺、磅秤和一面落地镜都搬到阳台上,一边晒太阳一边从镜子里看着自己。
   这的确是个神奇的景象。镜子里的自己,仿佛一个正在漏气的充气娃娃一般,一点点地变瘦,这种变化用肉眼便可以察觉到,她亲眼看着自己的双下巴慢慢消失、胳膊一点点变细、皮肤越来越莹润光亮…….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体重直线下降,皮尺缩小了一寸又一寸。
   看来不用多久就可以恢复成当初的美女了。
   她在镜子前心满意足地看着这种变化的发生,唯一让她不安的是,身体上冒出的汗水并不清澈,而是粘乎乎的油一般的液体,这些液体浸透了她的衣服和身体下的帆布躺椅,渗透了躺椅之后,落到了地面上,现在,地面上已经聚集了一滩人形的油性液体,看起来有几分可怖,加上自己正在不断地缩减着,这让徐晓想到一个词——溶化。
   自己就像一个正在溶化的糖人。
   这种感觉让她心里微微不安,但是镜子里凸现出来的美丽让她很快忽略了这种感觉。
   这样过了一上午,不知是什么时候开始,汗水渐渐地停住了。
   镜子里的徐晓,宛然少女,身体玲珑有致,皮肤光亮如玉,连目光也清澈如水起来。面对镜子,徐晓惊叹不已,消失了许久的一种激情,忽然在心中涌动起来。
   确定的确再也不出汗以后,徐晓又洗了个澡,吃过午饭,安稳地睡了一觉之后,便起床上班。上班之前她遇到一个难题——没有适合自己的衣服。那些给中年雍容的妇人穿的衣服,不适合现在这个少女般的自己,她左挑右拣,最后只好选了几件学生时代的衣服穿好,虽然旧了,却是更能衬托她全身洋溢的活力。
   那种药的效果太好了。临出门前,她忽然感到害羞起来——一夜之间变成这个模样,别人会怎么说呢?这么想来,她才想到自己要变得美丽的目的,原是为了留住许诸良。既然今天已经请了假,那便不忙上班,先去见见许诸良要紧。
   犹豫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该去买一套合适的新衣服,然而朝镜子前一站,自信心顿然暴涨——人一变样,连衣服也仿佛变得漂亮起来了。
   赶到许诸良办公室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公司里的人原本是认识徐晓的,但是竟然没有人认出她就是老板娘,这让她心里十分得意。许诸良的办公室在那间小公司的最里边,门是关着的,徐晓准备推门进去时,前台小姐拦住了她,很有礼貌地询问她的来历。
   “我是徐晓。”因为心情好,她一改往常的生硬口吻,语音非常柔和,简直有些悦耳了。
   前台听她这么说,露出惊奇的目光,下意识地道:“怎么会……”这个一贯拘谨的小姑娘,此时忘记了礼貌,无限逼近徐晓的面孔,仔细观察着,徐晓微笑着将自己的脸朝她凑过去,等着她确认。
   “天哪!”前台终于发出了惊呼,这在徐晓意料之中——有多久没有因为容貌而让人惊叹了?这种滋味实在是享受。
   “真的是您……徐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漂亮了,啧啧……”前台围着徐晓的身体转着圈,不断从牙齿缝里咝咝地吐气表示称赞。公司其他的人也暂时放下了手头的工作,围拢过来,同样为徐晓的变化而惊叹。徐晓被人们包围着,充分享受着女人的嫉妒和男人的赞叹。
   这样众星拱月地状态持续了几分钟后,徐晓打断了众人的话:“好了,我来找许诸良。”
   这话一出口,大家的声音都停了下来,露出了尴尬的表情。徐晓望着许诸良办公室紧闭的大门,心知肚明,办公室内一定有个女人。
   那就斗一斗吧!
   如果是昨天,徐晓一定会掉头离去,因为她没有斗争的资本,然而,今天已经不同了。
   她甚至有些急切地渴望这场斗争了。
   她深深吸了口气,对目瞪口呆的众人微笑一下,轻轻敲响了房门。
   众人识趣地散开了。
   “谁啊?”许诸良不耐烦地问。
   “我。”徐晓说。
   里面有一些轻微的动静,然后好一会没声音,接着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又过了一小会,许诸良才走过来将门打开——门开的时候他脸上早准备了满脸厌烦的表情,看到徐晓他的神色变了,眼睛灼灼发亮起来。
   这样的光亮,在一路走来之时,徐晓已经领教了许多,对此她只是微微一笑。
   “你是?”许诸良没有认出她来。
   “连自己老婆也不认识了?”徐晓说。
   许诸良好像没听懂这句话,疑惑地看着她,她仰头迎接这他的目光——面颊、颈部、手臂…….没有什么地方经不住眼光的考验,她满意地看到这个男人的眼睛越瞪越大,终于露出她预料中的惊讶表情。
   “徐晓?”许诸良摒住呼吸,小声道。
   徐晓点点头。
   许诸良后退几步,从上到下打量着她:“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不喜欢吗?”徐晓问。
   “不不不,”许诸良连连摇头,搓着双手,露出欣赏的表情,“当然高兴了,快进来。”
   屋内当然不止许诸良一个人,办公桌前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长腿长手的女孩,正横着眼睛望着徐晓。应当说这个女孩比现在的徐晓还要漂亮,但是,仅仅是漂亮而已,徐晓用余光一扫,便知道这女孩已经输了——许诸良虽然好色,却并不是没有品味的人,他通常喜欢内外兼具的女子,而那种女子实在不容易找,因此两相权衡,也只有舍内而取外了。徐晓经过今天的变化,外在之美已经无可挑剔,加上年龄和阅历带来的修养,那年轻的美女在她面前一站,立即如同甘蔗一般,嚼过之后便毫无味道了。许诸良也很是无情,为了讨好徐晓,对那女孩冷着脸一挥手,那女孩脸上的骄傲之色立即褪去了,她显然还没弄明白状况,睁大眼莫名其妙地望着许诸良。
   “出去,我太太来了。”许诸良说。
   女孩这才回过味来,愣愣地盯着徐晓看了一阵,在暗自的比较中败下阵来,羞愧地出门去了,徐晓并不同情她——之前自己比这更加狼狈时,也不见什么人来同情自己。
   她正在想着心事,不堤防许诸良已经到了跟前,正满眼含笑地望着自己。徐晓微微叹息一声。自从自己发胖以来,这样的温情眼神已经从许诸良眼中消失了,她一度以为是这个人变了,现在才知道,他一直如此,从未改变,改变的其实是自己。
   而现在,因为自己的改变,连命运似乎也改变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近乎新婚的甜蜜,徐晓原本就是美女,这一番回春,更是令许诸良爱不释手,他几乎是以卑微的态度在爱着她——如果这的确是爱的话。家务活重新回到了许诸良手上,许久不曾尝到的许氏烹调又出现在桌上,滋味如旧,看来他不回家的这段时间,厨艺倒是在外得到了很大锻炼。徐晓总是不由自主地这样想,但是她也总是强迫自己忘记那一切。
   一切都变好了,以前的事情就忘了吧。
   这是徐晓的心愿。
   倏忽就过去了半年。
   这半年里,徐晓无论是在家中还是公司,都如同王后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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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0 13:45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半年里,徐晓无论是在家中还是公司,都如同王后一般受宠。美女总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不但不用再加班,连正常的工作也减少了许多,奖金却反而加了不少,在家中则连袜子或者手帕也不用洗,许诸良很乐意为美丽的太太奉献时间和精力。除非是必要的应酬,他很少出门了,通常都在家抱着徐晓说话、看电视、玩游戏,实在要出门,也多半带上徐晓,如同献宝一般到处张扬,听人夸奖说太太漂亮,便一脸无法形容的得意。
   这样的日子若永不过去该多好!
   徐晓陶醉于宠爱中时,内心常有隐隐的不安,她怕这只是一场梦,梦醒之后,自己依然是那个肥胖的弃妇。然而,这样的担心,经过半年的时光,也渐渐消散了。
   时光就这样蜜糖般粘稠的流淌着,直到某一天,徐晓在穿衣服时,发现自己竟然穿不下一件新买的衣裳。
   那是一件紧身的衣服,很显身段。徐晓不久前还穿过,赢来了许诸良惊艳的目光,但是现在这衣服从头上套下,朝下拉到胸部,就无论如何下不去了,四面都绷得快要断了一般。徐晓做出许多努力也无效,只好喘息着将衣服脱下来。对着镜子一照,徐晓倒抽了一口凉气——不知何时开始,玲珑的腰肢间出现了赘肉,略微一动,便形成一道肉垄。她靠近镜子,发现自己的脸也圆实了许多,眼睛出现了几道细细的皱纹。
   严格说来,这些变化并不影响她的美丽,许诸良还是对她一样的好,丝毫没察觉她的改变。但是对徐晓来说,这是一个糟糕的开始,她怀疑那种药的效果只能持续半年,半年之后,一切便将恢复原样,青春和美貌将要失去,而失而复得的丈夫,必将再次失去。
   接下来的一周,徐晓密切关注着自己的体重,她绝望地发现,自己正以每天一斤的速度在增长着重量,无论她绝食或者锻炼,都毫无效果,肥肉还是悄无声息地增长着。许诸良现在已经不喜欢将她抱在腿上坐着了,因为胖了的她压得他的大腿很疼,他也开始抱怨她的腰没有灵气了。
   然后他就会出门去找那些玲珑的美女了。徐晓绝望地想。
   男人永远不会改变,他们从来就是这样,如果他们改变了,那么一定是女人自己改变了。这个道理徐晓已经明白了,她经历过一次,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她再次想到了胡玲。
   那个妖魔般的少妇,她手里有着那么神奇的药物,只有她才可以让自己的幸福永远保持下去。
   必须趁事情没有糟糕到不能收拾之前解决这个问题。
   拿定主意之后,徐晓一刻也不耽搁,立即请了假,匆匆赶去胡玲的家中。
   胡玲家那栋幽静的别墅笼罩在树荫下,大门紧闭。徐晓按了许久的门铃,没有人回应。本想转身离去,然而,腋下和脖子处,可以分明地感觉到肥肉正在增长出来,她摸了摸脖子——那里已经软绵绵缺少弹性了。
   看来是一天也不能耽搁了。
   徐晓咬了咬牙,围着别墅转了一圈,想找扇窗朝内看一看。然而每一扇窗上都蒙着厚厚的深色窗帘,什么也看不见。她大声叫胡玲的名字,叫得嗓子都哑了,过路的人朝她投来惊异的目光,别墅内却毫无动静。
   也许胡玲并不在家。
   徐晓继续在各个窗子上寻找着机会,心中越来越是恐惶,到后来,不知怎么的,她看看四周无人,便随手拾起一块砖头,朝一扇玻璃窗上敲了过去。
   当啷一声,玻璃碎了,徐晓的心一阵猛跳。
   路边的人并不多,这个世界又是这么嘈杂,徐晓敲玻璃的事情没有被人发现。她安抚了一下狂跳的心脏,便小心地从破碎的玻璃窗中爬了过去。窗框上还留着尖利的玻璃碎片,幸好那窗子很大,徐晓减肥之后也小巧了不少,居然被她毫发无损地爬了进去。
   房间内非常幽暗,阳光完全被窗帘阻挡住了,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沉静的香气,一切都是安静而整洁的,仿佛是存在于记忆中的地方,是画面上的场景,而非真实存在的空间。徐晓毕竟是擅闯进来,心中忐忑不安,踮着足尖在一楼各个房间里转了一圈,没有发现那种药。
   她上了二楼。楼梯是木制的,刚一踩上去,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徐晓的心跳都快要吓没了,连忙静止下来,屏息凝神好一会,没有任何动静,看来屋内的确无人。饶是如此,木楼梯的声音依旧让她胆战心惊,她将鞋子脱下来提在手里,做贼一般小心翼翼地上了楼。
   楼上的几个房间都没有锁,她随意推开其中一扇房门,几乎惊得尖叫起来,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看见胡玲就睡在房间中央的大床上,旁边的梳妆台上,摆满了那种透明的玻璃小瓶,瓶内装的想必就是自己梦寐以求的东西。她贪婪地望着那些小瓶,她和那些东西之间隔着一个熟睡的胡玲。胡玲像一条河一般横在了中间。
   她在门口站了许久,先还有些怯,然而当手指触到已经有些凸起的腰部时,对美丽的渴望压倒了一切。
   她轻轻地走了进去,轻轻地拿起了玻璃瓶。
   该拿几个呢?
   她略一思忖,便拿了十来个这样的小瓶,用衣服兜着。
   再轻轻地走出来。
   她长吁了一口气,冷不防背后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你会后悔的。”
   她吓得浑身一哆嗦,手里的玻璃瓶几乎掉到了地上,慌忙一个转身,胡玲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来眼睛,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她的脸像火一般地烧着,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种状况,最后说了一句:“我又胖了。”说完便哭了起来。
   胡玲一动也没有动,仍旧是躺在那里,叹了一口气:“现在放下还来得及。”
   她摇了摇头,将怀里的玻璃瓶抱得更紧,朝胡玲鞠了个躬,说了声“对不起”,便转身逃也似地离开了。
   身后,一声一声悠长的叹息,叹得她全身发冷。
   回到家中,她将玻璃瓶藏好,立即喝了一瓶,在阳台上进行了一番日光浴之后,体态复又恢复了苗条。
   好日子仍旧继续着。
   唯一让徐晓不安的是,这种药的效果持续时间越来越短了,起初是几个月,到了后来,一个星期就没有了效果,半年之后,她几乎一天要喝一瓶了。
   从胡玲那里来的药只剩下三瓶了,只够她三天的量,三天之后又该怎么办呢?
   “怎么了,宝贝?”许诸良发现徐晓心事重重,爱怜地问她——自从服药之后,许诸良又重新呼她为宝贝了。
   她摇了摇头。
   这话当然不能告诉许诸良。
   只是,三天之后怎么办?
   三天啊。
   她担心地看着太阳落下又升起。
   又是一天了,等许诸良上班后,她习惯性地称了称体重——只是一个昼夜,她又胖了许多,看来还是得继续吃药。
   喝完药,她又躺在阳台上的躺椅中沐浴着阳光。最近她已经习惯在做日光浴的时候睡觉了,反正药物的效果刚好可以维持她的苗条,达到最佳状态时便自动失效了,不用她操心太多。
   这次睡的时间比较长,等她醒来时,已经差不多是中午了。她感觉身上油腻腻水淋淋的,整张躺椅都被自己身体里流出的汗水浸透了。这种情况已经习惯了,她站起来,准备去洗澡,身上穿的睡裤却滑落下来。
   徐晓赶紧将裤子拉上来,朝窗外一看——幸好无人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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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0 13:46 | 显示全部楼层
然而,裤子第二次滑落了。
   她再次将裤子提了上来,低头一看,全身猛烈地颤抖起来——自己的腰肢,不知何时竟然瘦到如此地步,大约只有普通女人的大腿那么粗了。
   她这次冒出来冷汗,与药水作用的汗水混在一起,又湿又粘。
   抬头朝镜子中望去,她长大了嘴,无法控制自己的面部,整张脸都抽搐起来。
   镜子里的那个女人,整个身体都瘦得像一根长长的棍子,脸部瘦得毫无形状,因为瘦,眼睛便显得格外大,占据了面部的半壁江山,眼睛下面,鼻子和嘴没有多余的地方可呆,拥挤在一起——因为面部极端瘦小,以至于鼻子和耳朵之间几乎没有过渡,乍看上去,似乎耳朵就长在鼻子上一般。
   这样一张脸,不仅毫无美感可言,反而极其恐怖。
   徐晓听见自己尖声大叫起来。
   而镜子里的自己,在叫声中张开了嘴,于是面部的一切都不见了,只看见一张黑洞洞的大嘴,整个脸变成了一个洞。
   徐晓持续地叫着,一边叫,一边注视着自己那双瘦得几乎只有蜡烛般粗的手臂,还有大腿般粗细的身体、拐杖一般的双腿…..自己完全变成了一个怪物!
   虽然是上班时间,但是仍旧有些邻居家里有人,他们听到徐晓的叫声,纷纷从房间里走到阳台上,朝这边看过来。徐晓注意到这点之后,仍旧无法控制自己的叫声,也无法控制自己的颤抖——她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了。她勉强扶着墙壁,一边剧烈地颤抖,一边高声叫喊着,四肢支楞着进了房间。
   一进房,她便摔倒在地上。
   她仍旧在叫喊着。
   不知道叫喊了多久,她终于停了下来,慢慢地爬到房间里的镜子前,仔细打量着自己。
   由于没有阳光照射,汗水已经停止了,然而缩小的身躯却没有恢复原状。她看着自己那副可怖的模样,紧紧地捏紧了拳头——那拳头只有乒乓球大小了。
   该如何是好?
   这副模样,怎么能在世间生存下去?
   正在此时,电话铃声忽然响了。徐晓被这骤然而来的铃声吓得一哆嗦,抖抖地接过电话,那边传来许诸良的问候,她心中一阵酸楚——就是为了这个男人,自己变成了这副模样!
   许诸良毫不知情,万般柔情,尽数通过电话传来,徐晓勉强镇定心神,听他说完,便挂了电话。
   许诸良下班后就会回来,绝不能让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这是徐晓放下电话后的第一个念头。
   只能去找胡玲了,也许她有办法。
   想到这个,徐晓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赶紧到卧室里洗澡。泡在澡盆里时,看着自己只有原先一半粗细的身体,她泪流满面。水波荡漾中,她仿佛看见自己正在慢慢溶化,身体越变越细……她忍不住大叫起来。
   一边哭泣着,一边洗完了澡。所有的衣服都不再合身,只能将腰带紧紧地扎住,就这样走了出来。
   正要出门时,看到地面上满是油糊糊的液体,才想起自己今天的汗水出得格外多,在地面上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倘若被许诸良看到,恐怕他会起疑。尽管自己心力交瘁,也只好用拖布来努力拖地。
   拖到阳台时,是最为费力的,那些油汗几乎淌遍了整个阳台。这都是自己身体的溶液啊,徐晓胆战心惊地想着。
   还没有来得及拖,刚刚站到太阳底下,阳光一照,她感觉自己全身又开始冒汗了。
   难道药效仍未终止?
   她不能置信地看看太阳,慌忙躲到阴影底下。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她颤抖着朝一线阳光伸出一截手指。
   她亲眼看见,那截手指,在阳光下很快便冒出了油性的液体,液体朝下滴落,而手指,也明显地变细了……她亲眼看到自己溶化!原本毫无感觉地手指,仿佛突然剧烈疼痛起来,她将手指收回,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看来药效不会终止了!
   外面阳光灿烂,自己如何走到胡玲家去呢?只怕还走不到她家里,自己就先溶化成一滩水了!
   她忽然想起自己初次遇见胡玲,在夜里,她是那么漂亮,那么动人。
   而在白天,她却躲在没有阳光的地方睡觉。
   她终于明白这是为什么了。
   女人啊,为了美丽而服用药物的女人啊,最终变成了夜的生物。她终于知道,自己将终生与阳光无缘了,就像胡玲那样,只有在黑夜里才能出没——而且是这么丑陋。
   她看了看阳台上灿烂雪白的阳光,凄然一笑,褪去了所有的衣服,站在了阳光底下。
   她不知道暗中有多少双眼睛在注视自己,这一切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她绝不能这样活下去,她可以没有阳光,但是她不能没有美丽。
   她感觉到阳光正在融化自己,像融化冰淇淋一般。在许诸良回来之前,自己就会完全消失了,他不会知道这油汪汪的阳台上,遍布的都是她的身体。
   不知道融化成液体之后,是否一样会有感觉呢?
   她的全身都淋漓下落,渐渐地失去了眼睛、鼻子、手掌……渐渐地失去了一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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