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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恐怖小说:血钞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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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8-15 23:19 | 显示全部楼层
  那张血钞票在我眼前晃来晃去。那种血液流动的声音在我耳边萦绕不去。

  我害怕一场大火烧掉我以及我现在居住的地方。我不希望我和顾玉莲在大火中变成焦炭,我不希望一切都在大火中毁灭。

  在这个夜里,我睁着眼睛,我不让自己沉睡。我想拒绝恶梦的降临,尽管人很多时候都活在恶梦之中。

  我把房间门反锁上了,我在知道顾玉莲要毒死我之后,我就十分的提防。这个夜里,瘌痢头不知道在干什么?他是不是在听瞎子歌唱。我有多长时间没有听到瞎子的歌声了。

  我不由自主地联想到那飘渺的歌声,把我引进那个房间的缥缈的歌声。现在我不想进入那个房间,尽管那房间的许多东西谜一样还未解开,但是我不想看到贴在窗玻璃上的那张血钞票。我很清楚,那张血钞票没有被烧毁。它还会神秘地出现在那窗玻璃上,像一个不散的魂魄缠绕着我。

  夜深了。

  一切都寂静下来,窗外的雨水也停了,我不敢拉开窗帘。我怕看到一张血钞票贴在窗玻璃上。我把手按住心脏的部位,我想让自己心脏的跳动随着黑夜的加深平静下来。

  空气好像凝固了。

  我似乎平静了些,我尽量不去想一些在这个雨季里困扰我的问题。可我不想,那些问题就会在我脑海里自动地跳来跳去,那些问题好像被人上了发条,它们停止不下来。比如顾玉莲胸前的那朵白纸花就在我脑海里跳来跳去。它一会变成一朵鲜艳的红玫瑰一会又变成干枯的花朵。一会又变成一张苍白的脸。

  突然,我听到了女人的哭声。

  我听到女人的哭声就不安狂躁起来。我要尖叫。像老鼠一样尖叫,那些一直出现在我梦中的尖叫的老鼠们为什么要四处奔逃,难道还有让老鼠也害怕的声音出现?难道老鼠也害怕女人的哭声?

  我强忍着,不让尖叫声发出来,因为我不想让顾玉莲上楼来安抚我。她兴许比那夜里女人的哭声还可怕。那哭声只会让我受到惊吓的折磨,而不会夺去我的生命。

  我试图把那哭声想像成猫叫春的声音。

  可我的脑海里怎么也出现不了一只猫。

  女人的哭声凄惨极了。它在这深夜控制了我。我终于忍不住,尖叫起来。丁小慧是不是又听到了我的尖叫,如果她明天早上问我有没有尖叫,我还是会告诉她没有。我不能如此尖叫下去,这样一定会引来顾玉莲。我把枕头塞进了嘴里。这样,就叫不出声音了,我的尖叫只在内心了。

  不一会,那哭声消失了。

  我心里一阵放松。这折磨我心灵的哭声终于消失了,我从嘴巴里取出塞着的枕巾。我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我吐出的是那些积郁在我心里的哭声。女人的哭声。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另外一种声音。

  那是上楼梯的声音。有节奏的上楼梯的声音。

  我的心又提了起来,顾玉莲一定听到了我尖叫的声音。她上楼来了。我心里说,顾玉莲,你别上来,你别上来。我没有尖叫。我就是尖叫也不要你管了,顾玉莲,你给我下去。那上楼的声音并没有因为我内心的呐喊而停止。它一直响到了我房间的门口。

  顾玉莲的脚步声在我房门外停了下来。

  只要我不去开门,她是进不来的。因为我把门反锁上了。

  我以为顾玉莲会推我的门,她推不开我的门一定会在门外叫我的。我等待着她推我的门,等待着她苍老的声音出现,觉得一分一秒都过得十分的漫长,我无法知道她在门口时的表情,那眼中是不是闪烁着怨毒的光芒我同样无法知道,但有一点,她站在我房门口一定不会微笑,而且,她穿的是那件印花的睡袍,而不是一件黑色的旗抱。她胸前的那朵白纸花或许也摘下来了,她应该不会穿着黑旗袍睡觉的。

  我等了约摸半个钟头,也没有等到她推门,也没有等到她的叫唤,难道她一直站在门口?等待我的再次尖叫?或者她僵死在我房间门口了。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门。我在和顾玉莲对峙着。

  我想就是那女人的哭声再次响起。我也不尖叫了。

  我的想法还没有消失,那女人的哭声又响了起来,声音不知道从何而来,我无法辨别声音来临的方向。我的心被无数瓜子抓得鲜血淋漓,我要尖叫,我只有尖叫才能缓解内心的不安和恐惧,可我不能叫,我只要一叫,顾玉莲就会来取行动。我强忍着,又把枕巾塞进了嘴巴。我快被憋死了。我用手抓住自己的头发,我是一个深陷泥潭里的人,我要把自已提起来,把自己解脱出去。

  我的呼吸困难起来。

  我就是死也不尖叫出声,我不能让在门外蛰伏的顾玉莲听到我的尖叫,我不需要她的安抚,我再不需要她的安抚,她的安抚也充满了危险。我已经相信了瘌痢头的话,我相信他在那一个离开我家的晚上听见顾玉莲说的话是真的,她是在自言自语,或许是和鬼魂说话。

  我被窒息了。

  我失去了知觉。我进入了一片黑暗。

  黑暗中,有一双无形的手拽着我去一个地方。

  我呼出了一口气,我感觉到了一双无形的手的力量。我还听到了那飘缈的歌声。我内心拒绝着那歌声的诱引和那双手的拉扯,但我无能为力。

  我看到了一片桔红色的光。

  我被那双无形的手拉进了一片桔红色的光中。那歌声随即就消失了。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我进入的怎么又是我父母亲的间。墙上的挂钟还是停留在12点整,我记得我已经把它的发条上紧了的呀。怎么又停在到12点整了呢?我觉得很奇怪,那钢琴还是在原来的地方,可那块盖着它的白布不见了。床上有个女人躺在那里,那是我母亲宋汀兰。床头柜上多了一个小花瓶,那是个漂亮的玻璃花瓶。小花瓶上插着朵鲜艳的红玫瑰,玫瑰花瓣上还留着晶莹的水珠,我走近了床头柜前,把手指伸向了花瓣上的水珠,我感觉到了水珠的柔软和湿润。我看着宋汀兰,她似乎睡得很不安稳,在睡梦中皱着眉头。

  我抬头看了看窗帘,窗帘紧闭着,我不想去把它拉开了,我怕见到贴在那窗玻璃上的血钞票。

  就在这时,我转过身。

  我看见一个人走进了这个房间,我躲在一个角落里看着他,他看不见我,好像我根本就不存在,事实上,我在他的眼里的确不存在。

  所有的动作都十分的真实,但我听不到声音,我就是像在看一场无声电影。此时,电影里的男女主角就是我父亲顾帆远和母亲宋汀兰。

  顾帆远穿着毕挺的西装。他沉着脸。

  他一进房间,顾帆远就狠狠地把门关上了。宋汀兰被关门的声音给惊醒了,坐了起来。顾帆员关上门之后就冲着宋汀兰说着什么,还用力地用手指在宋汀兰的面前指指戳戳。宋汀兰拨开了他的手,气呼呼地坐在床沿上一言不发。

  顾帆远还没有停止说话。我看见他的两片嘴唇一翻一翻的,他说得唾沫横飞,越说越激动,那眼中像是冒出了火。他正说着,宋汀兰豁地站起来,她也说起来,她说话时,手还朝窗那边指着。顾帆远突然不说话了,他站在那里浑身发抖。他的脸色铁青。他突然抓起那插着红色玫瑰花的玻璃花瓶,狠狠地砸在了地上。宋汀兰看着他,又看看了看那破碎了的花瓶以及那支玫瑰,她的泪水滚落下来。顾帆远站在那里,如一尊雕塑。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争吵,但我可以理解。他们争吵是有可能的。因为我想到了河边梧桐树下草地上和宋汀兰一起的那个面目模糊的男人,那男人绝对不是我父亲顾帆远。

  我站在角落里,一动不动,我想去拾起那支被砸在地板上的玫瑰花,但我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我父母亲终于双方都平静下来了。他们躺在了那张大床上。

  他们相隔有一尺。背对着背躺着。我听不见他们的呼吸,我看他们闭上了眼睛,沉睡过去,永远地沉睡过去。他们很长时间也没有醒来,永远也不会醒来了。

  在他们寂静的沉睡里,我闻到了一般死亡的气息,我听到了老鼠的尖叫声,奔跑声,那种可怕的声音如同我一直梦见的一样。我想逃离这个房间,但我的双脚生了根一样。我动弹不得。我心里在大声说:“我不要看见这个场面,我不要看见我父母亲死的情景,我不要看见他们的皮肤变成死灰,我不要闻到死人身上散发出的腐朽的尸臭,不要,我不要!”没有人能听见我内心的喊叫,我在这个时候,觉得特别的无助,那桔红色的光罩着我,罩着床上永远不会醒来的顾帆远和宋汀兰 。

  不知过了多久,我觉得自己的脸上冰凉冰凉的。我用手摸了一下脸,我的脸湿湿的,难道是我流泪了,我目睹我父母亲死去后流泪了,我竟然也还会流泪?

  我看到门开了。

  顾玉莲把门打开了,她怎么变得年轻了。不像现在这么老。她显得十分惊慌。她跑到床边,猛地摇着顾帆远的身体。边摇边喊着什么,我听不到她喊的是什么。顾帆远僵硬了,他一动不动,任凭顾玉莲怎么摇,也不会醒来了。摇完顾帆远,她又去摇宋汀兰,宋汀兰也僵硬了。她怎么摇宋汀兰也不会醒来了,顾玉莲的泪水飞扬,她哭喊着,我从她的表情可以看出来她在哭喊着。

  她抱住了顾帆远的头,把自己的额头抵着顾帆远的额头,她痛哭着,她这样子呆了一会之后,然后疯了一样地站起来,扑向喝宋汀兰的尸体,她抓住宋汀兰的头发,使劲地扯着,她边扯边说着什么,我从她愤怒而悲伤的脸中可以感觉到她在咒骂宋汀兰。宋汀兰都死了,遂了她的心愿了。她为什么还要咒骂她呢,她就不用再用那白色粉末往药罐里倒了,我看着顾玉莲的样子,心中十分恐惧,我怎么也想不到17年来对我温存慈爱的顾玉莲会如此疯狂。我想逃离,可我的双腿真的像生了根一样。

  在顾玉莲对着宋汀兰的尸体发狠的时候,有一个孩子走进了房间,他看到顾玉莲那个模样,也吓得哭了,他的嘴巴张得很大,泪水和鼻涕一起流下来。

  那个孩子就是3岁时的我。

  难道是时光倒流了,我看见的是17年前我父母亲死的情景,我不要看到这些,我想喊,我想尖锐地呼喊,可我的喉管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地掐着,我透不过气来。

  顾玉莲没有理会孩子的哭,她似乎忽略了孩子的存在。

  她停止了对宋汀兰尸体的疯狂。

  她站在那里,泪水一串一串地滚落。

  她注视着床上的两具尸体。她的手颤抖着从床头柜上拿起一把梳子。她先给顾帆远梳头,然后又给宋汀兰梳,边梳边喃喃地说着什么,她的泪水落在到死尸的头发上。她脸部的表情渐渐地恢复了正常。她帮他们梳理好头发后,就把两具尸体放平了,把两具尸体紧紧地挨在一起。她看到顾帆远和宋汀兰的脸部表情十分的平静。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我也很惊讶,怎么他们的脸会那么的平静。一点痛苦的表情都没有。难道是顾玉莲的梳子把他们的魂瑰梳得平静了,这怎么也让人难于理解。

  让我更难于理解的是,在顾玉莲帮他们梳头发时,那孩子朝窗门那边走去。我惊讶地看到窗帘被拉开了,窗门也被打开了,是谁打开的窗门,也许是我在没注意的时候顾玉莲打开了它,她要让死亡的气息散发出去?或者另有其人打开了窗门。

  孩子一直朝窗门走去。此时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父母亲的死亡,他被什么东西吸引着,他停止了哭叫,但泪珠还挂在他的眼角。晶莹剔透。

  我看见窗外有一个人悬浮在空气中。

  那个人的脸部十分模糊,她是个女人。这个女人模糊的脸就是我在那烧掉的公共汽车后面的车窗玻璃上看到的那张模糊的脸!她纤秀的手上拿着一张血钞票。就是我见到的那张会给人带来灾祸和大火的血钞票,我不想见到它还是被我见到了,那个女的朝孩子招着手。孩子爬上了窗台,我一声惊呼,没有人听见我的惊呼,我看着孩子从窗户上掉了下去。我眼巴巴地看着孩子掉了下去,孩子掉下窗台之后,那模糊的脸的女人就消失了,连同那张血钞票。好像有一阵风吹进来,把顾玉莲的头发拂起来。

  我像一个局外人看着这一切。

  顾玉莲把顾帆远和宋汀兰的尸体放平后,就从柜里取出了一块白色的床单盖住了那两具尸体。干完这一切,顾玉莲拿起了扫把,她要扫掉楼板上破碎了的花瓶的玻璃渣子。她看到了那支红玫瑰,她接起了它,她发现它完好如初。她把这支红玫瑰放在了宋汀兰和顾帆远的双人枕头底下。她扫完地,就出了门,过了不一会。我就看到顾玉莲带着邻居们进来了。她揭开了盖着那两具尸体的白床单,把它盖在了钢琴上。

  我想朝他们大声说,有一个叫顾晨光的孩子从窗户上掉下去了。快去救他。可我叫不出来,我的喉咙被一双无形的手死死地掐着,我快要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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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8-17 17:04 | 显示全部楼层
  丁小慧觉得肖爱红在抚摸自己裸体的时候他的手有些颤抖。他在亲吻她的时候,丁小慧觉得他的唇有些颤抖。

  那种颤抖是细微的,不易察觉的。丁小慧没有问他为什么颤抖,在某种意义上,她无法真正地走进肖爱红的内心世界,她无法了解这个比自己大将近20岁的男人。她没必要那样做,那样太累。她只要和他在一起,让他爱抚自己就足够了。肖爱红在作爱之前,会用那把手术刀轻轻地刮着丁小慧青春的鲜嫩的肤肌,他的手很轻,很娴熟,那可是一把锋利的手术刀,他要一不小心就会划破丁小慧的皮肤。他没有刮破丁小慧的肤肌,丁小慧觉得这样新奇而刺激,所以,在他停止用手术刀刮她之后,她就饱满地挺起来,配合肖爱红的进入。她也就由呻吟变成了喊叫。肖爱红没有阻止她的喊叫,她越是喊叫,肖爱红就越有劲… 一切平息了,丁小慧就趴在肖爱红起伏,宽阔的厚实的胸脯上抽泣起来。那是巨大的快感之后的抽泣。肖爱红抱着她,抚摸她,然后用舌尖舔着她有咸味的泪水说:“傻姑娘,哭什么呀。”丁小慧是一朵娇羞的花朵,她含泪地笑了:“谁哭啦?”肖爱红搂紧了她,不说话了,他似乎也沉没在一种巨大的幸福之中。但丁小慧还是感觉到肖爱红的身体微微有些颤抖,她知道,昨天晚上,肖爱红和自己的父亲丁大伟在一起喝酒,她不知道他们谈了些什么。她在这个上午来到肖爱红家,并不是要问他昨夜和父亲谈的话题,而是要和肖爱红亲热。肖爱红的无言让丁小慧觉得他的热情在消褪,她用指尖在肖爱红的胸脯上刮了刮,轻声地说:“爱红,你和你爱人胡青云做爱前,会用那把手术刀刮她的皮肤么?”肖爱红反问她:“是你说呢?”

  丁小慧摇了摇头:“不会。”肖爱红笑了笑,他亲了她的额头一下说:“为什么不会?”丁小慧也笑了,她的声音充满了柔情密意:“只有对我你才那样,我感觉的。”肖爱红笑出了声。

  这天上午无雨。是个阴天。

  我觉得自己很虚脱。我想找到瘌痢头。我要告诉他我决定和他一起离开赤板市,这个雨季以来发生的事情让我对这个地方产生了一种莫名奇妙的情绪。我总觉得我父母亲不现的现场并没有闻到浓郁的煤气味。在吃早饭时,顾玉莲的眼睛有些红肿,她好像哭过。我不敢贸然地喝那稀饭,我看顾玉莲喝了之后我才喝。

  我看着顾玉莲。她喝粥的样子十分的优雅。

  我很难把眼前的顾秀顾和那个抓住宋汀兰的头发狠劲摇担的顾玉莲联系起来。我些胆寒,我不能告诉她我要离开赤板。我不知道她听说我要离开她,她会作出什么样的反应。

  我突然问她:“奶奶,我在3岁那年是不是摔过一次?“

  我的问话有些冷漠,我平淡的语言让顾玉莲楞了一下。

  她放下了饭碗,她仔细地审视着我,好像要从我的脸中挖出什么秘密:“孩子,你又听说什么了?”

  我平静地说:”奶奶,我没听说什么,我只是问你,我3岁那年是不是摔过一次?”

  顾玉莲的眼中掠过一丝慌乱的神色。

  我看到了她内心的不安。

  她为什么要不安,她有什么不能对我说的了。究竟对我还隐瞒了些什么东西,那个脸部模糊的女人又是谁,她的手中为什么会拿着一张血钞票?…许多谜我不能从顾玉莲的眼中找到准确的答案,我知道,那些来西,那些谜团一个一个都会在我陷入黑暗后重现,我没有办法阻止它们重现。尽管我知道我看到的东西也许会更加的可怕让我无法自拔 。

  顾玉莲说:“是的,你是摔过一次,是从楼上的窗户上摔下去的,就像那天你从窗户上摔下去一样。你昏迷了两天两夜之后,醒过来了。我当时以为你是活不下来了,没想到的是你的命硬,你活下了。”

  我又问:“是不是在我父母亲死的那天。”

  顾玉莲点了点头。

  我看得出来,她不想再说话了,我也不想再问她什么了,我的问题好像触到了她内心的痛处。我看得出来,她的隐饰逃不出我的目光。这回,她好像没有骗我,她说了实话,她如果一开始就和我说实话,把一切都告诉我,那么我会一如既往地爱她的,我会守着她为她养老。不会在她迟暮之年离开她。

  我吃过早饭后就走出了门,

  天有些凉,风在吹着,街上人来人往。

  我看到王记馄饨店一片漆黑,我突然想起了五月花超市。

  那里不知道修好没有,如果修好了,丁小慧也该上班了。我出门的时候碰到了丁小慧。她朝我笑笑,她没有问我昨夜为什么尖叫。我也朝她笑笑。她能朝我笑,我心存感激。我想,如果我离开赤板,那么我就再也见不到她的笑容了,我内心有些伤感,她朝肖爱红的家走去。

  我不明白她为什么老是喜欢往肖爱红家跑。

  我心里有点恨肖爱红。他凭什么可以经常和我心爱的丁小慧在一起,凭什么!

  我朝风铃街走去。

  要找到瘌痢头,必须去风铃街。他也许就在那里看着瞎子。我不明白为什么瞎子会吸引瘌痢头,也吸引着我,难是因为他靠那些声音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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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8-17 17:05 | 显示全部楼层
  丁小慧离开了肖爱红的家。

  肖爱红关上了门。他一个人上了楼。他坐在书房的靠背椅上人闭上了眼睛,他觉得自己有点头昏。难道是因为自己和年轻的丁小慧纵欲过度?答案并不是如此。他觉得自己还年富力强。不可能那么轻而易举地被一个女孩子给弄垮了。他头晕是因为昨天晚上没有睡好。

  昨天晚上,他和丁大伟分手后回到了家里。他在想着一个问题:王胡子的老婆范梅妹怎么会见到胡青云放火。范梅妹难道和胡青云有仇,她不放过青云,这不可能,高傲的胡青云都不可能和范梅妹有仇。他们在一起接触的机会也仅仅限于在馄饨店里。况且,胡青云很难得才会和他一起进馄饨店里吃一次馄饨,胡青云和范梅妹是两个世界里的人,她们的思想和层次都不一样,他们构不成什么利害关系。肖爱红认定范梅妹是幻觉。连丁大伟也这么认为。想起胡青云,肖爱红浑身颤抖了一下。

  他的手伸向书桌上的那把手术刀。

  他微微地叹了口气。

  胡青云的皮肤要比丁小慧的松驰,她的皮肤不像丁小慧的那样饱满而富有弹性,手感又相当的不错。他突然想到胡青云的皮肤,他的手拿起了那把手术刀。

  昨夜,他在想着胡青云的时候,他又听到了隔壁顾家楼上传来的尖叫,肖爱红不知道顾晨光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想一定有人在折磨着顾晨光,折磨顾晨光的人是顾玉莲,或者就是王胡子。

  肖爱红的脑海混乱起来。

  王胡子在宋汀兰--胡青云--顾玉莲--顾晨光--丁小慧。。。。。。这些牡丹街上的人物弄得他的脑海混乱不堪,这些死去的或者活着的人是否能构成他的下一部恐怖小说,他现在一点底也没。

  他突然记起一件事情。

  他和胡青云结婚后,他就搬进了牡丹街的这幢小楼。说起来,他在这里也住了十几年了,那次煤气中毒事件是他搬进牡丹街的这幢小楼之前几年的事。胡青云从来没有向他提及过那件事情,胡青云好像也从来不和顾家的人来往,就是和他一起在外面碰到顾老太太了她也只是微笑地点一下头表示问候。他看到登有那次煤的中毒事件的报纸是她收藏起来的,她有自己的一个抽屉,那个抽屉肖爱红是不能打开的,按胡青云的话说,那是她的隐私,每个个都应该有自己的隐私,人的隐私权是不能受侵犯的。肖爱红当然对那个抽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多次希望那个抽屉能展示在他的眼下,但直到胡青云不在之后,他才打开了那个抽屉,抽屉的最上面就是那张报纸,抽屉里有一些胡青云的首饰,还有一本用红绸布条扎起来的布面精装的日记本。他当时做贼一样心虚他只是拿出了那张报纸,而没打开那个日记本。他在报纸上发现了那次煤气中毒事件的消息。胡青云为什么要保存这张报纸呢。

  肖爱红想到了那个日记本,

  他朝另一个房间--胡青云的书房走去。

  那个日记本里一定有什么秘密,或许和那次煤气中毒的事件有关。

  瞎子坐在街旁,他的眼睛和死鱼的眼睛一模一样。那空洞的眼睛直视着大街,茫无目的地直视着大街。

  我看到瞎子,内心就有一种莫名奇妙的冲动。

  我走遍了整条风铃街,我没有找到瘌痢头。这家伙到哪里去了,我走到瞎子面前,我问神情自若的瞎子:“瞎子,你知道有一个孩子来这么?”

  瞎子摇了摇头,他说:“我什么也看不见。”

  我说:“你可以用耳朵听呀。

  瞎子又说:“每天都有许多人走过,我没有听到一个孩子来过。”

  我又说:“那你坐在这里听什么?”

  他的表情十分平静:“我什么也没有听,我在这里坐了17年了,我在等一个人。”

  我问:“你在等谁?”

  瞎子笑了:“我在等一个应该等的人,你不会知道的。你不用再问我了。”

  我没有再问他,我从来不强迫别人说什么,我也从不强迫别人做什么。我曾多次产生强奸丁小慧的念头。但我从没有实施过。

  我不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瘌痢头。

  如果找不到他,我是不会离开赤板的,我还得回到那个家里去,还得忍受顾玉莲以及那个家给我带来的沉重的心灵负担和痛苦的折磨。我不想再进入黑暗,也不想再知道什么真相,我知道得已经够多的了。

  瞎子当然不会理解我焦虑的内心,他只知道在等一个人。等一个或许永远等不到的人。

  我必须找到瘌痢头。

  我忽然想起了河边的那棵巨大的梧桐树。还有一片如茵的草地,他会不会在那个地方?那个地方应该是他经常去的。

  我不由分说朝河边奔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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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8-17 17:06 | 显示全部楼层
  肖爱红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那个抽屉。

  那个日记本就那样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胡青云安静地躺在床上一样 有什么东西在刺激着他的心脏。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取出了那个日记本。

  日记本在他手中有些沉重。这个藏青色布面精装的日记本散发一股陈年的味道。

  他不知道里面记录着什么,由来已久的好奇心在驱使着他,他内心又有一种负罪感,这是不道德的。日记本的主人从来要他看这个东西他是在侵犯一个女人的隐私权。

  不存在了,一切都不存在了,滚他的什么的屁隐私。

  肖爱红心里说。他解开了红绸布条的蝴蝶结。红绸布条从他手中滑落,掉在了地上。他没有捡起那红绸布条,那是胡青云飘落的魂魄,他没有捡起它。他怀着一种奇特的心情,翻开了那个日记本,他看到夹在扉页上的一张一百元的钞票。钞票上有斑斑的血迹。他把钞票拿起来,放在了桌子上,他看到日记本的扉页上写着一行字:“我的血和你的血永远交溶在一起。”

  我听到了大河的呜咽。

  老远我就听到了。我从小就很少来到河边,顾玉莲常教育我不要到郊外的河边,我清楚她怕我一失足掉进河里后死了,我不会游泳,从来没有人教我游泳,大河的鸣咽声传得很远。

  我在离那棵树不远的地方看到了顾玉莲。

  我没有在这里找到瘌痢头却看到了顾玉莲。

  我心空些害怕,她来这里干什么?难道她也在找瘌痢头,瘌瘌头对我泄露了她的秘密,难道她已经知道了,她要找瘌头报复么?

  她站在如一把巨伞一样的梧桐树下。

  风把她的白发吹拂得凌乱。

  她好像在说着什么,从她一张一合的口型可以看得出来。

  她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在和风中的鬼魂说话?我听不到她在说什么,她的双手紧紧地捂住胸口。好像她的心脏会在不小心破膛而出。顾玉莲苍白的脸像一道白光,直刺我的内心。

  我转身跑了。

  我不敢在梧桐树下的草地上和老妪顾玉莲面对。

  我突然觉得尿急。

  准确地说,这并不一本日记,而是有感而发的一些记录,断断续续的文字的记录,并没有像日记一样每篇都标明日期。肖爱红翻动了日记本的纸页,他的目光落在那些文字上,他的心被什么东西刺激着,这是胡青云写的字,纤秀极了。从字面上看,胡青云写字时十分用力,可以从这些用力书写的纤秀文字中看出胡青云在写字时内心剧烈的波动:

  我恨那场大火,我又感激那场大火。那场大火让我恐惧,但它让我和他第一次那么接近。是他救了我,从大火中救出了我。我不敢相信外表文弱的他有这样的勇气冲进火海救出被大火围困的我。他用浸湿的被子裹住了我,抱着我冲出火海时,我不知道他的力量从何而来。。。。。。

  肖爱红的眼中也燃起了熊熊的大火。

  胡青云和他生活了10来年,从没有和她提起过那场大火,也没有提起过那个冲进大火中救她的男人,从字里行间里,肖爱红知道一场大火发生在胡青云高中二年级的那年秋天的一个黄昏,救她的男人是赤板二中的音乐老师。胡青云没有说出他的名字。肖爱红知道了那张血钞票的由来。在那个音乐老师抱着胡青云冲出火海时,一根木头掉了下来,砸在了那个老师和胡青云的头上。他们的鲜血同时流了下来,那个老师的鲜血淌在了胡青云的头上,和她的鲜血汇聚在一起,那鲜血染红胡青云的衣服。那时,她的口袋里正好有一张一百元钱的钞票。

  胡青云保留这张染着他们鲜血的钞票显然是在纪念着什么。肖爱红想到自已有没有留给胡青云如此的记忆。

  肖爱红怎么也无法把一场大火和馄饨店的火灾联系在一起。

  他十分的迷茫。

  他没有办法继续看下去。

  他把才翻开几页的日记本合了起来,他又把那张血钞票夹回了扉页上。他把日记本放回了抽屉,锁上了。那扎日记本的红绸布条还在地上。肖爱红忽略了它,他站起身离开胡青云书房时,一脚踩在了红绸布条上,那红绸布条动了一下,像是在挣扎,但肖爱红没有注意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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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8-17 17:07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没有找到瘌痢头。我有些失落。

  我只好垂头丧气地回家。我路过王胡子馄饨店时,我看见王胡子在里面骂骂咧咧地收拾房子,他一定要重新维修馄饨店的。他离不开馄饨店,就像他离不开女人。我站在馄饨店门口,我想进去帮他收拾。他看到了我,他盯着我,我发现他的眼睛充满了血丝。我突然有些同情他,尽管我一直不喜欢这个人。他对我开了口:“回家去吧,别在这里看我的笑话了!”

  我很认真地对他说:“王胡子,我没有看你的笑话。”

  他说:“好了,好了,你别解释了,我不想听你说话。”

  我只好转过身,准备穿越马路,回家里去。我看到了那个下水道盖子。我觉得下水道盖子有人动过。是不是有人来清理下水道了?如果是那样,再下雨时就不会积水了。我不想见到牡丹街在下雨的时候成为一条河,而在街上过往的车辆都像河里穿行的船。

  我穿过了马路,我站在家门口上,回头望了一眼馄饨店,王胡子站在馄饨店门口看着我,我觉得王胡子此时的面容是模糊的,他像一个人,就是我在梧桐树下见到的和宋汀兰在一起的那个面目模糊的男人。

  我打开了家门。

  我突然想进入那个房间里去,寻找什么东西。

  这突如奇来的想法让我进入了一种半兴奋的状态,我要和瘌痢头一起离开赤板的念头此时荡然无存。我觉得还有许多谜没有解开,那个房间还有许多东西在诱引着我,尽管我意识到充满了危险。

  我关上了房门。

  我进了客厅。

  客厅静悄悄的。我呼吸了一口长气,我没有闻到煤气的味道。自从我知道父母亲死于煤气中毒事件之后,我就对煤气味十分的敏感。整幢小楼里静悄悄的,用一句很俗的比喻,就是连一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够听见。

  我脑海里出现了那个永远停留在12点整的挂钟。

  它真的又停下来了么?真的又停留在12点整上不动了么?我得进那房间里去看看,我还要看床底下那个沉重的箱子。看里面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这个时机正好。顾玉莲一定还在那棵树下说着什么,她没有那么快回家的。我边想着边往楼上走去,我承认,我上楼梯的声音很轻。我似乎不愿意打破这幢小楼的沉寂。

  我尽管走得很轻,但是,还是感觉到了木质楼梯的颤动,轻微的颤动也让我担心会掉下去。掉入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暗的深渊里去。

  我轻轻地上了楼,我的目光往我父母亲的房间里瞟过去。

  我呆了。

  我看到那扇门开着,那窗户也开着,白光从那窗户里倾泄进来。我的祖母顾秀顾正坐在那台钢琴的旁边,两只手平放在钢琴的琴键上面。她的目光楞楞地落在那一本纸页发黄的琴谱上。盖着钢琴的白布被她抖落在她脚边的地下。

  我闻见了一股浓郁的灰尘的味道。

  我轻轻地走到了那门前,我呆立了一会后没有退缩,我就那样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那门前,顾玉莲好像没有发现我,她像一尊蜡像,一动不动。我抬头望了一下墙壁,墙壁上的挂钟还是静止的,那指针准确无误地指向了十二点整。

  我站在门口。

  我不敢跨进去。

  我的静穆和顾玉莲的静穆不一样。

  我感觉到顾玉莲的存在。而她没有感觉到我,她好像进入了一个忘我的境界,我不知道她在什么样的境界里神游,她的苍白的脸没有一丝种色,像一张白纸。

  我第一次看见顾玉莲这样坐在那里。

  她不是在河边的梧桐树下说话的么,怎么回到了家里?

  我十分的不解。难道有两个顾玉莲,一个在家里,一是在河边的梧桐树下。

  我呆立在门口上,欲言又止,我该说什么呢?

  顾玉莲微微地转过了脸。她半张脸对着我。

  我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我不知道自己怕什么,顾玉莲冷冷地说:“孩子,别怕,进来吧。”

  我是进去呢,还是不进去?或者转身逃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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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8-17 17:07 | 显示全部楼层
  顾玉莲见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她心里也许十分清楚我对她的疑虑和提防。她淡淡地笑了笑,她说:“孩子。你怕什么呀,我把你从小一把屎一把尿地抚养大。你还怕我什么。”

  她站了起来,抹了抹眼睛。她弯腰把一块白布从地上捡了起来,抖了抖灰尘,然后盖回了钢琴的上面。那神情好像就是给那两具尸体盖上白布。盖好了白布,她走到窗前,关上窗门,然后拉上了窗帘,房间里一片黑暗。我看不清顾玉莲的脸。她走了出来,关上了门。她站在我的面前,她伸出干枯的手在我的脸上摸了一下,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她对我说:“孩子,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你先去休息一会吧,做好饭我叫你。”说完。她就下楼去了,她下楼的声音富有节奏感。我还是站在那里,看着那房间的门,刚才,顾玉莲走出门的时候,我真想问她一个问题,就是她打开窗的时候上有没有在窗玻璃上看见一张染血的钞票。

  如果我再看见那张血钞票,我会把它烧了。

  肖爱红一手拿着手术刀,一手拿着电话。

  他面带笑容地说着话,边看着那把锋利的手术刀,他想,这刀割裂皮肤的声音是不是十分的悦耳和迷人。

  打电话给他的是北京的书商季风。他们在谈着肖爱红马上要写的恐怖小说。肖爱红说,这部书恐怕一时半载拿不出手,因为碰到了许多让自己迷惑的事情。季风让他别着急,慢慢写。接着,他们就闲聊起来。

  天南海北的聊了一阵。他们就终止了这次谈话。

  肖爱红坐在书桌旁,他打开了台灯。他的台灯的光是蓝色的,这样使他窗帘紧紧的书房有些神秘的味道。窗外隐隐地传来了雷声,一定有闪电划破黑暗的夜空。看来,一场暴雨就要来临了。天气预报说今晚有暴风雨。他已经把整栋楼的门窗都关好了。

  他打开了电脑上面对着键盘。此时,一个字也敲不出来。

  他关闭了电脑。

  他又拿起来那把手术刀。

  突然,他闻到了煤气味。他心里一抖,他站起来,走出了书房的门,下楼朝厨房奔去。他进入了厨房里,他检查了煤气的开关,一点问题都没有,他走出了厨房,坐在客厅里。

  他看了看墙上自己和胡青云的合影。他觉得胡青云的微笑充满了虚伪的成分,她有多少事情隐瞒自己呢?肖爱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他又上了楼,这回,他没有走进自己的书房,而是走进了胡青云的书房。他打亮了灯。房间里一下明亮起来,温暖起来,灯光是桔红色的,他不明白为什么胡青云会喜欢这种颜色的灯光。他坐在了胡青云的书桌旁,他迟疑了一下,打开了那个藏有那个日记本的抽屉。此时,他的脚正踩在那他在白天里遗落在地上的红绸布条。他感觉不到红绸布条的挣扎。

  他把自己的右手伸向了那日记本。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巨响,他感觉到整座楼摇晃了一下,他的手缩了回来,那是打雷的声音。雷声之后,他就听到了窗外飘泼的雨声,他可以想像此时的赤板市在电闪雷呜的暴雨中经受着一场洗礼。

  他还想,牡丹街在暴雨中很快又会成一条河。

  他又伸出了手,抓住了那本日记本,他没有马上打开日记本,他用另一只手关上了抽屉。然后他就站了起来。走出了胡青云书房的门,出门前,他没有忘记把桔红色的灯关上。他回到了自己的书房里,关上了门。

  他重新坐在了书桌旁,他把日记本放在了桌面上。他伸出手,压低了台灯罩。这样,蓝色的光,就更集中在藏青色的日记本封面上了。

  肖爱红白天里打开胡青云日记本的那种负罪感在蓝色的灯光下荡然无存。他只是想阅读日记本里的所有内容,他希望能从胡青云纤秀的字迹中嗅出什么味道来,他从来没有偷窥过任何一个人的私人日记本。现在,他要正儿八经地偷窥妻子胡青云的私人日记本上,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充满了紧张刺激的感觉。

  窗外的暴雨也无法冲刷掉他的这种感觉。

  看来。谁都会有猎奇的心态,连自己的妻子的隐私也不会放过。

  肖爱红的右手没有拿笔,他没有必要记录什么,胡青云现在不在了,这日记本其实就等于是他的。他右手拿的是那把锋利的手术刀。

  他轻轻地用左手的食指和姆指翻开了日记本。

  扉页上夹着的的那张血钞票不见了 。

  肖爱红楞了一下。

  他放下了手术刀。两只手在日记本上一页一页地翻起来,直翻到最后一页,他也没有见到那张血钞票。他怕自己漏掉了哪页纸,又一页一页地翻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那张血钞票,这就奇怪了,白天里,他分明把血钞票放回去了的,怎么一到晚上也不见了呢。

  会不会掉在哪里了。

  他于是站起来,打开了大灯,从自己的书房一直找到胡青云的书房。他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楞是没找到那张血钞票。不过,他发现了掉在地上的被自己踩过的红绸布条,他看了看,把它拉了起来,抖抖干净放回了抽屉里。

  也许根本就没有出现过什么血钞票。

  因为日记本里有关于一张血钞票的记录,他才产生了幻觉,他这样安慰着自己。然后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他关上了门,并且关掉了大灯。

  在蓝色的台灯下,他开始了阅读。

  他在这个暴风骤雨的夜晚,走入了少女胡青云的情感世界,他得到了发生在牡丹街上鲜为人知的一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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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8-17 17:08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提心吊胆地吃完晚饭时,已经7点多了。那时,雷声还没响起,暴雨也还没有落下来,我只感觉到房里的空气十分沉闷。顾玉莲收抬碗筷时,面带着笑容,她今天的心情好像比较爽朗,一扫连日来的阴云。我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晚上的饭来都烧得很好,我是看她先动了筷子才吃的,她好像看出我什么,所以,每道菜她都先尝了一遍,然后看着我,那意思是说:顾晨光,你放心地吃吧,我不会毒死你的,我要毒死你早就把你毒死了,还会等到今天!我见她如此,才开始吃东西,尽管如此,我还是提心吊胆,她要是和我同归于尽的话。我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我只有陪她一起下地狱或者上天堂,人有时真是可怕,连自己最亲近的人也得怀疑也得提防,也得加害,所以说,人是最自私也是最残酷的。

  顾玉莲把碗筷收拾好之后对我说:“晨光,陪奶奶坐会好么。”

  我迷惘地看着顾越秀,我觉得她有日子没这样温存的和我说话了,我内心涌过一股潮水。

  我打了个饱嗝,点了点头。

  顾玉莲见我点头,她高兴的样子:“你看看电视吧,我洗完碗收拾完厨房就出来。”

  我离开了饭桌,我突然对走进厨房的顾玉莲说:“别忘了检查煤气关好没有。”

  顾玉莲楞了一下,然后就干她的事情去了。

  她楞住的那一刹那间,我看到她全身抽动了一下。

  我来到客厅里,我坐在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了电视,许多电视台都在转播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我不喜欢看新闻,播音员一本正经的说事让我觉得沉闷。我于是就挨个频道挨个频道地换起来了。现在的电视屏道真多,不一会,我就调到了一个音乐频道,画面上正在播放一个MTv,一个叫周杰伦的精干小伙正在舞动着唱那首叫做《世界末日》的快歌:

  想笑来伪装掉下的泪

  点点头承认自己不怕黑

  我只求能借一点的时间来陪

  你却连同情也不给

  天灰灰会不会

  让我忘了你是谁

  夜越黑梦违背

  难追难回味

  我的世界将被推毁

  也许事与愿违

  。。。。。。

  想哭来试探自己麻痹了没

  全世界好像只有我疲惫

  无所谓反正难过就远走一回

  但愿绝望和无奈远走高飞

  累不累睡不睡

  单影无人相依

  夜越黑梦违背

  有谁肯安慰

  我的世界将被推毁

  也许颓废也是另一种美

  。。。。。。。

  顾玉莲收拾完厨房后,就坐在了我的身边,她用一条干毛巾擦着湿漉漉的手。我把电视调到了新闻联播频道上她喜欢看这种节目。顾玉莲说:“孩子,你别管我,你自己想看什么就看什么。”

  我很少看电视,我不喜欢电视这种东西。

  我对顾玉莲说:“我什么都不喜欢看。”

  顾玉莲笑了笑说:“我看你不是喜欢刚才那个唱歌的节目么?”

  我说:“我在听,我没看。”

  顾玉莲也许因为今天和我说话特别别扭,她轻微地叹了一口气,她用手摸了一下我的脸,她的手冰凉冰凉的。她说:“孩子,你要是不愿意和奶奶在一起,你就上楼去吧。”我看了看她,我顿时觉得眼前的老女人十分可怜,她显得孤独和无助,像汪洋之中的一条船。我心里真想陪她坐上一会,和她亲热地说上一会话,探讨一个无关紧要的问题,但我的屁股底下像是有许多芒刺在刺着,我一刻也坐不住了,我站起来,往楼上走去。

  我走了两步,回转身。对看着我的顾玉莲说:“奶奶,你早点休息吧,别太晚了,注意身体。”

  顾玉莲连连地点着头,她十分感动的样子。

  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这样关心她的话,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我是一匹狼,狼心狗肺的狼。

  我快走完最后一阶楼梯时,我回头望了一下客厅。顾玉莲已经站在那里了。

  她看着我,她的声音真的显得无比凄凉:“孩子。晚上千万别开窗。今夜有暴雨。”

  我没有再和她说什么就上了楼。

  我进入了自己的房间。

  我拿起了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出神地看着。我使劲回忆着童年的一些事情,可那些事情一片迷茫,像浓雾中的远景。我相信,有一个人牵着我的手走出了那浓雾,这个牵着我的手的人就是顾玉莲,她是知情人,她知道那个房间里的挂钟为什么指针永远指向十二点整。

  她也知道那个面目模糊的男人和面目模糊的女人是谁。

  她更知道房间里床底下的那个沉重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

  她今夜也许想和我说出一切一切的真相,但我没有信心听她说。

  或许她会把一切秘密永远理藏在内心,直至她死去。把秘密带进坟墓。坟墓?我父母亲有坟墓么?他们的坟墓在何处呢?这也只有顾玉莲才知道。我有时觉得,我和顾玉莲居住的这栋楼就是一个巨大的坟墓。我父母亲就埋葬在这楼里的某一地方,而我和顾玉莲也将理葬在这里。现在,在我和顾玉莲没有断气之前,我们是活着的死尸。我们现在的生活已经是一潭死水。

  死亡的气息始终弥漫着,17年来一直没有消散。

  我听到了雷声。

  我的内心抽紧了。我躺在床上,身体缩成一团。雷声风声雨声的来临给这个夜晚增添了一些音响效果。我仿佛听到女人的哭声就隐藏在暴风雨的声音之中。它在穿透我的心脏。我在明亮的灯光中睁大着眼睛。这漫长的暴风雨之夜我将经历什么?瘌痢头又会经历什么?他在哪里?我一无所知。该来的迟早要来。你无法躲避。

  这个道理我懂。

  这个世界肯定不会在暴风雨中毁灭,但有一些人会在这样的夜晚被毁灭。

  这好像是十分正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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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4-8-17 17:08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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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8-17 17:08 | 显示全部楼层
  王胡子把烧毁的东西都收拾停当了,明天,他就要请人来重新装修馄饨店了。雨已经落下来,他没有离开馄饨店。按理说,他应该去医院陪护妻子范梅妹的,他没去。他从乡下叫来了范梅妹的一个表妹在医院里照顾她。馄饨店里一片漆黑。他还没有装上灯。他坐在一块木板上,点燃了一根烟。烟头一明一灭,鬼火一般。

  今晚的雷声是这个雨季开始以来最响的。那闪电划破天际的景象也让人惊骇。暴风雨落下来之后。牡丹街上的行人就稀少了。偶尔有一部小汽车进过去。那车灯努力地穿透密集的雨帘,王胡子听不到汽车的声音。汽车的声音被淹没了。

  王胡子觉得一股强大的风灌进了馄饨店,似乎要把他连根拔起,卷入一个巨大的黑暗的漩涡。

  该死的范梅妹。

  他恶狠狠地骂了一声。

  他把这场大火的责任推在了范梅妹的身上。他不相信范梅妹的鬼话。说看到了纵火的宋汀兰。丁大伟说了,宋汀兰早在两个月前就出国去了前说不定永远也不会回赤板来了,范梅妹怎么会扯上她。

  那火怎么没把范梅妹烧死。

  王胡子狠狠地吸了一口烟。

  他此时像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而他的馄饨店就像是一个垃圾场,他蛰伏在垃圾场里面,他在等待什么?牡丹街上居民楼上的灯一个一个的灭了,暴风雨的肆无忌惮让人胆寒。

  街灯在风雨中飘摇,就像一些找不到家国的魂魂。

  王胡子站了起来。他不能在这里坐到天亮。

  他要找一个地方过夜。

  这对他而言一点都不难。在黑暗中,他摸了摸口袋里的皮夹子,皮夹子里还有足够的钱让他找一个地方过夜。有一点,他对范梅妹十分的赞赏,她就是烧死,手上也抱着一个钱匣子,那钱匣子里有存折还有没有存进银行的现金。他奇怪的是,那天早上从顾晨光那个傻子手上接过的带血的钞票怎么也找不到了。它像长了翅膀的鸟,飞了。

  他走出了馄饨店。

  风大雨猛。他没有办法撑伞。他又退回了店里。他得等一辆出租车过来。让出租车带他去他应该去的地方。

  他又点燃了一根烟。

  突然上,看到了一个人。

  在这暴风雨肆虐的深夜,他看见对面的丁大伟家的小楼里走出一个人,一个人穿着黑色的雨衣,街灯并没有被暴风雨吹灭。王胡子看出来了,她就是丁家的宝贝独生女儿丁小慧。

  她要去哪里?

  她又不是像她父亲那样的警察,要在任何时候出动。

  她在这常人都不敢出门的夜里出来,究竟要干什么?

  许多问题在他脑海出现了。

  但他口里轻轻吐出了一句话:“这丫头的身段和皮肤都不错,用起来一定舒服!”

  他的这句话是连同一口烟吐出来的。

  在黑暗中,他的眼睛里有什么邪恶的东西。谁也不知道谁也看不清。

  他看着丁小慧朝街那边走去。

  他连伞也没打,吐掉烟头,就冲进了风雨之中。他朝丁小慧的身影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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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4-8-17 17:0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弄不清楚外面的天地间在发生着什么事情,暴风雨会把一切埋葬。顾玉莲在暴风雨落下来之后,上楼来了一次,她上楼的声音我没有听见,在这个夜里,许多声音都将被埋没。顾玉莲见我又把房间的反锁了。她就敲着门在外面大声对我说:“孩子,窗门关好了没有。”我大声回答:“关好了!”她在门外大声地说:“孩子,千万不要把窗门打开。”我又大声回答她:“我知道了--”她就没有作声了,她有没有下楼我不知道。我听不见她下楼的声音。


  我本来想去开门让她进来的,但我在床上一动不动。

  我睁着眼睛,不敢合眼。

  我怕我一合眼,我就会做恶梦。在这样的夜晚,我不希望听到任何让我恐惧的声音,比如女人的哭声和老鼠四处逃窜的尖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从床上爬了起来。我像是被一种什么无形的东西控制着。我从隐秘处拿出了我配的那把钥匙。我打开了自己的房门,我看到桔红色的光中有个影子晃动了一下,我走出门,什么也没有看见。我往楼下看了看,楼下还是桔红色的光。电视的声音没有了。我估计顾玉莲也该沉睡了。她是一个老人,她没有那么多精力和我耗。

  我走到了我父母亲的房间门口。我根本就不想在这个暴风雨之夜进入这个房间,但我的手完全不听我大脑的控制,它把钥匙插进了锁孔,稍微一旋转就开了门。我进入了这个房间,一如既往的浓郁的灰尘的味道丝毫没变。让我惊讶的是,我进入这个房间后就进入了桔红色的光中,不像往常这屋里在我没有开灯或者拉开窗帘时一片漆黑。是谁进入过这个房间,把夜灯打开了?除了顾玉莲,没有人会进入这个房间。难道她知道我在这个暴风雨之夜要进入这个房间,而提前把桔红色的夜灯打开了?这都是我的猜测。我轻轻地关上了门,其实,我就是重重地关上门,顾玉莲在楼下她的卧室里也不一定能听得见,因为暴风雨的声音压倒了一切。

  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驱使我进入了这个房间。

  这次我没有听到那飘渺的歌声,我没有被那歌声诱引。

  我进入房间之后,我看见那挂钟的指针指向十二点整,一动不动。我想把它取下来到给它上发条,让这挂钟重新走起来。但我动不了。

  一缕香气扑进我的鼻孔。

  那是枕头底下的那支玫瑰花散发出来的香气。

  我感觉到床摇晃了两下。我听见床下的箱子咯吱咯吱响了起来。

  我控制不了自己,其实此时我真想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好好地躺着。等待这场暴风雨过去,等待天明。然后,再去寻找瘌痢头,找到他之后和他一起离开赤板。

  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我的身上被汗水湿透了。

  像有一双手用力地把我推到了窗前。

  有一只手捉住我的手拉开了窗帘。

  我吃惊地看到了那张血钞票。那张血钞票又一次紧紧地贴在了窗玻璃上,在暴风雨中平静地贴在那里。一道闪电突然闪过,我看见了血钞票上鲜艳的血迹,它依然还在流动,无休无止地流动。

  我顿时疯狂地打开了窗,风雨袭进来,雨鞭抽在我的脸上我感觉不到疼痛。

  我要抓住那张血钞票。

  我要撕碎它,让它随风而逝。我害怕再见到大火和灰烬。

  我爬上了窗台。

  这时,我被一双无形的手猛力一推,我大叫一声,掉进了一个深渊,黑暗的深渊。

  没有人听见我的大叫。

  包括顾玉莲,顾玉莲此时是否在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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