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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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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痛.”
 “为什么?”
 “因为痛过才能记得.”
 “如果不痛呢?”
 “那就只有忘记.”
 
 
 世界上有一种药叫“天香豆蔻”,它能使垂死之人不死,但却不能活人.
 传说世上有一种汤叫“孟婆汤”,它能使人复活,但却令人忘却过去.
 世上有一种草叫“回魂草”,它会让人恢复记忆,但它却致命,一旦服之,三天之内必会暴毙而亡.
 
 一.
 他说他三天后的黄昏会回来,因为他会娶我.
 现在是第五天,这条路上依旧没有他的影子,他叫楚飞.
 听人说,在杀手行业里,他的剑最快,那是一把杀人的剑,没有剑鞘.在他所属的组织,他排行第一,这决定了他要杀的人都是很强的对手.像这一次的南宫云,南宫世家,江南首富,武林称霸.南宫云与人交手三十九回,从未输过,没有人能在他的手下走过十招.
 至五天前,楚飞到我这里来过三十四次,所以他杀了三十四个人.楚飞每次杀人之前都会到醉春院,因为我在醉春院的二楼西厢.楚飞每次都会带着伤回来.他第一次到我这里来,皮肤完好,黝黑有力,没有伤疤.五天前,我给他洗澡的时候,数过他身上的伤疤,二十九处,他们像蚯蚓一样趴伏在他的皮肤上,令人触目.
 
 二.
 第六天 阴天,大风,冷
 风卷着黄沙迷漫了整条路,这一片混沌里,走来一个人,不,是两个.他的背上还有一个,是楚飞.走路的是骆一,我认识,他曾和楚飞一起去过醉春院.
 “他死了?”
 “他永远不会死.”
 “那他什么时候会醒来?”
 “不知道.”
 “不知道?”
 “因为他服了天香豆蔻.”
 “天香豆蔻?为什么要服它?”
 “没有它,他会死.”
 “有没有让他醒的办法?”
 “可能有.”
 “怎么是可能?”
 “这种药的存在只是个传说,没人见过.”
 “是什么?”
 “孟婆汤.”
 “孟婆汤?”
 “传说为阴间奈何桥上的孟婆所制.”
 “那阳世间呢?”
 “不知道.”
 那夜,我没有劝他别去杀南宫云,我一直都没有劝过他,我是他的女人,他要做任何事,我都支持.直到现在,跟着他,我没有后悔.
 服了天香豆蔻,楚飞的身体轻如棉絮,软弱无骨,我想起他叱诧的过去,黯然泣下.楚飞的脸仍是那么俊朗坚毅,他使剑的右手掌心张满老茧,即使他没有知觉,对我仍是绝对的吸引.
 我摘掉一切金银饰物,藏起胭脂水粉,换下身上的绫罗绸缎,我的美丽只为一个人,那就是楚飞,既然他看不到,我不想取悦其他男人.
 
 三.
 孟婆汤,这传说中的解药究竟在阳世的哪个角落?我背负着我的男人,日复一日地寻找这不知是否存在的东西.
 十五年,人世间的十五年竟也在弹指之间.十五年我习惯了一种声音和一个动作,世人的叹息和他们的摇头.
 歇下来的时候我总是把楚飞抱在怀里,他有着一张永恒的脸,年轻而英俊.
 十五年前,有人这样问我: “你弟弟生了什么病?”我会怒视他,坚决地告诉他: “他是我丈夫.”
 十五年后,有人这样问我: “你儿子生了什么病?”我也会怒视他,但是我知道我眼睛的空洞和落寞,我会坚决地告诉他: “他是我丈夫.”可是我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无力而胆怯.
 
 四.
 阴山.
 这是我的希望之地.
 七天前,一位药商说这里有做奈何桥,我问起关于孟婆汤的事情,他摇头.这个动作,我太熟悉它了,但只要有一点希望,我都不会放过.
 
 进山的第三日,小雨,微有凉意
 撑一把油纸伞,我涉水逆流而上,终于看到一座桥: “奈河桥”,而不是“奈何桥”.我苦笑,世人开我这样一个玩笑.
 桥上,过膝的野草,久无人迹.几个樵夫对我说,这里是不祥之地.祥与不祥,已没有区别.
 雨,细而密,叫人断肠.
 鼻翼翕动,有烟火味道,我注目而视,木屋在桥的另一端,炊烟,有人.
 缓步穿过荒桥,桥面坑洼,伞下背上的楚飞依旧安详.
 轻推柴扉,木屋简陋,阴暗,有雨水滴下.
 “既然来了,何不进来?”生意嘶哑,刺耳.我收伞移步.
 傍晚的光线穿过木屋的缝隙,映在她的脸上,恐怖.因为只有死人才有那样的一张脸,像是暴晒干裂的核桃.她很老,白发银鬓,佝偻着背,不住轻咳.
 “你一定要救他?”
 “是.”
 “你会后悔.”
 “不会,永远不会,也从来没有.”
 “你知道你求的汤有什么药性?”
 “起死回生.”
 “还有另外一点,它会使人忘却过去.”
 “什么?!”
 “我说过你会后悔,他醒来不会再记得你,也忘记了他自己,就算你们曾海誓山盟.”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
 “这也许是件好事.”她端了一盆水放在我面前. “他是从前的他,而你却已不是从前的你.”
 我注视着水中的倒影,这里面的人居然是我.我竟忘了十五年,一个女人最美好的时光.
 我的脸黑黄,令我难以想起白如羊脂为哪般颜色.
 我的皮肤风摩挲的粗糙,不再是男人们所形容的吹弹可破.
 我的手变得粗短不再修长纤细,何谈芊芊兰花?
 我的脚走过十五年的凹凸崎岖,再也不是我曾引以为傲的三寸金莲.
 “你是不是能救他?”
 “你是不是一定要救他?”
 “是.”
 “你很幸运.”
 “幸运?”
 “我已经一百二十七岁了.”
 “你姓孟?”
 “我已经忘了.”
 “我知道你一定能救他.”
 “那是由你自己决定的.”
 “你会做孟婆汤?”
 “我希望它是,就叫它孟婆汤好了,它本来没有名字.”
 “你一直住在这里?”
 “一百多年了,今天是我说话最多的一次,也是我最后一次救人.”
 “那你救过几个人?”
 “这是第一次.”
 我的确很幸运,因为我终于可以救活我的男人.同样,我也是不幸的女人,因为我救活的将是一个以后与自己都不会再相干的男人.即使这样,我不后悔,我要让他醒来,虽然在这十五年里,他不曾说过一句话,不曾抱过我,也不曾吻过我.可是他一直静静地陪伴着我,十五年.
 “门前有条河叫奈河,所以那座桥叫奈河桥.”
 “我知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因为你会住在这里.有人问起,你应该告诉他.”
 “那你呢?”
 “我已经一百二十七了.”
 她推开柴门,走了出去.她的脸上一直没有第二种表情,会动的也只有那张嘴.她没有说她去哪里,但我知道在哪儿能找到她.
 
 [ 本帖最后由 love_piyopiyo 于 2007-4-28 23:29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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