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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spider127

《罪全书》(全文) 作者 : 蜘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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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19: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三章 照片
  
   广州开展了为期一个月的打击贩毒、制毒的专项行动,一批毒贩纷纷落网,十几家涉毒的娱乐场所被查封,截止到12月10日,追捕分队在广东,云南,海南等地抓获涉案人员140人,共缴获海洛因420公斤,鸦片85公斤,冰毒130公斤,K粉200公斤,枪支64支,各种子弹7000发,手榴弹,地雷,炸弹 40枚,赃款赃物共计3047万元。
  在三文钱的住所,警方发现了一张黑白的旧照片,照片的背景是一个马戏团,一个走江湖的草台班子,七个人站在一起,经过寒少爷辨认,那七个人是:
  
  大拇哥、马有斋、丁不三,丁不四,三文钱,山牙,孟妮。
  
  第四十四章 马戏团
  
   二十年前,只要这个马戏团一出现,就会有锣鼓声,笛子声,孩子们的欢呼声,即使是在泥地上搭起帐篷,观众也会蜂拥而来,他们扔下五毛钱,最后带走地上的烂泥巴。
  
  二十年前,五分钱可以买一个小笼包,一毛钱可以蹲在小人书摊上看一整天,两毛钱买一包香烟,如果花五毛钱就可以看一场马戏。在那个年代,人们的娱乐方式并不多,所以这个马戏团表演的时候几乎场场爆满。
  
  孟妮卖票,三文钱敲鼓,大拇哥舞起狮子,马戏团的帐篷上画着一些珍禽异兽,买票的大多是城镇上的二流子,小孩从帆布下面偷偷钻进去,待到观众云集,演出正式开始。
  
  第一个节目是舞狮表演,大拇哥扮演成一只狮子,在乱糟糟的观众围成的圈子里扭动身体,张牙舞爪,随着欢乐的节拍跳上长凳。那时他是多么的喜爱舞狮啊,闲暇时间,他就操练,马戏团宿营的时候,他就在旁边的麦田里舞狮,在冰封的湖面上舞狮,他从春天舞到了秋天。作为这个草台班子的首领,他扮演的就是自己——一只狮子,他赋予它生命。
  
  舞狮结束,孟妮出场,这个又高又胖的女人缓缓走到场地中央,叉手而立。她嘴唇闭着,观众却听到一个男人的嗓音说,“哎吆妈呀,人还挺多。”正当观众纳闷声音从何处传来的时候,一个侏儒从孟妮裙子下面滚出来,
  
  他捏着鼻子说,“真骚。”
  观众哈哈大笑,侏儒先是自我介绍,来了一段东北二人传风格的开场白,插科打诨,风趣幽默,然后他为大家表演的是口技。
  “你,把大腚帮子撅起来。”侏儒对孟妮说。
  孟妮脸上的横肉动了动,挤出一个笑容,掘起屁股。
  侏儒钻进裙子,“噗”,他模仿放屁的声音,逗的观众哄堂大笑。
  他在裙子下面拉响了防空警报,全场安静下来,没人大声说话,炸弹轰然落下,羊咩咩叫着到处跑,鸡飞狗跳,小孩在哭,房屋烧的劈啪响,观众侧耳倾听,一支队伍的脚步声由远而近,而后,当当当,脸盆敲响,一个苍老的声音喊道,乡亲们冲啊,打鬼子,机关枪响成一片,夹杂着手榴弹爆炸的声音,鬼子呜里哇啦,惨叫声声……各种声音被这侏儒模仿的惟妙惟肖,观众无不鼓掌喝彩。
  
  接下来上场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
  和尚自称来自五台山,法号有斋,他拿出一盏油灯,找个观众点燃,他将灯吹灭,然后用手指一碰灯芯立刻就亮起来了,他吹灭,再用手指点亮油灯,如此重复几次,观众啧啧称叹。更为惊奇的是他拿出一个鸡蛋,置于阳光之下,过了一会,那鸡蛋竟然缓缓的凌空升起,悬浮在空中,观众全都站起来,伸长脖子,张着嘴巴,大和尚一把将鸡蛋抓住,在地上磕开,鸡蛋里空空如也,没有蛋清和蛋黄。他的压轴节目是一个魔术,助手滚出一个大缸,他让刚才表演口技的那个侏儒钻进去,然后一桶一桶的往缸中倒水,直到注满,他围着缸转圈,口中念念有词,突然他用手一指水缸,缸中的水竟然爆炸了,冒出一股浓烟,水中间翻滚起来,逐渐沸腾,又慢慢恢复平静。正当观众猜测缸里的侏儒会不会淹死的时候,那个侏儒从帐篷外掀开门帘走了进来,观众掌声如潮,大声叫好。
  
  手指点灯,鸡蛋悬浮,清水爆炸,这些民间巫术并不神秘,我们会在以后详细揭开秘密,大变活人的魔术其实很简单,缸是特制的,底部有暗格,侏儒藏在下面,另一个从外面进来的侏儒是他的孪生兄弟。
  
  这对孪生兄弟为观众表演的是一出哑剧,两个侏儒抢一把三条腿的椅子,通过摔倒,夸张的殴打,滑稽的肢体动作来引发观众的阵阵笑声,最后,背景音乐响起,一只羊上场,属于这两个小丑的时间结束。
  
  一只黑山羊拉着小车缓缓出场,车上载着两只小猴,山牙吹着笛子跟在后面。小猴向观众敬礼,巡场一周,观众被逗笑了,孩子们更是欢呼雀跃。接着,小猴又表演了齐步走,倒立,顶砖头,山羊用蹄子敲击一面小鼓伴奏,最后,使观众叹为观止的是山牙从衣兜里掏出一只老鼠,解开它脖子上拴着的细铁链,放到地上,老鼠嗖地一下窜没了。然后,山牙打了个呼哨,那老鼠竟然后台窜出,沿着他的裤腿攀爬而上,立于肩膀一动不动!观众的眼睛都看直了,山牙从肩上拿下老鼠,在它脖子上拴好链子,象抚摸小猫小狗一样把玩了一番,又放进衣兜。这只是一只普通的灰黑色的老鼠,如此训练有素,让观者大开眼界!
  
  下一个节目是杂耍,三文钱将几把刀子扔向空中,再接住,手法娴熟,使观众喝彩的是三文钱的飞刀表演,他搬出一个木板,蒙上眼睛,站在远处扔出飞刀,飞刀稳稳的插在木板上颤动着。
  
  最后一个节目是两个侏儒推出一架板车,车上放着一个大玻璃槽子,槽子中有很多蛇,一个女人端坐其中。
  
  观众散场,所有的悲喜剧落下帷幕。
  
  马戏团拔营而去,只留下很小的一堆灰被风吹着。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四海飘泊,江湖流浪。
  
  北京天桥的吞剑人,也是天津街头的吞刀人。
  
  最初,马戏团刚成立的时候有过一只大象,是大拇哥从云南买来的,后来病死了。在那几年里,他们向陌生的城镇出发,那个侏儒骑着大象,仿佛是个骄傲的王子,在一百米的高空,放牧白头的苍鹰。
  
  1980年,他们在一个山脚下扎营,星星很大,低垂在旷野上空,风中有谷子碎裂的声音,还有花的香气。侏儒采摘大朵的野菊花,右手提着一串紫葡萄走进帐篷,另一个侏儒——他的孪生兄弟——穿着一双黄胶鞋,捉了很多萤火虫准备放在蚊帐里,回来时,在帐篷外面听到崩落的扣子的声音。两个侏儒开始打架,为了一个女人,那个胖女人拍着屁股大哭。
  
  1981年,他们在一片果园里扎营,河水清澈,梨花大雪般覆盖了整张席子,席子上坐着一个侏儒,如果有一只麻雀俯视这片果园,如果麻雀飞走落在县城里的电线上,阳光暖暖的照着,麻雀会看到一个胖女人牵着一个侏儒的手在逛街,果园里的那个侏儒在发呆,在观察梨花怎样把枝头压成美丽的弧线。
  
  丁不三和丁不四都爱着孟妮!
  
  山牙始终都没有驯服那只白头的老鹰,终于有一天,老鹰飞走了,再也没有落在他的肩头。
  
  大象还没有死的时候就拴在地上。在地上插一根小木棍,系上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绑住大象的右后脚,防止大象逃跑。我们都知道大象的力量,可用长鼻卷起大树,甚至可以一脚踏死一只猪。为什么它会乖乖地站在那里呢?在广西灵山县,曾经有个孩子对此产生疑问,他问山牙,大象为啥子不跑?
  
  山牙回答,它觉的自己跑不了。
  
  原来,这头象刚被捉来时,马戏团害怕它会逃跑,便以铁链锁住它的脚,然后绑在一棵大树上,每当小象企图逃跑时,它的脚会被铁链磨得疼痛、流血。经过无数次的尝试后,小象并没有成功逃脱,于是它的脑海中形成了一种一旦有条绳子绑在脚上,它就永远无法逃脱的印象。长大后,虽然绑在它脚上的只是一条小绳子,绳子的另一端系着小木棍,但它的潜意识则告诉自己:无法逃跑。
  
  三文钱,籍贯广东,大拇哥,云南巍山人。
  马有斋家在辽宁,父母双亡,只有燕子,年年飞回空无一人的庭院。
  
  马有斋爱吃肉,爱喝酒,爱抽烟,爱赌博,他是个假和尚。他喜欢寂静,他所理解的寂静是一条臭水沟悄无声息的流,青草长在沟边,他坐在沟边抽烟,背后的房屋并不是孤零零的,周围有几百所一模一样的房屋建在一起,每栋房里都有人在睡觉,他能感觉到一家人在睡梦中呼出的热气,其实他很想有一个家。
  
  在广州的时候,三文钱从垃圾箱里拣到了一个怪胎,马有斋也拣到了一个女人,女人为他生了三个孩子就死了,1990年,马戏团解散。
  
  我们在回忆往事的时候会记起多年前的某一个下午,场地上溅起灰尘,人们在欢呼,锣鼓和笛子发出美妙的音乐,或者是三月槐花的香气,或者是八月里弥漫的桂花香气,或者破旧的房子,向北的窗户,是这些东西让我们记住了一个马戏团,我们记得的仅仅是马戏团这三个字,以及当时我们所感受到的其他东西。
  
  第四十五章 孟婆婆
  
  长白山脚下有一个卖狗肉的小店,店主人是个老太婆,村里的年轻人都喊她孟婆婆,一些上了岁数的人则喊她孟妮。
  
  孟婆婆无儿无女,她这一生中,有过两个男人,还有三只狗先后统治过她的灵魂。
  
  她上半辈子和蛇一起度过,下半辈子和狗一起度过。在她还是个少女的时候,她就已经很丑了,只是没有现在这样胖。那时她在一个大玻璃池子里,池子里还有一百多条五颜六色的小蛇,她和蛇一起被人参观。这个马戏团压轴的节目就是推出来一个小车,车上有个大玻璃槽子,或者说,一个玻璃做的棺材,一个丑陋的女人坐在里面,她的身上,爬满了蛇。确实,这个玻璃盒子比小丑耍的把戏要好看。每当一个侏儒把玻璃棺材用小车推出来的时候,观众都会啧啧赞叹,认为没有白花钱看马戏表演。围观者在鼓掌,可她听不见,她有点聋,她的戏是在玻璃里面演的,那个玻璃棺材便是她的整个世界。
  
  虽然她坐着不动,但这种表演很累,有时——例如一九八二年一个炎热的夏季下午,她就在玻璃棺材里睡着了,那些蛇在她身上蜷缩着,爬着,直到一九八三年的夏天她才开始习惯,才消除疲惫,感到一阵清凉,那是蛇这种冷血动物带来的清凉。从此,她变的越来越懒,甚至懒得走出玻璃棺材,只有撒尿拉屎的时候才出来,她打着哈欠,问问在帐篷外抽烟的山牙,“这是哪?”山牙大声回答,“贵州。”有时回答,“四川。”她就哦一声,撒尿完,继续回到她的棺材里,用脚把蛇踢到角落里,躺下就睡。
  
  有一次,她在睡梦中感到肚子疼,醒了,去厕所,她拉出来一条蛇。
  
  孟妮坐在玻璃池子里,日子久了,她的乳房就下垂了,身体也变胖了。有一次,她的屁股下流出了鲜血,浸湿了裤子,她没有感到一丝慌乱,也不能去垫上卫生纸,因为表演还没结束。那些蛇闻到了血腥味,开始咬她,观众发出了惊呼声,她依然坐在那里,面无表情,因为表演还没结束。这时,从幕后跑出来一个愤怒的侏儒,他用脚使劲的踩那些攻击她的蛇,然后把她扶了起来,她的屁股上还挂着一条蛇,侏儒把那条蛇拽下来,扔向了观众。从此,她开始感激他,并且以身相许。在一个胡同里,她和他遇到了几个醉汉,他们是去散步的,他躲避在她的裙子里,她举起路边的一辆自行车进行自卫。从那以后,他们就成了夫妻。再小的男人也是大男人,再大的女人也是小女人。有时,她搞不清楚来睡觉的是哥哥还是弟弟,因为这对孪生侏儒长的一模一样。这两个侏儒都没有生育能力。她有了两个丈夫。
  
  后来,马戏团解散,孟妮带着其中的一个侏儒,回到家乡,开始过寂寞的乡村生活。她已经不确定手里牵着的这个小人是不是那个把她从蛇窑里拯救出来的人。这个小人脾气很坏,喜欢骂人,有时还打人,全村的人都讨厌他,他喜欢皱着鼻子,在空气里嗅来嗅去。在一次酒后,他失踪了,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臭的厉害了,全村的人都跑到一个水塘里看打捞上来的尸体。
  
  喝醉了之后,他为他的父亲哭,为母亲笑,他四十岁时醉死在一个池塘里。
  他什么都不会,他不会躲在裙子里表演口技,他不会藏在水缸里表演魔术,他是个废物。
  
  另一个侏儒跟随大拇哥去了云南,他俩从境外贩来毒品,卖给山牙,山牙再转手卖给三文钱和马有斋,解散后的马戏团组成了中国最大的贩毒集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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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19:2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四十六章 侏儒情怀
  
  小店门前有一棵高大的槐树,那一年,槐花落的晚了,枝叶深处,喜鹊叫着。
  
  在槐树下,孟婆婆踩着老式缝纫机,另一个侏儒回来了,他站在路口,风从背后吹来,这使他有种君临天下的气概。
  
   “妮,你过的,还行吗?”
   她不回答,眼泪流了下来。
  
   孟婆婆杀了一只狗招待他。这条狗她养了六年。狗依偎在她的脚边,抬着头,舔一下主人的裤管,她也用手抚摸着它的头。过了一会,她拿出一把刀,将它的头揽进怀里,把刀叶就送进了它的脖子。狗号叫一声迅速地窜到了店旁的柴堆里,她向它招了招手,它就跑回来,继续依偎在主人的脚边,身体有些抖。她又摸了摸它的头仿佛在安慰一个受伤的孩子,但是,这温情一瞬而逝了。她的刀,再一次戳进了它的脖子,与前次毫无区别,同一个伤口。狗叫着,脖子上插着刀,又窜到了店铺旁的柴堆里。主人向它招了招手,它疵牙咧嘴,这一次是爬了回来——如此又重复了两次,它才死在爬向主人的路上,它的血迹也在那条路上。
  
  侏儒带来了很多礼物,金首饰,香水,一捆钱,还有几个罂粟壳。孟婆婆把所有东西都扔到窗外,她说,我不要。
  
  “那你要啥?”
  “不要你走。”
  “我还会回来的。”
  “啥时候回来?”
  “冬天。”
  “冬天啥时候?”
  “下雪的时候。”
  
  晚上,他们吃狗肉,喝烧酒,度过了一个狂欢的夜。
  
  第二天清晨,他就走了。这个小小的侏儒,比男人更象男人,要走的时候从不回头。
  
  两个男人能象一个男人爱她,这是莫大的幸福。尽管这两个男人的身高加起来还不到她的耳朵,她除了杀狗之外,唯一的爱好就是睡觉,很少出门,因为她长的实在是太丑了,她的肥胖又胜过她的丑陋,在她26岁的时候,她的体重已经超过300斤,过度的肥胖甚至使她无法自己系鞋带,所以整天都穿着拖鞋,一年四季都穿着裙子,夏天,她穿一条裙子,冬天,她穿四条裙子。她的裙子是村里一个裁缝为她特制的,她从来不带胸罩,应该说没有一款胸罩可以容纳她的大乳房。
  
   她的丑和她的脸无关,40岁的时候,她的体重已接近400斤,任何动作都是缓慢的,例如她慢慢的走,象一艘船那样转身,搅动热的空气。这个肥胖的女人力大无穷,一掌就可以震落树上熟透的枣子,她杀狗时只需要一刀,两手一用力就可以将整张狗皮扯下来。
  
  扔在窗外的罂粟发了芽,静悄悄的生长,夏天,开了绚丽的花,很快又结了球形的果。孟婆婆收获婴粟,扔进锅里,又放入八角、花椒、良姜、桂皮、丁香、白芷、草果、当归、肉蔻等多种调料,她煮了一锅狗肉,挑到市场上去卖,在半路上就卖光了,那香味扑鼻,如此诱人,以至于让很多路人止步吞咽口水。
  
  四川人里的火锅里有罂粟,河南人的烧鸡里有罂粟,陕北人的羊肉汤里有罂粟,贵州人的腊肉里有罂粟,使用罂粟是民间秘密的调味方式。
  
  吃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谁一起吃,在哪里吃。吃狗肉也不仅仅是狗的问题,重要的是氛围。
  
  店门前摆着几张乱糟糟的桌子,旧篱笆旁边的枝丫上垂悬着一根根手臂粗大的冰锥,正午时分,冰锥滴着水,长白山作为整副画面的背景,北风呼啸,关东好汉们大碗喝酒,用手撕着狗肉,将胸脯拍的啪啪响。在大雪纷飞的天气里,每一片雪花的背后都有着梅花的香气。他们吃完狗肉,消失在风雪中,又重新在一个灯光昏黄的房子里出现。这些散发着酒气的男人性格剽悍,村子里每年都有因酗酒而死亡的男人,一言不和就大打出手,昨天还帮邻居救火的人一转眼就变成了纵火犯,向孤寡老妪施舍钱财的人因为赌输了钱而拦路抢劫。
  
  挖人参的人已经进山,夜间去打猎的人还围着篝火说话,他们将一块砖烤的通红,用铁耙将烧红的砖块放到冰封的河面上,砖块哧哧的响,慢慢融化寒冰,砖块所在的位置,那也是一天前雪橇驶过的地方,数月前鱼儿游过的地方,现在成了一个窟窿,闷在冰下的鱼都游过来透气,几个人叼着烟,一桶一桶的从冰窟窿里打水,每一桶水里都有几尾鱼翻腾着身子。
  
  孟婆婆站在河边,她想起夏天的时候,她的丈夫,那个小小侏儒将一张木床扔进河里,然后将木床系在水草上,这样木床就不再随波漂流,他站在床上撒网,捕鱼,他用一把匕首刮去鱼鳞,将鱼剖洗干净,串在铁丝上,晾在后院里。
  
  空中的雪花纷纷洒洒,孟婆婆抬着脸看着天空,一场大雪就让她在瞬间白发苍苍,这个可怜的胖女人对着天空自言自语:
  
  “他没有来……”
  
  第四十七章 相思
  
   1998年夏天,孟婆婆终于等的不耐烦了。她的饭桌上放着个酒瓶,酒瓶里插着塑料花,那是她八十年代末买来的,她从桌前站起来,关上门,走上泛白的乡村公路,那时天刚亮。那时,还发生了两件事——一只马蜂飞向草垛,一条菜花蛇盘成一团。她拐了一个弯,去沈阳找马有斋去了,她找马有斋是为了什么,最好的答案就是不说,因为相思两字已经写了出来。
  
  从那以后,她每年都要离家一段时间。
  
   第四十八章 江湖巫术
  
   二十年前,马有斋是个和尚,十年前,马有斋是个道士。
  
   他跟随大拇哥的马戏团整整十年,表演巫术,他用手指点灯,念咒语使鸡蛋凌空飘起,蒙骗了很多观众。手指点灯其实很简单,用化学药品氯酸钾和硫磺各五十克研成粉末,混合在一起粘在手指上,当灯吹灭后,冒着青烟的灯芯还有一点火星,用手指一点,灯就重新亮了。湘西有个装神弄鬼的巫师在墙上画一盏灯,用火柴一点就亮起来了。这是他事先在墙上钻了一个绿豆大的孔,孔内放一块樟脑,玩弄法术时用火柴一点,墙壁上画着的灯就亮了。
  
  让鸡蛋漂浮在空中,这样的把戏每个人都会。
  
  鸡蛋开一个细小的孔,倒出蛋清蛋黄,用针注入露水,油泥糊住小口,在阳光暴晒下,鸡蛋就会缓缓升起。本文作者曾经做过测试,让一个鸡蛋离地三四尺漂浮在空中。这个把戏的麻烦之处在于露水的收集,夏天的时候,马有斋常常要在天亮前跑到田野里,他拿着个罐头瓶,摇晃灌木和草叶,采集露水的同时他也被露水打湿了。
  
  马戏团解散之后,他回到村里,村里有一个跳大神的巫婆,他每次走过巫婆家门口的时候都要骂一句,臭老娘们,穷得瑟,糊弄鬼呢。他还指使他的三个孩子向其吐口水,巫婆在村里无人敢惹,村民们对接近神明的人保持敬畏。
  
  有一天,阳光明媚,巫婆倚着门框嗑瓜子,马有斋走过她身边,问道,“怎么,没出去得瑟啊?”
   巫婆翻了个白眼,撇撇嘴,将头歪向一边,继续嗑瓜子。
   马有斋停下脚步,骂道,“篮子(方言,脏话,生殖器的意思)。”
   巫婆嗤之以鼻,将头歪向另一边。
   马有斋怒气冲冲,将巫婆推进院子,关上门把她强奸了。
  
   从此,这两个单身的人姘居在了一起,他们的心里多少有一点火焰在燃烧,巫婆寡居多年,马有斋性欲旺盛,这促使他们组成了一个临时的家庭。巫婆有两个孩子,马有斋有三个孩子,五个孩子也成为巨大的生活压力,马有斋不得不重新扛起锄头,去田间劳作,闲暇时间就和巫婆一起降妖除魔,驱鬼辟邪。
  
   他扮成道士的原因是因为他的头发长了起来。
  
   马有斋和他那个被称为仙姑的老婆常常被人请去跳大神,仙姑戴上面具,戴上垂着彩穗的神帽,身穿萨满服,腰系腰铃,左手抓鼓,右手执鼓鞭,马有斋锣鼓伴奏,仙姑一边跳一边唱:
  
  “哎~~~我左手拿起文王鼓,
  圆又圆那嗨,
   唰唰,赫朗朗。
   八根弦,四下拴,
   羊线系儿挂金钱。
   赫朗朗。
  
   我右手拿起东海东,南山南,
   赶海赶山的鞭呐嗨。
  
   不长不短一尺三。
   红绳裹,
   绿带缠,
   五彩的飘带飘下边,
   赫朗朗。
  
   过往的神仙停一停,
   唰唰。
   我十里要接呀八里要迎哎。
   五里扯住你的马缰绳。
   看看嗨,
   大门又挂彩,小门又挂红哎,
   一毡铺地到堂屋。
   赫赫,唰唰。
  
   住庙就把庙门开。
   不住庙就家来吧!
   家在穿堂鼓楼西,
   当仙下马报名号啦,
   唰唰唰。
  
   葫芦开花一片白,
   哪位大仙下凡来?”
  
   大多数时候,她请来的是钟馗,有时请来的是观音菩萨,主要根据主人的需要,如果主人卧病在床,这时,寿星南极仙翁或阎王判官就该下凡了。玉皇大帝一般不来,除非主人家特别有钱,有一次,她跳着跳着饿了,就请来了尾火虎神,她成了一只老虎,纵跳,扑抓,吃光了贡品。
  
  跳大神结束之后,马有斋除了收取主人家的钱财,还会将一包香灰当成灵丹妙药卖给围观的群众。
  
  马有斋觉的这是一门生财之道,就削了一把桃木剑,扮成道士,画符捉鬼,他能够让鸡蛋飘起来,能用手指点灯,这使他的名声超过了只会跳大神的老婆,成了远近闻名的半仙。只有肯花大价钱的人才请得动他,有一次,外省的一个老汉慕名而来,进门先掏出2000块钱,说自己的儿子中邪了,如果半仙能帮忙,事成后会再给3000元。
  
  他讲了一件怪事。
  
  老汉自称姓李,承包了镇上的一个鱼塘,前几天,他的儿子去鱼塘游泳,回来后就中邪了,眼神呆滞,说话木纳,像换了个人似的,更严重的是儿子变的怕水,甚至不敢洗手洗脸,去了几家医院,医生也没办法。
  
  马有斋听完后,点点头说,“这是水鬼附身了。”
  李老汉问,“能赶走吗?”
  马有斋说,“赶不走,除非捉住。”
  李老汉问,“把这鬼捉住后咋办?”
  马有斋说,“油炸!”
  
  第二天,在李老汉家的院子里架起了一口油锅,镇上的很多人都跑来观看,小孩子爬到了树上,马有斋手持桃木剑,身穿青布道袍,道袍背后绣着太极阴阳之图,须发飘飘,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
  
  马有斋看了看油锅,让李老汉多准备一些劈柴,一会油锅就烧开了,沸腾起来,马有斋将手伸进滚烫的油锅,院子里的观众发出一声惊呼,马有斋若无其事,说,“再烧,火旺点。”
  
  其实,这锅油并没有烧开,马有斋悄悄的向锅中加入了硼砂之类的化学物质,因为发生化学反应,会产生气体,气泡会鼓到油面的上方,造成油沸腾翻滚的现象,而这个时候油的温度并不高,不会对人造成伤害。
  
  马有斋让李老汉的儿子躺在一张凉席上,然后将一张符纸放在李老汉儿子的胸口,令其闭上眼睛,不许睁开。马有斋净手焚香,开始作法,观众安静下来,只见他念念有词,绕着李老汉的儿子走来走去,突然,马有斋大喝一声,用手猛的一拍,纸上赫然出现一个血红的手印,他把符纸扎在桃木剑上,大喝道,“捉住啦!”
  
  马有斋左手剑诀,右手持剑,迅速的将剑端的符纸压在香案上,然后他将剑立于胸前,目不转睛的盯着符纸,这时,他开始气喘吁吁,似乎捉鬼是件很累人的事。一会,围观者看到剑端的那张符纸冒出烟,竟然燃烧起来。马有斋从怀里掏出一把糯米,抛洒在香案上,那些糯米竟然也着了火。
  
  最后,马有斋将烧着的符纸投入油锅,完成整个捉鬼过程。
  
  在纸上拍出一个血手印,这主要是一种化学试剂酚酞在起作用,酚酞遇碱会变成红色,马有斋就是利用了这个简单的化学反应。他事先把酚酞喷到符纸上,晾干,看起来还是一张好端端的纸,然后作法时,手上再沾点碱水,往纸上一拍,一个红手印就有了。
  
  那么,符纸怎么会自燃呢?其实很简单,马有斋预先在香案上撒了一些淡黄色粉末,就是过氧化钠。过氧化钠,遇水和二氧化碳,就会燃烧。他将符纸拍在香案上,沾上过氧化钠,气喘吁吁对着符纸呼气,呼出的气体中含有二氧化碳和水,达到燃点,纸就会燃烧。糯米事先和硫磺粉搅拌过,硫磺与过氧化钠接触,也会发生燃烧。
  
  过了几天,李老汉的儿子奇迹般的好了,恢复了以前的活泼开朗。捉鬼对他来说是一种莫大的心理安慰,他在鱼塘底看到了一具尸体,因此受了惊吓。那尸体肿胀成一个巨人,腰间缠绕着电线,电线的两端都系着石块。他不知道这死者是谁,也不知道是谁将其杀害抛入鱼塘里的,他只是在一个深夜,把尸体拖上来,悄悄的挖坑掩埋。
  
  这件事,他没有告诉任何人。
  
  1996年,巫婆死了,马有斋的孩子们也长大了。
  1997年4月5日,清明,马有斋家来了三个客人,他们是大拇哥、丁不四、山牙。
  
  山牙:“咱们有几年没见了?”
  马有斋:“有7年了吧。”
  大拇哥:“我看你这家业啥也没置下。”
  马有斋:“混日子呗。”
  丁不四:“现在还装神弄鬼?”
  马有斋:“没人相信这一套了。”
  丁不四:“我哥走了。”
  马有斋:“孟妮,在家里卖狗肉。”
  丁不四:“我得去看看她。”
  马有斋: “三文钱呢?”
  大拇哥:“在广州。”
  山牙:“叫花头,他混的还行,那里的叫花子都听他的。”
  马有斋:“我对不住你,看见你这腿,我心里就难受。”
  山牙:“不碍事,也不耽误我牵着小烟包到处走。”
  马有斋:“还耍猴?”
  山牙:“我现在跟着大拇哥发财呢。”
  大拇哥:“我从老家弄了点白面。”
  丁不四:“这是条财路,赚钱着哩。”
  大拇哥:“不能不管你,现在想喊上你,还有三文钱,咱们一起。”
  马有斋:“贩毒是吧?”
  大拇哥:“在我老家,云南那边,好多人都干这个。”
  马有斋:“我没本钱。”
  大拇哥:“不用你拿钱,我欠你的。”
  马有斋:“那行,我,还有我的三个儿子,都跟着你发财吧。”
  
  第四十九章 搬家
  
  马有斋搬出小村的时候,小村小雪了。
  其实,他们什么都没有搬走,所有的东西原封不动的保存在昨天的位置,雪花飘落下来,院子里的咸菜缸像新坛子一样有着古老的比喻。
  
  93年之前,东北只有一些小毒贩,他们从南方购来毒品,转手卖掉,从97年开始,马有斋垄断了东北三省的毒品市场。贩毒带来了巨大的暴利,马有斋在城里购置了房产,占地十亩,亭台楼阁,极尽奢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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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19:2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章 马有斋
  
   二十年前,马有斋是个和尚,马戏团解散之后,他就沿街行骗。
  
   一街的杨花柳絮随风飘舞,马有斋穿着瓦青僧袍,黄面布鞋,轻扣别人的大门。那些木头门、铁门,那些黑色的大门、红色的大门,打开之后,他念一声阿弥陀佛,拿出公德簿,要主人写上姓名籍贯,然后说是某个寺庙要修建,请捐献一些钱。他双手合什,留下这么一个苍老古朴的手势,携带着钱财离开。那时,善男信女依然不少,而后,人们看到一个和尚敲门,一个陌生人敲门,根本不会随便把门打开。
  
   马有斋在“化缘”的时候,慈眉善目,其实,他是个脾气暴躁的人。
  他曾用一根软鞭把河南的一棵小树的叶子抽得精光,那棵小树,在二十年后的梦里,再次发芽开花。他心情高兴的时候,也会在三个儿子面前,将一把禅杖耍的虎虎生风,二十年后,那把生锈的禅杖靠在窗前,挂着一轮圆月。
  
   这个和尚装成道士的原因已经说过——他的头发长了出来。
  
  装神弄鬼的那段日子,他能回忆起的只有这一个画面:在一棵核桃树下,他坐在石头上,用石头砸核桃。
  
   贩毒使马有斋一夜暴富,他几乎忘记了过去。
  
  他有一颗牙很痛,牙医说,“马老爷子,拔了吧。”他说,“不拔,滚。”他是个对痛苦不能忍受的人。他举着锤子,在房间里寻找一个可以把钉子钉上去的位置,钉子钉上去之后,他又在钉子上系了根绳子,把另一端拴在自己的牙齿上,他站在椅子上,奋力一跳,从此,他就不再感到牙疼了,那颗蛀牙系在绳子上,轻轻的晃动。他镶了一颗金牙,脖子里挂着沉甸甸的金项链,手腕上戴着金表,手指上戴着三个金戒指,他浑身上下,闪闪发光。
  
   后来,马有斋得了腰椎间盘突出,这个闪闪发光的人只有跪着才能舒服一些,如果是躺着,他会痛得满床打滚,彻夜难眠,他突然想到这个姿势或许意味着什么,也就是从那时开始,他隐隐约约感到自己罪孽深重。
  
   第一个医生,为他针灸,推拿,不见效。第二个医生为他局部热敷,外用“扶他林凝胶”等止痛的膏药,不见效。第三个医生建议他动手术,他拒绝,医生只好用 25%甘露醇250毫升加地塞米松10毫克,静脉滴注。
  
  输液的时候,他也是跪着的。
  
   马有斋疼痛难忍,他对大儿子说,“去,拿一包白粉来。”
  贩毒的人自然知道怎么吸毒,他把白粉放在纸上,弄成一行,一只手端住纸,另一只手堵住一个鼻孔,用另一个鼻孔吸,一甩头的功夫就把白粉吸了进去。吸毒带来的快感抑制住了疼痛,几天之后,腰椎间盘突出竟然奇迹般的好了,然而,吸毒的快感也不如最初强烈了,马有斋开始采用注射吸毒的方式。他用一根松紧带绑住手臂,就跟护士打静脉针时一样,他拿起针管,把针头朝上,扎进胳膊弯的血管里,把毒品推进去。一会儿,又把毒品抽回到针管里,混合着血,这样来回几次,冲洗针管,以便把全部毒品都输入进去。到了注射毒品的阶段,就已经是很深的毒瘾了,很难戒掉。如果是一个有几年毒瘾的人,身上已经找不到血管来注射了。这时,他们会采用一种叫“打血槽”的方式。就是在大腿上打个洞,插上一根输液管。输液管插上去后就不拔出来了,一直插在大腿上。毒瘾来了,用针管把毒品通过输液管注射到体内。
  
   马有斋胳膊上密布着针孔,他只能在胯间注射了,一天要褪下裤子好几回,终于,三个儿子跪在了他面前,求他戒毒。
  大儿子说,“爸,你不要命啦?”
  马有斋说,“不要了。”
  大儿子夺过针管。
  马有斋扑嗵给儿子跪下了,哀求道,“给我。”
  三个儿子只好强制戒毒,将马有斋关进后院的一间房子,派了一个老头伺候他,毒瘾发作的时候,老头就将他手脚捆绑上,嘴里塞上毛巾,塞上毛巾是防止他痛不欲生咬自己舌头。云南罗发伟毒瘾发作时,将父亲骨灰吸进肚子;甘肃王娟毒瘾发作时先是裸奔然后一头扎进粪池;四川陈锦元毒瘾发作时四肢痉挛,鬼哭狼嚎,附近的一所幼儿园因此搬迁;广东曹小军毒瘾发作时,吞下去瓶盖,打火机,还有他的两根手指。
  
  马有斋迅速的消瘦下去,由一个健壮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骨瘦如柴、目光呆滞、涕泪交流、大小便失禁的老年人。因为免疫能力低,他的头发开始脱落,在一次高烧之后,双目也失明了。
  
  吸毒能够破坏人的正常生理机能和免疫功能,蚊子叮咬吸毒者一下,就有可能起一个脓包。一个劳教干警曾向本文作者说过一个极端的例子,有次一个吸毒劳教人员蹲着锄草,大概锄了一个小时,站起来时,脚上的血管全部爆裂,血像高压水枪一样喷射出来,因为怕有艾滋,谁都不敢靠近。等到血不再喷射后才被拉到医院进行抢救。
  
   马有斋成了瞎子,睡觉对他来说,就像是一种昏迷。有时他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睡觉。无论是睁眼还是闭眼,他看到的都是黑暗。在药物治疗的配合下,马有斋慢慢戒了毒。
  
   戒毒之后,他每天起床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点着一支烟,过了没多久,就一次点着两根,如果你看见一个人的手指上夹着两根香烟再吸,那就是马有斋。他每天要抽六盒香烟,因为睡眠颠倒,只有在晚上才可以看见他,每次见到他,他的手里都夹着两根烟。
  
   除了抽烟,他还有一个爱好:在石头上刻字。
  
   一个世界对他关闭大门,另一个世界的门也随之开启。
  他整天都处在冥思苦想的状态,有一天,他让儿子买来几块石碑以及锤头、凿子等石匠工具。
   儿子问,“你要刻什么?”
   马有斋回答,“金刚经。”
   儿子说,“你眼睛看不见,会不会刻错啊?”
   马有斋说,“字,在我心里,怎么会刻错呢。”
  
   在后院那间黑暗的屋子里,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石屑飞扬。起初,他只是给自己找点事做,对于一个瞎子来说,这样做不是为了摆脱孤独,恰恰相反,而是保持孤独。他将刻好的石碑立在院子里,日久天长,后院就成为了一片碑林,成了一片没有坟头和死人的墓地。
  
   后院还有一片池塘,那池塘里有鲤鱼,草鱼,鲢鱼,泥鳅,青蛙,蛇,以及落在水底里的鸭蛋。在一个清晨,马有斋打开窗户,他突然闻到一股清香。
  他问送饭的老头,“外面,是什么这么香?”
  送饭的老头回答,“莲花,池塘子里的莲花开了。”
  马有斋自言自语的说,“我知道了。”
  
  从此,他批上旧日袈裟,在房间里敲起木鱼,每日颂经念佛,参禅打坐。以前,他是个假和尚,现在,他成了一个真和尚。三个儿子问他为什么这样做,他回答,“赎罪,替你们三个。”
  
   三个儿子平时结交了不少达官显贵,也拉拢腐蚀了一些官员,为其充当保护伞。有一个检察院的科长,喝醉了之后,跑到后院,问马有斋,老爷子,我倒是想问问, “什么是佛?”
  马有斋反问他,“现在几点?”
  他醉眼惺松,看看表,说,“晚上十一点。”
  马有斋问,“现在人家都睡了吧?”
  他打着饱嗝说,“差不多吧,快半夜了。”
  马有斋说,“带钥匙了吗?”
  他说,“带了,瞧,他从腰间卸下一串钥匙,在手里晃着。”
  马有斋将钥匙拿过来,扔进了窗外的池塘。
  “你干啥玩意啊,啥意思?”
  “你不是问什么是佛吗?”
  “是啊,你扔我钥匙干啥。”
  “就在你家里。”
  “我不明白。”
  “你现在回家,给你开门的那个人就是佛。”
  
   第五十一章 刀枪炮
  
   马有斋有三个儿子,老枪、炮子、小刀。
  巫婆有两个儿子,大吆子、二吆子。
  
   1998年6月16日,他们有过这样一段对话:
  
   大吆子,“看在马叔的面子上。”
   二吆子,“再说,我们几个从小一块长大。”
   老枪,“你跟着我们,是害了你。”
   小刀,“这是要掉脑袋的。”
   炮子,“你们俩敢杀人吗?”
  
  第五十二章 大便
  
   1998年6月19日,一个老头,拿着一张报纸进了公共厕所,十分钟后,老头出来,我们进去,如果凝视那张沾有大便的报纸,就会看到下面这条新闻:
  
   “6月16日晚9时30分左右,两名男子在惠发百货商场外的露天放映投影电视的公共场所持尖刀疯狂砍杀,造成3死10余人受伤的惨案。两男子随后驾驶摩托车向东山方向逃窜,目前仍在逃。
  
  当晚记者闻讯赶到现场时,警方已将惠发百货周围路段全部封锁, 20余辆警车和数十名警察在现场查访。
  
  附近居民告诉记者,只要天气好,惠发百货每晚都在商场外播放露天投映电视,有时会放一些影片,以积聚人气。6月16日晚9时许,约有200余人在此处看电视,不久后,此处就发生了恐怖的一幕。
  
  来自黑龙江的伤者郭先生说,他在一家工厂打工,当晚正在惠发百货前看投影的节目,突然人群大乱,听到有人喊:“打架了,快跑。”他不及多想赶紧就跑,可能跑得较慢,被人追上在腰部捅了一刀。他当时感觉一阵刺痛,还以为被电击了,跑远后才发现腰部的伤口流出血来。还好刀口不深,没有刺中内脏。
  
  郭先生给记者展示工作服上的一个洞,说这就是刀刺的口子。纤维制布料上留下的刀口长约两厘米,切口非常整齐,像用剪刀剪过的一样。
  
  听说有3人身亡,郭先生称,“当时若跑慢半秒钟,可能……”
  
  据记者了解,现场的一名29岁妇女和一名20多岁的青年男子被刺后当即身亡,记者在商场前的一张桌球台前看到一具尸体,被纸板覆盖着,附近地面上有大量血迹。其他十余名伤者分别被送往东山区人民医院、市人民医院和中医院,其中一人送市人民医院不久后即伤重不治。
  
  警方以正在紧张破案为由,拒绝透露案情。至记者发稿时止,警方尚未发布捕获凶手的消息。
  
  当时有数百人目击惨剧,两名持刀者杀入人群,凶手似乎没有特定作案目标。
  
  在惠发百货旁边开奶茶店的一位中年妇女看到了案发过程,据她描述,当时人们正安静地看着电视上播放的电影,突然出现两名黑衣男子,一个长发长须,另一个是平头。两人各持一把尺余长的尖刀,向观者背后猛刺,被刺者尖叫呼痛。现场大乱,人群四散奔逃,但凶手似乎没有作案目标。她看到一名凶手先刺中了一名抱小孩的妇女,又刺向旁边的一名男子。人们四散奔跑,凶手持刀紧追,追上一个就向其背后猛刺,然后追其他人,刺了十余人后才罢手。随后两名凶手跑到路边,驾上摩托车向东山方向逃走。(都市早报) 记者:林慧。”
  
  专案组请教了一位退休的刑侦老专家,老专家看完案卷后分析,破案线索应在当地黑社会,这两名凶手在练胆攒积分,凭着这起“案底”,他们便通过考验可以入伙了。
  
   在暴力型犯罪中,常常有犯罪份子滥杀无辜,以此提高心理素质。海南人刘津杀害一个卖风筝的老人,命令其同伙分尸,锻炼胆量;西安人江校军计划引诱刑警上门,动手抢枪,为了练手练胆,先杀害了一名上门送煤气的女工。
  
   那两名凶手,长发长须的是大吆子,留板寸平头的是二吆子。
  
   东北黑社会以心狠手辣著称,轰动全国的大案要案中,有不少东北人的身影。“刀枪炮”即东北黑社会的统称,从一个桃核,可以看到一片桃园,马有斋给自己的三个儿子取名为刀枪炮也许有着深远的寄托。贩毒带来了巨大暴利,然而他们并不满足,老枪利用毒资开了几处赌场,小刀开设了多家提供色情服务的夜总会和洗浴中心,从98年开始,逐渐形成了一个以家族为背景以黄赌毒为产业的犯罪集团。
  
   大吆子和二吆子很快取得了刀枪炮兄弟的信任,他们招募打手,纠集地痞流氓,在几次黑帮火拼之后,渐渐吞并了其他黑势力的地盘,这期间也落下了不少仇人,其中一个叫花虎的包工头多次扬言要废了他们。他们兄弟俩带上枪去找花虎,当时花虎正和一群人在喝酒,二吆子用枪逼着他们不许动,大吆子对花虎说,“你不是想杀我吗,给你枪。”
  大吆子把手里的长枪递到花虎手里,花虎不敢接。
  大吆子又把枪对着自己脑袋,抓着花虎的手指放在扳机上。
  大吆子说,“你只要一开枪,我就死了,我给你一个机会,给你个杀我的机会,我数三下,你就开枪,1,2,3……”
  花虎没敢扣动扳机,他不知道枪里有没有子弹,即使他敢开枪,二吆子也不会放过他。
  大吆子把枪从他手里拿过来说,“花虎,你是不是以为枪里没子弹啊?”
  大吆子对着花虎脑袋上空开了一枪,砰——花虎吓的跪在了地上,一股恶臭漫延开来。 二吆子问,“那是什么?”
  大吆子回答,“大便,这家伙吓的屙裤子了。”
  
  第五十三章 鸭子
  
   我们在上面进了一个公共厕所,现在从那厕所出来,向西六十公里就会到达一个村子。
  
   村长叫老马,儿子叫小马。有一天,儿子要去城里。村长说别去了,城里乱。然而,儿子还是去了……结果染了一身性病回来。
  
   小马回到生他养他的小山村,他不愿象野狗那样漂泊在外,村前的白桦林里有他童年的脚印,有简陋的住所,夕阳西下,他二大爷家的牛羊要回家,这一切都好象和淫乱无关。
  
   小马的牙很白。
  
   没进城之前,他天天在院里刷牙,井水不凉,母鸡咕咕地叫,墙头上长满开红花的仙人掌。那天,他对当村长的爹说,“你给我钱,我想进城打工。”爹说,“球,家里总共有五百来块,还得留着买化肥用,地里的杂草老高,把棉花到挤住了,棉花叶子底下又有那么多红蜘蛛,还得买瓶乐果打药,你说你去城里干啥?还有你个庄户人家天天刷牙顶个屁用,当吃?当喝?”
  
  小马的脑袋发涨,涨的太阳穴发热。他蹲着,沉默着,可他愤怒了。娘走过来嘟囔一声, “小马,快下地拔草去。”“滚。”小马急了,一蹦老高。他娘和邻居骂街时也是一蹦老高,他娘还会坐在地上拍着大腿骂。小马的后脑壳挨了一巴掌。“你个王八羔子,反了你的猪圈了,”爹又打他一耳光,“刚才叫谁滚?”小马的头嗡嗡的响,喉咙发痒。爹又想说什么,小马转身就把他爹猛的一推,爹的门牙磕掉一个,到死都没长好。
  
  小马进了城,在电线竿子上看到一则招聘广告:
  
  华清池度假休闲山庄急招公关小姐、公关先生、高级服务生、厅房公主、厅房少爷、桑拿师、沐足师等,要求相貌端正,形象气质佳,底薪3000+小费,工资可当日结算,负责食宿,面试合格后当天就可上班。
  
  华清池有温泉三口,表面上是一个集疗养餐饮娱乐于一身的假日休闲中心,其实半公开性的提供形形色色的色情服务,这也是小刀开设的色情场所之一,他是幕后老板,平时就派大吆子负责管理,大吆子手下有个叫兰姐的女人,管理着众多领班,领班其实就是“妈咪”,每个“妈咪”都带着一群小姐、先生。
  
  兰姐是个穿皮裙的女人,四十多岁,风韵犹存。
  
  “抬起头来。”兰姐把烟吹到小马脸上。她坐在桌后的老板椅上,房间里很静,隐约能听到大厅里的舞曲。
  
  小马抬起头来,低垂着眼睛。
  “多大了?”
  小马说,“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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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19:25 | 显示全部楼层
  “坐过监狱吗?”
  小马一楞,连忙说,“没有。”
  兰姐便有点遗憾,她觉的进过监狱的人聪明。她将小马从头打量到脚,最后目光停在了他的裤裆处。
  “愿意找一份挣大钱的工作吗?”
  小马点点头。
  “会按摩么?”
  小马摇摇头。
   “难道你想让我教你?”兰姐一笑,她的眼睛贼亮。小马心跳的厉害,预感到可能要出事了。
  “过来,坐我腿上,小兄弟。”兰姐说。
  小马站着不敢动。
  我数三声,兰姐开始数,“一……二……三……四……五……六。”
  数到七,小马走过去,坐在兰姐的怀里。
  兰姐搂着他,咯咯笑着说,“你的工作,就是做鸭子,鸭子也就是男妓。”
  
  几天后,小马焕然一新,全身上下都是名牌。
  
  小马按摩过的女人很多,但真正嫖过他的只有三个。兰姐曾手把手的给他指点过女人的敏感处:耳根,嘴唇,脖子,乳头,腋下,肚脐,屁股,大腿,膝盖,脚心。兰姐说要是她们觉的还不过瘾就只好按摩那里和那里了,兰姐还说千万别忘了要小费,反正她们都是款姐富婆。
  
   小马的第一个顾客是王经理,一个女强人,在包厢里做完后,她莫名其妙的哭了,女人的泪宛如浸过水的鞭子,一下一下抽得小马不知所措。
  
   第二个顾客是钱女士,她丈夫刚刚去世,死于老年痴呆症,而她只有二十九岁,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嫁给一个有钱的老头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了。钱女士最初带小马出台,去星级酒店,而后带他回家过夜,她觉的家里比较安全一些。她是个讲究情调的女人,例如,客厅里很静,她会放一段音乐,营造浪费的气氛。人有时会面对很多无谓的选择,碟片很多,有一次,她随便拿了张放出来的却是京剧。
  钱女士问小马,“喜欢吗?”
  小马说,“节奏太慢了。”
  钱女士说,“那咱们就慢一些好了。”
  她坐在他对面喝咖啡。她坐下的姿势很优雅,屁股是那样的下沉。她大胆的看着他。当她吃完第三块应该放在咖啡里的方糖之后,她开始软化,撩起睡裙极其妩媚的跨过茶几,贴在了他怀里。他动作娴熟,准确的吻住蛇的信子,轻轻抚摸她攀爬的手,绸质的长裙如水般从她身上滑落。
  
  第三个是赵太太,一个珠光宝气的假烟贩子,长的像猪,她还不刷牙不常换内裤。她很喜欢小马,每次来都点他坐陪,每次来都会坐在他怀里撒娇说要长期包养他。和丑女人做爱是一种折磨。赵太太精力充沛,性欲旺盛,在客房里做完,她还要到大厅里跳一会黑灯舞。
  
  每逢周末,最热闹的就是大厅。许多男女在一起跳舞,彼此可以乱摸,中间舞台上的下流表演更是层出不穷,有钢管舞,脱衣秀,还有赤裸裸的现场做爱。高潮是选美活动,十几个光屁股小姐走着模特步,还做出各种各样的挑逗姿势,她们将一束玫瑰抛向喧器叫嚷的人群。得到花的人可以挑选一位小姐免费过夜。
  
  小马一般是坐在大厅的角落,以前他想都没想过会有如此淫乱的场面。有一次,一束玫瑰突然从天而落砸中了他的头。欢呼声起哄声立刻包围了他,一群光屁股小姐跑过来。为首的一位扎马尾辫的女孩很是兴奋,有人顺手在她胸脯上摸了一把她也不在意,径直扑到小马怀里说,逮住你了。
  
  “你看上哪个,就让哪个晚上陪你。”她说。
  
  这一排美女,或高贵,或性感,或娴静,或妩媚,或冷艳,或娇小动人,或楚楚可怜,个个秋波流转,眼神迷离,嘴唇像玫瑰花瓣一样柔软而芬芳。
  
  小马对扎马尾的女孩说,“我选你。”
  
  小马后来知道她叫阿媚。
  
   一个是鸡,一个鸭,他们俩的相遇是对人类的巨大讽刺。他们的手一相遇便可以打上帝的耳光,他们的脚一相遇便可以踢佛的屁股。谁也不用付给谁钱,在那天晚上,在那个雷鸣电闪的夜,小马和阿媚第一次做爱。
  
   曾经有个大款很认真的问阿媚,“说实话,你爱我吗?”阿媚不假思索说,“不爱。”于是他们没有结婚却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同居了一段时间,大款玩腻了。阿媚便来到这个城市做了按摩小姐。
  
  阿媚对小马的印象很好,她说那天她向他跑过去,看到有个很帅的男人坐在那里,那正是她梦中的男人。小马很容易陷入了情网,甜言蜜语,他也不愿意分辨真假。他们一起逛街,一起吃饭,不出台的时候就一起睡觉。他想过和她结婚,平平淡淡在那个小山村生活,他想看她把洗的干干净净的床单晾在院里。
  
   过了不久,一个记者暗访华清池,这个记者叫林慧,也就是报道惠发商场杀人案的那位,她化身成商界白领,将暗访中的所见所闻付诸报端,舆论哗然,尽管兰姐有公检法中的败类做后台,但华清池还是被查封了。
  
   查封那天,下了雨,有人送阿媚一束湿漉漉的玫瑰。小马在房间里煮方便面,阿媚怒气冲冲进来将玫瑰扔到了油锅里,锅里滋啦一声立刻升起难闻的青烟。美丽竟如此真实。玫瑰对一位妓女来说象征不了什么。
  
   小马说,“我想走了,不想做了。”
  阿媚问,“去哪。”
  小马说,“回家。”
  阿媚立刻哭起来,但又很快把泪擦了,“不回来了?有什么打算吗?”
  小马说,“没有,你呢?”
  阿媚说,“咱俩也攒了一些钱,不如开个小店,做正经生意。”
  小马说,“你能嫁给我吗?”
  阿媚说,“当然能了,总要嫁人的。”
  
  晚上他们照例做爱,似乎有了爱情的力量,很缠绵很激情的溶合在了一起,高潮如陨石撞击了地球,有一点震荡,有一点眩目。
  
   几个民警突然撞门而入,接着肩扛摄像机的记者也冲了进来,小马和阿媚吓了一跳。一位民警抓住小马的头发问,“嫖客?”
  小马说,“不是。”
  另一位民警问阿媚,“小姐?”
  阿媚摇摇头。
  有个当官的说既然不是夫妻,带走。
  
  小马说,“我们是。”
  然而,还是被带走了。
  
   第五十四章 赌徒
  
  1983年,一个头上插着一把水果刀的人曾经走过七条街。
  1984年,一个脸上扎着碎玻璃的车祸受害者曾经跑过一个农贸市场。
  1990年的大年初一,街头上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人,他的眼眶里嵌有两粒骰子,那是被人砸进去的,有时人的生命力是很顽强的。他先是被送进了医院,回家后卧床半年死掉了。
  
   他给儿子留下的遗言只有两个字:不赌!
  
   儿子叫宝元,当时16岁,后来成为了享誉大江南北的赌王。
  
  母亲含辛茹苦把他拉扯成人,盖上房子,娶了媳妇。他们一家过的安宁而幸福,他有一个儿子,还有一辆机动三轮车,往返江边和市场,贩卖水产。有一天,几个鱼贩子凑在一起,其中一个人说了一句话:我们玩扑克吧?
  
  这句话改变了宝元的一生。
  
  那是在一个废弃多年的工厂,齿轮上爬满牵牛花,厂房里甚至长出了一棵梧桐树。当时下起大雨,鱼贩子们把机动三轮车扔在江边,纷纷跑进岸边的厂房避雨,其中的一个鱼贩子提议玩扑克,大家说好,那个鱼贩子随手折断梧桐树,每人分得一片树叶,垫在屁股底下,盘腿而坐。
  
  宝元抱着胳膊看,大家动员他一起玩,他笑着说,“不会。”
  
  玩法其实很简单,叫做扎金花,各地也叫“三张牌”“斗鸡”“拖拉机”的,玩法规则类似梭哈。三张一样的牌面最大,其次是同花顺,同花杂牌,杂牌顺子,对子,杂牌。也有235通吃的。如果俩家是一样的牌,就要比牌面最大的一张。三张都一样大的时候,则要比花色,依次是红桃,黑桃,方块,草花。
  
  这种赌博的扑克游戏在全国是很普及的。
  
  宝元看了一会,就学会了。
  一个鱼贩子对他说,“老表,玩玩嘛,人多热闹。”
  他热血沸腾,搓搓手说,“好。”
  他继承了他那个赌徒父亲遗传下来的冒险基因,正如每个人都保持着另一个人以前的模样。
  
  废旧工厂里的蚊子很多,在他身体上叮下了密密麻麻的疙瘩,他用指甲轻轻的掐,整个下午他都享受着这种挺舒服的感觉。待到黄昏,雨停了,收鱼的鱼贩子一哄而散,他点点钱,赢了2000多,这是他第一次赌博。
  
  他站起来,拍拍屁股,一片树叶掉了下来。
  
  从此,宝元的兜里天天都装着一副扑克牌。扎金花也是一种斗智的游戏,如果摸到好牌放声大笑或者摸到臭牌沮丧万分,那么别人会很容易看出来,所以宝元在赌博时是面无表情的,他的喜怒哀乐都躲进了扑克的背面。他在各种地方赌钱,在码头的空地上,在邻居家的床上,在大排档油腻腻的餐桌上,因为经常赢,他开始不满足于几十元的小局,赌友便帮他联络了大的赌局。
  
  从那天开始,他越陷越深,渐渐输光了存折上所有的积蓄。他以为自己手气不好,后来有人提醒,是赌博过程中有人搞鬼,具体是怎样搞的鬼,他百思不得其解。明明知道有人在出千,他也执迷不悟,天天筹集赌资去赌博,外面已经欠下了好几万的债,后来,没人敢借钱给他了。
  
  母亲发现了宝元赌博的事情,让他跪在父亲的遗像前。
  “你爸咋死的?”
  “病死的。”
  “放屁,放屁,是赌博,出老千被抓,人家把两颗骰子砸到他眼眶子里,知道用什么砸进去的吗?”
  “不知道。”
  “用板凳!”
  
  宝元没了赌本,但是他每天照样去赌局,去了就在旁边呆呆的看人家赌。
  
  1997年2月19日,宝元在街上捡到了一个打火机,从此他的命运发生了转折。打火机是铜质的,经过抛光打磨,光可鉴人。他灵机一动,想到自己可以利用光线反射看清楚底牌。也就是说,把打火机放在一个合适的位置,在发牌的时候,牌从打火机上面发出去,这样他只需要低头看一下打火机,就可以知道每一家发到的是什么牌。
  
  当时,高科技出千还没出现,像“透视扑克”“感温变点扑克”“遇水变点扑克”“ 扑克扫描分析仪”都是2000年之后流行起来的。当时老千主要是靠手法和简单的道具,有的把墨镜随便放在桌子上,有的利用桌边的烟灰缸,有的把一盒红色的包装精美的香烟随便地丢在自己手边,或者有的人喜欢在边玩的时候边喝茶,那杯茶泡浓了也可以达到光线反射的效果,发牌时掌握好角度,都能够看到牌底。魔术中出现的背面认牌,一般是在掌中夹一枚图钉实现的。
  
  这个想法简直让宝元欣喜若狂,他自己实验了几次,认为确实可行,就把房子悄悄给卖掉了。
  
  他的兜里有一个打火机,他的内心里有一团火焰在燃烧,通过这个打火机,他窥视到了赌博中最不可思议的黑暗一幕。
  
  那是在一家茶楼的包间里,几个老板玩的挺大,底钱100,封顶1000,一场下来输赢都是十几万。宝元去的时候,已经玩的热火朝天了,赌友和他打个招呼,他就加入了赌局
  
  他点燃一根烟,把打火机随便往面前的桌上一放,轮到他发牌的时候,他借助打火机的反光能看到场上所有玩家的底牌,慢慢赢了不少钱。他玩的很谨慎,天快亮的时候,他摸到了三张K。
  一把定输赢的时候到了,宝元想,就这一把,捞回了钱再也不赌了。
  他脸色苍白,心里紧张而又激动,以至于拿牌的手都有点哆嗦。桌上的钱已经堆成了小山,其他人跟了几轮就放弃了,只剩下一个穿西装的男人,一千一千的往上押,宝元心里清楚,对方的底牌是两张A和一张红桃6。
  穿西装的男人问宝元,“你还有多少钱?”
  宝元回答,“4万多吧。”
  穿西装的男人拿出4叠钱说,“一千一千的太慢了,咱把钱都押上,怎么样?”
  宝元明白对方是想把他吓退,他把所有的钱都扔到桌上,说,“行,开牌吧。”
  穿西装的男人把自己的牌慢慢的拿起来,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把牌往台面上一丢,说,“自己看吧。”
  宝元目瞪口呆,直到多年以后他还记得对方的牌:三张A!
  他明明看到了对方的底牌是两张A和一张6,他不明白怎么就变成了三张A。
  
  那个冬天可真冷,冷的他终生难忘。
  宝元家的大门上被人用红色的油漆喷上了醒目的大字“还我钱”,然而他身上只剩下了8块钱,他买了一瓶白酒,一包花生米,喝一口酒,冷的发抖,他就躺在被窝里继续喝,想想家没了,母亲回到乡下被迫和姑姑住在一起,老婆带着儿子去了岳父家。外面鞭炮齐鸣,家家户户都喜气洋洋,宝元禁不住悲从心来,放声大哭。
  
  宝元去岳父家找老婆,儿子开门,喊了声爸爸,老婆狠狠掐了孩子一下,一边打孩子一边咬牙切齿的说,“不许喊他爸爸,他不是你爸爸,你没爸爸,你爸爸死了!”
  三岁的儿子用含泪的眼睛看着宝元。
  
  多少年来他总在梦里看到儿子那无助的委屈的眼神,总是被噩梦惊醒,然后就是彻夜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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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19:3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五章 千王之王
  
   从此,宝元所有的故事皆在异地。
  
   江西瑞州老官桥下有个卖凉皮的,他在那卖了5年了。有一天,他的凉皮店快打烊的时候,一个凶狠狠的人走了进来,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开过门,他被洗劫一空。
  
   那个抢劫的人正是宝元。
   假设他的面前有一条河流,他会跳下去。他想过自杀,站在桥上的时候又胆怯了,他看着河流,云彩映在水面上,有鱼游过,船上的人在撒网,有些鱼是网不住的,因为它们属于天空。宝元在桥下吃了一碗凉皮,吃饱后抢劫了卖凉皮的老头,开始了四海漂泊的生涯。
  
   在河南温县,他做过铜厂保安,在河北吴桥,他做过餐馆学徒。吴桥也是中国杂技之乡,无论是街头巷尾还是乡间村野,上至老人,下至小孩,吴桥人个个身怀绝技。
  
   有一天,宝元在车站闲逛,路边围着一群人,挤进去看到是一个瘸腿老人在玩扑克,老头拿三张牌,其中两张是红桃,一张是黑桃A,他将三张牌扔在地上,押中黑桃A者赢,下大赢大,下小赢小,由于他的动作很慢,即使是小孩子都可以看清楚他将黑桃A扔在什么位置,一会,他就输了不少钱,有点急了,嘟囔着说,“今天遇到的各位都是高人啊,在玩最后一把就收摊。”老头依旧慢悠悠的将三张牌扔在地上,观众都看到黑桃A在中间的位置,一些心动者纷纷下注,宝元也押上了10 块钱,老头将中间的那张牌翻开,却不是黑桃A,很多人就输了。
  
   这是一个广为流传的街头骗局,也不是魔术,只不过是运用老千手法,使人产生错觉。
  
   宝元每天都去车站,一来二去就和老头混熟了。老头自称是东北人,说话却是南方口音,闯荡江湖十多年了。有一次,宝元刚发了工资,请老头喝酒,在一家牛肉面馆里,老头表演了几个扑克戏法给宝元看。
  
   老头拿出一副扑克,把最上面一张牌掀开给宝元看,那是一张草花7。他连续发了四家的牌,让宝元猜猜看草花7在哪家。宝元就把第一张牌掀开说:“在这里嘛。”结果不是,宝元把所有牌都掀起来看,见鬼了,根本没有花7。老头嘿嘿的笑着说,“花7还在上面,没发。”说完就把那花7翻给宝元看。宝元说,“不算,再发一次,我好好盯着。”他说,“别说你盯着,就是一千个人都盯着看也是这么回事,谁也看不出来的。”
  
   老头哗哗的洗牌,洗完之后,发了四家,宝元翻开自己的牌,眼睛一亮,是三张K,老头翻开自己的牌,洋洋得意的一笑,竟然是三张A。
   老头把一张A丢在桌上,让宝元随便补发一张牌,他将那张牌翻开,居然还是一张A。
  
   宝元以为自己遇到了神仙,就央求老头教他,老头说,“不能白教,得给学费。”宝元就把自己的工资拿了出来。那天,老头教给他如何洗牌,编辑牌,还有偷牌,换牌。老千偷牌时可以将牌弹到袖子里,大都是在袖子里放个纸壳,作为滑道,也有的是把袖子用米水给熨烫过,方便扑克的进出。宝元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自己当初是怎么输的了。
   宝元问老头,“你这么厉害,干嘛不去赌呢。”
   老头说,“伢子啊,可别这么说,这些都是三脚猫的东西,要知道人外有人,山外有山,上海杂技团有个魔术师,叫陈世荣,那才是真正的高手。”
  
   宝元是个很有悟性的人,老头演练了几次他就掌握了全部的动作要领,但是千术是个功夫活,讲究一个字:快。在以后的日子里,宝元没事就拿着扑克练,虽然扑克只是一张硬纸片,但是时间长了就成了刀片。为了练习手法和速度,时间长了,他的手被扑克割出了无数的小口子,一出汗就钻心的疼。
  
   他练习的也是千术的基本功。
  
   底发:“从牌下面发牌,例如发最下面的一张牌,台面上的人看到的是从上面一张张的发牌,因为速度非常快,即使别人怀疑也抓不到。”
  中发:“自己想要牌中间的任何牌,只要移动少许,露出一点边,就可以拿出来发。前提是要知道那张牌是不是自己需要的,需要就发给自己,不需要就发给别人。”
  收牌:“观察一下,把桌子上杂乱的牌在心里快速计算出如何相配,收牌的时候看似一把划拉回去,其实已经把牌都给编辑好了顺序。”
  洗牌:“也叫假洗,或者不动洗牌,就是哗哗的洗牌,让大家看着,其实牌一点也没动,根本没有洗,还是原来的顺序,因为手法巧妙,看的人发现不了。”
  偷牌:“桌上的牌亮出来之后,看中了哪张,当着全场所有人的面把那张牌偷走,用手掌覆盖住那张牌,也可以用手指头弹,可以弹到袖子里,或者弹到自己发好的牌中间。一定要掌握好力量,初级老千练习时会将牌弹进一本书中。”
  换牌:“换牌的形式大同小异,可以换一张牌,也可以换很多牌,还可以当大家的面把整副扑克都换成另外一副编辑好了的牌。”
  编辑:“计算场上的玩家人数,配合收牌使用,只需二至三秒钟便可洗好2-10张牌自己所需要的牌,编辑时应该知道发出的牌间隔多少张才能发到自己手里。”
  
  下面简单介绍一下老头的那一招,其实很简单,那张草花7在牌的最上面,老头发牌时发的是第二张,也就是草花7下面的那张牌。
  
  动作要领:以左手拿牌,准备发牌,用拇指按在牌顶,接近牌的前端,其余各指在牌的右边,指间与顶牌相平,把牌压向手掌。左拇指往下移动,把顶牌下移少许,露出第二张牌的右上角,右手拇指和食指将它拉出。也可以用拇指的左边把顶牌向右推出约半寸,把拇指略转动,使其同时接触顶牌及第二张牌,把这两张牌同时向右推,直到拇指伸直了。把右手放在牌上,拇指在上,食指在下把第二张牌拉出去,使它脱离出去,发给别人。同时用左手拇指将顶牌移回原来的位置,在做这个动作之时,可以把左手略向左拉,左腕暗暗地弯下。手法多次练习已经熟练以后,就可以减少左手移动的动作了。当然,左手的其余手指的作用(除拇指外)是阻止拇指把多过两张的牌推出来。在数张牌发出去之后,顶牌的下端会斜出来,可用右手的小指在拿牌的时候把它轻轻的一推,将它推正就可以了。整套发牌的假动作是在很短的时间内完成的,利用人的视觉残留,同时可以继续发下去,当两手距离接近之时,左手拇指再将顶牌下移,让右手将下面的一张牌拿出来。由于速度非常快,旁人一直以为拿起的是顶牌,其速度大约是一秒钟发三张牌,但是应该先集中学好这个拿起顶牌的假动作,然后再练习速度。
  
  赌徒们总能找到赌局,正如野狗可以找到大便。
  宝元练的熟练了,就跃跃欲试。虽然这些只是初级千术,但是在一些小的赌局上也无人识破,宝元依靠这些小技巧也赢了不少钱,渐渐的,大家都不和他玩了。他听一个老乡说起石家庄有个地下赌场,第二天就去了石家庄。
  
  地下赌场的黑暗深不可测,人们所知道的只是冰山一角。
  摇骰子的荷官可以自己控制出豹子,骰子是特制的,砸碎了检查也和市面上卖的一样,有的利用一个简单的遥控装置,有的甚至把摄像头巧妙的安装到盅里,即使是瓷碗,也可能是安装了探头的,只是制作的天衣无缝,外人怎么看都看不出来。
  百家乐的作弊是把洗好的牌放进牌楦,牌楦一般都是透明的,方便玩家监督。把牌放进牌楦后,上面用个隔挡推进去,这样就形成了一个长方形的周边都透明的盒子,外侧就一个出口。作弊之处就在出口处,牌楦比牌高一点,补牌的时候由荷官根据赌注来选择,不要小看了这一张牌,这是决定生死的牌。
  梭哈、21点、28杠、轮盘的作弊更是多种多样,这样才能保证赌场就是最大的赢家。
   赌场看场子的分俩种,一种是打手,有的高级赌场会给打手佩枪,防止黑吃黑抢劫;另一种是赌场聘请的台面主管,就是高级老千,也叫暗灯,暗灯就是防止赌客出千捣鬼的。
  
   宝元对自己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很自信,他进了赌场,刚一出千就被抓住了。
  赌场也不想把事情闹大,把他毒打一顿就给放了。
  
  宝元在一个简陋的车站旅馆里躺了半个月,然后去了上海,他准备拜师学艺。吴桥车站的瘸腿老头曾经告诉他上海东方杂技团有个叫陈世荣的魔术师,他准备一边打工一边慢慢寻找,没想到陈世荣名声很大,在上海街头问了几个人,就打听到了。东方杂技团享誉四海,多次获得国际大奖,陈世荣是80年代就登台表演的老魔术师,尤其擅长扑克魔术。杂技团每天都在剧院演出,宝元去的时候,正好是陈世荣的节目,陈世荣表演了空手变牌,满场撒牌抓一张A,然而观众的掌声寥寥无几,只有宝元站起来大声喝彩。
  陈世荣看着宝元说,“这个小兄弟,给我捧场是我的荣幸,我再给大家表演一个绝活吧!”
  他从兜里拿出一副牌,抽出一张,随手一甩,那张牌旋转着飞到空中,观众仰头看着,那张牌竟然在空中渐渐消失了。人们难以相信飞在空中的扑克牌竟然在自己的视线里消失,观众席上鸦雀无声,随即是雷鸣般的掌声。
  陈世荣鞠躬谢幕,宝元绕到后台,走到陈世荣面前,扑通跪下了。
  
  宝元说:“我要拜师。”
  陈世荣说:“可以啊,你报名了吗?”
  宝元说:“报名?”
  陈世荣说:“我们团有个魔术培训班,每周我都去讲课。”
  宝元说:“我不是来学魔术的。”
  陈世荣说:“那你想学什么?”
  宝元说:“我想学千术。”
  
   陈世荣微微一笑,并不感到意外,他把宝元扶起来,仔细的打量着,然后拿出一副扑克,让宝元把自己会的全部演示给他看,宝元也毫不保留尽力表演了一番。陈世荣看完后说,“我看你很有天赋,也不想拒之门外,只要你能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收你为徒。”
  
   宝元问,“什么事?”
   陈世荣说,很简单,就两个字,“不赌!”
   宝元想了一会说,“好。”
   陈世荣撇撇嘴说,“你撒谎。”
   宝元的脸一阵白,连忙说,“没有。”
  
   陈世荣拿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扔到宝元面前说,“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来找我拜师,只要你能把这刀子插到自己手掌上,废掉自己一只手,我就收下你,否则,你就和那些人一样,回去吧。”
   宝元拿起刀子,犹豫良久,自己学会千术,却不能赌,那么学这个还有什么用呢,突然,他心里有了一个想法,自己不赌,不当老千,但是还可以抓老千啊,这想法如同夜空中划过的闪电,照亮了他以后的道路,最后他下了决心,将匕首举起来狠狠扎到自己手背上,然而没有一丝疼痛,匕首像弹簧一样伸缩进了刀柄。
  
   那把匕首只是一件魔术道具!
  
   陈世荣正式收下了宝元,他还是第一次遇到敢拿刀子插自己手的人,他也一直想找一个传人。白天,宝元就在杂技团里做些勤杂工作,晚上,就跟陈世荣学习千术。陈世荣告诉宝元,自己是洪门中人,父辈当年叱诧风云,上海滩无人不晓,千术属于祖传技艺。千门八将是:正提反脱风火除谣!
  
   正:利用千术或牌技做假。
  提:布置赌局。
  反:利用人际关系拉对手下水。
  脱:赢了钱想办法逃跑。
  风:派专人望风。
  火:以武力处理问题。
  除:利用谈判处理问题。
  谣:利用谣言使对手中招。
  
   陈世荣说,魔术是天堂,千术是地狱。他彻底纠正了宝元的出千手法,并且告诫宝元,“在赌博的时候绝对不能使用道具,带赃就意味着有可能被人抓到证据,低级老千才会使用道具,一旦被抓现形,下场会很惨。还有自己握牌的手型要纠正,高级老千一看对方的手型就知道其水平,洗牌时切忌洗那么多花样,洗的好只能让人怀疑,应该伪装成一个普通人。”
   陈世荣又教给了宝元一些高级手法以及对高科技出千的认识,包括麻将和牌九的出千技术。高级千术手法归纳起来就是:力量+速度。这些手法练上一年半载都不一定练得熟练,例如往赌场里的牌楦里送牌,例如别人切完牌之后自己恢复成原来的顺序,这些必须在一秒钟之内完成才可以达到欺骗视觉的效果。
  
   陈世荣说,“出千的最高境界就是不出千。”
  宝元问,“那靠什么赢钱呢?”
  陈世荣说,“概率!”
  
  美国拉斯维加斯以及澳门的赌场都是不作弊的,世界四大赌城盈利靠的都是概率。一个赌客每一次下注是输是赢,都是随机事件,背后靠的虽然是你个人的运气,但作为一个赌客整体,概率却站在赌场一边。赌场靠一个大的赌客群,从中赢钱。而赌客,如果不停地赌下去,构成了一个大的赌博行为的基数,每一次随机得到的输赢就没有了任何意义。在赌场电脑背后设计好的规则赔率面前,赌客每次下注,赌场都是赢多输少。
  
  第一个有意识地计算赌博胜算的是文艺复兴时期意大利的卡尔达诺,他几乎每天赌博,并且由此坚信,一个人赌博不是为了钱,那么就没有什么能够弥补在赌博中耗去的时间。他计算了同时掷出两个骰子,出现哪个数字的可能最多,结果发现是“7”。
  
  陈世荣对宝元说,“永远有比你高的老千存在,一些数学家,物理学家,化学家,都有可能是你从来都没见到过的高手。”
  
  三个月之后,宝元出师了。
  
  从那以后,黄河以北开赌场,开赌船的,都知道了他的名字。
  
  第五十六章 寒冰遇
  
  2001年3月10日,老枪的第四家赌场开业了,当时赌场聘请的主管就是宝元,大吆子手下有一帮打手,个个有枪,负责维持赌场的秩序。
  老枪对宝元说,“你只要坐在赌场里,赌场每天收入的十分之一就是你的。”
  宝元说,“放心吧,只要有我在,就没人敢出千。”
  老枪说,“你家里还有什么人,派大吆子去接来,买套房子住在一起吧。”
  宝元说,“要是这样,我这辈子就跟定你了。”
  
  刀枪炮的黑势力遍布东北三省,小刀主要从事色情行业,炮子不仅贩毒,还打通海关干起走私的生意,他在丹东长山群岛租了一个荒岛作为走私中转站,因为毒源紧张,夏季时,他也派人种植罂粟。
  
  2001年5月21日,宝元对老枪说,咱们场子里来了一个奇怪的人。
  老枪问,“怎么奇怪了?”
  宝元说,“他每次来都赢,赌场最近亏损严重。”
  老枪说,“肯定是老千。”
  宝元说,“可是我没看出他有什么问题。”
  老枪问,“他是哪的人,做什么的?”
  宝元说,“大吆子偷看了那人的驾驶证。”
  老枪问,“那人叫什么?”
  宝元说,“寒冰遇!”
  
  第五十七章 蝴蝶效应
  
  2001年5月22日,一只蝴蝶起飞,翅膀和花瓣同时颤栗,花瓣落下来,惊动一只熟睡的猫,猫窜向墙头,叼走了邻居家的鱼,邻居去买鱼,回来的路上打了个传呼,一个司机低头看传呼机,车撞上了护栏,翻滚到沟里,车上的四人全部死亡。
  
  这四个人是:大吆子,宝元的母亲,宝元的老婆和儿子。
  
  蝴蝶的翅膀成为一场悲剧的源头,它扇了一下,扇的暮色黑了,远方就出现了一场车祸。蝴蝶起飞之际,无法预知飞行中暗藏的危险,它有着自己的弧度和方向,也改变了别人的路线和轨迹。
  
  清理现场的交警注意到,一个老太太的腰间扎了一根电线,这电线也是腰带,一个孩子的手里还拿着一袋汽水,这种袋装的汽水当时的价格是一毛钱。
  
  老太太正是宝元的母亲。
  那根电线不仅是腰带,也是一切苦难的见证和象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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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19:3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八章 省港奇兵
  
   1978年,一个脏兮兮的邮递员敲开一扇门,信中没有文字,只有一截折断的柳枝,一个母亲打开那封信,泪流满面。那一年,甘肃没有雨水,母亲和儿子准备在院里栽下一棵柳树,儿子却去了前线,阵亡后没有留下任何遗物,只有半截柳枝,从老山寄回了甘肃。
  
  1979年,一个女人穿着一双鞋走进了常温县武装部,她脚上的两只鞋是不一样的,一只绣花鞋,一只解放鞋。另一只解放鞋在越南,她寄给了她的男人。她以这样可笑的方式来默默等待丈夫的归来。在二十多年前,她就这样每天出门买菜,做饭,接受别人诧异的目光。
  
  英雄是什么?
  
   英雄不是演讲台上意气风发的那个人,也不是胸带勋章受人尊崇的那个人,英雄是战场上默默无闻倒下的战士,英雄是敬老院孤苦寂寞的老汉,英雄是繁华街头拄着拐杖前行的瘸子,英雄是夕阳残照黄叶飘飞的陵园里长眠的无名烈士。
  
   英雄的名字无人知晓,英雄的功绩与世长存!
  
   1978年8月,越南出兵占领了友谊关右前方的中国领土浦念岭。侵略者高喊:不光这里是我们的,连广东广西也是我们的,凡是有木棉树的地方都是我们的。 1979年2 月17日凌晨,中国火箭炮群的火光划破长空。前线总指挥许世友、杨得志如期下达攻击命令。千军万马杀向越南,对越自卫反击战拉开序幕。
  
   老山,海拔1422米,是中国与越南边界线上一个普通的骑线点。在法卡山、扣林山、者阴山为焦点的军事对峙消除后,中越双方在老山战区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战。
  
  当时有一支越南特种兵袭击了我方的一个野战医院,医院里只有一些没有战斗力的伤员和医生护士们,越南特种兵以非常残酷的手段杀害了所有的伤员和医生,那些手无寸铁的护士被砍掉手脚,那些无法反抗的伤员被割断喉咙。此事对军方首长触动很大,后来我军也采取了一些行动以示抗议。双方的特工战一直交织在战争后期的各个战役中,由于兵员缺少,很多时候越南那边的孩子和妇女都被训练成杀人武器。
  
   寒冰遇参军时对部队领导说的第一句话是:“我不想当普通士兵。”
   “你想当什么?”领导问。
   “特种兵!”寒冰遇回答。
  
   领导打量着寒冰遇,表情有些质疑,他不相信这个其貌不扬的人能够胜任特种兵。
  寒冰遇拿出一把军用匕首,用刀慢慢的割破了自己的手掌,鲜血淋淋,他在自己的掌心划了个十字,整个过程他都保持微笑,一点都没感觉到疼痛。后来医生诊断,寒冰遇可能是痛觉神经有问题,身体受到伤害也不会感到疼痛。因为他不知道疼,他在特种部队训练时表现的非常优异,格斗无人能敌,即使是胳膊脱臼脚腕崴了也照样拼杀。寒冰遇的狙击枪法更是出神入化,为了练习阻击,他可以盯着一个羊粪蛋子看一下午,在瞄准的过程中他会精确计算风速、子弹重量、地球自转、环境温度。寒冰遇很快就得到了领导的赏识,让他担任特种部队敢死队的队长。
  
  8月21日,天空下起滂沱大雨,山洪肆疟,奔腾而下,洪水灌进地势低洼的猫耳洞,寒冰遇和队员全部浸泡在洪水里面,值得一提的是这个猫耳洞里还有一只蟒蛇。因为蟒蛇的存在,猫耳洞里很少有蚊虫老鼠出现,平时,寒冰遇节省口粮饲养蟒蛇,蟒蛇特有的警觉性也可以帮助寒冰遇发现敌情。
  
  寒冰遇的敢死队成员共有4人,请我们铭记他们的名字:王连超,周军,田红卫,付春华。
  
  这五个人在猫耳洞里结拜为兄弟,不远处,敌人的尸体堆积如山,那是他们狙击的战果。小王刚过完18岁的生日,寒冰遇冒着生命危险,爬出猫耳洞,采摘了一束野花作为礼物,战友们把野花插在枪筒里祝小王生日快乐。
  
  当天晚上,大雨瓢泼,这样的坏天气使得敌我双方暂时停战,一道闪电划过,洞里的蟒蛇警觉的发出“哧哧”的声音,埋伏在洞口的小王发现外面人影一晃,接着一颗冒烟的美制手雷扔进洞内,他来不及提醒战友,就势一倒用自己的身体压在手雷上,一声闷响,小王被爆炸的气浪掀起,沉重的落在猫耳洞内,付春华也被弹片击中胸部牺牲。后来人们从王连超的骨灰中,用磁铁吸出了38块弹片。
  周军和田红卫大喝一声,旋风般的冲出猫耳洞进行搜索,击毙来偷袭的越南特工4人,敌方迅速展开火力支援,周军和田红卫倒在了血泊中,田红卫发现自己的肠子流了出来,他站起来继续拼杀,用自己的肠子勒死了敌方一个特工。
  
  寒冰遇,这个勇敢而卤莽的人,他疯也似的冲出来,冒着枪林弹雨,把战友的尸体往肩上一扛,扛回猫耳洞之后,他借助闪电以及听觉,准确的击溃了敌方。本来他可以撤回营地,但是他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追击敌方残余力量,为战友报仇!
  
  寒冰遇一路追击,纵深前进,此刻天色拂晓,他凭借精湛的枪法解决了对方的一个哨所。身边接连不断地爆炸,各方在起火,哒哒的枪声渐渐远了,寒冰遇已经深入到了敌人后方,没有后勤给养,孤身一人,四面八方都可能向他打枪。一枚88口径炮弹落在寒冰遇身边,他迅速的潜入到路边的甘蔗林,意识到对方的巡逻队很快就要过来了,他想挖个坑作为掩体,但是雨水浇的大地一片泥泞,只好趴在泥浆里,只露出眼睛和嘴巴,等到巡逻队走近,他用重机枪将其消灭。
  
  他在甘蔗地里穿行。
  他看到一个炸弹坑里尽是水螅,坑边有一棵树,树皮被削光了,树干上密布着弹片。
  他看到一条河里有具尸体,成群的鱼在尸体旁边游来游去,岸上有辆汽车残骸,里面本来有三个人,两个人死在了里面,另一个出来了,但是他的一只腿还在里面。
  
  甘蔗地里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寒冰遇听到脚下发出“答”的声响——他明白自己踩到了地雷。他一直踩着地雷没有动,如果把脚拿开就会爆炸,当然,他可以突然扑倒在一边,但是他不想失去双腿而活下来。他在那里站了一整天,两腿发麻,像是有无数蚂蚁在上面爬,当时他只有一个信念:看见第一个越南人,就引爆地雷,同归于尽。
  
  黄昏时分,一个放牛的孩子从田边经过,寒冰遇站在甘蔗林里一动不动,尽管他已下定决心,但是他没有勇气杀死一个儿童。过了一会,一个头戴斗笠的越南女人发现了寒冰遇,叽里呱啦询问着什么,寒冰遇叹口气,向她挥手示意赶紧离开,女人大概发现了他是个中国人,惊慌失措的跑开了。寒冰遇意识到那女人肯定会去报告,在敌人还没有到来之前,他决定自杀,中国特种部队中从来没有被越军活捉的先例。他把脚从地雷上拿开——地雷却没有爆炸,因为雨水的浸泡,地雷的引爆装置失效了!
  
  寒冰遇离开了那片甘蔗林,天快黑的时候,他听到飞机轰隆隆的声音。飞机常常空投下一些药品和食品,在一块空地上,飞机投下了降落伞,不过,这次投下的好象是人。寒冰遇得救了,他碰上的是我军空降师的伞兵,他们奉命破坏敌人后方的通信设施。
  
  寒冰遇成了战斗英雄,越战结束之后,部队领导表示,军区里营长和连长等职位随便挑选,寒冰遇选择的是退役回家。
  
  寒冰遇在家乡隐姓埋名,由于父母双亡,当地政府给他安排了一个看守烈士陵园的工作,看守陵园的人也是扫墓的人,正如护林员也是植树者。他和他的心在这片墓园里休息了很多年,每天有青松翠柏相伴,直到1995年,一辆小车载着一位军区首长到来,首长下车向寒冰遇端端正正的敬了个军礼!
  首长说,“想请你帮个忙。”
  寒冰遇说,“好,什么任务?”
  首长说,“去香港!”
  
  越战结束后,英美和其他西方国家要求香港作为“第一收容港”,香港也尽到了人道主义,收容越南难民近六万人,港府设立多个羁留营,由惩教署管理,营内教育、康乐、医疗和辅 导设施部份由志愿团体负责。这些羁留营组成了带有民族复仇色彩的黑社会帮派。
  
   在香港回归之前,香港的各行各业都有黑势力的存在。为了对抗英国人的治理,各种形式的互助会,老乡会相继成立,后来逐渐发展带有收保护费,争地盘的黑社会组织。当年的黑帮背景,几个大的黑帮有三合会,新义安,14K。三合会和新义安是洪门分支,14K属青帮势力。三合会是历史源远的黑社会帮派,下面小帮会甚多,新义安也算从里面分割出来的,14K势力最大,是原国民党军情局少将向某创建。
  
   为了稳定香港的社会局势,避免出现回归后黑势力混战的动荡局面,大概从70年代开始,就不断的有大陆人“偷渡”到香港,他们秘密渗入到华人社团,组成爱国联盟阵线,直到2000年,中国国家安全部的文件解密之后,人们才发现了这支队伍。
  
   这便是历史上著名的省港奇兵!
  
  省港奇兵主要是由越战退伍军人组成。对越自卫反击战后,不少人都退伍了。寒冰遇接到任务,就把这些退伍军人重新组织起来,他们带着轻武器潜进了香港。
  
  日本最大的黑帮山口组活跃分子大约有2万人左右,台湾竹联帮正式成员不过3万人,而香港黑帮在回归之前却有近十万人,寒冰遇想在香港打开局面谈何容易。一个新帮会需要地盘,需要钱,这是生存的基础,而当时香港黑社会肆意横行,各行各业基本被他们控制。寒冰遇只能在很偏僻的地方开展根据地,最初寒冰遇所做的就是:养猪!
  
  当时,越南人将七千多头猪赶进大海,他们控制着香港的猪肉市场,哄抬物价,欺行霸市,全面垄断了香港的养殖业。寒冰遇的养殖场生存艰难,但是价格低廉,甚至赔本也卖,很快就取得了香港渔农界协会的大力扶持,几个月之间,就调控了香港生猪市场。96年4月,越南人和寒冰遇争抢地盘的战斗终于爆发了。
  
  越南人纠集羁留营成员近百人,寒冰遇只有十几人,他们在一个废弃的足球场上展开群殴。越南人惊讶的发现这些养猪的中国人不仅会扔飞刀,擒拿格斗技术更是厉害,他们攻击时排成扇形,防守时背靠背围成一个圈子,外面的人根本打不进不来,进来也马上被放倒,当过武警的人对这个战术应该很清楚,这也是武警必操的科目。
  
  十几人把上百人打的落荒而逃。此事在当时影响极大,后来又发生了几次争斗,基本上都是寒冰遇占据上风,他逐渐巩固扩大了自己的势力,开始介入食品加工业,航运业,接下来发生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战斗。
  
  越南人并未就此罢休,他们联合了香港黑社会几大帮派,一夜之间扫荡了寒冰遇的10几个堂口,寒冰遇损失惨重。这时一个爱国富豪挺身而出,因为他目前还建在,所以我们隐去这位老爷子的名字。老爷子德高望重,黑白两道皆能呼风唤雨,本来年事已高,退出江湖,但看到同胞被越南人欺负,被英国人打压,禁不住怒火中烧,他亲自领导指挥了香港大罢工,港英政府迫于压力,不得不退让求和。
  
  寒冰遇对老爷子交待了自己的真实身份,老爷子并没有感到诧异,只是淡淡的说了句,“我老了,不过,我愿意为国家效力。”
  
  在老爷子的全力协助之下,寒冰遇的势力得到了迅速发展,他们打垮了越南人、泰国人、马来西亚人的黑社会帮派,打出了自己的名声,有的黑道中人称他们为“大圈帮”,大圈帮和新义安,14K逐渐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这为97香港回归时的稳定起到了积极作用。新义安和14K的黑帮高层对这局面甚是担忧,他们暗暗联合起来,挤垮了老爷子的家族生意,后在另一位爱国富豪出面下,注入大量资金才得以东山再起,老爷子家族也赢得了国家的深深信任,后来付以重托。
  
  老爷子的生意一落千丈的时候,寒冰遇不得不开设数家赌场吸纳资金,他了解赌场的种种黑幕。
  曾经有个马仔问寒冰遇:“赌场老板都是骗钱的吧。”
  寒冰遇反问道:“骗子都有什么特征?”
  马仔说:“不清楚。”
  寒冰遇说:“我也不清楚,不过我知道被骗的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征。”
  马仔问:“什么?”
  寒冰遇说:“相信天上会掉馅饼。”
  马仔继续问:“还有呢?”
  寒冰遇说:“相信在赌场会赢到钱!”
  
  97年回归之后,省港奇兵就悄悄的撤出了香港,销声匿迹,人们从港台剧中可以窥见一些传奇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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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19: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十九章 巅峰对决
  
  俄罗斯沙利亚有一个巨大的地洞,地洞深不可测,崎岖狭窄,很多国家的探险队员想方设法都没有下到底。科学家将一只蝙蝠的脑部植入芯片,控制它飞进洞中,洞里发现了钻石,这使得两个村庄从地图上抹去,一个城市应运而生。
  
  海湾战争时期,美国军方也曾经制造“机器蛇”“智能老鼠”侦查敌情,搜索情报。
  
  山东科技大学机器人研究中心制造了一只神奇的鸽子,一只头上戴着微电极的普通家鸽,它可以按照研究人员发出的计算机指令,准确的完成起飞、盘旋、绕实验室飞行一周后落地的飞行任务。
  
   2001年5月12日,一只壁虎爬到了老枪赌场的房顶。
  
  也就是从那天开始,老枪的赌场里来了个奇怪的客人,他的奇怪之处在于一连十天从来都没输过,并且赌注大的惊人。在赌场里天天赢的人有,可是连续十天都赢的人肯定是老千。宝元细心观察,却没有发现任何问题,通过调看赌场内的监控录像,宝元发现这个人还有两个同伙,他们三个是认识的,但是装作陌生人,各玩各的,从不说话。他们每次来都赢很多钱,赌场亏损严重。
  
  这三个人就是:周兴兴,画龙,寒冰遇。
  
  刀枪炮黑势力很大,因为担心打草惊蛇,指挥部没有通知东北警方,只是派遣周兴兴,画龙和寒冰遇暗中调查。指挥部秘密冻结了刀枪炮兄弟三个的银行帐户,因为他们的流动资金很多,为了防止他们携款外逃,所以周兴兴,寒冰遇,画龙三人就去了老枪的赌场,他们的任务是——赢钱。
  
  在赌场里赢钱的办法只有一个:出千!
  
  指挥部联合几位科学家,制造了一只机器壁虎。科学家在壁虎的脑部植入芯片,遥控它爬行,停止,进入冬眠状态,壁虎的嘴巴里安装有一个无线针孔探头,发射远红外线,可以扫描普通扑克,得知每一张扑克的底牌是什么,还可以扫描轮盘赌上的滚珠,通过计算机测速,准确的判断滚珠的落点。
  
  壁虎爬到赌场的房顶,发射激光扫描,将信息反馈给指挥中心的电脑进行分析,通过赌场窗外的一个霓虹钟楼将暗号发送给寒冰遇他们,这样他们就稳赢不输。码头,车站常常有很大的钟楼,为了使人们在夜里看清时间,钟楼的表盘周围都有灯光照射。
  
  老枪的那个赌场就在码头附近,从赌场的窗户里可以看见钟楼。
  
  轮盘是赌场最具代表性的游戏之一。轮盘共有38个栏位,分为内外两圈,内圈每个栏位中有一个数字,分别是1至36,以及0和00;外圈为红黑两种颜色相间排列,通常是红色和黑色各占一半。大赌场一般是滚珠打出去后,依然可以下注,直到荷官喊停。赌客可以自由选择他认为小球将停留的号码位置,押单双或者具体数字都可以,押中了后赌场按一定赔率赔钱。荷官打出滚珠后,赌场房顶的壁虎发射一束肉眼看不到的激光,反馈给指挥中心,通过电脑分析测速,得知滚珠会落在什么位置,然后控制钟楼的霓虹灯,暗示给赌场里的寒冰遇,画龙和周兴兴,整个过程也就几秒钟。如果滚珠会落在6上,钟楼表盘6点位置的灯就亮起来,赌场内的寒冰遇他们就押数字6,押上1万元的筹码,滚珠停止在6上,赌场就按照35倍的赔率赔钱,那就是赢了35万。
  
   2001年5月22日,老枪点燃了一支香烟。在烟雾缭绕中,他深呼吸,他不知道他的生命快要燃烬了。
  
   老枪问,“这几天大概输了多少了?”
   宝元小心翼翼说了一个数字。
   老枪手中夹着的香烟掉在了地上,嘴角抽搐了两下,“这样不行,得想办法。”
   宝元说,“我看不出他们出千。”
   老枪说,“废物,白养着你。”
  宝元说,“赌场的声誉很重要,如果将他们赶走,别的赌客估计也不来玩了。”
  “赶走?”老枪的鼻子哼了一声,“没那么容易,他们赢了我那么多钱。”
  宝元说,“也许他们是计算概率的高手,大赌场里偶尔会有这样的人。”
  老枪说,“你不也是高手吗,你去和他们赌,把咱们的钱赢回来。”
  宝元说,“我不赌,以前答应过师傅。”
  老枪语重心长的说,“宝元,你几年没回家了?”
  宝元想了想,叹了口气,“四年了吧。”
  老枪说,“给你说个好消息,大吆子去接你儿子了,还有你妈,你媳妇。”
  宝元说,“啊,真的?”
  老枪说,“你晚上就能见到他们了。”
  宝元不说话了,他上一次见到儿子还是四年前,那时儿子只有三岁,他想起儿子举着一个罐头瓶,瓶中泡着红的绿的樱桃,儿子很乖,不舍得吃,先喂妈妈吃一颗,再喂爸爸吃一颗。想到这里,他的鼻子一酸,眼圈红了。
  老枪说,“你不是为了自己去赌,你是为了儿子,为了你妈,你不想咱的赌场关门吧?”
  宝元说,“好,我赌!”
  
  寒冰遇,画龙,周兴兴被赌场的领班请进了贵宾室,老枪和寒冰遇握手,领班介绍说,“这是我们老板。”
  
  老枪说,“三位赢了不少啊。”
  寒冰遇说,“这几天手气不错。”
  老枪指了指宝元说,“这是个大老板,有钱,赌的爽快,你们想不想和他玩玩?”
  画龙说,“我还有事。”
  周兴兴也说,“改天吧。”
  老枪说,“你们都是通宵的玩,今天很反常啊,来赌场就是赢钱的嘛。”
  寒冰遇说,“好吧。”
  
  赌场里只有眼睛的贪婪和贪婪的眼睛,寒冰遇,画龙,周兴兴也尽量扮成真正的赌徒,他们的眼神中还有一丝疑虑,他们明白自己被赌场盯上了,不把钱输光就很难脱身。宝元坐在桌前,面无表情,他想着儿子,老婆和母亲,他想念的其实已经不存在——他不知道家人出了车祸。

  经过商议,宝元、寒冰遇、画龙、周兴兴四人决定玩梭ga。宝元哗哗的洗牌,洗牌的手法是高级老千才会的“完美洗牌法”, 完美洗牌法就是把一幅 新扑克 按照2叠分开 ,去掉大小王,每叠各 26张,每次轮流只落一张,这样一张压一张洗,每一次都有固定的顺序,只要记住牌序,就可以知道下一张发什么牌,洗8次以后,会还原成新牌的顺序。
  
  宝元用完美洗牌法洗了5次,这也是牌序最乱的一次,尽管很乱,但是宝元记得顺序,所以知道发出去的每一张底牌是什么,几轮下来,画龙最先输光了筹码,周兴兴也渐渐输光了,寒冰遇不动声色,小心翼翼的押钱。
  
  宝元惊讶的发现寒冰遇竟然也知道底牌——宝元摸到一把好牌时,寒冰遇就选择放弃,摸到臭牌时,寒冰遇就会下注。
  
  那只壁虎在赌场的大厅里,寒冰遇所在的这间贵宾室没有窗户,也看不到窗外的钟楼,他是如何知道对方底牌的呢?
  一个字:看!
  宝元在看牌的时候,寒冰遇在看宝元的眼睛。
  
  眼睛瞳孔的变化是人不能自主控制的,瞳孔的放大和收缩,真实地反映着复杂多变的心理活动。如果一个人感到兴奋、愉悦、喜爱的时候,瞳孔就会扩大到比平常大四倍;相反,感到沮丧、消极、讨厌的时候,瞳孔会收缩变小。
  
  寒冰遇当过特种兵,他在练习狙击的时候可以盯着一个羊粪蛋子瞄准一下午,他就是通过观察宝元眼睛瞳孔的变化得知对方底牌的。
  
  最后一把,寒冰遇输了。前面只是在演戏,故意迷惑对方,如果一下子把钱输光,肯定引起宝元的怀疑。寒冰遇明白,自己不把钱输光,就很难走出赌场。
  
   寒冰遇摇头叹气,摊开双手说,“倒霉,输光了,下次再玩吧。”
   画龙和周兴兴站起来,对老枪表示自己明天还会来玩。
  
   这时,贵宾室的门开了,炮子和二吆子拿着双管猎枪走进来,他们俩堵住门口。
  老枪问,“怎么回事?”
  炮子用枪指着画龙说,“哥,他们是警察。”
  周兴兴嚷嚷起来,“你们太过分了吧,输了钱还不让走,还胡说八道。”
   门口又出现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他的手里也拿着枪。
   他就是高飞!
  
  这个犯罪集团的前身是一个走江湖卖艺的马戏团,马戏团解散后,其成员组成了一个黑社会犯罪集团。警方根据周兴兴和画龙的卧底调查,先后打掉了犯罪集团的骨干,山牙和三文钱。高飞从广州逃跑后,辗转来到东北,他在赌场内的监控电视中认出了周兴兴和画龙,立刻告诉了炮子。
  
  高飞对周兴兴和画龙说,“真巧,好久不见啊。”
  老枪气急败坏的夺过二吆子的枪,将枪口对着寒冰遇,“这个也是警察?”
  画龙说,“我不认识他。”
  寒冰遇说,“我也是。”
  画龙的本意是替寒冰遇开脱,但是寒冰遇不想扔下同伴撒手不管。与此同时,画龙踢翻桌子,一个健步冲上去勒住了宝元的脖子,他把宝元档在自己身体前作为人质,画龙说,“临死也得找个垫背的。”
  老枪哈哈大笑着说,“他只是我养的一只狗,开枪。”
  “等等,”寒冰遇说,“我们投降!”
    画龙放开了宝元,二吆子一脚踢中他的dang部,画龙痛得弯下了腰。
  画龙、寒冰遇、周兴兴三人的手被反绑起来,押到了地下室。
  三人坐在一条长凳上,那地下室也是个厨房,放着很多杂物。
  高飞拿出一个地瓜,放在枪口处。
  高飞问,“知道地瓜可以干嘛吗?”
  寒冰遇回答,“消音,这样外面就听不到枪声。”
  高飞说,“聪明。”
  老枪说,“你们是谁派来的,来干嘛,你们都知道些什么事?”
  寒冰遇说,“开枪吧。”
  画龙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周兴兴闭上眼睛。
  老枪说,“没那么容易。”
  
  墙边放着个电炉子,炉丝正烧的通红,二吆子脱掉周兴兴的鞋,逼他站在烧红的电炉子上。周兴兴面有惧色,寒冰遇说,“我来替他吧。”他用脚蹬掉自己的鞋,站在炉子上,地下室里立刻升起一股烧焦的气味,他的痛觉神经系统出了问题,对疼痛感到麻木,尽管脚下滋滋啦啦的响,但是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炮子让寒冰遇下来,称赞道,“是条汉子。”
  “牛B什么呀,cao你ma。”老枪向寒冰遇开了一枪,在扣动扳机的一瞬间,寒冰遇略微移动了下身体,避开胸部,子弹打穿了他的胳膊。躲避子弹,是一个特种兵才能掌握的高级技能。
  
  炮子和二吆子对他们三人 yanxingkaoda,百般zhemo,棍子打断了好几根,三人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炮子和二吆子打累了,老枪把手枪扔给宝元,让他好好看着。
  宝元拿着枪,坐在椅子上,低垂着头。
  一会,天蒙蒙亮了。
  老枪从休息室走出来对宝元说,“宝元,大吆子出了车祸。”
  宝元惊愕的抬起头。
  老枪说,“你儿子,你妈,还有你老婆,都死了。”
  宝元头皮发炸,手中的枪掉下来,老枪捡起手枪,让宝元去交警队看看。
  

  周兴兴、画龙、寒冰遇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老枪走过去,想检查一下他们死了没有。
  刚才还奄奄一息的画龙,突然踢出两脚,一脚踢掉了老枪手中的枪,一脚踢中了老枪的膝盖。
  手枪正好落在寒冰遇身边,寒冰遇用两只脚夹住枪,躺在地上,迅速调整好姿势,他用大拇脚指扣动了扳机,子弹正中老枪腹部。
  
  寒冰遇,画龙,周兴兴站起来,来不及解开绳子,他们的手反绑着,离开地下室,一起向码头的方向跑去,此刻,天已经亮了,枪声很响,炮子、二吆子、高飞听到枪响就追了出来。
  
  寒冰遇,画龙,周兴兴逃到了码头附近的一艘轮船上。
  “快开船,我们是警察,被人追杀。”周兴兴对惊慌失措的船老大说,船老大正和一个伙计在喝酒,他站起来向后一看,码头上正追过来几个人。
  船老大说, “船正在修理,开不动,你们先躲起来。”
  “躲哪?”周兴兴问。
  船老大说,“藏到麻袋里,我就说是货。”
  周兴兴来不及细想,他们甚至没有时间解开手上绑着的绳子,船老大对伙计使了个眼色,三下两下将周兴兴,画龙和寒冰遇塞进麻袋,用绳子扎住口,在他们身上盖上一张帆布。
  船老大嘿嘿笑了。
  我们在前面说过,刀枪炮兄弟三个也干走私的生意,这艘船正是炮子用来走私的,船老大也是炮子的手下。
  船老大对赶来的炮子说,“三炮,那几个人在我船上。”
  炮子把枪扔给船老大,对二吆子和高飞说,“杀了他们,我回去看看我哥。”
  
  高飞和二吆子冲进船舱,船老大解开帆布说,在这里。
  周兴兴他们明白了自己上了一条贼船,画龙在麻袋里破口大骂,船老大用撬棍在麻袋上使劲砸了几下,画龙和周兴兴晕了过去,寒冰遇胳膊中枪,因为失血过多,他的意识也处在模糊状态。
  
  船老大说,“扔到海里,淹死他们算了。”
  高飞说,“尸体会飘到岸上。”
  二吆子说,“一枪打死,太便宜他们了。”
  高飞说,“是啊,他们都是不怕死的人。”
  二吆子说,“那怎么办?”
  船老大说,“我有个好主意。”
  
  船开动了,马达轰鸣。
  
  寒冰遇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船停了。他感觉到自己被抬了起来,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随后,他又听到了两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他们三人被扔到了一个无人的荒岛上。
  三个麻袋躺在沙滩上。
  
  那荒岛面积很小,远离海岸线,没有淡水,没有食物,甚至没有树,只有几块光秃秃的大石头裸露在沙土中。荒岛周围遍布礁石,很少有船只路过。
  画龙最先苏醒,用牙齿咬破麻袋,他先把周兴兴从麻袋里弄出来,然后互相帮助解开了反绑在手腕上的绳子,寒冰遇昏迷不醒。
  
  周兴兴:“咱们怎么会在这里?”
  画龙:“我也奇怪。”
  周兴兴:“老寒怎么样了?”
  画龙:“好像昏过去了。”
  周兴兴:“我明白了。”
  画龙:“什么?”
  周兴兴:“比死更可怕的是什么?”
  画龙:“你直接说就是。”
  周兴兴:“等死。”
  画龙:“他们是想让我们慢慢等死?”
  周兴兴:“饿死,渴死。”
  画龙:“用不了几天,我们会饿的连狗屎都吃下去。”
  周兴兴:“可惜,这岛上连狗屎都没有。”
  画龙:“饿急了,会吃人的吧?”
  周兴兴:“也许吧,也许咱俩会先吃掉老寒。”
  画龙:“然后呢?”
  周兴兴:“然后你把我杀死,吃我的肉,喝我的血。”
  画龙:“最后我自己饿死在这荒岛上?”
  周兴兴:“是啊,他们就是想的,让我们在这里自相残杀,慢慢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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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19:3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章 遗书
  
  2001年5月23日,有个人站在一个水果摊前。
  老板问,“要买点什么,橘子,苹果,梨,还是香蕉?”
  他摇摇头。
  老板继续问,“你想买什么水果?”
  他掏出兜里所有的钱说,“我买那把水果刀。”
  
  他就是宝元。
  宝元走向一片田野,麦苗青青,手里的水果刀闪耀着阳光。
  他仰面躺在碧绿的麦田里,开始清清楚楚的回忆往事,那些往事如碧空一样晴朗。
  
  以前他有一辆机动三轮车,有次下起大雨,他和老婆开着机动三轮车在雨中欢笑。他们每天去集市上卖鱼,卖不掉的鱼就存放在冷库里,他还记得那间冷库,房顶上耷拉着冰柱,地面上耸立着冰柱,地面上的冰柱是房顶上的冰柱造成的,滴水,迅速的冻结。老婆说,我冷。宝元抱住了她。儿子出生后,整夜的哭,他和他妈夜里轮流抱着孩子哄,他妈白天卖鱼的时候常常打哈欠。儿子渐渐长大,儿子向鱼群挥拳,鱼群散开。有一年冬天,他和儿子在院里堆了个雪人,然后父子俩笑着向着雪人狠狠揍去。
  老婆并不漂亮,但是她站在月季、玻璃上的冰花、石榴或者夹竹桃后面的时候会显得很漂亮,他家墙壁上的相框里有些这样的照片。
  儿子脸上有雀斑,很淘气,很馋,常常花一毛钱买汽水或者棒棒糖。
  他妈爱吃卤煮的鸡头、猪肝、羊肺,这些东西是最便宜的。
  
  后来,宝元迷恋上了赌博。
  他妈,他老婆,他儿子,他们都成了一天到晚吃白菜的人。
  
  现在他们全都已经离去,家门紧闭,寂静无声,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只有风吹过窗户,吹着灰暗破败的墙壁,吹着蚊帐,吹着蚊帐里吊着的小风扇,他们全都走了。宝元闭上眼睛,他看到了儿子,看到了老婆,看到了他妈。有些人和事物确实是需要闭上眼睛才可以看到的。在这时间和空间深处有一个弯道,类似与胡同的拐角,只需要闭上眼睛,就能够对往日岁月进行最后的眷顾。
  
  宝元喃喃自语,“我来了。”
  他用水果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鲜红的血溅在绿油油的麦苗上。
  
  三天后,警方发现了宝元的尸体,在清理遗物的时候警察发现他怀揣着一封信,纸上的墨迹并不一样,有时浓黑,有时很淡,可以看出这封信是在不同的日子里用不同的笔写下的,有些被水打湿洇开的字迹证明写信的人曾经哭过,警方始终没有搞明白这封信为什么没有寄出去。
  
  摘抄如下:
  
  “妈,玲,鹏鹏,我现在外面给人家打工,过的挺好,这是一家汽修厂,等我挣了钱我就回去,不用担心我,我再也不赌了,我对不起你们,这几年不知道你们过的怎么样。咱再也不过穷日子了。妈,我给你买烧鸡,我知道你爱吃鸡皮。玲,一定要等我啊,我很想家,很想你们。我还带着家里的钥匙,天天都挂在腰上,没事的时候就看看,现在这钥匙就在桌子上,这一个是开大门的,这一个是开屋门的,这个是抽屉上的钥匙,还有一个,玲,是你自行车上的钥匙,我还记得那辆自行车,我带着你回老家钓鱼,你还记得吧,从公路上一直骑到河边,我钓鱼,你坐在旁边唱歌,把鱼都吓的不上钩了,我还记得你唱《心雨》,为什么总在那些飘雨的日子,深深的把你想起……我一听这歌就伤心的想哭,这些我都记得,我真想回家啊。
  
  鹏鹏,爸爸想你,爸爸想抱抱你,我得有多长时间没抱过你了?你也想爸爸了,对不对,我知道你想了,我很想你啊,鹏鹏,写到这里,我哭了,爸爸对不起你。鹏鹏,你要是看到爸爸的信,你就喊声爸爸,我能听见。爸爸不是坏人,你以后要好好上学,一定要考上大学。再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爸爸送你什么东西好呢,爸爸真想在你生日那天回家,敲开咱家的门,手里提着方便兜,里面全是你喜欢的东西,到时候鹏鹏别忘了给爸爸开门,爸爸会把你抱起来,举起来,大声说,爸爸回来喽,再也不离开你们喽。”
  
  ……
  
  第六十一章 阿弥陀佛
  
  周兴兴、画龙、寒冰遇失踪之后,大案指挥部立即行动,一个由武警和特警组成的抓捕大队一星期之内共抓获刀枪炮犯罪集团成员近百人,收缴大批赃款赃物,小刀落网,他开设的色情场所被取缔关闭,高飞、老枪、炮子、二吆子四人在逃,马有斋在家里束手就擒。
  
  马有斋穿着袈裟,一个警察给他戴上手铐,他双手合十,说,阿弥陀佛!
  
  马有斋似乎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的到来,他身上的袈裟蒙着一层晨曦,他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这个睡眠颠倒的瞎子,即使是在夜里,也依然感觉到外面阳光灿烂。
  
   警方审问每一个涉案人员,希望得知周兴兴、画龙、寒冰遇三人的下落。
  一个月后,有个船伙计投案自首,他向警方交待了一个重大线索。当时大案指挥部总指挥白景玉正躺在凉席上,他出了一身汗,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坐起来,汗津津的皮肤与草席分开的时候发出一种撕裂般的声音。他冲进预审室,顾不得自己的形象,抓住船伙计的领子就问:
  “他们在哪?”
  “在一个荒岛上。”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白景玉下达命令,一定要把他们找到。
  
  在那个船伙计的指领下,海警立即派出巡逻直升机,以最快的速度到达那个荒岛,然而岛上空无一人,也没有发现任何尸体,只有海浪冲刷着沙滩,搜救人员面面相觑,他们怀着最后一丝希望,在附近海域搜索了一个小时,没有任何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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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二章 罂粟岛
  
  曾有个船长对水手说:“这个指南针,不指南,也不指北。”
  水手问:“那它指向哪?”
  船长回答:“罂粟岛。”
  
  很久以前,一些沿海的居民就有一个愿望,想在这荒岛上种出五谷杂粮。他们一次次播种,又一次次失望。麦子和玉米就象野草,长不到抽穗就枯黄了。荒岛还是荒岛,种下的东西颗粒无收。清朝末期,一伙海盗乘船登陆,他们在岛上种植罂粟,大获丰收,从那时开始,人们就把这个岛称为罂粟岛。
  
  太阳从海上升起,天边,云层的缝隙中漏出玫瑰色的朝霞,海面风平浪静。
  
  寒冰遇脸色苍白,依然昏昏沉沉的,画龙和周兴兴帮他脱掉上衣,子弹打穿了胳膊,伤口露着白骨,触目惊心。脱掉上衣的寒冰遇显得比较胖,荒岛上缺医少药,伤口已经感染化脓,用不了几天,这个胖子就会变成死胖子。
  
  他们已经一整天没有吃东西了。
  
  第二天,他们搭建了房子。
  第三天,他们吃掉了房子。
  
  所谓的房子就是在土坡上挖了一个坑,上面搭着几片海带。海岛的晚上很冷,整个晚上都刮着风,白天又很热,太阳晒的人头昏脑胀。海带是画龙在沙滩上捡到的。海浪把一团海带冲到沙滩上,画龙捡回来,本来想作遮阳挡风之用,但他们又饿又渴,填饱肚子是迫在眉睫的问题。
  
  饥饿是什么感觉?
  一些上了岁数的老年人,他们在回忆往事的时候,依然会感到恐惧。曾经有个老人对本文作者讲起他是怎样将一把扫帚吃下去的。三年自然灾害过后,有个生产队长种植的土豆获得丰收,他饿怕了,他将土豆煮熟,捣烂成泥,在自家的院子里用土豆泥砌了一面墙,等到灾荒再次来临的时候可以吃墙度日。
  
  画龙说,“我现在可以吞下去一头牛,如果有人请我吃饭,我会把今天的,昨天的,还有前天晚上的饭一块吃下去。”
  “嚼起来像牛肉干,很筋道。”周兴兴撕下一片海带,示意寒冰遇要不要尝尝。
  寒冰遇摇摇头,过了许久,说出一个字,“水!”
  
  失血过多的人必须补水,海带的味道是咸的,吃多了更感到口渴。
  
  周兴兴吃完一片海带,仔细观察着海带的根,试图从上面找到什么。根系粗壮,发达,这说明海带正处在成熟期,海浪能将海带冲上沙滩,这说明附近海域生长着大量的海带,这样也就解决了吃的问题。他让画龙去周围的海滩看看,一会,画龙回来了,不出所料,他又抱回来一团海带。
  
  周兴兴找了一个凹坑,在坑的周围铺上海带,压上石块,免得夜里被风吹跑。
  画龙问,“你这是干嘛?”
  周兴兴回答,“明天就有水了。”
  
  到了夜晚,海上的潮气和雾气会凝结成水珠,水珠顺着海带流到凹坑里,积少成多。第二天,画龙和周兴兴去看,不禁大失所望,水,确实是有了,但是只有一点点,他们必须在太阳升起之前喝掉,否则就会被阳光晒干。周兴兴和画龙把这仅有的一点水让给了寒冰遇,寒冰遇毫不客气,两口喝光,周兴兴和画龙只能吞咽口水。
  
  周兴兴尝试着用干净的沙子过滤海水。他挖了一个坑,装上沙子,将海水倒进沙子里,经过沙子层层过滤后,再由坑下方的一个出水口流出来。然而海水经过沙子过滤后,水质并不会发生根本的改变,喝起来依然又苦又咸,不能饮用。
  
  画龙焦躁不安,周兴兴坐在沙滩上沉思,俩人的嘴唇干燥,他们已经三天没有喝水了,肚里只有一些海带。沙滩上很干净,没有蜗牛和贝壳,周兴兴站起来,叹了口气,大海让他感到失望,他把目光转向荒岛,荒岛地势平坦,一些洼地里有些干枯的海带,已经不能食用。那些海带成熟之后,根部脱离礁石,被海水冲上沙滩,被阳光晒干,又被风吹进洼地。
  
  周兴兴惊喜的大叫了一声,“有水啦!”
  画龙跑过来,“在哪?”
  周兴兴指了指大海。
  画龙说,“操!”
  周兴兴蹲下,用手将面前的土聚拢成一堆,他问画龙。
  “你怎样用这堆土杀死一个人?”
  “用土迷他眼睛,然后……”
  周兴兴呵呵一笑,说,“这堆土也是杀人凶器,只需要用水,用火,它就会变成一块砖头。”
  画龙说,“是的。”
  周兴兴说,“除了砖头,这堆土还可以变成别的东西。”
  画龙说,“什么?”
  周兴兴回答,“锅!”
  画龙点点头,又疑问道,“没有水,要锅又有什么用?”
  周兴兴说,“有了锅也就有了水。”
  
  我们在中学时都做过一个物理试验,将一张纸叠成船的形状,纸船里放入水,点燃蜡烛,在纸船底部烧,纸船不会烧着,而纸船内的水会烧开。
  
  假设在远古时期,某个山洞里住着两个猿人,一个会使用水,一个会使用火,如果他们是一雄一雌,则可能会交配,他们的孩子长大,懂得使用石头、土、树枝等简单的工具,孩子的孩子长大——一个器皿就出现了。在石器时代和铜器时代之间出现了一些碗,陶罐和盆。
  
  周兴兴做的是一个砂锅!
  他用袜子筛土,掺入细沙,沙子经过高温会结成圆润的晶体,这样使得砂锅表面圆润,可以耐高温,更结实。他用水活泥,制坯,晾干,在土坡上做了个简易的窑洞,经过高温,一个砂锅就烧制成功了。
  我们不得不说,这个砂锅的样子很丑,像一个很大的砚台。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画龙钻木取火试图点燃那堆干枯的海带的时候,寒冰遇将一个打火机扔到他脚下,寒冰遇抽烟,所以随身携带着打火机。
  
  周兴兴用同样的办法烧制了一个锅盖。
  等到这一切都做好之后,画龙问,“水在哪?”
  周兴兴说,“等着看!”
  
  他在锅里加入海水,在下面烧火,一会,海水就沸腾了,蒸发为蒸汽,盐留在锅底,蒸汽冷凝为蒸馏水,水珠沿着锅盖预留的缝隙不断滴落出来,这即是淡水。蒸馏法的原理很简单,像新加坡、瑙鲁等岛屿国家也是采用这种海水淡化技术。
  
  他们用石板做了个简易的蓄水池。
  画龙高兴的说,“我请你们俩喝海带汤,我的手艺不错呢。”
  周兴兴说,“晚上,我们吃清蒸螃蟹!”
  画龙说,“没有螃蟹。”
  周兴兴说,“有。”
  画龙说,“我怎么没看见?”
  周兴兴说,“沙滩上有螃蟹的脚印,你到退潮的时候去看看吧。”
  
  等到晚上退潮的时候,画龙果然在沙滩上捕捉到一些螃蟹,还有活蹦乱跳的小虾小鱼。他们三人饱餐了一顿,寒冰遇的状况似乎也有所好转。蒸馏淡水需要大量的燃料,很快,海岛上干枯的海带就烧完了。画龙每天都去打捞海带,他从一块礁石游向另一块礁石,每块礁石周围都生长着大量海带,海带属于浅海植物,画龙并不需要多么高明的潜水本领就可以捞到很多,在沙滩上经过暴晒,就可以作为燃料了。
  
  太阳升起一次,周兴兴就在石头上画一条线,时间过的很快,他们被困在海岛上已经七天了。那天下午,他们三人正在闲聊,寒冰遇指着天边突然说,“快看!”
  三人站起来,不禁看得呆了。
  
  乌云从天边翻滚而来,海面静得出奇,顷刻间,狂风大作,天空一刹时阴云密布。平静的海平面涌出很多气泡,乌云越压越低,一个大气泡升起,破裂后海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一股细细的黑色云柱从乌云中向下伸展,底部下垂的漏斗状云柱渐渐与漩涡相接,水面“砰”的一声,海水开始快速旋转,逐渐形成水柱冲天,与黑云相连在一起。
  
  画龙惊呼道:“海龙卷!”
  他们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壮观而又恐怖的场面,人在大自然面前显得太渺小了。
  周兴兴大声喊道:“那边还有一个!”
  
  天边又出现一个海龙卷,从东南方向缓慢移动,它的上端与雷雨云相接,下端直接延伸到海面,很快,两个海龙卷慢慢接近,巨大的能量使云层打转,云的转动也带动了空气的转动,海龙卷越转越快,一瞬间,两个海龙卷合二为一,一个巨大的海龙卷出现了,旋转飞舞,气势汹汹,周围的云层释放出闪电,海龙卷的根部四溅着如蛇的水花,场面惊心动魄,非常壮观。
  
  龙卷风是一种强大的风暴,它与低气压和旋转的风向有关。当地表和海面的空气被加热,柱状空气从积雨云风暴的上部下降,龙卷风发展的迹象就变得非常明显——空气低压区域开始剧烈旋转。
  
  海上的龙卷风可引起海龙卷,水中的鱼虾,甚至搁浅的沉船都会被卷入空中,一只水母在浪花的蕊间被抛出来,在天空打开裙裾,一只飞鸟的眼神也在此时闯进一条鱼的回忆。沿海的居民有时会看到奇怪的景象,海龙卷过后,鱼从天而降,落在他们家的院子里。
  
  有些龙卷风只能保持几秒钟,有些会持续一个小时以上。
  二十分钟后,龙卷风消失在云层中,暴雨夹着冰雹倾盆而下。
  周兴兴和画龙躲避进坑洞里,寒冰遇让他俩出来。
  画龙问,“干嘛?”
  寒冰遇说,“老天有眼,这场雨下的好。”
  周兴兴说,“明白了。”
  他们冒着大雨和冰雹,在岛上建立了几道堤坝,拦截雨水,等到雨收云住,他们将积水引导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池塘,这样就彻底解决了淡水危机。
  
  岛上的生活孤独而又平静,他们用海螺喝水,用砂锅煮海带、螃蟹、鱼和虾。他们看到过一条海蛇断成三截,依然还会活着。有时,海面上会漂着的一片片红色的树叶,他们觉得那叶子实在太美了,于是把手伸进水里,想捞片树叶瞧瞧,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树叶”竟然漂动起来,一会儿没入水中不见了。原来,这不是什么漂亮的树叶,而是叶形鱼在水面上闭目养神!叶形鱼总是把自己装扮成树叶,可以骗过人的眼睛。
  
  自从那场暴雨过后,寒冰遇的伤口就恶化了,大面积溃烂,他的胳膊已经抬不起来,浑身都散发着臭气,更糟糕的是被雨水淋了之后,他开始发高烧,如果不加以治疗,周兴兴和画龙只能眼睁睁看着寒冰遇慢慢死去。
  
  画龙对寒冰遇说, “把你的胳膊砍下来吧?你看整条胳膊都烂掉了,还有这味道真的很让人作呕。”
  周兴兴说,“把胳膊砍下来也不一定能保住命,那样会出现一个新的伤口,再说,我们没有刀子,拿什么砍,然道要用石头砸?”
  画龙说,“那只有慢慢等死了。”
  寒冰遇不说话!
  当一个人快要死去的时候,他会听到苍蝇的嗡鸣。
  寒冰遇的脑子就嗡嗡响,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一天到晚躺在土坑里。
  
  有天傍晚,一只海鸥,在飞行中突然死去,落在海岛上。
  周兴兴和画龙跑过去看,这只海鸥应该是死于谋杀,凶手是风,疾病和人类。它的一只脚爪受伤了,可能是在捉鱼的时候不小心弄伤的。污染的大海,到处乱扔的垃圾,这些是它致命的死因。
  
  画龙说,“老天要是能空降一个医生过来就好了,并且带着手术刀,药品,还有青霉素。”
  周兴兴看着海鸥沉思,“会有医生的。”
  画龙半信半疑的问道,“什么时候?”
  周兴兴语气坚定,“明天早晨。”
  画龙嗤之以鼻,“骗人。”
  周兴兴说,“再耐心的等一个晚上。”
  画龙说,“我们打赌,如果明天看不到医生,那你就去捞海带。”
  周兴兴说,“好!”
  
  第二天,海鸥的尸体腐烂了,发出难闻的臭味,周兴兴坐在地上,对着海鸥自言自语。画龙走过去,问他医生在哪,周兴兴低头不语,过了一会,周兴兴问海鸥,“你从哪来?”
  海鸥不回答。
  周兴兴继续问,“你有没有看见医生?”
  海鸥一动不动。
  画龙不解的问道,“周兴兴,你是不是吃海带吃成傻子了?”
  周兴兴继续审问海鸥,“你想顽固到底是不是,我们的政策难道你不知道?”
  画龙哈哈大笑,“你可以对它刑讯逼供。”
  周兴兴严肃的说,“我是一个刑警,也干过多年的预审,现在我在审问海鸥,请不要打扰我好吗?”
  画龙说,“它要是能开口,也只会对你说——我死了。”
  周兴兴回头瞪他。
  画龙忍住笑,看周兴兴到底想干什么。
  周兴兴问道,“你有没有看见过苍蝇?”
   画龙说,“我看到过。”
  周兴兴不理他,对海鸥说,“看来我只有验尸了。”
  
  周兴兴拔掉海鸥的羽毛,撕开它的身体,海鸥的五脏六腑已经生了密密麻麻的小蛆,一股臭气弥漫开来,画龙捂住嘴,感到一阵阵恶心。周兴兴用两根手指小心翼翼的捏起一只小蛆,他对画龙说:
  
  “在这里,这就是医生!”
  
  死亡的第一个见证者通常是苍蝇。这是因为苍蝇的嗅觉非常敏锐,它们往往在几公里之外就能嗅到新鲜的尸体。一只雌蝇只需10 分钟就能找到一具尸体,然后在上边产卵。这些卵经10~30小时,即可蜉化成蛆。从蛆的孵化、吃掉尸体组织、发育到蛹阶段、最后作为成虫飞走,这一全过程需要8至14天。法医也是因此来推断一具尸体的死亡时间。
  
  蛆虫确实是最好的外科医生。
  
  医院对伤口腐烂经久不愈的病人常常感到束手无策,因为腐烂组织用人工方法很难清理干净。在几个世纪前,蛆就已经被用来治疗伤口感染,从滑铁卢战役到索米战役,以及美国内战时期,蛆的治疗作用就被战场上的外科医生发掘利用。在伤口处放入蛆,蛆可以吃掉腐烂的伤口中坏死的组织和细菌,蛆是一种食腐幼虫,对新鲜的肉并不感兴趣,所以不必担心蛆会把整个人都吃掉。在战争时期,很多野战军人在没有药品的情况下,就是用这种方法来治疗的。
  
  周兴兴把一些小蛆用盐水简单的消毒,然后放进寒冰遇的伤口,他撕破衣服,帮寒冰遇包扎好伤口。
  寒冰遇说,“谢谢。”
  画龙问,“你现在是什么感觉,要知道,蛆正在你的胳膊里爬呢。”
  寒冰遇回答,“有点痒。”
  周兴兴说,“蛆必须经常更换,要不然,你的胳膊里会飞出来苍蝇。”
  
  十天之后,寒冰遇奇迹般的好了,蛆不仅吃掉了溃烂组织,还促使伤口生成一种有助于新组织生成的生物酶。这样,伤口很快长出了健康的新组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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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10 19:3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六十三章 荒岛逃生
  
  1998年9月2日,两只鸟在一个人的头顶飞过,后来,那鸟的羽毛出现在他的羽绒服里。
   1999年4月19日,一个渔民放生了一只海龟,他在龟壳上刻下了四个字,福寿延年。
  2001年6月20日,也就是周兴兴、画龙、寒冰遇三人被困在岛上的第28天,一只海龟刚刚爬上沙滩,就被画龙捕获,周兴兴和寒冰遇看到海龟背上刻有“福寿延年”的字迹。
  画龙说,“海龟肉,味道不错的。”
  寒冰遇说,“放了它吧。”
  周兴兴说,“现在已经进入海龟的产卵期,会有很多海龟上岸的。这只,就放声吧,也许会给咱带来好运。”
  
  海狮最先爬到岸上交配,这种动物吼声如狮,且个别种类颈部长有鬃毛,又颇像狮子,故而得名。画龙的拳脚功夫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他在沙滩上和海狮搏斗,最终那只海狮战败,被他们三人吃到了肚子里。海豹和海狗又陆续登岸,它们必须上岸来交配和繁衍,年年如此,代代相传。海豹就像一个履带式挖土机一样用腹部爬行,海狗的毛皮珍贵,雄性海狗鞭更有壮阳补肾之效。当然,这两种动物也进入了周兴兴他们的肚子。,
  
  第二天,大批海龟登陆了。
  
  海龟在各地产卵的时间不尽相同,4月——7月为繁殖旺季。雌雄海龟群居在珊瑚岛周围,互相追逐,选择配偶。有时雌海龟对求爱的雄海龟看不上,就用头对着雄海龟,不让雄海龟爬上背后,雄海龟总想方设法从旁边绕至雌海龟背后,雌海龟也总是随机应变,转过身去用头顶着对方,不让雄海龟得逞。若二者满意,情投意合,雄海龟就爬在雌海龟背上,用前肢爪钩住雌海龟背甲,长长的尾巴同下往前弯曲,交接器插入雌海龟的泄殖腔中,交配的时间可长达3小时-4小时之久。
  
  周兴兴观察到,海龟上岸产卵的时间,一般是晚上10点以后。它们用鳍状四肢笨拙地向前爬行,沙滩上留下两条宽宽的与履带车痕迹相似的龟道。在海水淹不到的沙滩处寻找产卵地点。此时的雌海龟虽然有些迫不及待,但却格外谨慎,略有风吹草动,它们就立即返回大海。因为捕龟者和一些野兽往往在这期间等待捕捉上陆产卵的雌海龟,或挖食它产下的卵。海龟一旦在陆上被掀得腹面朝天,就只能束手待毙,产卵期的海龟警惕性特别高。只有确认万无一失的时候,它们才会寻找适宜的产卵地点。海龟在产卵地点的选择上也是很认真的,既要有利干卵的孵化,又要不易被敌害发现和破坏,所以花的时间很长。
  
  寒冰遇也在仔细观察海龟的产卵过程,他发现海龟选择好场地后,先用巨大的前肢挖出一个宽大的凹坑。坑的深度与龟体高度相当,将整个身体隐伏于坑内,然后再用两个较短的后肢,交替在生殖孔下方挖一个垂直的卵坑。尽管海龟老态龙钟,行动迟缓,但挖坑时后脚踏实地却像人手一样灵巧,像勺子一样将沙粒舀起,小心翼翼地提上来抛出坑外,有时抛得很远。产卵海龟多时会使整个海滩响起沙沙的挖沙声。坑有半米多深,边壁垂直,像一口小井。如果地点适宜,用不了10分钟就可以挖好。若遇塌陷或沙中有瓦砾等杂物,就需要用很长时间去清理。 
  
  卵坑挖好后,稍作休息,便开始产卵。产卵前,先用后肢向尾和泄殖孔处拍几下,将粘附的沙拍掉,然后泄殖孔向卵坑中排出几滴白色透明的液体,随即产出第一颗卵,卵很像一个白色的乒乓球,卵壳坚硬而富有弹性,不易破损。海龟一旦开始产卵,无论什么强烈刺激,它都全然不顾。整个产卵过程十分钟左右。其间它一直不断地排出粘液,使整个卵坑都被带有粘液的沙粒包裹着。产卵结束后,就用后脚拔沙将卵坑掩埋起来,然后爬出掩体坑,再用前肢将坑填平,最后拖着疲惫的身躯慢慢爬回大海。
  
   海龟蛋是一种美味,画龙在挖海龟蛋的时候,有些海龟一边爬向大海一边流泪。
  这是因为海龟在吃水草的同时也吞下海水,摄取了大量的盐。在海龟泪腺旁的一些特殊腺体会排出这些盐,造成海龟在岸上的“流泪”现象。
  
   经过细心的观察,寒冰遇对画龙说:“我们有办法离开这荒岛了!”
   画龙说:“除非有船。”
   寒冰遇说:“我们可以自己造一条船。”
   周兴兴说:“我也想到了。”
  画龙说:“这岛上连棵树都没有,用什么造船?”
  寒冰遇对周兴兴说:“咱俩把答案写出来,看看是不是一样。”
  周兴兴说:“好!”
  周兴兴和寒冰遇在沙滩上各自写了出来,画龙去看,发现他们写的都是两个字:海龟!
  
  他们制造的船是由这些东西组成的:绳索,麻袋,死海龟,活海龟。
  
  绳索是用海带的柄、茎、以及纤维编织而成的。海带分为柄、茎、叶,市场上见到的海带多是叶片。海带的柄部很坚硬,茎也有柔韧性,他们去除叶片,将柄和茎抹上海豹油,经过烟熏水浸,这种自制的绳子也是非常的经久耐用。用海带做的的绳子并不稀奇,很多水手也懂得用海藻制作绳子。
  
  麻袋是和他们一起被扔在荒岛上的。他们将麻袋裁开,将绳索编织成网状,然后铺在上面。这样就造好了船身。
  
  死海龟主要起到浮标的作用。溺水死亡的人,男尸脸朝下,女尸脸向上。这是因为骨盆构造的原因——女人的屁股比男人的大。溺水死亡的人,不管男尸女尸,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浮在水面。在腐烂的过程中,尸体内会产生大量气体,这使得水中的尸体会漂浮在水面。海龟同样如此,将海龟翻过来,四脚朝天,死亡后扔到海里,死海龟也是漂浮着的。他们用绳子将12只死海龟捆绑在“船身”上,这样就做成了一个气筏。
  
  活海龟可以作为这气筏的动力。与陆龟不同的是,海龟不能将它们的头部和四肢缩回到壳里。他们用绳子系住活海龟的脖子,坐在筏子上,海龟会像骡子和马那样拉着筏子在海中前进,这样也就有了动力。他们挑选了四只健壮的海龟。海龟正处在产卵期,它们会凭借本能以最快的速度游向陆地。海龟是浅海动物,尽管可以在水下待上几个小时,但还是要浮上海面调节体温和呼吸,所以不必担心海龟会一直潜进深海。
  
  四天之后,他们的船造好了!
  他们选择在中午启航,因为中午即不是涨潮也不是退潮时分,海面风平浪静。
  画龙自告奋勇要当船长,他大喊了一声:“出发!”
  他们离开了荒岛。海龟划动四肢,一刻不停地游着,海龟拖着筏子在平静的水面上慢慢地行进,三人坐在筏子上,回头去看这座生活了一个月的荒岛,心里感慨万千,按照现在的速度,大概到黄昏时间就可以到达登陆了。
  
  寒冰遇教授给画龙驾驶海龟的技巧,他告诉画龙必须得紧紧牵住海龟,不要让绳索绷紧到快要迸断的地步,如果海龟向下沉,千万不能猛地一拉,必要的时候给海龟放出绳子。通过绳索在水中的斜度来判断水下海龟的位置,一直控制海龟的路线不要改变。
  
  画龙不耐烦的说,“知道了,就好像你经常驾驶海龟似的。”
  寒冰遇呵呵笑了,“我也没什么经验,不过这和驾驶骡子,马,没什么区别嘛。”
  周兴兴在观察筏子上绑着的死海龟,他用手按了按,发现浮力很大,足够坚持到他们登陆。
  寒冰遇开始讲起一些趣闻,他说有的鲸鱼会自杀,它们自己游到岸边,搁浅在那里,胃里常有乌贼和章鱼活生生地爬出来,还有海龟从鲸胃里钻出来,在沙滩上还乱蹦乱跳。海龟极有灵性,在广东惠东县海龟湾自然保护区,有个叫“安安”的百年雌海龟,它能背着一个小孩在水中嬉戏。
  
  他们渐渐远离了海岛,一直向西,就会抵达我国的海岸线。三人坐在筏子上,海水和天空一样湛蓝。突然,绳索迅速的上升,四只海龟全部浮到海面上,它们在水底似乎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惊慌失措,想四散奔逃,画龙竭尽全力拽住绳子,才没有使绳索挣断。
  
  他们看到筏子旁边的水下有一条可怕的阴影游过,阴影渐渐变大,它转了个弯,慢慢升到了水面。
  周兴兴喊道:“鲨鱼!”
  他们看清楚了,那是一条大青鲨,高耸的脊鳍象刀子般划破水面,水从它身上向两边直泻,他们注视着鲨鱼绕了个圈,再次逼近, 它的力量和美,全都暴露无遗。鲨鱼猛的张开大嘴,吞下去一只海龟。
  画龙喊了一声,“糟糕!”
  
  鲨鱼的出现不是偶然的。死海龟的嘴巴里一直在滴着污血,当那血迹在海里下沉并扩散的时候,鲨鱼在很远的地方就闻到了,它有着超强的嗅觉,它从水底深处上来,嗅到了血腥气的踪迹,就顺着他们的筏子所走的路线追踪过来,全然不顾一切,有时它迷失了气味,但是它又重新寻找到了方向。
  
  很快,三只活海龟都被鲨鱼吃掉了。画龙试图保护最后一只海龟,他将海龟拽到身边,但是那条鲨鱼跃出水面,一口咬住了海龟,画龙瞧准机会,向鲨鱼的眼睛上猛击一拳,眼睛凹下去,崩出鲜血,血液在水中漂开去。一会,其他鲨鱼闻到了血腥味,很快也游了过来。它们很兴奋,因为饿昏了头。六、七条鲨鱼开始袭击眼睛受伤的那只鲨鱼,受伤的鲨鱼在海面上翻滚着身体,扭动着尾巴,在挣扎中被同类吃掉了。
  
  失去了动力的筏子开始在海面上打转,三人沉默无语。
  
  过了一会,画龙说,“我在想,咱们三个谁会被鲨鱼最先吞下去。”
  周兴兴说,“但愿是我,我不想眼睁睁的看着你们俩死在我前面。”
  寒冰遇说,“以前,我当兵的时候,我们进行野外生存训练,我们连长讲过一句话,这句话很管用,至少救过我三次。”
  画龙问,“你们连长说的是什么?”
  寒冰遇说,“最后一刻,也不要放弃希望。”
  
  鲨鱼游走了,没有再来。鲨鱼不是食腐动物,所以那些作为浮标的死海龟安然无恙。
  他们用手划着筏子,但是徒劳无功,因为海水中有很多暗流,他们双手的力量并不能前进多少,几个小时过去了,依然看不到陆地的影子,他们感到筋疲力尽,只能任由筏子随着波浪浮动。
  
  寒冰遇在水中捞出一簇黄色的马尾藻,把它抖抖,一些小虾就掉下来。小虾在麻袋上蹦跳着,甩着脚,象跳蚤一般。寒冰遇用拇指和食指掐去它们的头,连壳带尾巴嚼着吃下去。它们很小,可是营养丰富,而且味道也好。周兴兴和画龙情绪沮丧,甚至感到绝望,因为天就快黑了。
  
  夕阳照着海水,波光粼粼中可以看见彩虹七色,晚霞布满了天边,太阳正在慢慢的落下去。
  
  他们的筏子在大海中随波逐流,一条金枪鱼贴近海面游过,最后一线阳光照耀着它象金子般闪亮的鳞片。暮色渐渐苍茫,他们在这大海中漂荡,开始想念那个荒岛。他们感觉自己是这样孤单,也许每个人都是茫茫人海中的一座岛。他们背靠背,身子贴在一起,这样会感到暖和一些。
  三个人都不说话,沉默着。
  天已经黑了,没有月光,只有黯淡的星光。
  海上渐渐的起风了,海浪随时都可能将这筏子打翻。黑暗中,风声呼啸,越来越大的风刮得波涛汹涌,一个大浪卷来,三人的身上都湿透了。
  
  寒冰遇说,“你们俩相信神吗?”
  周兴兴说,“我信。”
  画龙说,“我不信。”
  寒冰遇说,“画龙,以后你也会信的。”
  他打着了打火机,向空中摇动着手臂。
  夜空中,一架直升机飞了过来,螺旋桨旋转的声音,惊起成群的飞鱼。
  
  海警并没有在岛上找到周兴兴、画龙、寒冰遇三人,他们在附近海域搜索了几个小时,一无所获,他们向指挥中心汇报,白景玉勃然大怒,下令继续搜寻。很快,天黑了,海警请求返回,白景玉长叹一声,泪流满面,他慢慢摘下了自己的帽子!
  
  就在搜寻的直升机准备返回的时候,一个海警偶然回头,看到漆黑的海面上闪烁着一点光。
  
  那一点光正是寒冰遇手中的打火机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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