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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小孩

[中长篇小说] 古代,,轻松,,《呸!下流胚!》作者:福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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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9 22:22 | 显示全部楼层
10、第十章 ...


  两人好几日不见,这会乍一见面,不免有些尴尬。
  
  邵寄言看了如玉一眼,一边进屋一边故作轻松地开口道:“来啦?”
  
  “嗯。”如玉点了点头。
  
  邵寄言话一出口便觉有些没话找话的味道,却是更显得尴尬了,也就不再说话,只擦了擦手,去屏风后将外衫脱了。他在外应酬了一日,困乏得很,这会儿只想赶紧躺下睡觉。若搁往日,他自不用理如玉,只管自己上床睡觉,她绝不会多心,自个儿在外面玩儿会儿就飘走了。可眼下二人好似闹了别扭似的,她好容易来了,就这么撂着她不理总是不好。是以他只在床上坐了一会儿,又走了出去,到书桌边随手拿了本书翻了起来。
  
  如玉也不抬头不吱声,就垂着头默默地坐在原处。
  
  邵寄言翻了两下书根本看不下去,只端端地坐在那儿望着一页书发怔。
  
  屋内气氛从未有过的沉默尴尬。
  
  “你喝酒了?”如玉抬眸望着邵寄言,首先打破了沉默。
  
  “是,白日出去应酬了。”邵寄言没有回头,心下却是暗舒了口气,总算说话了。
  
  “说好了少喝的,酒不是好东西。”如玉喃喃道。
  
  “嗯,我以后少喝。”邵寄言侧头望了如玉一眼,笑了笑,复又佯作看书。
  
  两人重复着以前有过的对话,却全没有了当时的欢愉气氛,气氛复又沉寂下来,让邵寄言有些莫名的烦躁,却仍是耐着性子地盯着书页发呆。
  
  “我换新衣裳了。”好半晌,如玉突然又蹦出一句与刚刚话题不搭界的话。
  
  邵寄言放了书,回头看她。
  
  如玉低头看了看身上,抿了下嘴,有些期待地小声道:“我前天与凤儿去逛鬼市,买了件新衣裳……好看吗?”
  
  邵寄言上下打量了如玉一番,笑道:“是吗,原来鬼也有鬼市,也能换新衣裳?”
  
  如玉蹙眉疑道:“你没看出来?”
  
  “看不出。” 邵寄言摇头道,见如玉明显露了失望之色,又忙道,“仔细看看,是有些不一样,袖子宽些……”
  
  如玉泄气地垂了头,扯着袖口小声嘀咕道:“这件是红色的……原来那件是紫色的……”
  
  “啊,是吗。”邵寄言了悟,又道,“可你这衣服在我看来都是一个样子,全没什么颜色……”想了想又有意无意地补了一句,“看来咱们到底是人鬼有别……”
  
  如玉一怔,眸色黯淡下去,咬了咬唇没有应声。
  
  邵寄言闪开目光,只觉自己竟似做错了事一般心虚起来。他如何察觉不到如玉对他已隐隐生了女儿情思呢。他知道这完全是他的错。他明明知道她生前是个没出阁的老姑娘,偏要有事没事的逗趣她,与她说那些引人遐想的暧昧玩笑,怎能不挑起了她这个心思。他自知人鬼殊途,把二人的亲近说笑权当个消遣取乐儿,却只管自己痛快全没考虑她的心思。
  
  这些日子的相处,如玉的单纯善良被他看在眼里,只想若没遇到自己,或是自己之前没那么自私的拿她寻乐打发时间,她必会如从前一样过得简单快乐,断不会有此事的落寞之色。
  
  邵寂言越想越觉得自责不忍,只想趁她心思不深,还是早些与她说清楚的好,便道:“想知道我今日与谁饮酒了吗?”
  
  “啊?”如玉正有些出神地扯着衣角,听邵寂言唤她,忙抬头看他,眨了眨一双大眼睛,回道,“是和冯兄陈兄他们吧……”
  
  “除了他们还有沈墨轩和另外几个朋友。”邵寂言凝着如玉的脸色道,“啊,这几日你没来我没机会和你说,沈墨轩是我新认识的朋友,沈得年沈尚书的公子,也就是那个沈小姐的哥哥,我们今日就在他家吃的酒。”
  
  听了沈小姐三个字,如玉眉宇间闪过一丝惊异之色,然随即又淡去了,只哦了一声。
  
  邵寂言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再多的言语表情,似乎并没怎么上心的样子。又继续道:“中途我去院子里醒酒散步,正遇见了沈小姐……你说,可巧不巧?”
  
  如玉眸色一闪,垂头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道:“你跟她说了?”
  
  “嗯?”
  
  如玉望着他认真地道:“你跟她说要娶她做媳妇儿了吗?”
  
  邵寂言一怔,被如玉这突来的问题弄得不知如何作答,想要笑却又笑不出来。
  
  如玉看了他一会儿,忽又憨憨地笑了,只道:“我说笑的,头先是我听差了,我后来想明白了,他们是拿你说笑呢,你不是真的要娶沈小姐做媳妇儿。”
  
  邵寂言忽然觉得有什么东西噎在了他嗓子眼儿里,上又上不来,下又下不去,难受得很。他凝着如玉尴尬地笑了笑,开口道:“不是说笑,我是想娶沈小姐做媳妇儿。”
  
  如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渐渐消失了。
  
  “你骗人。”她瞪着邵寂言,有些不高兴。
  
  “我没骗人,等我高中之后,我就去向她爹娘提亲。”邵寂言道。
  
  邵寂言等着如玉的回答,她却只扁着嘴望了他一会儿,忽地起身便走,待到门口又站住,背着身委屈地道:“你骗人,你头先还说是说笑的,今天又说是真的,一会儿真一会儿假,你欺负我脑子笨,我不理你了。”说完便要往外飘走。
  
  “如玉。”邵寂言从身后叫出她,道:“头先是我自己没想好,现在我才想明白了。我定了心思,一定要娶沈小姐为妻。我从没觉得你笨,我觉得你很单纯很可爱,我想要和你做朋友,好朋友。”
  
  如玉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许久方吸了吸鼻子,小声道:“谁稀罕与你这下流胚大骗子做朋友。”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穿门而出飘走了。
  
  之后,如玉又是一连数日没有出现,有了前次的经验,邵寂言只道她是和自己耍性子闹脾气,或许还有些抹不开面子,只想着过几日她想开了,或许就好了。
  
  只说他定了娶沈小姐为妻这心思,便更热心地与沈墨轩攀交,他本善于察言观色,沈墨轩又是个爱才之人,很快便成了知己。虽也去府上拜会过两次,却再未有机会与沈小姐见面。他只奇怪,那沈小姐明明对他也生了心,既是知道他来府上,也该想法寻了机会与他“偶遇”才是。结果没过多久,他便得了消息,原来是沈小姐这些日子生病卧床不起,而这病因据说是撞了鬼,被吓着了。
  
  沈小姐撞鬼的事儿不过是些流言蜚语,他也不好向沈墨轩细打听,只从他言谈中不经意透出的信息来看,却似有些蹊跷。邵寂言一下子想到了如玉,他知如玉善良单纯得很,是断不会作出害人的恶事,可又觉女人的嫉妒心若是生了,只怕真难保做出什么事情来。
  
  只在他苦于无处寻如玉问个明白的时候,消失了几天的如玉却是自己登门来了。只不过并没有像从前那样堂而皇之地不请自入。邵寂言在屋中听了外面有徘徊呼吸之声,下意思地唤了声:“如玉?”屋外的动静立时消失了。
  
  邵寂言知是如玉无疑,却不见她进来,紧忙打开房门,正撞见如玉慌慌张张地往院中大树后面躲。
  
  “别藏了,我看见你了。”邵寂言道,只因对如玉怀有疑心,声音多少有些气恼。
  
  或是被他这语气吓着了,如玉仍只躲在树后头不出来,可因身子不够纤细,到底还是藏不住,胳膊和屁股露在外面,显得有些可笑。
  
  邵寂言却是笑不出,故意激道:“你躲着不见我,可是做了见不得人的坏事了?”
  
  “才没有!”如玉终是开了口,在树后面磨了一会儿,蹭了出来。
  
  如玉这副扭捏之态,越发让邵寂言觉得她做了恶事,只不动声色地转身进屋都道:“进屋说罢。”
  
  如玉慢悠悠地跟在邵寂言后面进屋了,才一进门便闻邵寂言忽地问道:“你去过沈府了?”
  
  如玉一愣,做错了事般向后缩了缩,惊道:“你怎么知道的?”
  
  邵寂言原还不太相信,这会儿听如玉亲口承认,不由恼火,冲口而出:“谁许你去的!”
  
  如玉吓了一跳,哆哆嗦嗦地道:“我……我就是去看看……”
  
  “去看什么,去看沈小姐了是不是?”邵寂言质问道。
  
  如玉从未见邵寂言生过气,这会儿见他一脸愠色,只觉自己做了天大的错事,忙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再不去了!”
  
  邵寂言气恼如玉去吓人,原想好好呵斥她一番,可见她这紧张兮兮可怜巴巴的样子又有些不忍心,只拉着脸坐在椅子上瞪着她不说话。
  
  如玉小心翼翼地望着邵寂言的脸色,不知怎样才能讨他开心,咬着嘴唇想了想,道:“我头先看到了恩科的题目,你想知道吗?”
  
  邵寂言一怔之后,一下子火儿了,腾地站了起来,冷着脸高声道:“你这样讨好我也没用!我用不着你给我看什么题目,我自己有本事考!纵是名落孙山了,也不做这等卑劣之事!”
  
  如玉傻了,待要说话,却又被邵寂言抢断道:“我头先只当你单纯善良,原是我看错了!你做的这些恶事哪是个憨直姑娘能做的!”
  
  如玉鼻子一酸,委委屈屈地道:“我做什么恶事了?”
  
  邵寂言气道:“还与我装傻是不是?你跑去沈府吓唬沈小姐,把她吓得卧床不起难道不算恶事?还是对你来说这事儿根本不值一提?!若你无害她之意,也该知道你是鬼,她是人,她禁不住你这玩笑戏弄!若是你果真存了恶意,那我就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想要娶她为妻是我自己定的心思,与她无关,你犯不着跑去吓唬她,再说白了,莫说你我人鬼殊途,纵你是个活生生的女儿家,我也不会喜欢你!”
  
  如玉意识到自己哭的时候,眼泪已经流到她嘴角儿了,尝不出任何味道,只觉有些喘不上气。她觉得自己好似被人当面撕了衣裳,却觉不出羞臊难堪,又似被人当面扇了两个大嘴巴,可脸上又不觉得辣。却是胸口上似是刺进了什么东西,穿透了她似的难受,她下意识地用手捂着心口,只怕自己整个人从那儿裂开。
  
  邵寂言后悔了,话一出口就后悔了,然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只眼睁睁看着如玉瞪大了眼睛望着他,捂着心口掉泪,随后懵懵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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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9 22:22 | 显示全部楼层
11、第十一章 ...


  那晚之后,如玉再没来过,邵寂言知道,她这次不再是与他闹别扭,她大概永远不会再来了。他一直知道二人人鬼殊途,总不能永远做朋友,二人能相处的时光,大抵也就是他考试前的这段日子,只没料到会是这样一个不欢而散。
  
  邵寂言的生活如故,只晚上无人的时候,会不自觉的想起如玉,不过每每她的模样只是在他脑子里匆匆一过便被他赶走了。科考的日子近在眼前,十年寒窗苦只为这一朝,他断不会让任何事影响了心情。只是夜晚读书之时会下意识地抬头看看门口,好像某个时候如玉仍会如从前那样笑嘻嘻的穿门而入,缠他说话。
  
  科考的题目据说已经出来了,为避嫌疑,邵寂言等考生原不好与身为朝廷命官的沈墨轩有过多联系,尤是其父身居要职,其舅父又在礼部任职直管本届科考。然沈墨轩其人偏偏是个例外,他虽为官宦子弟,因本人才华横溢颇具儒风,于清流儒臣中也颇得好评。
  
  是以,科考之前以他这敏感的身份邀约待考的举子,却不会引得好事之人的猜疑指摘。只为免给父亲惹麻烦,沈墨轩只把邀约之地从沈府改到了城南华安寺,华安寺主持与沈氏父子有些交情,便收拾了一处侧院为他们备了一桌斋饭。
  
  因是清修之地,为免喧杂,沈墨轩并未邀约那些王孙公子,只请了几位他颇为欣赏的举子考生。少了饮酒作乐,却更多了分以文会友的风雅。因身在寺院,少不得谈些佛偈,邵寂言有心攀交沈墨轩,趁机小露了些才华,颇得沈墨轩青睐。
  
  随后众人游赏后院吟诗作对,众人自然争相在沈墨轩面前展露风采,邵寂言却又不着痕迹地隐了锋芒。他懂得一张一弛之道,不经意间在人前显彩确使人觉得才华横溢,然若时时如此,处处出头,却难免让人觉得哗众取宠。他也是有心之人,只想在场诸人均是饱读之士,此科必中,将来难免官场相遇,若此时锋芒毕露,难免成为众矢之的,却与将来仕途无益。
  
  只说邵寂言不欲在此时与众人相争,恐沈墨轩一时心血来潮让他赋诗一首,便慢悠悠地跟在众人后面,越落越远。他只无聊四顾之时,忽见院门口走过一个人影,那人走得很慢,他想了一下,只觉此人的身量侧影似极了当日在沈府撞见的那个沈小姐的丫头,叫什么翠竹的。待要细看,却见那女子有意无意地往这院子里看了过来,不知赶巧还是怎的,正好和他目光相遇。
  
  这一看下,可不正是那个翠竹吗?
  
  邵寂言一惊,心道她是沈小姐的丫头,她若在此,那沈小姐可是也在这寺中了?未及他多想,便见那丫头别过头去,匆匆走了。
  
  邵寂言看了看远处诗兴正浓的众人,只趁众人不注意偷偷溜出了院子,寻着翠竹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眼见她进了侧殿,便隐身在殿外石柱之后向里张望,果见沈小姐在佛前俯首叩拜。
  
  他心中一动,暗道:小姐在这儿烧香拜佛,丫头不在一旁伺候,巴巴地跑那么远去做什么?她刚刚路过那院子步履缓慢,还似无意地往里张望,沈小姐必是知道他兄长今日在此邀约了朋友。翠竹如此……莫不是沈小姐的意思……可是故意引我来此?
  
  这样一想,又觉这位沈小姐如此蓄意私会男人,与他心中的闲妻之选不免有差,少了分大家闺秀该有的仪容分寸,亦少了分女儿家该有的矜持。
  
  只他才这一出这念头,不知怎的忽又想起了如玉,只想若论矜持,与如玉相比这沈小姐却是称得上端庄矜持得紧了。沈小姐不过是给二人寻了个见面的机会到底还是引他主动来见她。而如玉则是每晚登堂入室,不仅明目张胆地看他自渎之态,还竟敢伸了手去摸他下面,及至后来与他相处每每他沐浴之时,她也是毫不避讳地与他隔了屏风随意聊天。如此行径若被人知道,说句“女色鬼”可还是轻的,只被人说句“放/荡”也不算冤枉了她。  
  
  可奇怪的是他只对沈小姐此举生了些微辞,然对如玉的种种行为却全没这种想法,反倒觉得可爱率真得很。邵寂言颇有些费解,只想着若把如玉做的那些事换到沈小姐身上……
  
  呼……他只才一想,身上便立时起了层鸡皮疙瘩。紧忙把这奇怪的想法从脑子甩了出去,只道自己也是昏了头了。这沈小姐是大家闺秀,是他认定了的贤妻之选,而如玉不过是只孤魂野鬼,陪他消遣解闷儿的,本来身份不同,自然没什么可比的,完全不可相提并论。
  
  他正出神想着,见沈小姐不知何时已上了香走了出来,而适才还立在她身后的翠竹这会儿也是不见了。邵寂言暗道或是沈小姐故意支开翠竹好给他机会近前,便忙收了刚刚那些心思,心道不论如何,他这些日子苦寻机会不得接近,如今这机会却是直找上门来了,若不把握才是辜负了老天的美意。
  
  想着便就略整下衣冠走了出来,却只远远地跟在后面,待到沈小姐已拐到殿后,见四下无人,方紧走了几步赶上,唤道:“沈小姐。”
  
  沈小姐闻声转身,面上只做一惊。
  
  邵寂言只看她这瞬间的神色,便道自己适才想得不错。不禁心中暗喜,只道如今她既已对他有心,倒是不用他如何费心了。
  
  邵寂言浅笑道:“在下今日受令兄之邀,来此与友人相聚谈佛论道,适才偶见了翠竹姑娘,还觉自己眼花认错人了,贸然跟了过来,没想竟真在这儿遇了小姐。”
  
  沈婉柔道:“我陪家母来寺中还愿,知哥哥今日与友相聚,顺道和他一起来的。”
  
  邵寂言笑道:“算来这竟是在下与小姐的第三次巧遇,可真是有缘。”
  
  沈婉柔听得“有缘”二字,不禁羞得红了脸。
  
  邵寂言见她露了娇羞,忙道:“在下失言,唐突了小姐,还望恕罪。”
  
  沈婉柔红着脸回道,“邵公子言重了。”
  
  邵寂言又道:“前几日听闻小姐身体抱恙,不知可大好了没?”
  
  沈婉回道:“谢公子关心,不过是旧疾复发,没甚大事。”
  
  邵寂言心中一疑,只做随口问道:“原是如此,我却听说什么小姐撞鬼受惊的话,倒着实为小姐担心了一阵,却只忘了子不语怪力乱神,实枉为读书人,竟尽信了流言,实在惭愧。”
  
  沈婉柔听邵寂言言语中对自己满含关切,不由心暖,不及多想便柔声回道:“也倒是有个缘故,只有个做了错事的丫头不甘受罚,存了歹心扮了鬼怪吓人,我一时心惊引了旧疾,烦劳公子惦记了。”
  
  邵寂言闻言心中一沉,怔住了。
  
  沈婉柔不知他的心思,恍觉得自己似是多言了,两人不过见过两三次面,这等家事似是不大合适与他说,脸上一臊,紧忙改口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怨我身子弱……”她越说越慌,只觉越说越错。
  
  邵寂言已回了神,只随口哄道:“女儿家弱质纤纤才愈发惹人怜爱。”
  
  沈婉柔垂头满面娇羞。
  
  邵寂言凝着她微笑,眸中柔情似水,心中却只看到了如玉躲在暗处吧嗒吧嗒的掉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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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9 22:23 | 显示全部楼层
12、第十二章 ...


  城南密林深处有一片坟地,是京城大小鬼魂栖息之所,而如玉的栖身之地并不在此。她记不得自己生前的事情,做鬼之初的事情也没什么印象了,她曾经绕着那片坟包儿把墓碑挨着个儿的看了无数次,始终没有找到她的名字。她想她大概就是所谓的孤魂野鬼了,好在像她这状况的并不只她一个,是以她难受一阵儿之后就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了。
  
  如今她住在城南大槐树附近一间废弃的旧屋里,这附近的巷子少人居住,许多如她一样的孤魂都在这里栖身,小鬼儿们自然没什么高床软枕,为避白日里的阳光,大都选了废弃在角落里的坛坛罐罐安身。
  
  如玉的那个罐子是凤儿帮她抢来的。当日她初来乍到,没处可以藏身,好容易寻了个无主的罐子又被两个悍妇抢了去。她胆子小不敢跟她们争抢,亏得识得了凤儿这个伶牙俐齿的泼辣姑娘,才从那两个比她壮了一圈儿的悍妇那儿把这安身之所抢了回来。
  
  从那开始她便有家也有朋友了,闲逛聊天儿睡大头觉,日复一日,直到遇到了邵寂言,她的生活才变了个样儿。如今她被邵寂言骂了一顿轰了出来,这日子就又变回了原样,或许说和原来还是不同,如今她也不去闲逛了,更不跟着凤儿跑大槐树底下与鬼友们聊天儿,不论黑日白夜就只窝在她这小罐子里闷头睡觉。
  
  那晚她失魂落魄地回来,蹲在罐子里又哭又骂:“下流胚大骗子,谁稀罕你喜欢了!你冤枉好人,我才没吓唬人,我才没作恶!黑了心的邵寂言!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比人家多识几个字儿吗!天底下比你俊俏的书生千千万,我才不稀罕你!你这个大坏蛋!臭骗子!下流胚!呜呜……”
  
  骂累了哭累了便抽噎着睡了过去,从半夜到天亮再到天黑,睡了十来个时辰脑袋都睡混了还是不想起来。只觉去哪儿也没意思,又想起邵寂言瞪着眼睛数落自己的话,一肚子的委屈又涌了上来,蜷着身子低泣:“我再不理你了……下流胚,大坏蛋……再不理你了……”
  
  如玉就这样躲在罐子里窝着,越睡就越想睡,只觉睡过去了就想不起来,不用伤心了。期间凤儿来寻过她两次,她只说身上懒不愿活动把她打发走了。她记不得自己到底躲了多久,甚至快分不出白日和黑夜了。直到凤儿的声音再次将她惊醒,她才迷迷糊糊恢复了意识。
  
  “小玉!你给我出来!”凤儿高声道。
  
  看来是晚上了,如玉想。她没动,她听出凤儿在生气,她不知道该跟凤儿说什么,她觉得自己很没出息。
  
  “我知道你听见了!别给我装睡!快出来!你再不应声,我就把你这罐子打烂了!我看你还怎么躲!”凤儿叉着腰,气急败坏地吼道。
  
  未几,罐子里传出如玉闷闷的声音:“我才没躲……我就是累得很,想睡觉……你找别人玩儿去吧……”
  
  凤儿不理,只道:“我数到三,你给我出来,别等我进去揪你!”
  
  “……”罐子里一阵沉默。
  
  凤儿气道:“有什么大不了的,你至于躲在里面哭了这么几天还没好?不就是个穷酸书生吗!他看不上咱们,咱们还看不上他呢!”
  
  如玉惊诧凤儿怎的知道她与邵寂言的事,霎时羞地红了脸,脱口道:“谁看上他了!我才不认识什么书生!”
  
  凤儿哼了一声,道:“行了行了,和我有什么害羞的,这些日子你哪儿也不去,天一黑就没了人影儿,你当我不知道你去哪儿了?近来我哪会儿见你都是咧着个嘴,跟捡了金子似的,好么天儿的还想起逛鬼市买新衣裳了,就是个傻子也能看出来你的心思!”
  
  如玉抱膝坐在罐子里,愈发羞窘,带着哭音儿地犟嘴道:“才不是呢,你瞎说……我才不是那样……”
  
  凤儿听了如玉声音发颤,蹙眉道:“怎么说说的又哭了!你没完了是不是!我当你图个新鲜乐和几天就完了,还真把他放心上不成?!”
  
  如玉听了这话,一时间难堪、委屈、伤心齐齐而来,只把头埋在双膝之间,不说话了。
  
  凤儿等了好一会儿,见如玉不露面也不吱声,气道:“好!你只在里面躲着吧,我这就去找那贱书生算账去!”
  
  如玉听了大惊,终是从罐子里钻了出来,只见凤儿果真不见了,急忙追了出去。
  
  如玉不及凤儿脚力,追在她后头一路赶一路叫,及至追进了西柳巷,才拼了命地抓了凤儿的胳膊,气喘吁吁地道:“别,别去,我再不躲着了,我好了,真的好了。”
  
  凤儿甩开如玉,道:“你说这两几天我找过你几次了?你只躲着不见我,怎的一说来找他算账你就好了?!我今儿非要看看那穷书生是怎么个贱像,竟把你迷成这样!”
  
  如玉死拉着凤儿不撒手,急着求道:“好凤儿,好姐姐,是我错了,我不该不理你,我们走吧,你说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从今往后我都听你的!”
  
  凤儿不理她,执意往巷子深处闯。如玉拖在凤儿身后,急得都快哭了:“别去!求你了!”
  
  她越是着慌,凤儿越觉生气,道:“你看你这怂样子,难怪被人欺负!我今儿必要给他些颜色看看,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招惹戏耍人了!”
  
  “没有!他没有招惹我,是我惹他的,是我不好,是我缠着他来着!”
  
  凤儿转头望着如玉,一脸的气恼无奈。如玉仍是拉着她的手,小声道:“他不是你说的那样,他很好的,是我先去他屋里转悠……那个……被他看到了……”她自不好说二人是怎样的相识,只吸吸鼻子道,“他没有招惹戏耍我……是我不好,是我一直来找他的……”
  
  凤儿才要开口,又被如玉抢断道:“他是好人来着,真的!他还救过我呢!要不是他求情,我早被道士收走了!真的真的!”
  
  凤儿关心地道:“你何时撞见道士了?”
  
  如玉却不答话,只连声道:“还有,还有,我日日来找他,他也不嫌我烦,明明都快考试了,还肯耽误时间跟我说话聊天儿,这可不是好人吗!”想了想,又垂了眸子,“我又没学问,又不会讲笑话……他读的书作的诗我看不懂也听不明白,我跟他说的那些东家长西家短的闲话他也肯定没兴趣的,可每次还带着笑脸儿听我说话,陪我解闷儿……他是好人来着……”
  
  凤儿看她这可怜兮兮的模样,又气又无奈,用力戳了下她的脑门儿:“没出息!”
  
  如玉揉揉脑门儿,嘴一撇,戚戚欲哭。
  
  近旁的一座空宅,邵寂言躲身在院门之后,闻得二人这番对话,窝心得很。
  
  只说早时他从沈小姐那儿得知实情,知道自己冤枉了如玉,只觉懊悔得很。再想自己当日说的那些重话及如玉离开时的可怜模样,心里更是一百个不踏实。他踌躇了许久,觉得还是该去找她道个歉,陪个不是。只这些日子总是如玉来他这儿,他却不知如玉在何处安身。想来想去只有去她常说的城南大槐树那儿碰碰运气。只人还没出巷子,便听远处传来了如玉的声音,似是又慌又急地追了什么人奔这儿来了。他一时着慌,下意识地藏进了这个座空宅,如此,只把刚刚二人的对话一字不落地听了去。
  
  他想探头去看看如玉,想知道这些日子没见她现在是怎个模样,可她刚刚那些话每一句都跟巴掌似地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无地自容。莫说此时有旁人在场,即便外面只她一人,他也不知该怎么出去面对她,该和她说些什么话。
  
  只说门内邵寂言兀自愧悔自责,门外凤儿见了如玉的模样也是没了气,叹道:“怕了你了!”说着拉了如玉往回走,一边走一边训道,“我早跟你说了让你离活人远点儿,你偏不听,这回怎的?长记性了吧!男人都不是好东西,由是那些读书人,最会耍嘴皮子哄小姑娘,就你这傻样儿不被人哄懵了才怪!”
  
  如玉撅着嘴跟在凤儿后头,下意识地回头往巷子深处望去。
  
  “看什么看!还看!”凤儿气道,“还舍不得怎的!还想找他去是不是!”
  
  如玉连忙转回来,耷拉着脑袋摇摇头:“再不来了。”
  
  待到二人拐出巷子许久,邵寂言才从那座空院走出来,心里跟被人掏走了什么似地,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儿,只望着空空的巷口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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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9 22:23 | 显示全部楼层
13、第十三章 ...


  如玉觉得凤儿说得没错,她真的是很没有出息,明明说了再不来了,可这会儿她还是飘来了这个地方。
  
  她只是想着明天他就要进贡院了,作为一个“曾经的朋友”她是不是应该来说两句鼓劲儿的话。只是她一直犹豫不决,待终于鼓足勇气过来已是深夜了。
  
  她站在邵寂言家院外,看着屋里已经熄了灯火,不免有些失落。她以为她在他心中至少该有个小小的角落;他那天那么大声的把她骂哭了,可能会有些许的后悔;她这些日子没来,他大概会有些想她,哪怕只是一丁点儿。
  
  “明儿就是科考的日子,天都这么晚了,他定然要早些安歇养足了精神。”如玉心中这么安慰自己。她觉得自己该离开,可身子就是不听使唤地飘进了院子,到了房门口停了下来,踌躇了许久没敢进去,只从门缝儿里往里看,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便又转绕到房后,那扇小窗户果真还开着条小缝。
  
  因这老房子许久没人打理,这窗户一直关不上,她原与邵寂言说过几次,让他请工匠给修一修,秋夜寒凉,这窗户又挨着床,夜风从窗户缝儿里灌进来容易受寒,邵寂言每次也只是随口一答,说是反倒凉快,一直没去修理。
  
  这会儿她趴在窗沿儿往里看,正看着邵寂言的一个背影,果真是已经睡了。
  
  如玉心里酸酸的,只想她自己这些日子心里一直不舒服的想着他,他却一点儿不在意的睡得踏实。如玉扁了扁嘴,只想邵寂言这些日子必是过得逍遥,白日里和冯兄陈兄花天酒地吟诗作对,晚上就躲在被窝儿里想媳妇儿,肯定早把她忘干净了。
  
  “下流胚……大混蛋……”如玉可怜巴巴地嘟囔出声,忽见邵寂言动了一下,吓得赶紧蹲了下来。心里扑腾腾跳了好久,壮着胆子站起来往里一瞄,却见他只是翻了个身,仍是睡得香甜。
  
  如玉想起了凤儿跟她说的话,他或许真的是拿她消遣呢吧。
  
  是她自己太傻了,哪有活人愿意和鬼交朋友的,他又俊又有学问,自然不会喜欢她了。
  
  如玉委屈地咬了咬唇,神色黯然的离开了。
  
  *
  
  秋试从八月初一开考,一共考三科,每三日一科,待到三科考完便是八月初七,近了中秋,京城大小商铺也开始了热闹的时节。举子们十几年苦读,小一年的备考,只在八月初七从贡院里走出的那一刻,精神上才得解脱。至于考得如何,是否得了贡生可入殿试,却先放下不理,必要好好消遣畅饮一番。是以每逢科举之年,这京城的八月初七又被唤作小中秋,大街小巷好一番热闹景象,由是各个酒楼酒馆,最得考生们钟爱。
  
  邵寂言只才从贡院里出来,来不及回家呢,便被冯陈二人拉到了京城有名的酒楼醉仙居,时店中早已围了三两桌考生,却是比他们还快。这会儿众人都是也没了早前的暗中较量,不管认不认识,叫不叫得上名字,只对饮几杯也便做故友至交了。及至后来三五拨儿人并作一处,挪到了二楼堂中,推了四面窗子,一边对月畅饮,一边对诗唱曲,一个个均抛开了书生斯文,尽情欢愉。街上亦是人来人往,见这楼上光景也不觉惊诧,只逛街看灯,真真是个小中秋的模样。
  
  邵寂言坐在靠窗的位子,也不记得自己到底喝了多少杯,再看与自己相熟的冯子清和陈明启二人也端了酒四处与人碰杯。陈明启出贡院时脸色不太好,据说是答得不妙,然此人性格豁达,没一会儿却也融入大家的欢饮之中,而冯子清从出了贡院就一直出奇的兴奋,只似明日这状元爷的官帽就要送到他脑袋顶上似的,邵寂言知他是个谨慎的人,很少情绪外露,如此异于常态,可见考得确是不错。不过他心里有谱,以冯子清的才学,纵是再好的发挥,也绝不如他。由是他自觉答得精彩,即便不夺榜首,也必不落三甲。
  
  邵寂言依在窗边,只觉心里这些畅快、得意、兴奋无处倾诉。他是个不愿与人轻吐心事的人,只觉人心险恶,纵言知己良朋也要留些距离,自然不愿在人前如何得意自满地大赞自己做得文章如何妙笔生花,字字珠玑。
  
  这时候他便很自然的想起了如玉,他也只在她面前他才可得真正的放松抒怀。他大可以由着性儿地把自己的文章夸到天上去,或是毫不掩饰地直说某人才学平平,她必会拖着下巴瞪了眼听得仔细,满脸的憨笑。
  
  若没与她闹翻就好了……若是自己没那么莽撞的错怪了她,没有与她说那些重话,那就好了……
  
  邵寂言垂眸望着杯中之久,一饮而尽。
  
  “寂言!寂言!一个人在那儿闷坐什么?过来看看这个!”陈明启在远处向他招手,一群人围在一起似是
  
  见了什么新鲜玩意儿。
  
  邵寂言放下酒杯,笑着迎了过去。只才走了两步,忽闻街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惊呼。
  
  屋内众人什么也没听见,独邵寂言吓得惊出一身冷汗,立时向外望去,却只见个两团白影在街上穿过看灯的行人匆匆闪过。
  
  邵寂言抢上几步趴在窗口张望,却见那两团白影早已冲出了街巷。他心口一窒,虽只匆匆一瞥,他却看得清楚,却是一恶鬼扯了另一女鬼的头发,叫嚣着从街上飞驰飘过。而那个被抓住惨叫惊哭的,正是如玉。
  
  她是被同伴欺负了?是被恶鬼纠缠了?邵寂言希望自己看错了,可他才一听到那惊恐的呼救之声便惊得冒了汗,分明是如玉的声音。
  
  邵寂言心里咯噔一下,撂下众人直冲下楼。只他到了街上,却早已不见了鬼影。他焦急地往二人消失的方向奔去,扒开人群四下遍寻如玉的影子。可此刻街上的鬼魂虽多,却独独不见如玉。
  
  “如玉!如玉!”邵寂言大叫着,然他的高喊之声却全被这街市的喧闹淹没了。他身上冒了汗,不敢想象如玉现在遇了怎样的的恶境,只在心里痛骂自己,如果不是他把她骂走,如今她必然粘在他身边,断不会遇恶鬼纠缠。
  
  邵寄言沿着大路一直跑出了闹市,穿进主街两边的巷子,一处处漫无目的的奔跑寻找,终于在跑过无数条空巷之后,隐隐听到不远处的巷子传来低泣之声。
  
  邵寂言立忙循声跑了过去,待拐进浅巷见了眼前的情景,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心疼。
  
  如玉就在巷子尽头,狼狈地蜷缩在昏暗的角落里抽泣。或是受了太大的惊吓,她并未觉察到有人靠近,仍只蹲在墙角儿一边抹泪儿,一边整理被扯乱了的头发,嘴中不停地抽噎嘟囔着:“大坏蛋……大……大坏蛋……合该你一百年也投不了胎……呜呜……”
  
  邵寂言心口一涩,唤道:“如玉……”
  
  抽泣中的如玉惊诧得抬头看来,整个人似被施了魔法似的定住了,下一刻便慌忙抹了把眼泪,一扭头钻进墙里去了。
  
  邵寂言忙跑过去,扶墙叫道:“如玉,别走,如玉!”
  
  墙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但邵寂言觉得如玉并没离开,就躲在里面听他说话,可他这会儿一肚子的话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扶着墙站了一会儿柔声道:“我刚刚看到有人欺负你,你没事吧。”
  
  墙内没有回话,却是隐隐传来委屈的吸鼻子的声音。
  
  “你出来,让我看看你有没有事,我很担心你。”
  
  邵寂言等了一会儿仍没得到回答,轻叹了一声道:“我知道,你是生我的气,气我当日不分青红皂白的骂了你。我现在与你道歉好吗?我知道是我错怪你了,我当日是糊涂了,昏了头了,说的那些话全不是真的,你是个善良的好姑娘,我喜欢你的,真心想要与你做朋友。”
  
  “你回来吧,咱们还做朋友,好吗?”
  
  邵寂言等了许久,墙内却一直没有回答。
  
  “如玉?你在吗?在听我说话吗?”邵寂言把耳朵贴在墙上细听,只觉连细微的抽噎呼吸之声也没了。他退后几步,向两侧看看,左手不远处有扇院门,墙的那头儿该是人家的院子。他一心向着如玉,也顾不得是不是私闯民宅,直推了院门进去。待走到刚刚墙角里侧,却发现半个鬼影也没有,如玉不知何时早已离开了。
  
  邵寂言心下一沉,失落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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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9 22:23 | 显示全部楼层
14、第十四章 ...


  只说邵寂言心中郁闷,实在没心情再回醉仙居与人凑热闹,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转了一会儿便回家了。一进屋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随即自嘲的叹了一声,心道如玉怎可能还会来找他呢,她只连听他说几句道歉的话都不愿意了。
  
  他胡乱洗了把脸,往床上一躺蒙了被子,躺了好久才觉有些睡意。只在他昏昏欲睡之际,忽听身边有人小声说话,却似如玉的声音,他只当自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然待缓过神来,却觉并非梦幻。
  
  “你说的可是真的吗?”如玉的声音真切地从屏风外面响起。
  
  邵寂言立时清醒了,忙掀了被子出去,果见如玉站在屋中楚楚可怜的望着他。
  
  “你说的可是真的吗?”如玉红着脸怯生生地问道,“喜欢我,想和我做朋友的话,是真的吗?”
  
  邵寂言再见了如玉,心中说不出的欢喜,忙点头道:“再真不过了,你可愿意吗?”
  
  “你若不再大声骂我的话……”
  
  “再不大声骂你了。”
  
  “也不许冤枉我。”
  
  “绝不冤枉你了。”
  
  “……”如玉垂眸不语,似在思索。
  
  “还有什么吗?”邵寂言道。
  
  如玉抿了抿嘴,道:“我现在没想到,以后想到了再告诉你。”
  
  邵寂言笑:“好,你随时告诉我,我听你的。”
  
  如玉点了点头,羞涩的笑了笑。
  
  邵寂言痴痴的望着如玉,为这份失而复得的友情开心不已,只觉多日不见,她似比从前更可爱了几分。
  
  “疼吗?”
  
  “嗯?”
  
  邵寂言伸手去摸她的头发,指尖凉凉的什么也没碰到。
  
  如玉明白了他的意思,回道:“一点儿不疼,做了鬼就没感觉了,觉不出疼。”说着又怕他不相信似地用力拉了拉自己的辫子,憨憨笑道,“只是他飞得太快,我有点害怕,被吓哭了……”
  
  邵寂言却一点儿笑不出来,只道:“他是谁?可是什么恶鬼吗?干什么欺负你?”
  
  如玉摇头道:“不是,他与我闹着玩儿呢,他不是恶鬼,他是好鬼来着。”
  
  邵寂言想起当日她与凤儿在巷中的话,他那么伤了她,她仍旧坚定地与人说他是好人,无可奈何地叹道:“在你眼里这世上可有恶人恶鬼吗?”
  
  如玉不知邵寂言的心思,忙道:“真的,我没骗你,二牛不是恶鬼,原我被其他鬼欺负的时候,他还帮着我呢,他刚刚真的是跟我闹呢。”
  
  邵寂言玩笑道:“我又没说要请道士去捉他,你那么紧张做什么?可是看上他了不是?”
  
  如玉一怔,扯了扯嘴角挤出一抹笑容,尴尬地垂了头。
  
  邵寂言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好端端又说这个做什么。
  
  如玉低头卷着衣角:“二牛喜欢凤儿的。”
  
  “是吗……”邵寂言随口应了一声。
  
  如玉点点头,道:“可是凤儿不喜欢搭理他,他没办法只好想法子接近她。他知道凤儿与我要好,我每次受了欺负凤儿都要为我出头的,所以才来戏弄我,好惹恼凤儿去骂她……二牛其实挺好的,除了偶尔作弄我之外,也很照顾我的……”
  
  邵寂言并不关心什么凤儿与二牛的故事,只有些心疼的道:“你经常挨欺负吗?”
  
  如玉认真的想了想:“认识了凤儿和二牛他们之后就没有了。”
  
  “那就好。”邵寂言道。
  
  如玉反问道:“你呢?你这几日考得好吗?”
  
  邵寂言笑道:“好得很。”
  
  “是吗……那就好……”如玉顿了一下,犹豫了一会儿,小声道,“其实……你考前的头一天晚上,我来看过你……你睡了……”
  
  邵寂言心中一动,忙道:“怎么不叫醒我?”
  
  如玉有些不好意思:“太晚了,吵了你休息,第二日该影响你考试了。”
  
  邵寂言笑道:“你该叫醒我的,若知道你来了,我心里会踏实些,许能考得更好呢。”
  
  如玉脸色一变,慌张地道:“我可是影响你了?到底还是影响你了是不是?对不起,我不该气你的,都怪我不好……”
  
  “没有没有。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很高兴你能不计前嫌的来看我,真的,你真的没影响我。”邵寂言紧忙解释,见如玉仍是一副自责懊恼的模样,心思一转,摆出一副志得意满的模样哄道,“你可是不信我的本事是不是?那些题目都简单得很,我闭着眼睛都能答得好。”
  
  如玉这才放心笑了,垂下头继续默默地扯着衣角。
  
  邵寂言知道如玉有心事,却并不敢问,只怕有些话说出来会让二人的关系更加尴尬。
  
  许久,如玉才暗暗鼓足了勇气,小声打破沉默:“对不起。”
  
  邵寂言道:“怎么又这么说,不是说了你没影响到我吗。”
  
  “我不是说这个。”如玉并不抬头看他,“我是说……我不该偷偷去看沈小姐,我没想吓唬她,我只是想看看她长什么模样。”
  
  邵寂言道:“我知道,是我错怪你了,该是我与你说对不起。”
  
  “不是……”如玉摇摇头,把头垂得更低了,蚊子似地小声道,“是我不对……我不该喜欢你……”邵寂言心口一紧,愣住了。
  
  如玉只觉脸上辣得很,只跟把她扔到太阳地里曝晒似的,可她这会儿好容易鼓足了勇气,再不说只怕又说不出口了,便只一咬牙豁出去了,接着道:“我知道我不该生你的气,你是人,我是鬼,我本来就不该有什么心思……是我自己自作多情了……你说的对,莫说你我人鬼殊途,纵然我是个活人也配不上你的。我即没沈小姐长得好看,又不如她有学问,你们才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我什么都不是……”如玉本来想轻轻松松说出这些话,可架不住心酸,却是越说越委屈。
  
  邵寂言听着难受,抢道:“我何时说过这话了!我何时说过你配不上我的话了?!我当日那话不是那意思,我从没嫌弃你的意思,我若觉得你不好,也不会想与你做朋友。我喜欢你,却不是那种男女之情……总之,有一句话你是明白了,你我人鬼殊途,做朋友自是无妨,其他的便只怨上天没给咱们这个缘分了……我当时说那些话一是冲动得昏了头了,再有却也真是为你好,我不想你……”
  
  “我知道!”如玉打断邵寂言的话,“我知道,我都懂的,我想好了,我再不喜欢你了!”
  
  邵寂言语滞,望着如玉真诚的眼神,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如玉直视着邵寂言的目光,弯着嘴角,坚定地重复道:“放心吧,我再不喜欢你了。”
  
  邵寂言心里咯噔一下,也不知自己该是个什么反应,是该欣慰还是该沮丧。
  
  如玉耸了下肩,故作轻松地笑道:“我想好了,我这么乖这么听话,阎王爷爷一定疼我,过不了几年许就允我投胎了,到时候托生个又漂亮又有学问的千金小姐,指定有好多俊书生排着队的任我挑。”说着顿了一下,又玩笑道,“那会儿你大概也四五十岁胡子一大把了,想排队看我一眼,我都不给呢!”说完便只嘻嘻的笑。
  
  邵寂言愣了一下也跟着笑了,只想她这样子大概是真的想开了,如此二人或是又能回道从前那般无忧无虑的简单日子,可欣慰的同时却又有种莫名的怅然若失。
  
  如玉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虽然难受,却也觉畅快得很,终于又有勇气面对邵寂言,直视他的目光,亦有勇气和他说那些有些暧昧的玩笑话。
  
  二人面对面傻笑了一会儿,如玉道:“明日你去华安寺吧。”
  
  “啊?做什么?”邵寂言不知如玉怎么突然说这个,只道,“是有什么事要我帮你做吗?”
  
  如玉道:“不是,明日沈小姐要去寺里烧香,你不是想娶她做媳妇儿吗,明日去寺里能见到她的。”
  
  邵寂言有些尴尬,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却是如玉大大方方地道:“我才说了想明白了嘛,咱们既是朋友,我自然帮你了。头先我去沈府偷偷看她,知道她每月初八她都去庙里上香,明儿就是初八了,你去了准能撞见她,到时候说些好听的话哄她,她指定愿意给你做媳妇儿。”
  
  邵寂言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唇角。
  
  如玉又冲他眨了眨眼,笑道:“往后我就帮你去偷偷看她,但凡她喜欢的你只照着去做,她要去哪儿了你也跟了过去,她早晚成你媳妇儿。”
  
  邵寂言觉得窝心,只道:“如玉,你不必如此的。”
  
  如玉不明白:“为什么?你不是想娶她的吗?”
  
  邵寂言道:“我是想娶她……可是……你用不着对我这么好……”
  
  如玉更迷茫了:“为什么不对你好?我们不是朋友吗?”
  
  邵寂言望着如玉一脸单纯坦然的如玉,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小肚鸡肠了,只舒了口气,叹笑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说谢谢你,我明日一早便去,定不负你的美意。”
  
  “嗯。”如玉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仍酸酸的不是滋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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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9 22:24 | 显示全部楼层
15、第十五章 ...


  次日,邵寂言按如玉的话一早去了华安寺,没过多久,果见沈府的轿子停在了寺外,沈小姐被丫头搀扶着走了下来。
  
  邵寂言远远地跟在后面,这日上香的人多,他混在人群之中,沈家的下人却也没有发现他跟过来。只沈小姐身边总跟了三五个丫头并一个老嬷嬷,这会儿又进了后院休息,他根本寻不得机会与她单独说话。
  
  只在他躲在院外一筹莫展之际,忽见沈小姐从屋中走了出来,却是翠竹一路引着她要去什么地方似的。邵寂言奇怪,忙悄悄跟了过去,见两人进了一僻静的小院儿,那翠竹东张西望似是在等什么人。
  
  邵寂言疑道:莫非这沈小姐竟是个轻浮的女子,除了我之外,私下里还有约见别的男人?如此一想便觉大意不得,只猫在角落里等着。可等了好半晌仍不见有人来的模样,再看那沈小姐也似一脸莫名。
  
  邵寂言小心翼翼的往前凑了凑,终能听见二人的对话,只听沈小姐对翠竹道:“你这丫头到底要干什么?把我带来这儿又不说事,莫不成单是带我看景儿来了?”
  
  翠竹磕磕巴巴地道:“不是,不是,您等等,我……呃,奴婢是有事的,只一会儿就好。”边说边四下张望寻找什么,未果之后又道,“那个……您在这儿等一会儿,我,奴婢一会儿就回来。”
  
  沈小姐奇道:“什么话?你去做什么?又让我在这儿干站着做什么?”说着也不再站着,有些生气的转身便走。
  
  翠竹忙上前拦了,好言求道:“好小姐,好小姐,只这一会儿,求求您了,只等我一小会儿好不好?”
  
  沈小姐有些不高兴,可这翠竹是打小儿伺候她的,姐妹般的感情,这会儿虽说有些奇怪,可如此诚恳地求她真似有什么要紧的事,便道:“好吧,只一会儿,李妈妈那儿准备得差不多了,你快去快回。咱们可说好了,一会儿你说不出个缘故来,我可不饶你。”
  
  翠竹一喜,连声道:“是,是。”
  
  邵寂言藏了一下,眼看翠竹跑走了心里不免有些糊涂,心道这一主一仆是干什么呢?看样子却是那个翠竹在搞什么鬼。他左右看了看,心道不管那丫头搞什么,这会儿却给他寻了机会了,便整了整衣冠走了出来。
  
  沈婉柔闻得身后有动静,吓了一跳,待转身见是邵寂言不由得愣住了。
  
  邵寂言笑得从容,只道:“我便说与小姐有缘,没想竟真有这连番的偶遇。”
  
  沈婉柔惊得说不出话,心道这次却不是我有心寻了机会来见他,难不成我与他真是天赐的缘分?
  
  邵寂言笑道:“十几日不见,小姐一向可好?”
  
  沈婉柔回了神,为自己才生的心思而有些羞赧,低声回道:“谢公子关心。却是公子昨日才出了贡院,不知考得如何?”
  
  邵寂言道:“多亏了小姐,三科都考得顺利。”
  
  沈婉柔道:“考试顺利是公子才高博学,与我又有什么关系?”
  
  邵寂言柔声道:“不瞒小姐,在下却因心中时时念着小姐,方能在考试之时尽展所能。”
  
  沈婉柔登时红了脸,这……这可是直言与她表白了。
  
  邵寂言忙趁机道:“我知唐突了小姐,可有些话憋在我心里许久了。当日游湖之时巧遇了小姐,我便生了倾慕之心,只当时不知小姐是哪家的千金,只把自己这心事埋在心里。那日在府上巧遇小姐,我便知自己没了希望。小姐贵为尚书之女,身份尊贵,我不过是一介寒儒,原不敢高攀,可对小姐的倾慕之心却根本不是自己能控制的,由是头先在这寺中第三次与小姐巧遇,更让我觉得与小姐的缘分似是上天所赐。至此我下了决心,必要在此次恩科崭露头角,我想着若我能得探花便有了登门的资格,我知道,即便如此我怕也难入令尊法眼。不过没关系,只要小姐给我句话,只要你对我也不是无心,纵是冒了被乱棍打出来的危险,我也是无论如何也要去府上提亲的。”
  
  沈婉柔脸上早已红透了,心里又羞又喜,扑腾腾地小鹿乱撞,哪里还说得出一句话。
  
  邵寂言顿了片刻,柔声道:“我对自己有信心,如今只盼上天垂青,尝了我的心愿,圆了你我这段缘分。”
  
  沈婉柔满面羞红,轻喃道:“公子才高八斗,必能金榜题名。”
  
  邵寂言听她应许,心中舒了口气,试探着拉了她的手。
  
  沈婉柔缩了缩,到底没有把手抽回来。
  
  只在二人含情脉脉的当口,忽闻有人呼呼地跑了过来,两人慌忙的松了手分开,转头一看,却是翠竹怔怔地站在院门口,脸上那复杂的神情,明显是看到了二人刚刚的亲密。
  
  邵寂言并不慌张,他知这翠竹必是沈婉柔的贴心丫头,即便看到什么也不会张扬。却是沈婉柔被丫头撞破了这场面有些羞窘,努力做出无事的模样道:“这么快回来了,你的事办完了?”
  
  翠竹不答话,仍是望着他俩发呆,目光从在二人的手上游移着,最终落在了邵寂言身上。
  
  邵寂言只觉这翠竹看着自己的目光奇怪得很,惊诧之中又似带了些别的味道,他没深思,只想这丫头也忒没眼色,直勾勾盯着男人看且不说,只听你家小姐这话音你还不知该退出去把风吗?在这儿傻站着哪似个机灵丫头的模样。
  
  沈婉柔也觉得奇怪,不知翠竹今儿是怎么了,轻咳了一声道:“你来的正好,去帮我看看李妈妈她们准备得如何,是不是可去上香了。”
  
  翠竹愣了下神儿,慌慌张张地点了点头,只哦了一声,什么也没说转身便走。
  
  沈婉柔为自己丫头的莽撞失态而尴尬万分,只道:“她平时不这样的,让你笑话了。”
  
  邵寂言道:“没什么,看上去倒是个憨厚的。”边说边转头看去,却正撞见翠竹的小脑袋一缩,躲到了门后头。邵寂言一愣,愈发觉得奇怪了。
  
  “怎么了?”沈婉柔问道。
  
  邵寂言回过神,笑道:“没什么。我只想与你见上一面不易,盼着能和你多待一会儿。”
  
  沈婉柔心甜的笑了。
  
  只说二人互表了心意,情意浓浓地坐在院中廊子里说话,邵寂言坐的位置正好看见院门,只看着院门下面露出快杏黄色的裙角来,正是那翠竹的衣裳。他原当是这翠竹醒过闷儿来给二人望风,不想却总见她鬼鬼祟祟地往里探头探脑,见他看她,便慌忙的缩了回去,可没过多会儿却又忍不住似地探了出来。
  
  邵寂言越想越觉得不对,只觉这丫头肯定有问题,心想或是沈府里有意派来看着沈婉柔的?可又不对,这富家小姐均由嬷嬷管教,如何要个小丫头看着,那翠竹的年纪看上去也就十四五岁,自己还是小女孩儿呢。又或是好奇?可这般鬼祟的偷看主子谈情,也忒没规矩了吧?
  
  他虽觉奇怪,却因与沈婉柔说话而不好分神多想。二人坐了大概一盏茶的功夫,忽听院外有女子的声音:“翠竹姐姐,你怎么在这儿呢,小姐呢?东西都准备好了,李妈妈派人找了几圈儿了。”
  
  沈婉柔闻言紧忙站了起来,道:“我要走了。”
  
  邵寂言做势拉了她的手,一副难舍的模样。
  
  沈婉柔道:“不能留了,若被李妈妈知道就不得了了。”
  
  邵寂言这才不情不愿的松了手,又柔声道:“别忘了咱们的约会。”
  
  沈婉柔红着脸点了点头,依依不舍的走了。
  
  邵寂言在院中坐了一会儿,估摸着沈婉柔这会儿该是去了前殿上香,便想着绕到前殿看她一眼再走,才算是个痴情公子的模样。
  
  待他到了前殿,果真远远地望见沈婉柔跪在殿中佛前,身旁又围上了一众嬷嬷丫头,他躲在石柱后头,只等着沈婉柔出来的时候寻机见上一面。只在他百无聊赖往里张望之际,忽的神色一滞,难以置信地瞪了眼:只见沈婉柔身边站着的几个丫头一个个均是规规矩矩的捧着东西目不斜视,唯独那个翠竹歪着头不错眼珠儿的盯着沈婉柔,两只手摆在身前没意识地卷着衣角。
  
  邵寂言心口猛地一跳,怎么看怎么觉得翠竹这姿势动作实在是眼熟,再细回想之前的种种,心惊地咽了口唾沫,暗道:不会吧……
  
  当晚。
  
  如玉才进门,邵寂言便做随意问道:“你今儿白日都干什么了?”
  
  “我睡觉了!”邵寂言话音甫落,如玉便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却不看他的眼睛,只斜眼望天儿假做无事的在屋子里转圈儿。
  
  邵寂言原不过是个猜测,这会儿见她这模样却似落了实,只仍是不太敢相信,试探道:“那翠竹是怎么回事?”
  
  “什,什么翠竹?!我才不知道什么翠竹!”如玉涨红着脸,不给邵寂言说话的机会,大声道,“我知道了,你肯定是又要冤枉我了!哼!昨日才答应我,今日就要反悔了!我不理你了!”说完便匆匆转身要走。
  
  邵寂言道:“做了错事心虚想溜是不是?”
  
  如玉背身定在门口,脖子一缩,蔫儿了。
  
  邵寂言惊道:“果真是你?!你当真附在了那个翠竹身上!白日那个翠竹当真是你!?”
  
  如玉扭过头,没了刚刚那冲劲儿,缩着脖子道:“我不是有意的……我……我是想帮你来着……”
  
  得了如玉的亲口承认,邵寄言已是惊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了,想起白日里自己与沈小姐相处的光景全被如玉看了去,没来由的一阵心虚,恼羞成怒地冲口道:“哪有你这样帮忙的!你!你这是在监视我!”
  
  “没有没有!才不是呢!”如玉用力摆手摇头,紧道:“你别生气,我真的是想帮你来着,你看,要不是我把沈小姐引到没人的地方,你们还没机会说话呢!我是帮你来着!真的真的!”
  
  邵寂言这会儿又惊又恼,脑子乱得很,又想若如玉竟能附人身上,保不齐曾经也在他身边出现过。这么一想心里忽有些紧张,只怕被如玉看去自己在人前做作虚伪的一面,便谨慎地问道:“你从前可做过这事没有?可有附在别人身上过没?陈兄?冯兄?”
  
  “才没有呢!”如玉鼓着腮帮子有些生气,“我是规矩的女孩儿,才不上男人身呢!”
  
  邵寂言一怔,忍俊不禁,气恼消了大半。
  
  如玉又道:“再说了,这世上哪儿那么多体质阴寒的人可让我上身的。一千个人里也不准有一个,那个翠竹也是赶巧了。”
  
  邵寂言道:“纵是赶巧了,你也不能随便上人身啊。”
  
  如玉委屈地道:“我这也还是第一次呢,还不是为了帮你!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哼,往后你跪在地上求我我也不去了。”
  
  邵寂言无奈道:“你放心,我断不会求你这个,你也别再想着做这事,以免误伤了人家。”
  
  如玉听了忽地恼了,高声道:“你承认吧!”
  
  邵寂言不明所以:“承认什么?”
  
  “承认你重色轻友,承认你一点儿也不关心我这个朋友!承认你心里只有你媳妇儿!”
  
  邵寂言有些尴尬,又有些摸不着头脑,只道:“这话从何说起?我怎么重色轻友,怎么不关心你了?”
  
  如玉又酸又气地道:“你只担心我伤了你媳妇儿的好丫头,一点儿不关心我有没有伤,你当上人身是件舒服的事儿吗!为了你我可难受了!你还骂我!都说好了再不大声骂我了,却又为了你媳妇儿骂我!可见你是个重色轻友的!我再不理你了!”
  
  如玉说完扭身穿门出去,却并未离开,只嘴里嘟嘟囔囔的站在院子里生气,见邵寂言推门追了出来,哼了一声扭到一边儿去,邵寂言再跟过去,她再闪开,别别扭扭的就是不正眼看他。
  
  邵寂言跟在她后面软语道:“是我没想到,我不知鬼上人身也会难受的……”
  
  他话没说完,如玉呛声道:“是,是,只你媳妇儿娇滴滴的会生病,我这样儿的才不配难受呢!”
  
  邵寂言哄道:“我哪儿这么说了……我给你赔不是还不成吗?你现在怎么样?还难受吗?”
  
  如玉犟嘴道:“不用你管,左右我也不是你什么人,你只把好听的话收好了回头哄你媳妇儿去吧。”
  
  邵寂言被噎了回来,但听如玉又酸又委屈的小声嘀咕:“对我就那么大声,对她就柔声细气……重色轻友的大色鬼……下流胚……臭骗子……”
  
  邵寂言无可奈何,虽她口口声声说只把他当朋友,可这会儿可不分明就是在吃醋吗。然他念着白日里与沈小姐说的那些情话或全被她听了去,自己也觉得心虚得很,也不知该怎么好了,只一个劲儿地说软话赔笑脸,磨叽了一个晚上才勉强哄得如玉又露了笑脸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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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9 22:24 | 显示全部楼层
16、第十六章 ...


  中秋将至,不论是对人还是对鬼,都是个热闹得节日。如玉老早就想去看花灯猜灯谜了,只凤儿对此却不感兴趣,宁愿与其他鬼到郊外闹鬼火。
  
  如玉在她那儿碰了一鼻子灰,又转去找邵寂言,只把这灯会跨到了天上去。见邵寂言露了为难之色,又好言央求道:“去吧,去吧,咱们可以一块儿去猜灯谜,我最会猜谜了!可那老板听不见我的话,这回好了,我有你了!你可给我做个传话的,到时我赢的东西全给你!”
  
  邵寂言越发尴尬了几分,有些局促地道:“我明晚约了沈小姐……”
  
  如玉一愣,神色黯淡地哦了一声。
  
  邵寂言忙道:“要不咱们约个地方,等我送走了她再陪你逛去。”
  
  如玉道:“不好。你和沈小姐才好了没多久,是该常常见面一起玩儿的,她是千金小姐,出来一次不容易,你好好陪陪她吧,反正咱们总能见面,不差这一晚上。”
  
  她越是这么会说,邵寂言心里越是过意不去,忙道:“不妨碍,她背了家人偷偷出来,我们也逛不了多久。”
  
  如玉抿着嘴摇头,努力掩饰着自己的不开心,只道:“还是不要了,咱们各玩儿个的吧,你去陪沈小姐,我找凤儿陪我去就好了。”说完只做无事的转走了。
  
  邵寂言追了出去,道:“戌时,敬德轩门口,我等你。”
  
  如玉没有转身,只高声回道:“别等我,等我也不去!”
  
  次日,中秋之夜。
  
  邵寂言早早到了与沈小姐约见的地方,酉时才过,便见沈婉柔在丫头翠竹的陪伴下款款而来,妆容打扮看得出用了些心思,粉面桃腮,淡雅中不失俏丽。邵寂言确觉有些惊艳,然他头一个心思却非欣赏佳人,而是下意识地看了跟在她后面的翠竹一眼,见这丫头一副恭敬谦卑的模样,方暗暗松了口气。
  
  这晚整条长宁街挂了各色花灯,商家店铺也都将打烊的时间推到了子夜,还有些耍把式卖艺的也难得在晚上出了摊子,街上人头攒动热闹之极。两人一路并肩,难免手臂相碰,沈婉柔每每羞涩地收了收胳膊。邵寂言知她虽露矜持却未必不想自己牵她的手,只他从始至终却假作不察,因他见了街上小鬼儿们肆意追逐嬉戏,只怕如玉也在其中,不想被她撞见。
  
  沈小姐身在闺阁,难有机会出府,看路上那些耍把式的很是好奇,只恐在邵寂言面前失了端庄方一直忍着,时前面围了一群人,细看下却是猜灯谜的,想来倒有几分雅趣在其中,便欲过去看看热闹。
  
  邵寂言看出了她的心思,本要体贴地提议过去看看,却忽闻人群中有一极熟悉的声音大喊着:“核桃!核桃!谜底是核桃!”
  
  邵寂言心口一跳,定睛看去,那在人群间飘来飘去满脸兴奋地大喊的可不正是如玉吗。
  
  眼看沈小姐欲往那边过去,邵寂言紧忙拉了她的手。
  
  沈婉柔一愣,登时羞红了脸,心里扑扑乱跳,只把猜灯谜的事忘了个干净。
  
  邵寂言只做温柔的微笑,拉着她离开了。待走出不远,又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正看见如玉美滋滋地原地转圈儿给自己拍手叫好,又自言自语道:“我说我最会猜谜了吧!嘻嘻!”只此时周围的人群完全不知她的存在,甚至连个相伴的鬼友都没有。这人声鼎沸的中秋佳节,她这份自娱自乐却显得有些孤单寂寥。
  
  只说如玉并不知道邵寂言从她身后走了过去。从那老板才立了这摊子,她便是第一个客人,人来人往,唯她这旁人看不到的小鬼儿长在这儿似地,一步没挪窝。只她虽玩儿得入迷,心中却在念着时辰,抬头看看天色,心道离戌时还早,转而又想:什么早不早的!反正我也不去!说不去就不去!如玉用力揉了揉脸,复又让自己欢欢喜喜地去猜灯谜。
  
  时老板挂上一个极难猜的灯谜,围观的群众没一个有把握的,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还没人猜出。如玉也是把能想到的全猜了个遍,只又觉哪个都不合适,她拖着下巴在灯笼下转圈儿,忽地灵光一现,大喊道:“我知了!可不就是灯笼吗!”
  
  她越想越对,欢喜地冲着老板大喊:“是灯笼!是灯笼!老板!是灯笼!”
  
  老板自然听不到她说话,如玉又在人群当中转圈儿,凑到每个人耳朵边大声说是灯笼,恨不得把答案塞到人家脑子里。自然无一人迎合,只在她着急的时候,忽听老板那盛钱的瓷碗里叮的一声,有人应声答道:“灯笼。”
  
  如玉欢喜,忙转去看,却见说这话的正是邵寂言。
  
  老板随即拉了灯笼上的红纸,应道:“这位公子答得妙,答案就是灯笼。”
  
  围观群众均做了悟之色,稀稀疏疏的起了些掌声。
  
  邵寂言微笑着环视人群,趁机冲如玉眨了下眼。
  
  如玉一怔,心里酸酸甜甜,有点儿想哭。
  
  “连答对三个,可讨个吉祥如意。”老板拿了个红色的小条幅向邵寂言招呼道,“公子再猜下一个吗?”
  
  邵寂言暗瞥如玉,却见她一扭头钻进人群,飘走了。他跟老板摆了摆手,连忙扒开人群追了出去。
  
  “怎么不猜了?”邵寂言追上如玉道,“像刚才那样你猜我说,咱们肯定能拿了大奖。”
  
  如玉没答,也没敢看他,只含糊地回道:“没什么意思。”
  
  邵寂言道:“我才看你倒是猜得挺美的。”
  
  如玉没应话,默默行了一会儿,终忍不住小声道:“你怎么来了?”
  
  邵寂言假装不明她的意思,回道:“你昨儿说肯定不去赴约,我不来找你,难道在哪儿傻等着吗?”
  
  如玉小声嘀咕道:“不是,我是说你不是约了沈姑娘吗……现在时辰还早呢,你怎么没跟她一块儿?”
  
  邵寂言只笑了笑,没答话。他是不知该怎么说,总不好跟她说才看见她一个人落单他心里难受,转眼便把好不容易约出来的佳人又早早哄了回去。
  
  如玉试探地道:“可是你惹她生气,她不理你了?”
  
  邵寂言应道:“是了,你可陪陪我吧。”
  
  如玉道:“你放心,回头我偷偷去看她,给你寻个机会找她赔不是就好了。”
  
  邵寂言笑了笑,自有了上次的事儿,他哪儿还敢让如玉“帮忙”,只道:“罢了,不说这些,过两日放了榜就没现在这么轻松,今儿你陪我好好玩玩儿。”
  
  “嗯!”如玉点头笑了。
  
  两人沿着长宁街一路逛过去,每处摊子如玉都要过去凑凑热闹,邵寂言也没了刚刚与沈小姐在一起的拘束,随意舒服得很,直到这会儿方感到了这节庆之夜的欢愉。
  
  “寂言!寂言!快过来!”如玉窜到前面招呼着。
  
  邵寂言紧两步跟上去,探头望去,只见人群当中一个花白头发的老人牵了几只猴儿戏耍,那几个猴子都通了灵性似地,折跟头、钻火圈,任老人差使,引得围观人群不时发出喝彩之声。
  
  邵寂言见如玉一溜烟儿穿过人群站到了最前头,拍着巴掌叫好,转头看他被挡在人群之外,又穿了回来,陪在他身边站着。
  
  邵寂言道:“不用管我,我看得见,你只自个儿去前头看吧。”
  
  如玉道:“不去了,那猴子好像看的见我,我怕它过来挠我。”说完憨憨一笑,转头往里张望。
  
  邵寂言知如玉是为了陪他,见她又跳脚又欠身仰脖儿费劲模样,感动之余,不免弯了嘴角。
  
  如玉没察邵寂言看她,一心被人群中的人猴表演吸引了,只见一个小猴子接连蹦了三个火圈儿,钻到最后一个尾巴尖儿被火燎了一下儿着了,如玉大惊,下意识地去抓邵寂言的胳膊。
  
  邵寂言只觉手臂一紧,惊得愣住了,两人相处这么久,除了那有些难以启齿的初遇,这还是她头一遭能碰到他的身体。
  
  如玉入了迷,什么也没意识到,只看那尾巴着火的小猴子叽叽喳喳地蹦跶了几下,便有三五个小猴子围上来又踩又拉的扑火,最后只一个大一点儿的,端了老人身边的一个水盆儿迎头泼了上来。火是灭了,可那小猴子也变了个落汤鸡,傻呆呆地站在猴群之中可笑得很。众人这时才知这是个早就设计好的小花样儿,哄堂大笑。如玉也收了惊,没意识地松了邵寂言的胳膊,跟着叫好儿起哄!
  
  邵寂言却全没了看戏的心思,看看被如玉攥皱的衣袖,又看看全神看戏的如玉,有些出神,目光沿着她的肩臂慢慢向下,落在她垂在身侧的手上。
  
  两人并肩站着,挨得很近,两只手只有一拳的距离。
  
  邵寂言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紧张,试探地去握如玉的手,越是接近,心口越是跳得厉害。
  
  只在他觉得要触碰到的一瞬,指尖却是传来一阵微凉,熟悉的触感,他终是什么也没摸到。
  
  “如玉,如玉!”远处两声高喊,将有些发怔的邵寂言惊醒。抬头看去,却是个男鬼一边呼喊着一边往这边儿快速飘了过来。
  
  “啊!是二牛!”如玉惊道。
  
  邵寂言听了“二牛”这名字,不免想起当日如玉被扯了头发惊恐哭喊的模样,立时对那飘来的男鬼生了厌恶戒备之心,往前上了两步,想要把如玉挡在身后。
  
  如玉却是闪出来道:“没事儿,他定是被凤儿支使过来寻我的。”及又担忧地道,“你快躲开,别让他看见了,凤儿不让我跟你一块儿玩儿,二牛最听凤儿的了,他自己也不太喜欢活人。”
  
  话音才落二牛已经飘了过来,也没在意如玉身后站着的活人,只对如玉道:“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不是说猜谜去了吗,害得我这番好找!赶紧走吧,凤儿等着你呢!”说完也不管如玉应不应,拉了她就走。
  
  “放开她。”邵寂言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
  
  二牛这才注意到邵寂言,一脸惊异地抬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邵寂言不顾一直对他摇头使眼色的如玉,平静地道:“我看得见你,她不愿跟你走,你放开她。”
  
  二牛上下打量着邵寂言一番,转对如玉道:“认识?”
  
  如玉怕二牛发怒伤了邵寂言,慌乱地摇了摇头,道:“不,不认识!大概是个疯子吧……走吧,咱们去找凤儿去,别让她等急了。”说完扯了二牛便走。
  
  男鬼也没理邵寂言,转身跟如玉走了,边走边道:“看着不像个疯子。”
  
  如玉含含糊糊地搪塞:“疯子哪儿会写在脑门儿上的……”
  
  邵寂言跟了两步,柔声唤道:“如玉……”
  
  二牛登时回头冲邵寂言露了狰狞,转对如玉道:“不认识他怎么知道你名字!”
  
  “呃……那……那大概是疯得太严重了……”
  
  二牛愣住,随即恍然大悟道:“哦……这样啊……”
  
  如玉一边冲邵寂言使眼色,一遍拉扯二牛道:“咱们赶紧走吧,别让他把疯病染给咱们……”
  
  “哦哦。”二牛只怕被染上似地,忙拉了如玉的手,转头恶狠狠地警告道:“疯子!别过来!小心我吃了你!”说完又挥了挥拳头,拉着如玉飞快地钻进了人群里。
  
  邵寂言的目光落在二牛与如玉牵着的手上,只觉刺眼得很,待看着二人消失在人群之中,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怅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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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9 22:25 | 显示全部楼层
17、第十七章 ...


  放榜当晚,如玉没直接去找邵寂言,而是先飘去看了榜单,顺着皇榜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的看下来,最后终于见了“邵寂言”三个字。
  
  如玉傻傻地笑了,只跟自个儿中了状元似的欢喜,转身便往邵寂言家里飘去,然邵寂言并不在家,如玉想他必是与朋友去喝酒庆祝了。
  
  她乖乖地在屋里等着,可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京城大小酒家早该打样了,邵寂言还没回来。如玉担心,只怕他喝多了走道不稳在哪儿栽倒了。她出了门一路往邵寂言常与朋友聚饮的酒楼寻去,街道两旁的犄角旮旯儿最是留心,可一路寻来根本没有有人影。她又挨着个儿酒楼去寻,全都黑着灯没一家开门的。再想又怕邵寂言夜宿在别处,他朋友中但凡她知道名字住处的,一个没落的全寻了个遍,仍是一无所获全。最后她只盼着在自己找人的时候,邵寂言已经回了家,她忐忑不安的奔了回去,屋中仍是黑漆漆空荡荡的。
  
  如玉傻眼了,他去哪儿了?榜单才放,他还要等着殿试呢,不能离京的啊?就算有个什么事儿,也一定会跟她说一声,他肯定知道今晚她会来与他庆祝的。
  
  如玉到街上漫无目的的飘荡,她不知该去哪儿找他,最后只好抓了街上飘荡的鬼魂,问他们可见了一个书生没有。就这样一直过了子夜,方从一个小鬼儿处听说刚刚在城外见一个书生模样的坐在河边看景儿。那小鬼儿说完还眨眨眼一脸兴奋地说:“大夜里的,别不是要跳河吧!”
  
  如玉吓得紧忙往城外赶,待到了河边儿寻了半天却不见人,想到刚刚那小鬼儿的话,吓得她直掉眼泪,沿着河沿儿一边哭一边喊邵寂言的名字。
  
  时邵寂言就坐在远处一棵大树下,静静的看着如玉,心里酸酸的。自他十六岁那年祖母和母亲先后去世,这世上似是再没人这么在意他了,莫说只一个晚上,他便是消失了一个月或是死在哪个角落里也不会引起任何人的关注。
  
  如玉一来这河边,他便看见她了,初时是不想见任何人,再后来却是有些自私的想要看着有人惦记他,为他挂心,为他着急,直到看见如玉哭得泣不成声,他才有些发颤地唤了一声:“如玉。”
  
  如玉转了头,惊喜地四下张望,抹着眼泪儿抽泣地喊:“寂言!你在哪儿呢?我看不到你!你在哪儿呢!”
  
  邵寂言冲他挥了挥手,如玉一阵风似的飘了过来,嘴巴一撇,哇哇哭了起来:“你吓死我了!大半夜一个人跑这儿干什么!你可是要跳河吧!呜呜……”
  
  邵寂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随口玩笑道:“我若跳河死了不就和你一样变鬼了吗,到时候咱们常在一块儿,你说好不好?”
  
  如玉用力地摇头:“不好!不好!”
  
  邵寂言笑道:“不想和我一块儿吗?”
  
  如玉吸了吸鼻子,道:“想,但你不能死啊,做鬼一点儿也不好,还是做人好,你还要娶沈小姐当媳妇儿呢,还要考状元当大官儿呢,做了鬼就什么都没有了。”
  
  邵寂言唇边挂着一抹自嘲的笑容,神暗淡地摇了摇头,叹道:“没有了,没什么状元,没什么媳妇儿……什么都没有了……”说完抬头望着如玉,喃喃道,“我现在只有你了……”
  
  如玉道:“怎么会呢?沈小姐喜欢你的,她指定乐意给你当媳妇儿。”
  
  邵寂言道:“她喜欢有什么用?我连个探花也考取不了,他父亲是不会把女儿嫁给我的。”
  
  如玉道:“还没入殿试呢,你怎么知道得不了?我看你就一定能得探花!不!一定能得状元!”
  
  邵寂言摇头道:“不可能了,你不懂。”
  
  如玉急道:“谁说我不懂了!我虽没什么学问,可我识字的!我去看过榜单了,有你的名字!你入了殿试了!只要到时候好好发挥,皇帝老爷一定点你做状元!”
  
  邵寂言道:“看到我的名字了?在哪儿?”
  
  如玉愣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我知了,你定是没看清漏了自己的名字,我看了好几遍呢,你的名字我认得的,倒数第三个就是!你一定没看见,走,走!我带你去看,看了你就知道了!你中了!真的中了!”
  
  邵寂言忽地笑了,道:“你也说了,倒数第三个……倒数第三……你说凭这样的名次入殿试,皇上可会在意我的答卷吗?纵我答得再好,单一个印象就落在了后面。我朝开朝至今,历届殿试的前三甲都不出会试的前六,我个倒数第三,何德何能创我朝历史呢!纵是创先河的入了三甲,将来入了官场也必会落人口实,只说我是个末三甲,脸上无光且不说,沈尚书是断不会将女儿嫁给我了。”
  
  如玉看邵寂言颓丧的模样很想说些安慰的话,可他这段话她听得似懂非懂,只小声道:“我也不知该怎么说,你说的什么科举、官场的事我不明白,我只知道你有学问有本事,到哪儿都错不了。”
  
  邵寂言道:“你觉得我有本事吗?”
  
  如玉一脸诚恳地用力点头。
  
  邵寂言却是没了素日的神采,摇了摇头道:“是我自视甚高了,我原当凭我之才如何也该入三甲,没想只考得这么个名次,甚至还不如冯子清,亏得我自以为高他一筹,真真是可笑之极。”
  
  如玉忙道:“谁说你不如他了!他看了试卷自然考得好,你是凭自己的本事考的,可比他强了千万倍呢!”
  
  邵寂言仍下意识地哼了一声,随即一怔,似是才反应过来如玉说了什么,疑道:“你说什么?你说……冯兄他看了试卷?”
  
  如玉道:“是啊。我早跟你说了,我看到了试题问你想不想知道,是你自己说要靠自己的本事考,还把我骂了一顿……你就是再比人家有学问,也考不过看了试题的嘛,做什么要和他比?我就说你很了不起……”
  
  “等等!等等……”邵寂言打断如玉的话,一脸震惊地道:“你再说一遍,冯子清他看了考题?在考试之前就知道考题了?!”
  
  如玉点点头,理所当然地道:“是啊!我亲眼看见的,要不然我又上哪儿看的考题。”
  
  邵寂言震惊得说不出话,再往前回想,考试前的几日,冯子清却似日日神清气爽,倒比性格爽朗豁达的陈明启还要随性逍遥些,还有最后一科考完的当日,也是他只跟已然中了状元似的,连素日里的谨慎都没了,拉了他与陈明启直奔酒楼庆祝……
  
  原来……原来竟是这样?
  
  邵寂言越想越惊,心道若冯子清考前能得了试题,那别人也未必不知!难怪有几个平日里才学不甚出众的,这次竟全都排在了他前面!
  
  考题泄露这可不是个小事,邵寂言脑子里一时乱乱的,深吸了一口气定了神,对如玉道:“你只把你知道的看到的够告诉我,怎么见到冯子清看到试题的,他这试题又是从何而来,除了他还有旁人知道试题了吗,你一桩桩一件件细细告诉我。”
  
  如玉有点儿发懵,咬着嘴唇仔细想了想,道:“就是我去看沈小姐那次……那天晚上我才从沈家出来,没走多远便看见冯兄在大街上溜达,我好奇就跟上去了。一路跟着他去了梅姑娘家,我还当他是梅姑娘的相好儿呢,跟进去一看,他们只是在那儿说话,话说得含含糊糊的我也不明白,反正不是什么情话……然后冯兄就给了梅姑娘好多银票,梅姑娘呢,就冯兄看了张纸,说这就是试题,才出来的保准没错,我就偷偷给记下来了,想回去告诉你……再后来冯兄就走了,我也没跟他,还有没有别人知道我就不知道了……再后来……再后来你就知道啦,我问你想不想知道试题,你就大声骂我……”如玉撅着嘴,满脸的委屈。
  
  邵寂言也顾不得为曾经的事道歉,只道:“你说的那个梅姑娘是谁?干什么的?”
  
  如玉听邵寂言问她这个,立时露了得意之色,这事儿问她就对了,京城上下的八卦没她不知的,这会儿如数家珍地道:“梅姑娘原是宜春院的头牌姑娘,年前被陈老爷赎了身,做了外宅。这梅姑娘最能花钱了,原在宜春院的时候就有多少有钱的老爷少爷为她花光了身家。如今她被陈老爷养了起来,吃喝用度一点儿不比从前差。陈老爷就是疼她,她住的房子,乘的车马,用的下人,吃的山珍都是顶顶好的,可比正经的陈夫人还好多少倍呢!”
  
  邵寂言蹙眉想了想,眯着眼道:“你说的这个陈老爷……别不是礼部的陈亭焕吧……”
  
  如玉咦了一声道:“就是他!你怎么知道的?你也知道陈老爷和梅姑娘的事儿?”
  
  邵寂言哼了一声,陈亭焕……陈亭焕……没想到,他竟把试题卖去养小老婆了!
  
  他如何能不知道这个陈老爷,他可正是本届恩科主考之一!也是他一心想娶其为妻的沈小姐的亲娘舅,沈得年沈尚书的内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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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9 22:25 | 显示全部楼层
18、第十八章 ...


  邵寂言知道自己正在面临一个重大的选择,他面前有两条路:
  
  一条是对陈亭焕卖题一事置若罔闻,踏踏实实地参加殿试,仕途不能平步青云亦可稳稳当当,无非是多奋斗几年罢了,他与沈小姐之事虽然渺茫,但至少还留了机会。
  
  另一条是检举陈亭焕之罪。若这样事情便闹大了,莫说陈亭焕会掉脑袋,牵扯下去,势必要引出朝廷派系之争,沈得年的政敌绝会趁机落井下石,沈氏父子获罪被贬几乎是毫无疑问的。而试题泄露案一出,今次恩科必要重考,他可趁机崭露头角再夺三甲。再者,因他的检举而搬倒了沈得年,他或能得到其朝堂政敌王丞相的青睐,那可是当朝一品,比沈得年更权高,更根深的人物。
  
  一边是沈小姐,一边是青云路。
  
  邵寂言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初从如玉那儿得知试题泄露的消息,他震惊之余便是满腔的愤懑与不甘,只觉得自己一心以为可让他鱼跃龙门的恩科被歹人作乱,他完完全全成了一个可悲的牺牲品。而现在,在分析了形势,坚定了心思之后,他忽然觉得踌躇满志,只觉这是老天赐给他的一个机会,时不我待!
  
  他现在所要做的便是在殿试开始之前拿到陈亭焕卖题的罪证,然后交给王丞相,之后的事情就不是他的能力范围了。邵寂言想,既然陈亭焕卖题是通过他的外室梅姑娘,那么梅姑娘那里或许会有什么蛛丝马迹。况且梅姑娘一介妇人,没陈亭焕那么老道机警,从她那儿入手最合适。
  
  他原想让如玉先入梅姑娘家中打探,只要寻得证据的所在,他再想办法取出来便是。然当他将这个想法告诉如玉之后,她却出乎他预料的一口回绝了。
  
  邵寂言有些吃惊:“你不想帮我?”
  
  如玉脱口道:“我自然想帮你了。”
  
  邵寂言想了想道:“这不是什么坏事,虽说是擅闯民宅,但咱们是搜集证据。他们泄露考题谋取私利,这是犯了国法了,咱们揭发他们是正义之举,阎王老爷不会记你的过,说不定还会记你一功呢。”
  
  如玉道:“我知道了……”
  
  “那你可愿意了?”
  
  如玉仍是摇头。邵寂言眉头微蹙,愈发糊涂了。如玉有些为难地道:“有件事我没告诉你,那个陈老爷和沈家是亲戚,他是沈小姐的舅舅。”
  
  邵寂言愣了一下,随口道:“是吗……”
  
  如玉点只当他才知道,便道:“是啊。按你说的陈老爷犯了国法,肯定要被皇帝老爷治罪了,沈小姐一定不愿意看到自己的舅舅受罚。你不是喜欢她,还要娶她做媳妇儿的吗?她若知道是你告的状,肯定要生气不理你了,说不定就不愿意嫁给你了。”
  
  邵寂言原不觉得自己这样的选择有什么错,他虽有私心却非蓄意陷害陈亭焕,是陈亭焕自己触犯国法,理当得这个结果。可这会儿望着如玉一脸的真诚与单纯,让他觉得自己的自私与虚荣立时无处可藏。
  
  如玉见他不说话,又好言劝道:“寂言,要不……算了吧。反正你也考中了,他也没害着你,你就假装不知道,只当是为了沈小姐就好了。将来沈小姐知道你放了她舅舅一马,定要更喜欢你的。”
  
  邵寂言又愧又窝心,只道:“你很希望我娶她吗?”
  
  如玉被问得一怔,随即淡淡地笑道:“是啊,你喜欢她嘛。”
  
  邵寂言语塞,心脏似被人狠捏了一把,滞了半晌只幽幽开口道:“有的时候喜欢一个人并不一定能娶她,而娶一个人也并不一定很喜欢她。”
  
  如玉没听明白,怔怔地望着邵寂言,努力理解他话中的意思,许久才露了些了悟之色,道:“我明白了,你喜欢沈小姐,但是她的舅舅犯了国法,你要伸张正义所以不能包庇他,但是这样就要让沈小姐伤心,她就不能嫁给你了。”
  
  邵寂言愣了,扯了扯唇角,露了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多少带了些自嘲。
  
  如玉却觉他是在苦笑,愈发为邵寂言和沈小姐这对“苦命鸳鸯”而心疼惋惜,想了想,道:“要不你把这件事告诉沈小姐吧,让她去劝劝她舅舅,或者陈老爷愿意自首呢,这样或能罚得轻些,你和沈小姐还能做夫妻的……”
  
  “如玉。”邵寂言打断她,他不想听她再说下去了,她说得越多,越让他觉得羞愧,他不想被动摇。
  
  邵寂言望着如玉认真地道,“我知道你是关心我,但我主意已定,不管你帮不帮我,都不会有任何改变,所以,别再说下去了,好吗?”
  
  如玉抿着嘴,点了点头,却忍不住垂眸小声嘟囔道:“沈小姐很可怜……”抬眸见邵寂言望着自己,又满脸歉意地道,“我不说了……我听你的。”
  
  *
  
  虽然邵寂言有如玉这么一个绝佳的探子,但想要得到陈亭焕的罪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罪证这种东西即便存在,陈亭焕也好,梅姑娘也好,都不会把它当个好东西随时拿出来欣赏。要想寻到可做证据的蛛丝马迹,光凭看的不成,非要亲去翻找不可,而这一点却是如玉这个鬼魂做不到的了。
  
  陈亭焕的外宅虽然不大,但到底不是他能轻易进去的地方,除非是买通府里的人作内应,只可行性甚低。邵寂言想了很久,有一个念头猛然闪进了他的脑子里。
  
  “啊?”如玉听完邵寂言的主意,瞪大了眼睛,随即鼓着腮帮子道:“哼!上次你还为这事儿把我骂了一顿!说什么永远也求不着我这个,这会儿又让我去上人身,你可是自打嘴巴了吧!”
  
  邵寂言理亏,只讪讪笑道:“这次是我的不是,我也不是说话不算话,若不是这次情况特殊,我是断断不会让你去的,我也不愿你身上难受。”
  
  如玉撅着嘴瞪了邵寂言一眼,别过头去。
  
  邵寂言凑上去,道:“只这一回,算我求你的,也不需你亲自动手,你只上了梅姑娘的身,趁着天黑人少把我放进去,其余的只交给我就好了。”想了想又道,“只你上次说活人并非人人皆可被附身,也不知这梅姑娘行不行,若是她不行,只好退而求其次,去看看府上其他的丫鬟小厮……”话未说完便见如玉瞪眼要生气,又赶紧哄道:“啊,是了,是了,你是规矩的女孩儿,不上男人身,那咱们不看小厮,只看丫头和老妈子就好了。”
  
  如玉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道:“其实……上身的人也不是很难找……虽说一千个人里不一定有一个体质极寒的,但是女人的话,会有赶巧的时候……”
  
  “什么赶巧?”邵寂言忙问。
  
  如玉脸上一红,扭捏地小声道:“本身体质较寒的女人……遇到葵水那几日就比较容易被鬼上身……上次我上翠竹的身就是这样赶巧的……”
  
  邵寂言听了大喜,女人嘛,体寒者多,看来此计可成。便道:“如此事情就好办多了,她府上女人不少,找个体质虚寒的想也不难,要是梅姑娘本人就最好了。”
  
  如玉皱了眉,脱口道:“我才不上梅姑娘的身!”
  
  邵寂言道:“怎么?”
  
  如玉戚着鼻子道:“梅姑娘很脏!”
  
  “啊?”邵寂言愣了,没听明白。
  
  如玉一脸厌嫌地道:“她是从宜春院出来的,不是正经女人!很脏!我才不上她的身!”
  
  邵寂言望着如玉认真的表情,忽然有些想笑,不上男人身,不上妓/女身,她倒真是很“讲究”。
  
  如玉一本正经地强调道:“我可不上她的身!也许有什么暗病染给我。”
  
  邵寂言无奈笑道:“你是鬼了,她就算真有什么不干净的病又怎么可能染给你,你不过是借她的身子用用罢了。”
  
  如玉仍是坚定地摇头:“不要!不要!”
  
  邵寂言道:“其实,风尘女子也未必都不是正经人,有些女孩儿是穷苦人家出身,不得已被卖进了青楼,也是怪可怜的。有很多女子是卖艺不卖身,不比寻常女孩儿低贱多少。纵是有些卖身的也都有各自的苦处,大多是命薄之人,值得咱们同情。”
  
  如玉忽地眯了眼睛,睨着邵寂言道:“你倒是清楚,你可是在青楼有相好的吧。”
  
  邵寂言一怔,失笑道:“你想到哪儿去了。”
  
  如玉道:“我知道好多你这样的书生都爱逛青楼。纵是不逛青楼也都早早有了相好的,好些富人家的少爷十五六岁就有了通房丫头呢!你都二十四了,有个把相好的也不奇怪嘛……”说着又故意做出无所谓的模样试探道,“你……有没有过啊……你跟我说,我不笑话你的。”
  
  邵寂言暗笑,心道我若真有什么,你是不会笑话我,但会生气瞪眼不理我。只叹了一口气,信誓旦旦地道:“我跟你保证,我没有过什么通房丫头,青楼是去过,不过喝酒聊天,绝没做过你认为的不正经的事,更没有什么相好的!”说完又冲如玉微微一笑,道,“这下你放心了吧?”
  
  如玉听了心里舒服,面上只摆出一副不关心的模样,别别扭扭地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是怕你染了脏病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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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10-19 22:25 | 显示全部楼层
19、第十九章 ...


  入夜,邵寂言藏在陈亭焕外宅的小门外,没多会儿,便见那小门吱杻一声被推开,有个女子从里面探出头来,向他这地方招了招手。
  
  邵寂言忙闪身出来,轻手轻脚地跑过去。虽然知道眼前的女子是如玉,但乍一见了梅姑娘这陌生的模样仍不免发虚,待如玉偷儿似地拽了他的袖子,抿着嘴露了胆怯的模样,才让他安心,果真是如玉无疑了。
  
  如玉小声道:“我才看了,除了两个守夜在打盹儿,其他的都睡死了。”
  
  邵寂言松了口气,让如玉一路引他去了陈亭焕的书房。虽如玉这会儿顶着女主人的皮囊,但两人到底做贼心虚,也不敢点灯,只就着洒进来的月光四下翻找。
  
  如玉每翻出个带字儿的都要拿去给邵寂言鉴定鉴定,生怕自己认错看漏了。一来二去邵寂言便让她别再找了,只站坐在门口听外面的动静,若有人来了也好应对。
  
  邵寂言独自翻了小半个时辰,只差把这书房拆了扣砖缝儿了,却是半点儿线索没有。如玉一直乖乖地站在门口放风,见这光景不免开口道:“是不是不在这屋啊,要不咱们去别处找找?”
  
  邵寂言道:“若有什么紧要的东西,陈亭焕一定不会随便放,书房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了……若是这儿没有,或是他早就把证据毁了。”
  
  如玉道:“陈老爷那么疼梅姑娘,也许把东西都给梅姑娘了。”想了想又道,“我若有什么宝贝的东西全都放在枕头底下,那样贼才偷不去呢!”
  
  她这话倒是提醒了邵寂言,他单想着陈亭焕了,倒忘了他犯此杀头大罪全是为了养这个女人,连卖试题也是通过那梅姑娘,或许真有重要的东西在她哪儿。便道:“是了,亏得你提醒,去她屋里看看。”
  
  两人又蹑手蹑脚地进了梅姑娘的屋子,如玉头一个先翻了枕头床铺,一无所获,颇为失望。邵寂言却是直奔了梳妆台,他想女子最宝贝的东西大抵是自己的首饰了。这梅姑娘是风尘出身,又是个重财的,若要藏了许多银票或许放在首饰匣里。
  
  果然,他很快便在一个装着各种珠宝的首饰盒下面发现了个暗格,里收了了一叠银票,当中还夹着个小册子。细看下上面记的却是这位梅姑娘近几年收到男人所赠财物的明细。而近一年的便全是陈亭焕的名字了,小到钗环绫罗,大到房契地契,一件件记得清清楚楚。最近的几项,详细记着哪日哪时她做中间人帮陈亭焕卖试题,收了某人多少银子成交,其中陈亭焕自己留了多少,又给了她多少。
  
  邵寂言看得叹为观止,真真是个贪财的女人,也亏得她这么精打细算,才给他留了这个绝佳的证据。
  
  邵寂言喜形于色,对如玉道:“还是你聪明!果真在她这儿。”
  
  “找到了?”如玉惊喜地凑上来,看了看他手中的东西,像个账册似的也没太看懂,只扯着他的衣袖道,“既是找着了,那咱们赶紧走吧,做贼似的,我有点儿害怕。”
  
  她这话音才落,忽听院外响起了拍门声。如玉吓得一激灵,一把抓了邵寂言的胳膊,紧张地道:“来人了,来人了,怎么办啊!”
  
  邵寂言也是一惊,紧忙将那册子并银票揣进怀里,对如玉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走到门口,透过门缝往外望。如玉摽着他的胳膊,怯生生地跟在后面。
  
  未几外面亮了灯,有下人跑来门口回道:“奶奶,老爷来了。”
  
  “啊……”如玉吓得倒吸一口凉气,才要叫出声,便立时被邵寂言捂住了嘴。
  
  如玉整个人被邵寂言揽在臂弯里,却也顾不得心慌羞涩,只可怜兮兮的望着他眨巴眨巴眼:怎么办啊?
  
  *
  
  喝了酒的陈亭焕被下人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到屋前,伸手推门却见房门从里面锁住了,他酒劲儿上来,用力垂了两把。
  
  未几,屋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房门随之被打开,但见梅姑娘有些惊诧着慌地道:“怎的这么晚来了?”
  
  陈亭焕晃晃悠悠地道:“怎的,晚了就不给开门儿了?”
  
  梅姑娘忙换了笑容道:“哪儿能呢,老爷能来我高兴着呢。”说着吩咐下人道,“老爷醉了,打些水来伺候老爷醒酒。”
  
  陈亭焕一挥手,醉醺醺地道:“都给我走,用不找你们。”说完一把抱起眼前佳人,大踏步进了屋子。
  
  梅姑娘惊呼:“老爷,今日不行,奴家……”
  
  然陈亭焕并不等她说完,直接将怀中之人扔到床上,扑了上去。
  
  *
  
  床下,如玉趴在邵寂言身边,忍不住骂了一声:“老流氓。”
  
  邵寂言自是不敢出声,心中暗自后怕,亏得及时让如玉从梅姑娘身上出来,没被这“老流氓”占了便宜。
  
  很快,衣服被扯破的声音伴着男子粗重的喘息声从上面传来,紧接着便是女子的浅吟低呼。
  
  如玉才一时乱了方寸跟着邵寂言趴在了床底下,这会儿听着上面的动静,尴尬羞臊得很,红着脸想要躲开,可才一从床底下起身露出头来,便立时艳色入目,两条光溜溜的身子在就她眼前儿扭在一起颤动着。如玉惊得又趴了回去,羞得满脸通红,趴在地上把脸埋在双臂之间,说什么也不敢抬头了。
  
  邵寂言也是尴尬窘迫得很,只觉耳根子都有点儿发热,再不好意思看如玉,只屏着呼吸,把头扭过去面壁。
  
  床上的两个人浑不知床下趴着一人一鬼,尽情翻云覆雨,震得木床吱吱直颤。
  
  如玉想跑,可这会儿羞臊得连动都不敢动,只用力闭眼埋头捂耳朵,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到,她只盼着缩小缩小再缩小,变成个邵寂言看不到的小虫子,钻进泥土里再不要出来了。
  
  邵寂言也不比她好过多少,甚至更糟。头上不断地传来男女交/欢的淫/靡之声,女子的娇/喘呻/吟,肉/体的撞击之声,一浪高过一浪,直让他身上一阵阵燥/热难耐,身/下很自然的起了反应,可眼下也没冷水给他清火,他只好用力咬了自己的手,一遍遍地在心里默诵佛经。
  
  床上的两人折腾了好几回,直到邵寂言都有些绝望了,才渐渐没了声息。
  
  屋中渐渐平静下来,男女交/欢之声渐均匀的呼吸及鼾声取代。而邵寂言和如玉两个却仍未摆脱尴尬,静静地趴着,谁也不好意思先动作。
  
  许久,终是邵寂言声音微颤地轻唤了一声:“如玉……”
  
  如玉兀自羞臊地埋着头没吱声。
  
  邵寂言轻咳了一声,掩饰住自己的尴尬,轻声道:“如玉,该走了……”
  
  “唔……”如玉闷闷地应了一声,背着邵寂言站了起来,飘了出去。
  
  邵寂言在床底下独自趴了一会儿,便听如玉折返回来小声道:“没人……”他这才爬了出来。
  
  如玉一路飘在前头给邵寂言探路,待出了宅子走出很远,方是站住,却始终不敢抬头,红着脸咕哝了一句:“我回家了……”便惶惶张张地飘走了。
  
  邵寂言亦转身匆匆走了,暗自庆幸如玉一直羞得没看他,否则他当真是无地自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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