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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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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情] 永远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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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匿名  发表于 2016-3-3 20:50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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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个肿瘤医学在读博士,最近我一直想到在我手上去世的第一个病人,一个终年58岁的阿姨。

那是我在国内读研究生期间的最后一年,已经拿到的行医资格,被要求上临床学习并且帮忙。能基本独立处理简单情况之后开始轮值夜班,那是我的第一个夜班。白天忙了一天晚上还要值夜班,对于一个刚刚接触临床的我还有点新奇,觉得是我被认可的第一步。到了晚上10点多的时候,病区基本趋于安静了,我跟另外一个女医生一起在值班室的小床上准备小睡一会儿。突然护士过来喊我们去病房,是一个VIP病人,从外省转过来的。肺癌晚期,全身多处转移,家属把病人转过来是想多拖一段时间,来了有一周时间了。管床医生是个比我大2岁的新进正式医生,我对她没有好感,做事懒散,很不负责。她当天没有值夜班,我就询问情况,同时拿来病历。询问家属之后得知病人从转进来开始就排尿困难,最近已经有3天排不出尿了,我再翻病历发现这个管床医生尽然没有询问家属排尿情况。我当时脑子就是轰的一下,癌症晚期可能会出现排尿异常,这个我作为实习生都知道,她一个正式医生居然没有问诊。再翻了发现这个管床医生每天给了2500ml的注射量,这简直就是要命的。

我觉得太严重了,我处理不了,就去把一起值班的医生叫过来,同事看过之后就安排抢救,通知心内的医生来会诊,同时给管床医生打电话,电话里就训斥了一下。暂时抢救过来了,回值班室同事说没希望了,不排尿又每天大剂量注射,已经出现多脏器衰竭了。第二天这个管床医生打电话来说有事请假,不来上班了,我心里立刻骂了她一百遍。到中午的时候病人情况继续恶化,腿部开始抽搐,翻白眼。我们又组织抢救,情况又稳定一会儿。一会儿之后又恶化,又抢救。家属一会儿被告知稳定了,一会儿被告知不行了,病人的女儿整个下午泪流满面。到晚上7点多的时候,科室的大师姐跟家属征求意见放弃了,没办法了。家属请求我们维持生命体征,他们想把病人带着一口气接回家。我们尽力而为,安排救护车。大师姐让家属抓紧时间跟病人说话,病人现在可以听到。家属就边哭边说,病人此时虽然可以听见,但是没有反应,不会说话,不会点头摇头,眼皮也不会眨,只能被动接受。救护车通知已经到楼下了,我们准备安排转移上车的时候,病人断气了,我清楚地见到病人的眼旁有泪水,我知道她是听到家人说的话了。家属开始嚎啕大哭,女儿哭得瘫倒在地,丈夫握着病人的手哭得满脸都是鼻涕。这是在我手上去世的第一个病人,我受不了这么压抑的感觉,一个人躲到厕所里哭。家属最后办理手续把死者带回家了,没有半点难为我们,这个管床医生一直到最后都没有露面。

去世的第一个病人是这么走的,在我的医生生涯里是永远的遗憾。

最后普及一下肿瘤预防和治疗的几个注意点

1 定期体检,最好去省级医院体检,别怕花钱,因为早期癌细胞是不易发现的。小医院体检结果没问题,可能是因为医生的水平不够,根本发现不了。

2 一旦不幸患癌,尽早去大医院治疗,现在国内大医院对中早期癌症的治疗手段很好,愈后效果也很好,有一套很规范的治疗程序。在地市级医院,虽然也是三甲,但是医生水平差太多,原本一点问题都没有的治疗在这些医院耽误一个月就可能全身转移,华佗在世也没有办法

3 一定要选一个负责任的管床医生,治疗方案是全科统一的,但是具体实施的是管床医生,如果管床医生像我说的这个医生一样,对病人就是灭顶之灾
发表于 2016-3-3 21:01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是医疗事故啊!那个脑残是不敢来上班的吧?会追责吗?有些医生天生就不适合行医的。我记得有次我在家开饭吃肘子,我妈大骂她的同事,给病人锯腿时手法拙劣,工具型号不对,导致锯劈了,最后少保了好几寸腿,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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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匿名  发表于 2016-3-3 21:14
此菲比非彼菲比 发表于 2016-3-3 20:01
这是医疗事故啊!那个脑残是不敢来上班的吧?会追责吗?有些医生天生就不适合行医的。我记得有次我在家开饭 ...

我确信她是不敢来,怕家属闹。医院一般不会主动追责,只要家属不闹就没事。那次事情后来主任开会的时候点名批评了一下,罚一周大夜班,就过去了。这人太懒太没有责任心了,在办公室里有时候就抱怨病人占着床位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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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3 21:26 | 显示全部楼层
此菲比非彼菲比 发表于 2016-3-3 20:01
这是医疗事故啊!那个脑残是不敢来上班的吧?会追责吗?有些医生天生就不适合行医的。我记得有次我在家开饭 ...

你正在吃的是猪肘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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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3 21:2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爸得骨髓瘤,没确诊的时候发烧,发烧几天没人管,多亏我们的一个亲戚走后门找了一个主治医生,然后一顿折腾才确诊。病情才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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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匿名  发表于 2016-3-3 21:35
Biku 发表于 2016-3-3 20:29
我爸得骨髓瘤,没确诊的时候发烧,发烧几天没人管,多亏我们的一个亲戚走后门找了一个主治医生,然后一顿折 ...

是的,医生之间的水平差距很可怕,一个病人在一个医生那里被判了死刑,在另一个医生那里几下一搞就痊愈回家了

我们科有一个医生,他老婆的舅舅查出肺癌,那个医生在我们科已经安排好了床位,随时可以接舅舅过来,舅舅家里觉得快过年了,想在家里过年,就现在老家的三甲医院治疗,准备年后再来。只拖了40几天,年还没过结束呢,就脑转移了,匆忙送过来,科主任亲自约会诊,用最大剂量,好容易保回一条命,病人受了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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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3 21:57 | 显示全部楼层
fangfang40 发表于 2016-3-3 20:26
你正在吃的是猪肘子吧

我倒是没啥心理阴影,就是对这个事记得很清hah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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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3 21:59 | 显示全部楼层
匿名者 发表于 2016-3-3 20:14
我确信她是不敢来,怕家属闹。医院一般不会主动追责,只要家属不闹就没事。那次事情后来主任开会的时候点 ...

啥?还值夜班?多少病人要倒霉了。你和她共事一定当心,千万不要因为她的失误影响了职业生涯,身边有脑残就像定时炸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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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3 22:03 | 显示全部楼层
肺癌晚期,全身多处转移,本来就已经很痛苦而且不治了,家属有思想准备,所以没闹事。。。
多拖一阵,病人也痛苦,不知道这种情况算不算早点解脱。癌症晚期全身都会很痛吧,病人真是受罪。

我最近看的一个帖子讨论预防癌症,要作息规律,睡子午觉让身体顺利排毒,多吃蔬菜水果多喝水,不吃隔夜蔬菜,定期体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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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匿名  发表于 2016-3-3 22:08
此菲比非彼菲比 发表于 2016-3-3 20:59
啥?还值夜班?多少病人要倒霉了。你和她共事一定当心,千万不要因为她的失误影响了职业生涯,身边有脑残 ...

谢谢你的提醒,我毕业之后就不跟她一起了,我当时也没关系,我虽然有处方权,但是因为只是在读研究生,我并不会开处方开医嘱,更不会管床,出了任何事跟我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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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匿名  发表于 2016-3-3 22:16
龙宝2012 发表于 2016-3-3 21:03
肺癌晚期,全身多处转移,本来就已经很痛苦而且不治了,家属有思想准备,所以没闹事。。。
多拖一阵,病人 ...

是的,肿瘤科是医院所有科室矛盾纠纷很少的,特别是最好的那几个医院,送过来的好多都很严重了,病人已经有思想准备了。这个阿姨我们估计拖也就能拖2个月而已,家里也有钱,就送过来用最好的药,能多一天是一天。晚期要看转移情况,有些骨转移的很疼,全身都疼,真是生不如死,我们会给开杜冷丁,靠这个缓解痛苦。

在预防癌症的注意点里,吃喝睡眠这些大家都知道怎么是健康的,多吃粗粮蔬菜,摄取维生素,早睡早起,中午午休半小时,等等。容易忽视的就是体检,很多人认为一年一次体检就可以了,只要体检报告没问题就万事大吉。比如早期胃癌,在市级三甲医院,就算是B超室主任亲自做,也很难发现早期胃癌,在顶尖医院,医生一眼就能看出病灶

点评

谢谢楼主!  发表于 2016-3-4 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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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3 22:1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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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3 22:25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匿名者 发表于 2016-3-3 20:35
是的,医生之间的水平差距很可怕,一个病人在一个医生那里被判了死刑,在另一个医生那里几下一搞就痊愈回 ...

脑转移也救得回来吗?不是很可信啊!用什么药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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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匿名  发表于 2016-3-3 22:30
溜溜球 发表于 2016-3-3 21:25
脑转移也救得回来吗?不是很可信啊!用什么药救的?

是救回来了,也可以说是运气了,因为除了脑转移还有肝转移。那个医生找了我们主任,主任请了呼吸科的主任脑外科主任还有东肝的专家,会诊了很多次,都按照最大剂量用,一开始就上靶向药。这种情况所说的救回来只是长时间段延续生命,后期都会复发,就看复发时间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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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4 00:0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既然你是肿瘤医学的专业人士,我想问你听说过癌症是可以人传人的说法吗?虽然没有理论支持但是我妈说医生都默认有这种情况的。在肿瘤临床工作的医生都特别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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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4 00:4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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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匿名  发表于 2016-3-4 01:08
    我妈妈自己也是医生,快退休查出肝癌,3年,去过东方肝胆,也去过我们省最好的医院,都是很悲观,不能手术不能化疗,最后在自己熟人的医院治疗,每周接专家来会诊,医院里都是熟人,开始也都很关心她,最后肝转肺,很痛苦,医生水平问题,出过很多小问题,比如Picc管做不好,打几个小时出很多血,抽水穿刺出问题,其实这些都不可怕,我也都理解,最让人不能忍受的是最后的漠视,是的,我知道也许确实是没办法了,但是每次查房都不过来看了,和病人没有任何交流,和家属就是说做好心理准备,真的对病人也是一种打击,我忘不了最后老妈和我说,医生都让我想吃什么吃什么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也许大多医生做到最后就是麻木吧,看多了就无所谓,但是真的有时候一句安慰一句鼓励对病人都是很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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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4 01:42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Butterfliege 于 2016-3-4 10:23 编辑

让人感觉很沉重又很矛盾的一个话题,生,死,如何生如何死,选择顺其自然生死还是倾其所有博生死。
听到一种说法,癌症呢泥越重视它的存在它就越顽强存在,泥心放下它,它倒可能也就消失了。没什么科学依据,嘴传嘴听到的事儿,可能是大部分人面对厄运时的逃避态度,找一些说辞安慰自己。不过,身边总是有些例子给人这种提示。远亲胃癌,需要做12期化疗,中间癌又扩展还是转移到肝脏,撑了一年左右经历了六期化疗还是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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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4 02:33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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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4 09:07 | 显示全部楼层
匿名者 发表于 2016-3-3 21:16
是的,肿瘤科是医院所有科室矛盾纠纷很少的,特别是最好的那几个医院,送过来的好多都很严重了,病人已经 ...

非常感谢LZ,有您这样的新生力量,是国家未来的希望。能否请教LZ上海哪几个医院检查能做的比较好?我妈妈以前也查出过CA指标高,后来在瑞金医院查了一整套,什么B超CT核磁共振,什么也没查出来,医生说三个月后去复查,结果指标又下来了,至今也没明白怎么回事。这个事情到现在已经两年了。因为我外婆和太外婆都是胰腺癌死的,我很担心这个是遗传的,不知道应该采取什么措施预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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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4 09:1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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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4 10:12 | 显示全部楼层
有个亲戚现在是属于植物人状态了,中风好多次了,他家人找了熟人,天天插管输液,而且是为了输液拔了牙,每次中风去医院都这样抢救回来了,但是有什么意义呢?这是延续了生命特征,但不是活着,看着很揪心,那么坚强的一个人只能这样一直躺着,还不如放他走。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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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4 10:24 | 显示全部楼层
人一辈子或多或少都会有很多遗憾
你问心无愧,做了自己能做的
这个世界各种各样的人都有
能坚持的只有,自己不变成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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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4 11:03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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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4 12:23 | 显示全部楼层
最近也是因为家里老人相继面临“死亡”这道坎 我找了一本评价比较好的书来看 being mortal 关于临终关怀主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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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4 12:4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个thema。。。。转载一篇留园的文章——

死亡裁决

                                                        作者:李公尚

周奕菲接到威廉姆市特殊护理中心的电话,立即驱车前往市公立医院接收有关病人的护理资料。作为在州政府注册的专业护士,她负责护理被各医院宣布为生命进入晚期或临终期的各类病人。

这是周奕菲从事护理工作六年来,护理的第四十八名晚期病人。和前面所有病人不同的是,这次护理的是一名中国病人。基于某些原因,这名病人不愿意继续留在医院,要求回家,于是医院通过特护中心,联系专业护士前往病人家里进行护理。护理中心考虑到周奕菲和病人同属一个族裔,熟悉病人及其家人的语言和生活习惯,决定由她护理这名病人。

晚期病人的护理工作,包括临终期在内,通常只有二至四个星期。在这段期间内,多数病人需要继续治疗,护理工作的重点,是防止对病人治疗不足,即,防止在病人感到不适或痛苦时得不到有效帮助。这种情况,多发生在被遗弃或遭虐待的晚期病人中。然而临床中,多数对晚期病人的伤害,恰恰不是对病人治疗不足,而是因受病人亲属的压力或感情影响,对病人治疗过度,即,让病人被动无奈地接受一些超过生理需要的治疗。很多病人甚至直到生命的最后一息,仍在接受创伤性治疗,使病人无法舒适并体面地获得解脱。

周奕菲从接收的资料上了解到,需要护理的病人叫何先全,是癌症患者,六十四岁。五年前在中国被检查出癌症,接受过一段时间的放射化疗,后来感觉完全康复了,来到美国,和儿子住在一起。一个月前,他身体状况突然发生重大变化,送进医院检查,被确诊为生命晚期。他知道自己无可救药,为了节省费用,要求离开医院回家。他的生命已进入了临终期。

周奕菲对晚期病人有一种特殊的感情,特别是对于进入临终期的病人具有一种超体验的敏感性。她护理过的绝大多数临终病人,都能迅速和她建立起一种特殊亲密的关系。特护中心的医生们相信,这和她的特殊经历有关。

六年前,她曾经躺在卡塔尔的美军野战医院里,圆睁着明亮的双眼,瞪着洁白的天花板一动不动。当时她面部像天花板一样毫不生气。那是六天来她第一次睁开眼睛,外界像被撕开了一道裂口,伴着晕眩的亮光涌进她的身体。身边的医护人员忽远忽近,若即若离。

在这之前,她是作为美军驻阿富汗直升机救护大队的战地医生,从坎大哈出发前往南部山区救护受伤的美军士兵时,在卡尔兹被当地武装人员用火箭弹击中直升机后失去知觉,被送进野战医院的。据她后来的回忆,她确信她已经死了,是毫无痛苦地死去的。因为她醒来时感到自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过去的一切对她恍如隔世,似是而非,甚至举重若轻。这些包括她最初参加美军的目的是为了医学院毕业后留在美国,取得美国国籍。也包括入伍前她的男朋友和她分手时带给她的极大痛苦曾让她痛不欲生。还包括她在阿富汗美军基地参加晚会狂欢时,遭到几名醉酒的士兵轮奸后控诉无门痛苦悔恨。她甚至觉得过去所有发生在她身上的事,全发生在别人身上,由她无关痛痒地回忆起来,简直不可思议。

她康复后,留在了美国,渴望从事一种全新的工作体验,即护理临终病人。临终病人的临终期大约在十四天至二十四小时之内,她的直觉告诉她,她能在这段期间内,和每个病人共享一段美妙的时光。她极为顺利地通过了一系列特殊考试,并获得两名医生推荐,进入了特殊护理中心工作。

她护理的第一位临终病人,是一名二十岁遭遇车祸的男性。其实,临终病人的性别、姓名、年龄等对她并没有意义。提到性别,是为了在记述和讨论病人情况时,选择用“他”还是“她”。如果一律用“它”,显然对病人不尊重。“他”被送进监护室时已经生命垂危,根本不能说话,甚至没有眼神。周奕菲不需要和他说话,甚至不需要和他交换眼神,静静地坐在他的床边,把自己的食指,轻轻放在他温凉的手心里,慢慢触摸。

监护室外,伤者的父母和女友通过观察窗,悲痛焦急地望着伤者,不断要求进出监护室的医护人员,给表情痛苦的伤者清洗身上的血迹,继续使用心脏起搏器械和呼吸供氧系统。然而医生征求过周奕菲的意见后,把病人身上的所有插管、触头拔掉。在接下来的3个小时里,伤者的亲友通过观察窗看到,伤者的痛苦表情渐渐消失,整个面部逐步变得平和、安详,甚至露出了微笑。是那种心里藏有秘密而遮掩不住的天真的微笑。伤者的父母和女友随之安静下来,要求进入监护室和他做些交流。

医生让周奕菲回避五分钟,顺便到室外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稍事休息。后来监视器的录像显示,伤者的父母和女友进入监护室后,不停地呼唤伤者的名字,希望他能回应。他的女友含着眼泪去吻他的头部和两颊,他的父母希望给他身上加盖毯子,为他喂一点果汁。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伤者的表情开始变得紧张僵硬,甚至出现痛苦。

五分钟后,医生要求伤者的亲友离开监护室,继续由周奕菲护理。周奕菲把伤者父母盖在他身上的毯子移开,打开室内的通风电扇,伤者的表情又慢慢恢复了平静和轻松,悄悄露出一种不为人知的神秘微笑。十多分钟后,周奕菲轻轻按响监护医生办公室的电铃,两位医生走进监护室,周奕菲起身对医生点点头。医生使用心电和脑电测试仪,确定伤者的生命迹象已经完全消失。

逝者的亲属对监护室的医护人员在伤者停止呼吸前就停止抢救,并阻止他们与伤者作最后交流,提出强烈质疑,不久起诉到法庭。法庭对此举行听证调查。市公立医院重症监护室的亨利医生,代表本市二十名参加听证的专业医生,对上述质疑作了具有充分论据的答复。他援引医学界一项对两百多名临终病人所作的临床调查指出:临终病人死前一周,百分之五十六的病人处于清醒状态,百分之四十四的病人嗜睡,处于一种似梦非梦的昏睡状态,其中没有一例处于无法交流的状态。此时,家属与病人进行临终交流,为时未晚。当病人进入临终前最后六至八小时,清醒者仅占百分之八,百分之五十以上的病人开始进入昏迷状态。有些病人在进入昏迷状态前后,可能突然会有短暂的异常清醒,但在病人进入最后三个小时后,绝大多数陷入深度昏迷。昏迷现象实际上是病人在临终时刻,对自身免受外界侵扰而产生的一种自我保护。此时临终病人如果受到外界干扰,除了产生痛苦和无力的抗拒外,并不能有意识地和外界交流,更无法起死回生。

最终,法庭支持听证会提供的证据,做出不受理逝者亲属诉讼的裁决。

亨利医生对临终病人的观点,很多是根据他对周奕菲的观察和从周奕菲的临床体验中获得的。他是周奕菲的恋人,在和周奕菲的约会中,总感到周奕菲对他的热情无动于衷,甚至觉得她对他们之间的爱情可有可无。他多次表达希望和周奕菲结婚组织家庭,但周奕菲对此并不渴望。他甚至怀疑,周奕菲在和临终病人相处时获得的满足,超过他俩在一起做爱时产生的激情和快感。

周奕菲带着必要的医疗设备,来到这名叫何先全的临终病人家里。病人的儿子和儿媳对她并不欢迎。他们担心她会给他们的家庭生活带来麻烦。

病人被单独安置在一间昏暗的房间,房间唯一的窗户用厚厚的窗帘遮住,病人身上盖着两层厚厚的被子,散发着酸腐的气息。他儿子和儿媳每隔一两个小时,就强行给他喂牛奶和果汁。他们告诉周奕菲:“希望父亲能多坚持几天。因为已经通知了中国的亲属,他们正在办理签证订购机票,几天内就能赶到。”他们特别强调,如果中国的亲属不和父亲最后见上一面,父亲的遗产无从处置。他们告知:即将到来的亲属包括他母亲和姐姐——他父亲和母亲早已离婚,母亲和姐姐一起生活。当然还有姐夫和他们的孩子。另外还有父亲的第二个妻子和她的孩子。

周奕菲查看了病人的状况,告知病人的儿子和儿媳,应该把病人身上的被子移走,把窗户和窗帘打开,让新鲜空气进入室内,保持室内空气流通。病人的儿子反驳说:“父亲身上又湿又冷,皮肤很凉,这说明父亲需要保暖,更需要避风。打开窗户,把被子拿走,一定会让父亲感冒,加重病情。”他们直截了当地告诉周奕菲:“你不需要守护在父亲身旁,父亲身边的事,由我们伺候就行。我们让父亲出院,就是为了节省医院的护理费用。其实,我们没有要求医院为父亲派护士进行护理,我们只是希望父亲过世后医院能顺利给我们开具死亡证明,以方便我们继承遗产。当时为了尽快离开医院,我们没有细看医院要求填写的表格,就在护理事项上就签了字。”

周奕菲为了解除他们对护理费用的担心,告诉他们,临终病人的护理,是根据病人入院时签署的协议,医院并不收费。病人的儿子仍不愿周奕菲住在他家里,周奕菲只好每天早出晚归,前来病人家里护理,并尽量争取多待在病人身边。

三天后的早晨,周奕菲来到病人家,见病人的儿子和儿媳通过胃管给病人灌牛奶,造成病人呕吐和痛苦挣扎,立即制止。告诫说:“此时给病人喂食不仅会造成呕吐,如果食物进入气管,还会造成病人窒息。病人目前处于嗜睡状态,不配合进食并发生痛苦挣扎现象,说明病人不需要进食。”病人的儿子瞪着充满血丝的双眼看了周奕菲一会儿,说:“我上网查过,病人不进食,会造成脱水。你不赞成进食,就请给他进行静脉输液。”周奕菲告诉他:“为病人进行静脉输液,或许会解决陷入谵妄状态的病人避免脱水,但必然也会给病人带来水肿、恶心和疼痛。

病人的儿子忍不住发起火来,瞪着血红的眼睛咆哮道:“你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只想让他安静地去死,还算不算中国人?还有没有一点良心?他在中国有好几处房产,还有几千万存款,都没来得及过户,现在死了,我给谁要去?今天国内的那些人就到,都是冲着遗产来的,你不让他说明白遗产的去向,不是故意制造我们家庭矛盾,让我白白伺候他五年?你最好现在就给我出去。给我滚!”

周奕菲把这种情况记录下来,打电话和特护中心联系,并坚持留在病人身边拒绝离去。晚上,病人的亲属陆续赶到,一进门就扑到病人身上痛哭,摇晃着病人让他说话。周奕菲努力制止她们,她们以前所未有的齐心协力,痛骂周奕菲虐待老人,见死不救,然后前拉后扯,七手八脚,把周奕菲拖出房外。

很快,特护中心的詹姆森主任和市公立医院值班的亨利医生,以及两名警察赶来。两位医生了解了病人状况,让周奕菲继续护理病人。警察记录了现场情况,对所有病人家属提出警告:鉴于病人处于非常时期,暂不对他们采取处罚措施,但他们必须服从周奕菲对病人的护理。

两位医生在返回的路上,谈起周奕菲对护理工作的尽职,都觉得她对临终病人有一种超现实的体验。两年前市公立医院接到市政厅通知,准备一周后去为一位被判处死刑,将以注射致死的犯人进行尸体解剖,以取得他身体的部分器官。周奕菲获得这个消息后,立即申请法庭要为这名犯人做临终护理,即在他死亡的瞬间避免他受到过度的痛苦。这事在本州史无前例,法庭对此无所适从,不得不要求周奕菲提交详细的书面理由和证据,以便召集专业医生进行听证。

周奕菲的书面材料阐明,死亡对于所有人来说并没有任何痛苦。人们对死亡的恐惧,完全来自人们对死亡过程的无知和对死亡之后的误解。人们总是对自己不了解并无法控制的东西感到恐惧。社会用死刑作为一种惩罚,是为了对活着的人作出一种习惯性的心理补偿。由于即将接受死亡惩罚的人,在死亡之前较长一段时间内,会经常性感受到莫名其状的巨大恐惧,因而有助于他对社会悔过。如果被判死刑的人在死亡前必然要接受因死刑所带来的莫大恐惧,那么他在死亡前就已经偿还了社会,因而也就应和其他正常人一样,在死亡过程中享有同等尊严。即:尽管他的死亡过程很短,但他在这个过程中完全不应再受到过度伤害或过度痛苦。当时参加听证会的多数医生都予以作证,支持周奕菲的申请。听证辩论会进行了三天,最后由十五名参加听证会的医生进行表决,结果十一名医生支持,两名医生反对,两名医生弃权,通过了周奕菲的提议。

法官在就该案作出的裁决意见书上,特别援引了一桩与此案有关联的裁决,那桩裁决也是因周奕菲引起的,即宗教人员不得在未经病人明确同意或无法同意地状态下,接受包括病人亲属在内的任何人或组织的建议,对临终病人进行祷告。裁决书认为,允许临终者安静地离去,是临终者的权利。

事后周奕菲告诉亨利医生,被注射致死的犯人在行刑前一直处于清醒状态,并且不断地感到恐惧。但从心脏受到药物刺激的瞬间就进入了昏迷状态,她去护理的重点是防止临终者在自然昏迷状态下受到外界干扰。他大约昏迷了一分半钟,没有痛苦,生命消失时就像熄灭的一盏灯,无声无息,随之生命就像一阵雾气,散去得无踪无影。亨利医生相信周奕菲的描述,一定伴有她自己的体验。

警察离开病人家后,病人的亲属一起商量,为了完整获得父亲的遗嘱,由各家摊钱,在父亲的房间里安装摄像录音装置,以便随时监控父亲的病情,并记录周奕菲在临终护理中采取的不当措施,如有必要,可用作赔偿诉讼的证据。

两天后,周奕菲注意到,病人的口腔肌肉变得松弛,呼吸时积聚在喉部的分泌物发出咯咯的声响,不时伴以呜咽声或喉鸣声。病人的亲属听了很反感,周奕菲向他们解释:这种现象在医学上被称为“死亡咆哮”,病人并不一定感到痛苦,如同正在睡眠的人打鼾。如果使用吸痰器清理,清理后很快再生,会重复给病人带来巨大痛苦。病人的亲属几次来到病人床边,争论说这是病人有话要说,要求周奕菲为他清理口腔。周奕菲不以为然,只是将病人的身体翻向一侧,头枕得高一些,减少病人的呼吸道分泌。

晚上,在周奕菲再一次为病人翻身时,病人突然睁开双眼,暗淡无光的眼睛渐渐变得又大又圆,炯炯有神,闪着可怕的亮光。周奕菲把他扶坐起来靠在床头,他突然伸出干枯的双手抓住周奕菲,气喘吁吁地说:“都给你,那些……钱……全都给你……”

病人的亲属纷纷涌进病人的房间,争先恐后地哭喊着,呼唤着,质问房子怎么分,存款放在哪个银行,密码是多少,美国这边存了多少钱……病人看了看周围的亲属,指着儿子,喉咙动了动,说不出话。又指了指周奕菲,仍说不出话。他的前妻和女儿把外孙推到病人床边,吵着外孙要出国留学需要钱,外孙被吓得哇哇大哭。他的第二个妻子和女儿趁机挤到他面前,哭闹着要增加抚养费,很快又被病人的儿子挤到旁边。病人抬着手,挨个地看,不知要指哪个,哆嗦了半天,无力地放下,双眼渐渐失去了光泽,躺下身去。

病人的儿子立即抓起床边的输氧管,往父亲的鼻孔里插,周奕菲见状慌忙制止。病人的儿子呼喊其他人拦住周奕菲,不要让她靠近病人。病人奋力挣扎,试图拔去插进鼻孔里的输氧管,鼻腔和口腔开始往外喷血。病人的儿子、女儿和前妻争先恐后地分别强按住病人的双手,直到他的手彻底绵软。

周奕菲仿佛被夺走了灵魂,无力地瘫坐在地板上,瞪着朦胧的双眼,看着病人痛苦地死去。惊恐万状的亲属一阵大哭小叫,突然想起摄影录像,奋不顾身前去争抢。没有抢到手的亲属哭闹着要控告周奕菲对临终病人护理不当,关键时刻故意不作为,有蓄意谋杀嫌疑。最后同仇敌忾的家属,一阵撕扯抓挠,拳打脚踢,把周奕菲拉出房外。

病人家属起诉周奕菲谋杀病人的案子一个月后开庭审理。法庭调阅了录像,由于案件涉及专业知识,法庭召开专家听证,由陪审团裁决是否受理此案。听证会主要就生命在晚期和临终期内到底处于什么状态,人在临近死亡时体内发生什么变化,人们的意识如何活动,以及护理人员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怎样做才能使生命舒适宁静地走向美丽的终结等问题进行听证。

周奕菲没有请律师陪同,她坚信自己能够说服法庭。她告诉陪审团:生命的终结,有其自然的规律。生命临终期在病人的死亡过程中,起着调节和保护病人免受痛苦的作用。临终病人的临床现象是:经常性处于脱水状态,吞咽出现困难,周身循环的血液量锐减,呼吸衰竭。晚期病人的皮肤通常又湿又冷,摸上去沁凉。很多人因此担心病人冷,加盖被褥予以保温。其实此时病人并没有冷热感,根本不会感到冷。在他的意识中,身体正在变轻,正在渐渐漂浮、开始飞升……此时病人身上即使只盖一条丝巾,都会感到沉重。这就是为什么绝大多数临终病人都会感到身上盖的毯子压力过重,以致无法忍受,经常出现蹬掉毯子,或被子落地的原因。

临终病人因吞咽困难常常无法进食和饮水,出现脱水现象。因此很多人会用胃管给病人灌喂食物和水,其实濒死的人肠胃机能消失,感觉不到饥饿。相反,病人因脱水造成的缺乏营养,导致病人血液内的酮体积聚,从而产生止痛效应,使病人获得一种异常欢欣感。此时即使给病人灌输少量葡萄糖,都会抵消这种欢欣的快感。这就是为什么很多病人对喂食不予配合甚至痛苦挣扎。其实,此时病人延续生命的长短,主要靠消耗体内储存能量的多少。

临终病人因呼吸衰竭而喘气困难,产生“呼吸饥渴”现象,很多人认为应给予氧气帮助呼吸。但他们不了解此时病人已失去了利用氧气的能力,输氧无法减轻病人的“呼吸饥渴”。正确的做法应该是打开窗户和风扇,保持病床周围新鲜空气流通。或许,此时使用吗啡或其它类似鸦片制品的合成麻醉剂,能减轻病人的喘息困难和焦虑,但同时也造成病人的临终痛苦。

实际上,晚期病人在生命的最后阶段,甚至在死前三个月时,与别人的交流就明显减少,相应的本人内心活动增多。回忆、幻想、恐惧、自责、憧憬等内心深处异常活跃。过去许多早已忘记的事情,会清晰地回忆起来。此时病人亲属会认为病人在拒绝亲人的关爱,变得古怪,甚至六亲不认。其实这是濒临死亡者伴随着生理衰竭,自然产生的自恋心理需求:即隔离外界,聚敛内心。这与处于青春期的人伴随着生理发展,自然产生的对异性的暗恋心理,即憧憬外界,魂不守舍相类似。

陷入昏迷的病人意识逐渐消失时,听觉是最后消失的感觉。所以,临终护理通常不希望人们在病人身边随意说话或哭喊吵闹,以免引起病人的不安。此时,病人的意识正渐渐融入自然:蓝天绿野,风轻云淡,莺歌燕舞,流水潺潺,就像人们幻象的天堂一样……尽管天堂并不存在……

周奕菲声情并茂地讲述着,描绘着,明亮的双眼渐渐迷离地越过陪审团和听证专家们的头顶,穿越墙壁,飘向远方,似乎忘记了身在法庭。坐在法庭里的人们屏息静气,聚精会神,鸦雀无声。突然,周奕菲的身体摇晃起来,变得站立不稳,慢慢扶着讲台一角,摔倒在地上。法庭“轰”的一声,人们纷纷站起身。亨利医生立即跑向讲台,抱起倒在地上的周奕菲。

周奕菲被救护车送走后,一位陪审团成员泪流满面,忍不住哭起来。法官宣布休会十分钟,她站起身向众人道歉后说:心情突然感到后悔和内疚。她想起她母亲去世前最大的希望,就是让人拔掉插在她口腔里的胃管,但她和家人却认为母亲几天几夜没进水进食,需要强行进食。现在回想起来,当时母亲痛苦万状,是她对自己最爱自己的母亲做出了最终的粗暴伤害……

另一位陪审团成员深有同感地忏悟:“我父亲一向沉默寡言,临终时忽然变得絮语不休,自言自语。我和家人试图阻止他,和他做些有益的交流,他却毫不理会。我们以为他久未进食,在表达饥饿,就把西瓜汁和牛奶混在一起,用婴儿奶瓶为他灌食,他从肺部和口腔呛出大量鲜血。现在看来,当时他不与外界交流,心灵深处却异常丰富。或许他正把过去的荣耀,青春,童趣等所有的美好,映在脑海的屏幕上一幕幕放映。我们却试图阻断他,将他拖回痛苦的现实……”

法庭听证继续进行。州立大学医学院的托纳教授上台阐明自己的观点:“生和死都是自然现象。人的生命,在自然条件下,会循序渐进地走完属于自己的全部过程。实际上,自然已经把人们生命的最后时光安排得非常合乎规律,编织得自然而然的完美。然而,活着的人,因为不了解这一自然过程,常常自以为是地对生命横加干涉,使我们亲人的临终过程变得痛苦而又漫长。”

乔治大学医学院附属医院的林登医生向法庭提供有关医学论据后表明:病人进入晚期后,医护人员的工作,应该从帮助病人恢复健康转向帮助病人减轻痛苦。对于临终者,最大的仁慈和人道,是在防止对病人治疗不足的同时,避免一切不适当的创伤性治疗。遗憾的是,由于感情用事,我们常常对临终病人不分青红皂白,不惜一切代价进行抢救,这是一种愚蠢和残忍。是反自然的行为。试想:临终病人顺其自然,带着轻松和美丽离去时,一定是幸福的。

听证会举行了两天,在陪审团投票前的那天下午,法庭得到消息:周奕菲因心肌梗塞,在特护中心安静地去世了。一直守在她身边的亨利医生悲痛地说:周奕菲死于严重的战争创伤后遗症。

当天,法庭作出最终裁决:一,周奕菲在克尽职守的工作中,没有违反任何规章制度和职业道德,因此拒绝受理逝者家属对周奕菲的诉讼。二,死者亲属对周奕菲实施的暴力行为必须受到惩处,死者亲属接受惩处后应被驱逐出境。三,逝者何先全的财产,在美国可执行的部分,全部由周奕菲继承。鉴于周奕菲在美国没有代位继承人,她所继承的财产作为无主财产,由威廉姆市政府支配。

                                                   2016年1月9日

                                                   于美国佛吉尼亚



本文谨向故事原形人物致以哀悼。对纳尔逊医生、汤姆斯医生、达尔文教授和爱丽丝法官表示感谢。

点评

+1  发表于 2016-3-7 1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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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匿名  发表于 2016-3-4 13:03
此菲比非彼菲比 发表于 2016-3-3 23:02
既然你是肿瘤医学的专业人士,我想问你听说过癌症是可以人传人的说法吗?虽然没有理论支持但是我妈说医生都 ...

我们没有这个说法啊,传染病需要有三个条件才能传播,即传染源,传播途径,易感人群。传染病主要是靠病毒或者细菌传播,比如乙肝传播靠乙肝病毒,常见的靠血液传播比较多,血液就是传播途径。肿瘤不同,肿瘤不是病毒也不是细菌,是由自身细胞恶变引起的,也就是说肿瘤不是传染源,就算跟他人深度接触,恶变的细胞进入他人体内,他人体内的免疫系统立刻会吞掉恶变细胞,不可能感染的,没有这个可能性。人们容易误解的有几个情况,比如鼻咽癌,得鼻咽癌的病人EB检测大多数都呈阳性,但不是所有鼻咽癌都是由EB病毒引起的,感染EB病毒也不一定会患鼻咽癌,传染的是病毒,癌是不传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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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4 13:37 | 显示全部楼层
请教下楼主,这里两年一次的体检也就是血液检查。如果身体没有异状,一般也不会自费去做其他名目繁多的体检。我个人认为如果身体出现异状是否就已经晚了。普通德国的体检能检查出大部分病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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匿名
匿名  发表于 2016-3-4 14:02
charlotte.li 发表于 2016-3-4 08:07
非常感谢LZ,有您这样的新生力量,是国家未来的希望。能否请教LZ上海哪几个医院检查能做的比较好?我妈妈 ...

目前没有研究结果表明胰腺癌有遗传性,但是你妈妈的情况在临床上可以划分到高危人群,最好定期检查。首选推荐B超,价格不贵,大医院的B超基本很准了,半年一次。如果不在乎经济因素,可以做肿瘤标记物,CEA,CA199,CA125,这几个指标做一下,如果没有异常,一般可以说是没有问题的。上海的大医院在检查上没什么好坏分别,你如果想针对胰腺癌,我个人建议你可以去东肝,求个心理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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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3-4 14:0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此菲比非彼菲比 于 2016-3-4 13:07 编辑
匿名者 发表于 2016-3-4 12:03
我们没有这个说法啊,传染病需要有三个条件才能传播,即传染源,传播途径,易感人群。传染病主要是靠病毒 ...


所以我说没有理论依据,只是临床医生的工作体会...工作之余的闲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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