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秀才梦中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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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自说文史
以下故事，出自清代沈起凤笔记小说《谐铎》，翻译时稍有改动。



曾秀才去考试，带着老仆人，然后就骑着马往北去京城了。半路的时候，他们投宿在一个庙里。当时，天色很晚了，两人解下马鞍休息。
曾秀才睡不着，出门看看。借着月色，他看到门外两侧都是垂杨柳，还有红色的桥，桥下面春水荡漾。旁边还有几十棵杏树，正开着花，上面还有翠鸟在鸣叫。
看到眼前的景色，曾秀才很开心，就上了桥，往前走。看到前面有一户人家，门还开着，就慢慢走过去。只见里面有着阁楼，有着阆苑，有着曲折的长廊，直接通到里面的卧室。卧室有珠帘，还有水晶屏风、珊瑚床，床上有红色帷帐，还有绣枕。房间内很香，床边有梳妆台，有粉黛盒子，装着粉脂的瓶子等。
忽然，曾秀才听到了动静，赶紧藏了起来。
等女人进来后，曾秀才一看，这是自己妻子，就问她来这里干嘛。妻子笑着说：这是郎君新买的别墅，你怎么忘了呢？曾秀才不记得了，点点头而已。



两人正聊着，外面人马沸腾，曾秀才问怎么回事，有婢女说是新盖的大殿正举办杏园宴会。曾秀才叫人牵来了马，骑上马跟着仆人前去。万万没想到，这大院那么大，一直走了十里路，才看到大殿。只见大殿极为雄壮，万家钿阁，金鞭玉勒，曾秀才想到这是自己的地方，很是自豪。
宴会结束后，曾秀才回来，妻子已经在门口等候，两人焚香燃烛，说着当年穷苦的事，又对比现在的富裕生活，十分快乐。
两人准备睡觉，曾秀才忽然想：妻子比自己大，以前跟着自己受了苦，现在自己这么富贵了，应该多给她买些衣服首饰。正想着，有个人要求见他，还送了礼物，有十箱珍珠宝贝，美姬四人，还有其他等。
曾秀才赶紧去见来人，一看四个美姬，个个都是绝色佳丽，非常高兴。送走了那个人后，他但怕妻子嫉妒，就带着美姬到了别处，一一欣赏和询问。其中，丰满的美姬叫娟娟，看起来文弱的美姬叫楚楚，眼睛很漂亮的是倩桃，梳着斜刘海的姑娘叫春柳。



然后，曾秀才也不客气，直接让四个美姬来服务他。
这些美姬纷纷脱了襦裙、鞋袜，曾秀才左右拥抱，好不快活，他正准备和四个美姬共赴巫山，结果听到那边妻子在大声喊他，他没理，妻子的声音越来越大了。显然，妻子走过来了。曾秀才没办法，只好下床。
正要发怒，曾秀才忽然醒了，原来这是一场梦，他自己压根没去外面，更没有四位美姬，他还在床上呢，妻子就在旁边。
好好的春梦被妻子破坏了，曾秀才心里那个气啊，正好看到妻子在嘟嘟哝哝，于是他大声呵斥妻子：真是太啰嗦了，就睡那么一会儿工夫，非要那么聒噪。但凡安静几分钟，我就能进入到温柔乡了啊！
妻子听到他说“温柔乡”，问曾秀才做了什么梦，梦到哪个女人了。曾秀才更加生气，说：我以前贫苦卑微，什么都没有，我做什么事你都要管我。出门半步你也得约束我。今天，我已经富贵了，我们男子汉自有男子汉的规矩，堂堂七尺大丈夫，怎么能让老婆给管成这样呢？我现在就要独立，要自由！



妻子看到他这样，面对墙壁哭着说：你个负心汉，你还记得吗？当初你被学馆开除，家里又穷，晚上连一碗粥都没有。那天晚上怎么度过的，你知道吗？是你拔了我唯一的首饰，我头上的钗子，去换了几斗米啊。你现在发达了，得志了，敢这么对我了，天天不是呵斥我，就是翻白眼，都说糟糠之妻不可忘，你对我的结发情，还有一丝一毫吗？
此时的曾秀才，仗着自己发达了，根本不买妻子的账，反而觉得妻子不应该指责自己，应该对自己恭恭敬敬。他拍着枕头大声喊叫：现在，陛下已经封赏我，还赠你五花官诰，若不是我，你有这个福气消受吗？
曾秀才气得厉害，再也不睡了，妻子在那生闷气哭，他看着也不爽。没过一会，曾秀才累了，继续睡下了。



正在迷迷糊糊，耳边隐约有人说话，曾秀才醒来一看，只见老仆人笑着说：公子，你做噩梦了吗？老仆人正在灯下，一边在翻着衣服，一边在捉衣服上的跳蚤呢。
这个故事，挺有意思，稍微多说两句吧。
曾秀才做了个梦，梦里的他还做了一个梦，这是梦中梦。发达了，有钱了，家里有了大房子等，这是他的梦。而在梦里，他睡着后，又梦到有人送给他十箱珠宝，四个美姬，正准备服侍自己。
这其实反应了曾秀才内心的念头，很多人都一样。



第一层梦里，他想的是富贵发达，想的是有大房子，有钱了，能吃饱穿暖，自己也有地位。很多人现实生活不如意，也会这么想，这是很正常的事。没有钱的时候，想着有钱的样子，人性如此。
第二层梦里，他已经有钱了，有钱自然就不必为房子、肚子、衣服发愁了，他开始飘了，心里想着更多的钱（对应十箱珠宝），以及想着有更多女人，连结发之妻都看不上了。很多人有这种心思，人性也是如此。
但是，这毕竟是梦，是梦中梦，是虚幻的东西，到头来还得面对现实。
所以，当曾秀才的黄粱美梦醒了之后，他看了看老仆人，看了看自己那带跳蚤的衣服，看了看自己，也只是一笑了之。是啊，梦境无论有多美好，可还是要面对残酷的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