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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imwangqi

[神州大地] 极乐诱惑--太平天国的兴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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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15 19:50 | 显示全部楼层
 
  
  有关太平天国入南京后一段时间的见闻,以江宁李圭所著《金陵兵事汇略》以及无名氏所著《金陵纪事》较为详实。二位作者都身经太平军攻占南京后的实际生活,虽然处处以“贼”称呼太平军,其笔下所记大都属实,皆为目闻目睹,亲身经历。
  
  笔者现从这两个读书人当时的记述中摘取数段“亲历”,一一释义证明之,由此可以大概勾勒出洪、杨在南京初期的政治、经济措施,也可以帮助读者了解某些有关太平军圣库、官制、称呼、战法、军制、习惯以及拜上帝会仪式等方面的细节。
  
  
  
  先举《金陵兵事汇略》:
  
  贼既入城,诡言不杀人,(南京)有以土物入献者,给以贡单,无相扰。人多信之,争馈银、米、牲畜、菜蔬,取伪贡单榜于门。讵贼见单益搜索,以其不为备,私藏必多也。初犹未排户入搜,惧有官兵伏匿,惟遇人于路必镣。至十二日,见人则逼使舁尸弃诸河,不从杀之,如是者数日。忽出伪示逼民如常贸易,其时店铺百货掠几空,无有应者。忽又以查人为名,比室搜括,令壮男子听驱使,胸背以黄布写贼衔,谓之“招衣”。携幼童使为小仪,俾持旗伴随其行。男子毋许归家,归则谓与妇女私,干天条,罪应诛。于是立“男馆”,搜其家有私藏金银者,立置重典。驱妇女出于外,不使家居,襁幼稚,负行李,仓皇道路,惨不可言。(这些妇女)或得间,自投江河,或投子女于河。贼既驱而之东,又复驱而之西,有啼哭者目为“妖”,鞭 交下,夜则露宿檐下。越日乃立“女馆”。是时夫妇虽觌面而不敢交言,否则谓不遵天令。
  
  (评曰:上世纪“极左”文人谬赞太平天国入南京受到“人民群众”热烈欢迎,完全是乌有之事。献银献物,当属居民惊吓后的无奈之举。南京人本来生活正常,忽然夫妻家人分离,男入“男馆”,女入“女馆”,形同劳改,夫妻不得聚,父母子女不能见,何谈生人之乐!)
  
  城北幽僻之地尚有民众潜居者,贼以搜屋至,男子尽惊逸,贼怒其避已,因驱妇女赶旱西门(即石城门),悉付洪流焉(赶入江中淹死)。
  
  贼将分股窜镇江、扬州,逼壮者数万登舟,欲使为前锋,城中知之鼎沸,或自尽,或窃逃。贼惧一时不能制,有伪丞相钟芳礼、伪巡查周才太者,性稍平和,乃请逆酋设机匠馆、牌尾馆。机匠馆处工役织纫人,牌尾馆处残废老弱人,二者皆不调战阵。
  
  (评曰:驱平民为前锋,太平军多为此事,当时之人多有记载,实为大不人道。)
  
  入馆之家,凡遇贼搜括,告伪丞相辄杖责追还,残废者得安食室中,老病者使扫街道,于是入馆伏处者几四万人。旋又设杂行菜圃,杂行亦工匠之流,菜圃者,贼使人于隙地种植蔬菜,两处亦不下二万数千人。
  
  (评曰:这些举措,稍安众心,使老弱残废免死于沟壑战垒之中)
  无何,贼传伪命,凡读书识字者,悉赴伪诏书馆,否则斩,匿不报者同罪,因得数百人使为伪造文檄示。合贼式者,分入各酋馆为伪书吏。又捏造天主书教人,不能背读者杖之。
  
  (评曰:强迫人民改信“上帝教”,背诵不了经文就打板子,此种粗暴的“灌输”非为怀柔之术)
  
  出伪示,谓人死为升天,不许哭,不用棺木,不设香火,违则为妖邪。黄烟之禁与洋烟同严,有犯辄斩。各巨酋伪府多毁民居拓益之,封土木匠为伪将军、伪总制,俾率队课上。以督衙署为伪天王府,用锣鼓数百人,前导后护,迎洪秀全人居之。王娘数十人,悉以黄绢蒙头,跣足乘马入,自是遂不复出矣。
  
  (评曰:大兴伪教,强制性“移风易俗”,高官们毁民宅修奢侈私宅,一点不像“人民队伍”。)
  
  六月,计贼中裹胁人数:男馆,广西约千五百人,广东约二千五百人,湖南约万人,湖北约三万人,安徽约三千人,各省总约二千人,金陵约五万人,镇江扬州约五千人。女馆,广东西约一千人,湖南约四百人,湖北约二万五千人,安徽约三千人,镇扬约万人,金陵约十万人。贼逐一设门牌,凡男子十六岁至五十岁谓之牌面,余为牌尾,立馆长分统之。(评曰:说“裹胁”,并非完全都是,确有一些“自愿”加入者)。
  
  女馆则有“元女”、“妖女”之别,“元女”即处女,“妖女”谓妇人及被污之女子,统以伪女军帅等官,禁贼众不得犯。伪令甚严,惟洪逆及东、西、南北、翼五贼,得不时选逼元女充媵妾。
  
  (评曰:太平军对高层头目以下的性生活约束甚紧,也为中外历史一奇)。
  
  各馆按月送册核其数,男馆远调及逸出均注明。贼初入发粮无限,来取即与。自名籍可稽,每馆发米有定额,于是米价陡贵,百斤需六金,尚无购处。又用北贼(韦昌辉)伪印票,交贼官及馆长出城者,以此为信。
  
  十一月,贼船由芜湖进泊相近高淳县之臼湖,图犯东坝以解镇江之围。向大臣(向荣)遣邓提督绍良等守东坝迎击之,斩获甚众。
  时城贼待被掳之众若犬马,少壮者纷纷逃亡,不足于用,乃取老而健者,使登陴击柝,犹不足,则虽老病者亦予役,伺便逃逸者甚众。妇女亦日供奔走操作,惫不得息。贼于湖北、安徽掠得盐米各船皆泊仪凤门旱西门外,令伪女官执旗悉驱出城,首戴肩负,运入仓中,尚途命童子持鞭驱策,行稍缓,则鞭扑交下。并使女馆削竹签置城外濠沟,跋涉委顿,泥涂颠仆,自寻死与受矢石鞭棰死者无算。
  
  (评曰:太平军虐民如畜,是入南京后的实际情况,并非以“革命的恐怖”对付“反革命的恐怖”,完全是对南京平民的“恐怖”,虐之使之,污之辱之,完全凭借暴力手段)。
  
  至十二月,统计南(男)馆广西千余人,广东二千人,湖南五千人,湖北万余人,各省总约千余人,安庆二千人,金陵约二万人,镇扬约三千人;女馆广东西约二千四百人,湖南约三百人,湖北二万三千人,安庆二千七百人,金陵不及九万人。此外陆续新虏者,统计男馆与国州黄州约万人,庐州约万人,江西五六千人,扬州仪征约四千人。女馆自镇扬虏者共一万二千人。
  
  (评曰:同六月间人数相比,人员减少得很厉害,多属“非正常死亡”)
  
  贼逼男女拜上帝,以黄纸作誓语,拜毕焚之,谓之悔罪。其赞美语南贼(冯云山)所撰,各馆长率众朝夕诵之,每日睡起饮食必默念“小子某同众小子跪在地下,敬谢天父上主皇上帝老亲爷爷”等语。谓天父七日造成天地山海人物,每阅七日,为一赞期,谓之礼拜。先一日街设大旗写“明日礼拜各宜虔敬”字样,三鼓具果品糕饵,群诵赞美,各伪府金铙爆竹声不绝耳。其赞美语曰:“赞美上帝为天圣父,赞美耶苏为救世主。赞美圣神风为神灵,赞美三位(为)合一真神。真通(道)岂与世道相同,能救人灵享福无穷。知者踊跃,即(接)之为福,愚者省悟,天堂路通。天父洪恩,广大无边,不惜太子,遣降凡间。捐命代赎吾侪罪孽,人知悔改,天子万年。”
  
  (评曰:上述描述详细记载了太平军“霸王硬上弓”的强制人民信教的荒谬行为以及当时所行的怪涎仪式)
  
  洪逆(洪秀作)更善掉弄文字,不可以意测,如“圣”改“胜”,“上”改“尚”,“耶”改耳”,“国”改郭”,“火”改“亮”,“清”改“菁”,“秀”改“莠”,“亥”改“开”,“卯”改“荣”,“丑”改“好”。辛亥之岁,为洪逆在大黄江僭号之始,癸丑洪逆踞金陵,则称“辛开元年”,“癸好三年”。又称历代帝王均为“相”,有所谓改定四书曰:“孟子见梁惠相,相曰:‘不远千里而来,亦将有以利吾郭乎?’”诸如此类,不胜枚举。
  
  (评曰:太平军在南京开“删书局”,专门删改历代儒家经书,可笑的是他们并非“去芜存精”,而是玩笑一样大搞荒唐变字游戏,让人啼笑皆非)。
  
  又有隐语,火药曰“红粉”,炮弹曰“元马”,巨炮曰“洋庄”,掘地道曰“开垅口”,敛费曰“科炭”,百姓曰“外小”,遗矢曰“调化”,溺曰“润泉”,社稷宗庙寺观俱曰“妖”,悉令毁除,书籍字纸亦曰“妖,必残践而后快,官兵曰“妖兵,官曰“妖头,自贼中逸出者曰“变妖”。别刊时宪书谓为“颁历”。单月三十一日,双月三十日,每年以三百六十六日为率。初不许用“日月”二字,旋仍用之,谓由天父改还。又捏造天兄升天等节凡六。其称呼:洪逆称万岁,东贼(杨秀清)称九千岁,西贼(萧朝贵)称八千岁,南贼(冯云山)称七千岁,北贼(韦昌辉)称六千岁,翼贼(石达开)称五千岁,其余伪王称千岁。妻俱称王娘,子称嗣君,伪官丞相以下俱称大人,妻称贞人,子称公子。陷永安以前附贼者,称功勋加一等。伪王昆弟叔侄,俱称王宗。亦设女官,其在伪府者,有女丞相、女检点,在外统带女馆者,有女军帅、女百长。其服色尚黄,次红紫,次青蓝黑白。伪王绣龙,余各有等差。
  
  (评曰:观太平军之“隐语”,大存“山贼”之气,殊有江湖黑道色彩。官品官爵设置,类同戏文,终不似成大侯者。)
  
  伪王居为“府”,官居曰“衙”,阖城千数百处。伪府则有“辕门”、大门三,高可数丈,门墙壁彩画龙虎,甬道中筑亭一,两旁悬金锣数十,有事则鸣锣以达。门以内不许男子人,以侍女传递。肴馔酒浆皆伪典厨官自外传进,后皆有堂室园囿,多者数百间,少亦六七十间。若伪衙则择民居之高大者,加以粉绘,或用红笺作联,或以黄纸写朱字,遍贴大门为美观。门外多建瞭台,高十数丈,以备望远。东贼(杨秀清)伪府在将军署,北贼(韦昌辉)在中正街李宅,翼贼(石达开)在大中桥刘宅。贼相见,下一等者跪,不揖拜。爱跣足,虽袍服乘舆马亦然。嗜著朱履,厚其底,高者几半尺许。每乘马出,携洋人所制八音盒,铿锵作声以为乐。
  
  (评曰:太平军从衣、食、住、行的审美“品味”,皆俗而又下,暴露出穷人乍富的气息以及及时行乐的低俗。)
  
  将与官军角拒,发伪令必先吹角以集人,至北贼(韦昌辉)伪府听令,以贼目执尖角令旗,率众立俟指挥。占必驱被胁者在前,积贼随其后,败则跪祈天父,官军或谓其有妖术,往往竟疑惧不进。
  
  (评曰:可见韦昌辉当时南京的重要作用。此外,太平军跪祈上帝的仪式,竟能使政府军疑其在施法搞“妖术”,可见清朝官军对太平军太不“知已知彼”。)
  
  伪撰之书,则有《天理要论》、《天情道理书》、《千字诏》、《原道救世歌》、《旧遗诏》、《新遗诏》、《天父天兄下凡诏书》、《行军总要》、《士阶条例》、《制度则例》、《天道诏书》、《真圣主诏》、《武略》、《醒世文》、《三国史》、《三字经》、《天朝田亩制度》、《太平军书》、《太平营规》、《天条书》、《改定四书》等类,逼人诵读。
  
  (评曰:太平天国兴起时间不长,但“理论体系”真庞大,可惜皆是荒涎不经、自相矛盾、毫无条理的东搬西抄,哄弄愚民可以,真正当“指路明灯”就难!)
  
  伪律一百七十七条,点天灯者三,五马分尸者三,斩者四十一,杖者五十二,鞭者七十八。妇女有罪,入伪官重治。伪宫之刑曰天灯、分尸、剥皮、铁杵、顶车,皆死刑,反弓、跪火、杖胁、鞭背、木架,皆生刑。伪天条十事:一拜邪神,二杀人害人,三不孝,四奸淫,五窃掠,六欺诈,七私藏财货,八变草,九硬更,十吸烟。变草,投效官军之称,三更,逃亡之称,违者立斩,违者未尝有斩,斩者必方其违,此贼之所以为贼也。
  
  (评曰:太平军爱把人“点天灯”,近乎玩笑的残虐暴露了高层领导人“怪力乱神”的心态。在宫内对妇女的刑罚也如此残暴,可称是“大不仁”。)
  
  是时洪逆(洪秀全)伪府日渐开拓,僭纵工役日必千人,已兴造年余,府前有牌楼一,上横四大字曰“天堂路通”,大门额曰“荣光门”,二门曰“圣天门”,皆冠以“真神”两字。两帝有栅,栅内横额数方,皆伪僚属所赞颂。左右有亭,高出墙外,覆琉璃瓦。二门内伪朝房东西各数十间。西有一井,以五色石为栏,上镂双龙,石质人工俱坚致,非近时物。伪殿前牌坊一,上下雕龙,文饰精彩。伪殿尤高广,梁栋涂赤金,文以龙凤,四壁彩画龙、虎、狮、象。伪殿东有墙一围,凿池于中池中,以青石彻一船长十数丈,广六七丈,备极工巧。内室多至千数百间,伪王娘以下备媵妾者一千二百余人,而侍女不与焉。洪逆既荒于色,深居简出,一切不闻问,于是东贼渐跋扈不可制。
  
  (评曰:洪秀全这位“革命领袖”的荒淫渔色,比起“北京地主阶级总头子”咸丰帝来讲,厉害上百倍。穷奢极欲,土木繁兴,这就是他心目中渴望和追求的“天堂”。)
  
  东贼(杨秀清)伪府自将军署迁于旱西门长芦鹾使何宅,榜曰“正九重天府”,规模服御几与洪逆埒(相等)。性尤淫纵,逼取民女未盈十七岁者三十六人为王娘,好杀人,奇酷之刑多为所定。出必前后拥护数千人,金鼓旌旗之属凡数十事,轰雷耀日,继以绸扎五色巨龙,音乐从其后,号曰“东龙”,乐已,大舆至,舆夫五十六人,舆内左右立一童执蝇拂,捧茗碗,曰仆射,舆后伪属百余人,又继以龙,乃毕。顾仅至洪逆处,或登城,他弗往也。见洪逆不跪,称曰“二兄”,自称曰“弟”,此为东贼得称,余皆不可。尝造大床,四面玻璃,中贮水,蓄金鱼荇藻,枕长四尺二寸,此可见淫乱之一端。北贼(韦昌辉)伪仪制半于东,翼贼(石达开)又半于北。
  
  (评曰:烧炭出身有勇有智的“九千岁”,腐化之速,难以想象,喜幼女,喜群交,喜排场,剥削阶级一切恶习,均倍而增之。权力使人腐化,极权使人极端腐化。信然!)
  
  贼中初以演戏为邪歌,继于池州得戏班衣服器具数十箱回金陵,乃招优伶装演,筑台清凉山大树下,东贼(杨秀清)观之喜,于是皆尚演剧,作乐歌唱。各伪府朝夕敬拜天父,男乐在外,女乐在内,遍搜城内曾为乐妓者充之。
  
  每逢各贼生日,馈物者不绝于道,而女馆此风尤盛,以糯米制成各色糕饼,列于方几,令人肩之前行,导以金锣黄伞,女官乘马随之,送入伪府,至日往贺,陪诵赞美酬谢天父。洪逆父子生日俱赐宴,畀以金牌。皆先期逼人入贡院考试,洪逆为正试,东贼则东试,余仿此。所取伪状元、榜眼、探花、传胪各一,伪翰林数十,伪进士倍之。一日,东贼逼多士赋诗,题曰:“四海之内皆东王”。有诸生郑之侨者,作诗起句云:“四海皆清王,安容鼠辈狂,人皆思北阙,世忽有东王。”贼大怒,肢解之。又有诸生夏宗铣者,贼胁就试,终卷有骂贼语,亦被磔。又恒逼民女百人,送总理女营事务伪赞王蒙得恩处,再选约得十五人,以进洪逆东贼各六人,北贼二人,翼贼一人,谓天父赐美女以偿其劳。
  
  (评曰:昔日以清教徒自居的革命者,一入繁华大城市,意骇神迷,东王变成为戏迷票友,真可发一笑。各位王爷生日party之盛,几同“国庆”。又渐附庸风雅,开科取士,出题揭榜,真沐猴而冠者,唯怪有大胆读书人瞧不起他们。)
  
  
  
  
  除《金陵兵事纪略》之外,另有无名氏所撰《金陵纪事》,也从细节方面勾勒出太平军在南京的活动以及当时一般百姓对他们的“看法”,尤其是文中多涉太平军某些奇特的战法和称呼、习俗,尤补其他史料之不足:
  
  贼皆黑瘦,相貌多犯杀,断不能成也。初出示皆魔障语,专以天父哄人,以天条杀人。
  
  伪官以司马为最小,不用红头,换黄绸扎头,自旅帅以上皆戴风帽,六月不除,以黄边宽窄验官之大小。自夸十日破城,不是人做事,乃天做事。
  
  贼多赤足,其胆皆泼,心多入魔,目直视若痰迷者。其逐日给米,遇节及贼首生诞散肉,皆苗人土司法,衣服亦多为苗装,髻蟠于额上,上服齐腰,下敞裤脚。
  
  以天为父,以狗肉敬之,以耶苏为天兄,即其祖师。以二三十字为讳,改丑为好、亥为利(开),凡姓王者皆改姓汪或姓黄。以神庙为妖庙,毁神佛抛于水与而。午餐吃粥,惟早晚赞美拜上,掳来人皆使拜上,又曰“拜祖”,能拜者即为天父之子,虽洪秀全亦以为弟兄,故外虽仆役,食则同起同居,明明强盗用夥计也。
  
  (评曰:太平军的“老贼”多为客家人。客家人相貌与中原汉族无甚分别,大多数人相貌端正,并无马来人凸颧凹腮的面相。他们之所以多“黑瘦”,乃多年在岭南炎热气候下生长所致。加之几年的栉风沐雨征战,当然不可能白胖。至于有苗装苗俗者,皆因客家人长久以来与少数民族混合杂居而成,且两广炎热,人们习惯赤足。笔者十年多前初到广东,对当地人光脚穿皮鞋就很纳闷,日久则见怪不怪矣。至于以狗肉敬耶酥,实为洪秀全等人具有“中国特色”的基督教。)
  
  
  男女日皆给米,米完给稻,稻少则女给二合,老人则日给四合,较胜于扬州之贼。扬州乏食,已杀老弱男女,并烧死数万人矣。女人逐日削竹签、担砖、挖沟、驼米稻、割麦豆秋禾,令将裹成之脚脱出缠足布。有女百长四更即起而催促,无不残虐之人。女伪官出行,亦有伞有锣,敲不歇声。老人则为牌尾,为扫街、拾字纸、看鱼塘菜园、割菜子蚕豆等事。木瓦匠皆有总制,称“大人”。碾米为“臼人”。各伪官之女儿皆欲称“金玉”与“雪”,名其书曰《礼仪》。
  
  (评曰:在如此严苛的太平军专制主义管理下,很难讲南京人民真正拥护“太平天国”。太平军“解放区”的天,不是晴朗的一天;太平军“解放区”的人民,一点也不“喜欢”。)
  
  每逢夜战,贼在城隅只点一灯极明亮,又用人在城上擂大鼓、打锣鼓以助军威。有夜战则更鼓尤众盛,平时将神香遍收,每晚在城垛洞内焚烧,烟雾迷离,伪若守城人众,其实城上并无多人。六月大东风半月余,炮架倾倒,屋以板隔在城上者皆吹倒于城上,城中尾瓦皆飞,惜此时并无攻城者。当时城中并无埋伏。厥后恐因怯者之言转致伊心立机设伏,且停留长其智慧,凡事皆然。过水西门外大街,见有大将军炮约重五千斤者两尊,月城内约重二三千斤者四、五尊,想各门不过如此。而杨秀清忽闹龙灯,且多用灯彩在鼓楼一带山上盘旋,以惑外人之耳目,以壮城里之声威。有兵攻城,亦带往在各城呼喝喧嚣,明是虚者实之,因城空,伪为多人之意。
  
  (评曰:城中人尽晓“太平军”虚实,城外清军全然不知,可反证杨秀清的多勇多智。)
  
  库为“圣库”,兵为“圣兵”,粮为“圣粮”,其狂妄殊甚。七月间,要织五色锦缎被三百床,闻有大配之意在八月间,是贼思淫佚,以为享天福矣。贼之东、西贵亲以杨、萧而分,国丈又有陈姓者,国伯皆洪、冯、杨、萧、韦、石之尊属,黄、赖、蒋、魏皆贼首旧姻,事皆从刻。又有吉、侬两姓,侬当是侬智高之种裔,皆苗倮。钟、周两人略为和平顺理,然亦非善类。贼之杀人打人,皆听小崽之唆,故欲剁为脔,不足惜也。伪官之司马亦曰“牌长”,曰“卒长”,管二十五人,以上有百长管百人,旅帅管五百人,军帅则管千人,用风帽黄边矣。再则典金、典妆、典竹、典炮、典硝、典铅码、参护,监军等名。又有巡查、检点、指挥、侍卫、总制、内医、国伯、国丈、东西贵亲、丞相。天官以下六官,官皆有协理,皆稍知文理识字者。其余掌仪、舂人,名目甚多,忽增忽改,并无定见。最重牌刀手,错杀皆不问,封伪职则为“参护”。亦最重书手,敬如宾客,即识字与知文理者封升伪职则为监军,余多为总制。今忽南京数十人皆封为总制,分各行铺,牢笼之术也。事事求异于人,伪官不曰“加级”而曰“加等”,亦自以为独得。尤可笑者,自造历书不用闰与大小建,月有三十一日,是全无知识也,积久必有夏冬倒置之时。其语屡变不可信。
  
  (评曰:南京城中,读书人与受过教育的人非常多,太平军对这些人仍旧使用上帝教“灌输”那一套,根本不能成功,徒增被强迫者的反感和恶意,只是迫于淫威,不敢明言耳。太平军在南京所制官职军职,繁诞多端,殊为可笑。)
  
  贼善为奸细,多办(扮)医卜星相小卖买者,且杂入官所募之乡勇中。贼性桀骜,与软语乞怜,多见杀,直与硬语,竟置之。贼亦有毒烟药,战稍却,即放毒烟,使人昏闷致溃败,贼或转败为胜。初到立营,亦遍烯毒火于长围外。此方以黑砒石、黄漆叶、人粪为最毒,如无解药,预于出战前以醋洗面则不受毒,或以某草泡醋薰棉絮塞鼻亦能解。
  
  
  (评曰:太平军“魔鬼在细节”,平时侦察工作做得极好,粗中有细,又能搞“化学战”,战术运用灵活。)
  
  贼之可异者,持竹竿而战,插竿首以长钉,以此为战具。掳不知战之良民以与官兵战,明用以当官兵之头刀,贼心洵不可问。而广西距南京数千余里,破数十府州县,以及镇江、扬州,复远扰河南,直隶,数年来人多空城自逃,不与相战斗者何也!长毛贼但恃其胆之泼,逢危急时,恒骗呼其众曰:“放胆,有天父看顾!有天父保佑!”以此愚弄人。湖南、广西人心蠢笨,往往附其术中。江南人力本软弱,心尚明白,皆不信其言也。又曰:“越吃苦,越威风。”又曰:“代打江山打先锋,要汗如珠。”又激怒官兵曰:“尔有十分命,只有一分胆,我只一分命,却有十分胆。”其被围时云云,而兵不怒也。然则兵之雅量为何如。以战死为能人,以人死为可贺,谓死者魂已升于天堂,其语不近人情,皆非人类语。其意不过煽惑人心,欲人帮助伊相叛逆而已。问伊魂何不即升天,乃若是扰乱滋闹耶?
  
  (评曰:无论正邪与否,信仰的力量,在太平天国前期起到支撑士气的极大作用。正是“有天父保佑”的精神胜利法,才让众多徒众有“敢叫日月换新天”的战斗勇气和大无畏斗志。)
  
  敢怒而不敢言。政治高压下,知识分子读书人表面低眉顺目,内心中却冷眼旁观,所以,这位撰写《金陵纪事》的作者写如下“反动”诗歌讥嘲太平军。其中语句虽涉偏激,但可从中见出太平军这些南京新主人翁们不少可笑之态以及“移风易俗”嫁寡妇、强迫妇人放大脚的“激进”:
  
  登塔凭高作望楼,雨花营垒又坚筹,一旬竟把南京破,千里来从西粤流。白胖无人皆黑瘦,红头封职换黄绸,自矜十日天行事,昼夜排搜匿满洲。
  
  胆泼心魔跣足忙,本来巨盗又苗装,长毛连须盘前髻,短服齐腰敞下裳。神庙毁来原木偶,贼魂疾望入天堂,无情忌讳尤堪笑,不许人家说姓王。
  
  妄称天父与天兄,拜上相交若有情。穷困求粮需掳掠,豪华屠狗供粢盛。岁时朝贡无些,朝暮饔餮有诵声。济众博施良不易,百般勉强盗虚名。
  
  弟兄姊妹逼相呼,视十天条自犯无?道理听来皆蛊惑,尘凡谁降莫疾愚!书藏孔、孟皆须杀,令出杨、韦不足虞。邪法弗灵兵法少,不知何物是耶苏(耶酥)。
  
  牌刀手果有何能,手执滕条面似冰,上帝弗劳伊赞美,下民尽受尔欺凌。家家搜括都无物,处处伤残转自惩,还说入城怜百姓,者番蹂躏已难胜。
  
  伪官风帽看黄边,小大绸衣暑尚棉。洋伞非关遮赤日,严刑先戒食黄烟。红鞋倒镫常骑马,白浪空舱亦放船。如此太平诳天命,火神六合聚歼旃。
  
  魂得升天骗法新,将来成谶自先陈,盗言甘美徒调舌,叛语支离惯弄唇。贺死信为真悖逆,开科那解用儒珍,想伊欲补冬官制,木匠居然做大人。
  
  寡妇频言与丈夫,柏舟节义笑为迂,挖沟驼米朝朝苦,削竹担砖事事粗。一日万家缠足放,四更百长竭情驱,蛮婆大脚鸣锣过,女伪高官意气殊。
  
  太平天国的许多荒唐怪诞举措,确实让当时老百姓觉得不近人伦情理。在“天国”大家庭中,皆以兄弟姐妹相呼,但当哥当弟以官大官小来界定,所以二十一岁的石达开在信中和“红头文件”中称六十多岁的曾天养为“弟”,年青的陈玉成称其族叔陈得才也为“弟”。后世好事者把太平天国“龙凤合挥”当成彰显 “男女平等”的结婚证,其实是类似粮票、布票一样的“人票”,妇女只是有功将士的“奖品”。大多出身贫民的太平天国高官,只对下严格要求禁欲、禁酒、禁烟,上层什么都不禁,且都是最高级的“供应”。平日里出门,这些人又最爱几十人抬的大轿,比清朝官员还要摆威风显阔,其实,此种行为,源于他们昔日挥泪如雨持锄站路边遥看官员出行的欣羡。长工当地主,也把鸡蛋补。当然,宣传方面讲,太平天国早就“天下为公”了。无论是工商业还是个人财产,太平天国全部施行“国有化”,大家都在“供给制”下生活,按级别领取吃穿用物。表面上看,洪秀全本人特朴素,每日领十斤牛肉票而已,似乎俭素异常。但想想他后宫中的数千女官和佳丽,想想他堂皇宫殿的穷奢极欲,十斤肉票只是某种符号而已。在格调方面尤为低俗的是,太平军将士尤其金银穿载,大金镯子二金镯子常常在臂上挂带,官大的甚至套满两胳膊,一举一动叮当 乱响。同时,在砸烂一切“四旧”的同时,高层们对“龙”大有偏好,所以洪秀全和杨秀清、萧朝贵假造“天兄”之言,宣称金龙大龙是“宝”,不是“妖”,各自以“真龙”自居。他们在摧毁一切封建“旧事物”的同时,本身又添发出“避讳”这样的强制措施,把基督教各神的“名字”、宗教用语以及各王爷的名字都强求避讳,违者处死,一般人不得在名字中有“龙”、“天”、“主”、“王”、“德”等字,姓王的一律改姓“黄”(广府话中二字同音),连天王表兄王盛均一家人也要改。所以,翻开太平天国文件和名册,没有一个姓“王”的……林林总总,怪异多多。
  
  英国历史学家埃利亚德说:“任何一种宗教,即使是最原始的宗教,都是一种本体论:它揭示神圣事物和神圣形象的存在,并进而表明那种存在实际上是什么,从而建立了一个不再如睡梦一般的、飘忽不定的、无法理解的世界。”(《神话、梦想与神秘事物》)可值得慨叹的是,太平天国迷狂的革命者们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随着胜利果实愈长愈大,愈长愈多,他们既不可能对不可认知的事物做出更加准确的猜测,又不能与不可控制的环境达成妥协,地上的“天国”,又是奇异纷扰不能摆脱的诱惑。
  
  特别是洪秀全,杨秀清等“万岁”与“九千岁”这样的宗教兼世俗头领,实际上已经改变了他们头脑中所崇拜的对象的性质,一步一步陷入傲慢与自大。如此一来,日复一日,走向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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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15 19:53 | 显示全部楼层
  
  
  “同性恋者”的北伐
  ——太平军偏师冒进的军事行动
  
  
  公元1855年(咸丰五年)5月31日,山东荏平县冯官屯。
  
  满清军大营,气氛肃穆。主帐内,僧格林沁王爷正襟坐在中央的大马扎上,身穿灰布棉袍,外套青布马褂,着上青布靴,看上去非常寒素的打扮。惟一显示他王爷身份的,只有僧格林沁头上青呢帽上的三眼花翎和宝石顶戴。这位蒙古王爷,平日在阵上骑黄鬃马,手持一柄大关刀,由于他面色枣红加上长髯飘飘,像极了传说中的关圣帝君。
  
  僧王饮了口刚烫的热酒,大声用汉语说了一句:“押逆贼李开芳来见!”
  
  帐内帐外一阵小忙。
  
  不久,帐帘撩起。随着一阵凛冽冷风的吹入,门中先闪现出一人,大摇大摆地进入营帐。此人,三十出头年纪,身材健硕,相貌英俊,头戴黄绸绣花帽,上身穿月白绸短袄,下半身着一大红灯笼裤,脚登一双扎眼的大红鞋。最惹人注目和令人侧目的是,这位已成阶下囚的太平军北伐主帅李开芳,身后仍跟随两个十六、七岁的娈童,二人均着大红绣花缎子衣裤,脚登红绣鞋,粉面朱唇,貌似美貌女子。他们仍旧左右相随执扇,俨然在太平军帅营一样的排场,伺侯着李开芳。
  
  与这三位鲜衣粉面的太平军军人相比,清军营帐中几十名按刀而立的将官和正中而坐的僧格林沁王爷及他身后侍立的贝子(僧王儿子),从装束上看,被李开芳和他身后的两个娈童显衬得朴素至极,近乎寒酸。
  
  李开芳,这位大名鼎鼎的太平军大将,这位戎马倥偬中不忘狎玩娈童的上帝教教徒,外表和打扮看上去更象个西门庆式的纨绔子弟。
  
  见了僧格林沁,李开芳仅一膝屈地象征性地行了一下礼,根本不跪拜。然后,他盘腿席地,大大咧咧坐了下来。
  
  帐内清军中有不少是总兵级的高级将官,皆持刀环立,怒目而视。
  
  李开芳与其身边侍立的两个美貌男童无丝毫惧色,左右扭头观顾,洋洋自得。
  
  未等僧格林沁问话,李开芳首先开言:“如果僧王能使朝廷恕我反叛之罪,我愿意前往金陵说降同党……呵呵,肚中饥饿,王爷可否先赏我一碗饭食?”
  
  僧格林沁阴沉着脸,挥了挥手示意。须臾之间,几名清兵抬上一大盘热酒热菜,置于盘腿坐在地上的李开芳面前。
  
  这位俘囚身份的美男子眼前一亮,立刻开怀畅饮大嚼。其间谈笑自若,食得饮得,胃口奇佳,在僧王及帐内数十名清军高级将校恶意炯炯的注视下从容进食……
  
  
  
  
  渡河!渡河!——“北伐军”的初试锋芒
  
  太平军北伐军队,自1853年5月8日(咸丰三年四月一日)出发,到1855年5月31日(咸丰五年四月十六日)李开芳被捕,整整折腾了两年多一点儿。总观“北伐军”的北上进程,大致可分为如下三个阶段:长驱北上,静海、独流鏖战,以及坚守待援不果而败。
  
  北伐的正副统帅,分别是天官副丞相林凤祥和地官正丞相李开芳,此外还有春官正丞相吉文元。他们所带部队,大概有二十一“军”,二万多人。
  
  本来,林凤祥和李开芳二人在太平军攻破南京后奉命镇守扬州。接到洪秀全、杨秀清的命令后,他们随即令曾立昌、陈仕保二人留守,然后率二万多精兵走水路,乘船沿长江西行。他们准备到达浦口时,与接应的朱锡锟一部会合后合众北伐。
  
  五天之后,北伐军即在浦口登岸,驻防此地的清军将领西凌阿等人手下虽是数千来自东北的骑兵部队,皆无胆交仗。听闻太平军上岸,清军枪炮也不放他几响,大队人马慌忙向滁州逃去。太平军尾追不放,紧随而往。
  
  太平军负责接应的朱锡锟一部在浦口迷路,误走至东北方向的六合城。与当地乡勇小规模武装接触交火后,朱锡锟准备攻下六合城。结果,半夜宿营时,太平军营的弹药库被清军派人纵火,发生剧烈爆炸,伤亡好几千人。朱锡锟只得在拂晓时分带残兵赶往滁州。
  
  为此,清军上下士气高涨,大力宣传“纸糊金陵,铁铸六合”,军心稍稳。
  
  5月16日,太平军攻战滁州城,杀清朝知州。而先前自浦口来逃的清朝都统西凌阿再次发挥他迅捷的“机动性能”,狂奔定远。
  
  北伐军一路顺利,5月28日已经抵达凤阳。
  
  虽然一路克捷,北伐军每占一地,总是掳掠后弃之不顾,继续前行。如此行事,也是出于不得已,如果一路打下每座城池后遣人留守,根本就没有足够的兵力打到北京。所以,看上去北伐军步步深入,连战连胜,但他们身后与南京的联系基本被清军切断。
  
  其后,蒙城、雉河(涡阳)、亳州相继被北伐军攻下,不少清朝地方政府的官吏将校被杀或者自杀。特别值得注意的是,由于北伐军势盛,趁清政府焦头烂额之际,涡河、淝河一带的“捻党”乘机忽然壮大,由“捻党”而成“捻军”,实际上开始了清朝捻军战争的序幕。
  随着零星“捻党”的加入,这些人熟门熟路,带着太平军的北伐部队自安徽亳州进入河南,立刻就击溃了由清朝河南巡抚陆应谷前来迎战的数千清军。太平军不仅杀掉大部分清军,还俘获了火药数万斤与大炮数门,挟锐气直下归德。至此,太平军的当务之急就是立即从刘家渡渡过黄河。
  
  于是,留下吉文元、朱锡锟率部分人马留驻归德,林凤翔、李开芳自率前锋军直扑距归德四十里开外的渡口。
  
  清军方面,河南巡抚陆应谷不甘心,重新纠集数千清军来攻归德,再被太平军留守部队打得大败。
  
  由于后续部队完全到达,吉文元等人率军放弃归德,前往刘家渡口与前锋军会合。
  
  可惜的是,万事俱备,只欠渡船。清朝的曹县知县姚景崇有先见之明,早已经把北岸船只尽数收集后付为一炬,几万太平军只得呆呆望着黄河浊流发叹。
  
  太平军好不容易从曹河上游费尽心力搜找了两只船,载上一百多士兵准备慢慢把人渡过去。行至河中央,对岸早已准备的清军大炮猛轰,登时把两船及上面的太平军炸成碎片。无奈之余,太平军只得绕道西上,经开封、朱仙镇、中牟、郑州、荥阳、汜水、巩县,总共费了二十二天功夫,才得以在汜水和巩县之间找到民船渡河。
  
  由于船只太少,北伐军仅渡河就花去七天时间。
  
  由于身后有清军托明阿、西凌阿等部蹑踪而至,北伐军吉文元所率的一千多人未及渡河既遭截击,只得与主力部队分离,掉头往南回奔。这些人边打边撤,虽然有一只捻军雷六部对他们予以援手,仍旧连遭失败,最终在八月间被清军消灭于安徽境内。
  
  北伐军主力渡河后,立刻在7月7日对怀庆府(沁阳)展开猛攻,拉开怀庆战役序幕。
  
  怀庆一带的清军,总共有胜保、托明阿、善禄、以及察哈尔军总共六万人集结,直隶总督纳尔经额以“钦差大臣”身份全权指挥。总共攻打近两个多月,怀庆城坚,清军顽强,北伐军只得弃攻怀庆,向西挺进。
  
  北伐军占领济源后,越王屋山进入山西。其实,攻怀庆是北伐军一招臭棋,贪攻城池,浪费大好时间。假如当初太平军渡黄河之初趁清军在河南北部未集结时,由温县、新乡北上,可以走捷径杀向北京。而且,山东、河南交界地区捻党、白莲教、盐贩子势力活跃,肯定会应声而起。那样的话,一路滚雪团一样,大可直逼北京城下。
  
  由于放跑了北伐军,清政府也怒,下诏逮问直隶总督纳尔经额。但怀庆坚守有功,胜保等人得以加官晋爵,他本人还被授予“钦差大臣”关防。
  
  听说太平军进入自己的辖境,清朝山西巡抚哈芬嗷的一声率几个随从就从省城往外跑得没影。清廷震怒,下旨逮问,捕快差人也找不到这位山西一把手,不知道他躲到哪里去。后来,捕快们才知道这个兔子一样脚快的巡抚躲在了潞安。
  
  太平军在山西境内如入无人之境,连下垣曲、绛县、曲活、平阳(临汾)、湖洞、赵城、霍县等地。正要继续北上之时,忽闻清朝胜保一军已经绕过太平军在霍州以北的韩侯岭,布下重兵准备截击。至此,北伐军只能再次绕道,从洪洞折向东行,在屯留打败清将托明阿部队,克潞城、黎城,又回河南。
  
  涉过清漳河后,北伐军打下涉县、武安,直达直隶(河北)辖境。恰恰在同一时间,在南方的上海,又有刘丽川的小刀会起事。清政府头顶冒脓,雪上加霜。
  
  北伐军出手很快,袭取邯郸的临洺关后,十余天内连克沙河、任县、隆平、柏乡、赵州、栾城、晋州、深州,飞速逼近张登,这里跑保定才六十里的距离。
  
  消息传至北京,京城大恐,城内居民(特别是大户人家)纷纷出逃,短时间内有三万多户十几万人携家带口拖着家财逃出城去,就连咸丰帝本人也做好了外逃热河的准备。
  
  惊怒归惊怒,发昏当不了死,咸丰帝强打精神,派惠亲王绵愉为奉命大将军,以科尔沁郡王僧格林沁为参赞大臣,总督四将军及察哈尔兵马,与胜保等人协力,倾全力以保北京。同时,北京全城戒严。人心惶惶之际,物价飞腾,米珠薪桂,一片混乱。
  
  于太平军北伐部队而言,看上去似乎形势大好,其实也有不少困难。他们进入华北腹地之后,缺兵缺粮,两万多步兵,在大平原上即将面对数万清政府自东北和内蒙调来的骁勇骑兵,显然凶多吉少。而且,以两万对十四万,又无后援,北伐军实际上到达保定后已成强弩之末。
  
  由于前方有大批清军阻截,北伐军不得不又绕道,弃深州后向东北疾行,陷献县、交河,攻占沧州后,直向天津杀去。
  
  10月29日,静海已经落入太平军手中,不久,独流(镇)、杨柳青皆克,天津城已经近望在即。
  
  僧格林沁、胜保二人不敢怠慢,分别率军由涿州和保定向东阻截太平军。太平军想在清军汇集前攻克天津,但遭到城内义勇与守军的顽强抵抗。他们扒开南运河堤岸,有效阻止了太平军的进攻。
  
  由于天气转寒,缺粮少草,遭受挫败,太平军只得往静海方面回撤。林凤翔守独流镇,李开芳守静海,以为犄角互援之势。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说明北伐军已经由攻势变为守势,原先的两万多精兵,也已经打得剩下不满万人。
  
  寒风相持之中,双方谁都不好受。
  
  
  
  坚守!坚守!——静海、独流的鏖战待援
  
  据当时被太平军掳去的读书人陈思伯《复生录》书中记载,由于天寒地冻,太平军狼狈驰突,无衣无粮之间,夜间行军中,冻死的就有数千人之多,军队减员情况极其严重,形势危急。待至1854年2月,受清朝大军压迫,林凤祥、李开芳二人不支,只能从静海、独流向南撤退,边撤边打,其间冻饿受伤,又报销了近三千人。阜城一战,北伐军第三号人物吉文元被打死,军中士气极为低落。
  
  清军把阜城团团包围,穴地为重濠,欲图就地歼灭太平军。
  
  情急之下,林、李二人不断派人化装成难民、乞丐和艺人,乔装打扮出城,奔向南京求救。
  
  南京的杨秀清很重视此事,派出一只八千人左右的队伍,由曾立昌(夏官又副丞相)、陈仕保(夏官副丞相)、许宗杨(冬官副丞相)数将带领,在1854年2月4日出兵前去救援北伐军。他们疾行而进,仅四天就经桐城到达舒城。由于六安的“捻党”积极响应,援军很快拿下六安,连破正阳关、颍上,在3月初由亳州杀入河南。
  
  由于亳州、雉河集地区捻军张乐行部很能折腾,不少“捻子”纷纷加入太平军,二部声大势大,永城、夏邑等地被攻陷。
  
  3月10日,北伐援军已经杀至江苏。攻下萧县后,四处伐木结筏,准备在丰县渡河。捻党、天理教、白莲教、盐贩子纠集附近地区的灾民和饥民(咸丰六年丰北地区黄河决口,附近存有大量饥民和灾民),纷纷加入太平军,北伐援军的人数一下子由八千多变成了数万人。
  
  3月13日,以太平军和捻军为主力的反清大军自丰县蟠龙集、包家楼等数个渡口抢渡黄河,突入山东辖境。
  
  乱哄哄之际,也有一万多人未及渡河,反而折向南方,经正阳关回到属于太平军活动范围的庐州。一部分捻军也未随大部队向前,几千人返回皖北。
  
  渡河后的太平军援军滚雪球一样发展。江苏、山东交界的地方以及山东西南等地的零散捻军奋起响应,四处开花。北伐援军主力从3月17日开始,连下丰县、金乡、单县、巨野,直杀济宁。
  
  受太平军援军的牵制,清军不得不腾出一只手来堵截,派山东巡抚张亮基、将军善禄等人率数千人自德州等地南下,向济宁方向拦堵。但是,原先的八千北伐军援军如今变成了四、五万,气势汹汹扑来。张亮基、善禄深知自己不敌,不敢试其锋锐,只得让开路使这只大军过去,小心翼翼随后蹑随。
  
  大军乘势展威,破郓城,下阳谷,夺冠县,于3月底进围临清。短短50多天时间,太平军北伐援军奋战千里,一路狂搅,并使安徽、河南、江苏、山东等地捻军乘势而起,四省骚然。
  
  此时,北伐援军距离林凤翔、李开芳被围的阜城,只有两、三天的距离。倘若大军继续兵势而进,对阜城的围城清军形成反包围,最起码可以实现最低的战略目标:救出阜城被围的老北伐军,双方合军合师。如果斗志坚,运气好,说不定他们还能对胜保或僧格林沁部队予以重创。如果打击成功,北京城上升起太平天国的黄色旗帜,绝非梦想。
  
  不知走错了哪个筋,北伐援军没有继续前进,反而停下脚步把临清坚城团团围住,玩命攻打这座坚城。
  
  在阜城围城的胜保以及山东巡抚张亮基等人迅速向临清方向集结。如此一来,清军不仅阻止了北伐援军的继续北上,又对攻打临清的太平军形成反包围。
  
  清军大好局面下,发生内讧,由于张亮基杀掉了几个胜保手下抢掠的兵士,被胜保参劾,诬他捏造成功,清廷下旨逮问张巡抚。临清城内数百川勇叛变,与太平军里应外合,临清落入北伐援军之手。由此看来,“上帝”似乎很高兴。
  
  事件发展有时波谲云诡。数万太平军援军进入临清城,这才发现城内粮食早已被临危有胆的清朝地方官员下令烧毁,几万张嘴的吃饭顿成问题。而且,援军大军入城后,锐气顿失,被清军四面围困,反而成围瓮中之鳖。特别要命的是,主将曾立昌是李逵式人物,只知喊打喊杀,根本没有脑子定下远谋。另外的陈仕保、许宗扬心中发慌,暗中动摇,想突围逃回南京。不过,陈、许二人之所以没有底气,绝非仅仅因为心中怯懦,也是因为新入伙的捻子、盐贩子、流民等人,各自三心二意,不听调遣,纪律极差。这些人在大军得胜时可以造势,稍遇困难就心中打鼓,个个把鞋带绑紧想趁机窜逃。
  
  由于缺吃少穿,太平军中冻饿而死不少,还有少数人绝望之余自刎上吊投水,以免自己被俘后多受痛苦。毕竟手中还有数千太平军老兵,曾立昌在夜间组织了一次有秩序的撤退,最终安然撤出临清,南退至清水镇,并于夜间对追击的清朝胜保部队进行夜袭,打了一个漂亮仗。胜保本人跑得快,遁走馆陶。
  
  此时,如果剩下的两万来人再掉头北上,解阜城之围仍存在可能性。许宗扬非常担心回不去南京,窜掇曾立昌全军南返。
  
  结果,心慌撤退途中,清军正规军与地方乡勇四处截杀,太平军边打边减员。行至冠县三里庄时,胜保追兵杀至,混战中杀掉了北伐援军主将之一的陈仕保。由此,北伐援军大溃,四处散逃。
  
  5月5日,曾立昌率残卒千把人自江苏丰县突围,准备由黄河北岸渡河。结果,由于岸边河泥淤住马足,太平军残兵成为清军枪炮和掷枪的靶子,基本全部被消灭掉。
  
  北伐援军主将曾立昌虽然有勇无谋,本人很有血性,知事不可为,纵马跃入黄河中自杀。
  
  最终,只有许宗扬一人在8月份率少量残卒遁回南京。震怒之下,杨秀清把他下狱治罪。此人出狱后,划拨韦昌辉手下。天京事变时,替北王韦昌辉攻入东王府杀杨秀清的,许宗扬算是一个得力干将。
  
  当时,杨秀清还想派北王韦昌辉再次提军北上援救,但由于二人嫌隙日深,杨秀清恐怕韦昌辉北去后自立山头,便封秦日纲为“燕王”,鼓动他前往“燕”地北伐。
  
  秦日纲非常勉强,率军行至凤阳、庐州(合肥)一带,就以兵少为借口,再不北行。他留在安徽磨蹭,二次北伐援军不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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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15 19:53 | 显示全部楼层
 
  突围!突围!——太平军残部的垂死挣扎
  
  由于消息不通,5月5日,被困于阜城的林凤翔、李开芳冒死突围,玩命南奔,遁至东光的连镇。连镇跨运河,分为东西两镇。林、李二人各守一镇,在运河上搭架浮桥,互相接应之余,与僧格林沁部清军相持。
  
  僧王爷是个经验老到的武将,他将自己军队扎于河东,命托明阿部屯于河西。
  
  胜保一部在击败太平军援军后,整齐人马回返,与两部清军汇合紧围连镇。
  
  这个时候,林凤祥、李开芳仍然不知援军已败亡殆尽。在拼死突围与援军合军的精神鼓舞下,5月28日,李开芳率数千北伐军突围南驰,想到达临清与南来援军接上头。林凤翔余部坚守连镇。
  
  李开芳确实能战,他自吴桥奔入山东,经德州、平原后,攻下恩县和高唐州。待到进入高唐州后,李开芳这才得知北伐援军已经失败。无奈之下,他只得率军据高唐死守,与前来攻打的胜保展开较量。
  
  从此以后,林、李二人军分势单,只得各自为政,能拖一天就是一天。
  
  西连镇方面,僧格林沁清军日夜炮轰枪击,太平军死伤惨重。危急之时,忽然冒出一位姓李的火夫,声称自己乃耶酥附体,受天命来保护林凤翔突围。这位火夫肯定见过杨秀清“表演”,如今也要过把瘾。林凤翔大喜,忙为李师付设“军师府”,还为他派选一个副手,调拨数百人归其统管,天天操演“龙门”、“八卦”等阵法,像模像样,短期内很是鼓舞了一把士气。李师付常常立于高台之下,在上面高谈阔论,以带客家口音的官话“讲道理”,林凤翔等大小将率皆在下跪听。迁延一个月,李师付指挥乖张,多次败绩,林凤翔忽悟其伪,一朝大怒,亲手把李师付脑袋砍下,送他上了“天堂”。
  
  延至1855年1月初,被围于西连镇的林凤翔一军粮食吃光,骡马吃光,皮箱刀鞘吃光,野菜榆树皮吃光,最后,只得把抓获的清军和己方逃兵杀掉当“干粮”。
  
  清军展开“攻心战”,日日让太平军逃兵高举“投诚免死”牌在营垒外转游,招降了数百太平军。
  
  1月7日,清军猛攻西连镇,几乎杀尽坚守的太平军。
  
  清军搜查俘虏的北伐军,见人人身上都揣有做为口粮的一方人肉,审问才知,这些肉皆从他们本已掩埋的同伴尸体上割下。由于士兵实在饿不过,林凤翔只得下令翻掘尸体当军粮。
  
  彻搜三昼夜,把连镇查了底掉,又在运河中下网捞寻,清军就是找不到林凤翔本人尸体。
  
  一直搜到第四天,清军终于在连镇内一处帐篷下查到一个地道入口。这个地道上盖石板,石板上又堆了大量砖瓦。僧格林沁闻报,立即亲自率人来看。
  
  掘开洞口后,清军喊喝,地洞中悄然无应。于是,昔日在北伐军中当过大厨的一位施姓降兵自告奋勇,只身一人入洞查看。
  
  入洞之后,施大厨吓了一大跳。他看见洞里面异常宽阔,其中有灯,有床帐,有桌椅,生活设施一应俱全。再仔细看,他发现林凤翔与检点、指挥、总制等三十多名北伐军将领躲藏在其中,壁间堆满粮食,看上去可供这些人消费月余有足。
  
  众人见施大厨入洞,纷纷提刀要杀,被林凤翔喝止:“洞口已破,天意可知,杀他无益。”
  
  由于林凤翔右臂左腿均受重伤,只得率众出洞认载。
  
  僧格林沁粗略审讯后,立刻派人把林凤翔押上囚车运送北京。不久,这位北伐主将被凌迟于市。林凤翔很是条汉子,受剐刑期间一直注视刽子手的刀法,临死不吭一声。他与李开芳是老乡,皆是广西武鸣的客家人(二人并非壮族),是最早加入拜上帝教的徒众。
  
  见僧格林沁大有成功,清廷怪罪围高唐久无成功的胜保,把他逮治入京,治罪后发往新疆“劳改”。
  
  于是,僧格林沁并胜保军,合力围攻高唐,并派人先携巨炮轰击。
  
  听闻僧格林沁本人将来,又知林凤翔被擒,李开芳知道高唐守不住,连夜开城逃走。一行人奔至荏平县冯官屯后,凭借堡寨死守。
  
  僧格林沁快马赶到,立刻指挥清军包围冯官屯,筑城于四周,围攻李开芳。
  
  艰难困苦之中,李开芳仍然不气馁。僧格林沁有一八千斤名曰“黑虎”的巨炮,每次装药子数十斤,开炮前必祭之以酒,轰隆声中,每次都打死不少太平军。观察仔细了巨炮炮台位置后,李开芳命人掘地道,直达炮台正下方,然后堆满炸药,牵长长引信而出,点燃。一声巨响,炮台上的“黑虎”以及百十号炮兵,全部被炸飞上天。
  
  先前在连镇自告奋勇下地道察看情势的施大厨此时又来精神,他上献一计,劝僧格林沁向冯官顿内灌水。
  
  僧王大喜,立刻找来地方官四处寻来民夫挖沟,一天给这些人发三百文工钱,昼夜不停干活,决运河水连夜灌营。
  
  转天一大早,就有营中难民凫水逃出,报告说由于大水突涌,不仅把太平军在营内的地道灌塌淹死多人,营中炸药也被水浸湿,成为废物。再仔细询问,僧王得知太平军已经挖通二十多条地道达往清营之中,正运送火药。如果没有运河水灌入,火药齐发之下,不知又会炸死几千清军士兵。僧王思及此,冷汗直冒。
  
  过了十来天,穷愁之下的李开芳想出一计。他派人往营外送降书,表示投降。
  
  僧格林沁不傻,深知李开芳有诈降之意,就派人牵两条巨绳,绳头放在冯官屯中,绳尾系于清营大树上,命令“投降”的太平军脚踏一绳、手牵一绳,一个一个过来。清军将士在营内严防,对过来的每个人登记造册后,皆一一捆缚,押往营后集中。
  
  刚刚出来一百三十多人,冯官屯内的太平军在李开芳指挥下忽然点燃残存炸药大炮,向外猛轰。但是,僧格林沁早有防备,射程内根本无清兵密集,仅仅砂弹溅伤数人而已,太平军诈降突围失败。
  
  最倒霉的是那一百多号诈降兵士,依次被清军斩首处决。其间,清军一个施刑的马兵见一名太平军手上有巨大金镯,见财起意,上前掠取。太平军士兵说,这镯子带得紧,反正我要死了,留此何用?你给我松梆,我自己取下,你再斩我,咱们两方便。马兵很高兴,忙替太平军兵士松绑。说时迟那时快,太平军兵士忽然抽拔清军马兵的腰刀,挥手把对方砍成两段,夺马狂逃,沿途砍伤十多个清兵。由于天黑不辨方向,这位太平军最终不能逸出,为清军包围搏杀。
  
  一直坚持到5月30日,李开芳营内弹尽粮绝,只得亲笔写降表表示投降。
  
  由于冯官屯内外深水数尺,僧格林沁命军士乘船而入,二十人一批,分批押送降兵出外。把这些生俘的太平军士兵一一绑缚后,分送各营处决,共计两千多人。
  
  至于太平军高级军将以及跟随李开芳的两名美貌娈童,均被清兵捆绑结实,齐跪于供案之前。僧格林沁下令,把这些人生剖挖心,祭奠数日来在高唐州连镇、冯官屯被太平军打死的八千多清军将士。
  
  李开芳本人终于到达了北京。
  
  不过,他不是以胜利者姿态,而是以一个俘囚身份坐槛车而入,在西市受剐刑而死。
  
  太平军的“北伐”,至此划上句号。
  
  
  南京方面,由于在北伐的同时又有更重要的“西征”,怕顾此失彼,所以洪、杨二人根本不敢分军对北伐施以更实质性的援助。
  
  由于石达开能干,太平军1855年初在湖口和九江取得两次大胜,总算扭转西征危局。
  
  附一:“厘金”制度及其他经济措施
  附二:张德坚《贼情会纂》卷11中对太平军童子兵的描述
  
  
  
  
  附一:“厘金”制度及其他经济措施
  
  由于太平军占领南京,全国形势危急,浙江长兴一个名叫钱江的士人献计给政府生财,时在扬州帮办军务的刑部侍郎雷以瑊加以采纳,于1853年深秋在扬州附近地区试行“厘金”制度。而后,这种制度推广至湖南、湖北、江西、四川,乃至全国。
  
  “厘金”是指对商人货卖的商品接百分之一抽税,按月征之。由于当时兵荒马乱,盐引停运,关锐难征,地丁钱粮也因战乱中的益蜀免措施收不上来。所以,“厘金”的抽取,保证了清政府短时期内的银两收入,可称是雪中送炭。
  
  众所周知,清朝政府对于军费、赈灾等计划外开支,一般是靠捐输和库存银子来实现。但鸦片战争的爆发,基本耗存了清朝的库存银。捉襟见肘之余,太平天国又起,对清政府来讲,经济上极其困窘,可谓雪上加霜。
  
  道光之前,清朝财政收入主要有三大方面:地丁,盐课,关锐。一般年份支出和收入相抵,每年能有五百万两左右盈余归于府库。自道光末年起,各项收入大幅减少,军费激增,特别是江南地区遭兵之后,当地盐课、地丁基本收不上来,政府窘急至极,以至于咸丰三年夏天,国库中仅有存银两万出头。对于拥有一千多万平方公里的大清朝,这点钱,太少太少。
  
  打仗其实就是打消耗。太平军崛起广西后,清政府用于防剿的款项,仅1851年一年,就近一千万两白银,占全国财政总支出的五分之一有多。到了1852年,用于军事行动的费用已达两千多万两白银。清政府库银几空,开捐收入一年不如一年,各省之间东挪西支,勉强应付。南京陷落之后,清政府更是元气大丧,全国的财政制度体系面临崩垮的境地。
  
  病急乱投医。自1853年起,清政府想出各种各样的“新奇”方法增加收入。大臣们主意不少。以左副都御史花沙纳为代表,要求进行“币制改革”——发行银票,其实就是多印钞票“救国”。反对者认为此议是“恃此空虚之钞,为酌盈剂虚之术”,不仅“病民”,最终“病国”。辩论许久,钱还是主要的,于是清政府只能用滥发通货的手段来“救急”。这种没有现货准备的“印钱”和滥铸新的铜、铁钱,只能使经济更加混乱,“通货”最后变成“壅滞”之货,造成“大钱出而旧钱稀,铁钱出而铜钱隐”,也就是不可避免地发生“劣币驱逐良币”的现象。
  
  更可笑者,清朝各地地方官员为救急,四处查矿,真所谓“临渴而掘井”。有人主张对鸦片开禁,征收高税以敛钱,实为荒唐短视至极。有人上书要求停发朝中官员的“养廉银”,开源节流,结果是碰个没趣。更有翰林院的“文豪”上书,要求政府在四川锦江打捞明末张献忠埋藏的千万两金银,把传说当成救急药方。甭说,在清廷谕令下,四川总督裕瑞果真带人掀袍撅腚捞了几个月。江底寻宝,茫茫无功。
  想钱想到疯。清政府便把从前临时性“捐纳”,改为长久性的政策。捐纳,说明白一点,就是花钱买官做。捐纳,本为“捐输”,是士大夫出钱向国家“做贡献”,政府发个奖状委任状啥的名誉鼓励。后来,“捐纳”买官不好听,就都叫“捐输”了。由于急需钱用,清政府准许官爵“卖价”打折。1854年与1826年相比,卖价实际上已经打了六折。自1857年起,一改从前“捐纳”、“捐输”都用现银的规定,政府表示可以“半银半票”。“票”是指清政府发行的不值钱的“新钞”和“大钱”。想买官的人到投机炒贩手里低价购买银票和大钱,再去买官,自然便宜不少(千两银票,只花二百两多一点白银即可买到)。
  
  后来,为了收取更多的钱,清政府又明示,除了可以花钱为本人买官爵外,限度再次放宽放阔,有钱人可以给自己亲戚“捐取”官爵,而且,政府简化办事手续,一手交钱一手交“官”(荣衔委任状),各省各军营粮台有北京发下的大叠大叠空白“部照”,收钱立填,顷刻而待,“当官”或让自己死去的老爹老妈姥爷姥姥“当官”,比现在照快相还容易,立等可取。
  
  为了“竞争”,各省、各粮台竞相削价“处理”官职,卖货一样“招待”前来买官的“顾客”。好事者多,中国人又爱过“官瘾”,政府确实捞了不少钱。政府官职一般明码标价,童叟无欺,二十千钱,九品;四十千,八品;六十千;七品;八十千,六品;想当时二千文换折一两银子,就是说花四十两银子就可当个“知州”(六品),“地市级”大员了,不可谓不便宜。如果“捐”银上万上十万的,“顾客”对政府的举人头衔、盐运使头衔,可以“自由”选择。州县上交捐银多的,清廷也加以鼓励,增加文学、武学定额以及中式名额。
  此外,在太平天国活跃的江苏、浙江等地,清政府还想出新的名目:“罚捐”。也就是说,那些被迫为太平军服务做过“伪官”的人,依“官职”大小,捐银当罚,可免“从逆”之罪。
  
  到太平天国后期,清政府为扩大财源,规定“捐输”不在局限于“银两”,银钱米面,豆草粮食,驼马驴骡,鸡鸭鱼肉,统统可以收纳,折银给官。也就是说,卖豆腐的石老二,只要天天给衙门送一车豆腐,连送一年下来,最后很有可能让他儿子石高兴弄个九品官,名义上也是政府“公务员”啦。
  
  也甭说,积少成多,几年下来,“捐输”收入占每年财政收入的五分之一要多。
  
  至于“厘金”这种商业税,本来从米开始抽税,日后越来越“普及”,又有盐厘、茶厘、洋药厘、土药厘(洋药是进口鸦片,土药是国产鸦片)等等,最终形成了百货厘金。只要是货物,肯定要被抽“厘金”,政府还设有专门机构收取,名为“厘局”。所有厘金收入,悉充兵饷。
  
  总之,太平天国起后,清政府出台了各种苛捐杂税,除了增加田赋、借取外债和开放东北、内蒙以及热河等地“禁地”外,各地方滥行抽税和派捐,借捐、当捐、炮捐、油坊捐、饷捐、堤工捐、船捐、花捐(妓女捐),收数混淆,名目诡奇,真是“大清国万税!”其情其景,似极了明朝末期。
  
  而在大搜刮年代中,从中自肥渔利的,多是地方胥吏、军中武将以及各种各样的投机商人。老百姓的身家元气,凋耗于无形之中。特别是那些“一线”稽征人员,巧取豪夺,未充公府,先饷私囊,最终造成了社会财富的更大不平均,引致更深的矛盾。
  
  究乏原由,清朝“剥民饷兵”之剧,实由“太平天国”而起。
  
  
  附二:张德坚《贼情会纂》卷11中对太平军童子兵的描述
  
  (说明:这个清朝的官方记述中,详细从心理、行为方面分析了普通百姓家的少年儿童被太平军掳掠入军后的变化,从某个侧面展现了童子兵的悲惨遭遇以及战争对儿童带来的巨大伤害和摧残)
  
  古人有胎教之说,及其成童也有洒扫应对之仪,自有知识至冠婚,盖无日不秉父母师长之教也。童蒙气质未定,见闻所及,辄躬效之,故贤母择邻而居,父子至性,虑责善伤慈,故严父每易子而教;庶不致趋于不善,流为放辟,此固专指贤父兄及阀阅之家而言。若夫村童牧贤,岂可比伦?然处熙皓之世,且居浑朴之乡,亦何致濡染恶习,亦不过作桑阴种瓜之童孙,沧浪作歌之童子已耳!
  
  不意遭逢粤匪(太平军),掳齐良民,其视童子为宝,每陷一城、过一乡避匿不及,举富贵贫贱之家钝敏妍媸之童子,悉一网打尽。当(童子)被掳之时,父母如燔肝肺,痛哭牵护,徒被杀割,无计挽留。孤孀独子之妇伤痛自尽者有之,而被掳之童子迟受非常惊恐,如醉如痴,任贼抱抢而去,转茫然不知悲戚。
  
  大抵(童子中)聪俊者贼目认为义子,辄从其姓,群下以“公子”、“小大人”呼之;陋劣者散卒带为“老弟”。然贼中章程,非发长五六寸(发长可证实其入伍时间长短)仍不得役使老弟也。
  
  童子初掳入馆,尚具天真惊魂少定,未有不杂念父母,号泣求归者,贼乃大加楚毒,鞭挞之,若稍倔强必致身无完肤,更以血刃利剑华服美食互置其前,谓顺从则衣食而抚育之,否则杀却。试思剐诱兼施,童子何堪,(何)有不俯首乞怜、任所欲为者乎?即有器识童子,贼欲狎玩之,甘受夏楚,(如果)辗转抵拒,贼必衔恨折磨以死,或竟借事杀之。
  
  嗟乎!童子至此,舍慈母而就虎狼,眈眈皆是,谁可告诉者?亦惟有吞声饮泣,任其禽处兽蓄而已。
  
  童子安有卓识定力,久之,贼目曲尽调护,且恣纵之,居然以贼中为乐土,耳闻目见,无非邪说暴行,遂习而与之俱化,效其杀人放火,无所不至,随贼愈久,残忍愈甚,竟忘其身之所自出,其视贼亦不啻亲父兄,居则(为贼)浣衣涤器,行则背负刀剑,谨步后尘。冬则为之拨火温衾,夏则为之扇凉拭浴,客至则捧茶,贼出则居守,日相偎,夜伴宿,虽妾媵无此殷勤。卑贱贼所带童子,皆徒行马后气促流汗,若贼目公子,群下尊奉之,快马安舆,并无跋涉之苦,甚至拨数十人伺候之,贼亦待如亲子弟,又不致如以上所云充一切贱役矣。
  凡监阵攻城,(贼)亦惯用童子为倡,以童子皆不畏死,无不以号叫跳跃为乐者。且(童子兵)手足轻便,往往登高陟险如履平地,更有捷若猿猱之童子,倏忽至前,为人所不及防,转瞬而去,为人所不及追。
  
  贼每用(童子兵)以为导者,使在后之贼自计,童子尚威猛如此,我辈退缩竟童子不若矣,贼目又安能贷我死耶?每陷一城,掳一庄,童子又愿为前驱,群贼随其后,每入人家搜刮金银,官中文书、服饰虽藏之至密,童子攀高入暗,如猫捕鼠,意在必得。其焚烧庙宇,毁坏神像诸事,童子最乐;为屠杀人民,旁掠妇女,童子又爱见惨杀之状,喜闻呼号之声,其暴虐之惨,视群贼为尤甚。
  
  若我兵(清军)偶挫,童子率众穷追,驰逐甚急,盘获逃入及我之侦探官人,当刑拷不堪言状时,他贼或稍缓颊,童子或持之甚力,驳诘最刻。其于本馆搜查洋烟、黄烟及逻查犯天条、犯令各事,童子最认真不遗余力。
  
  被杀未绝者蠕动于血泊中,童子见之必于要害处加之以刃,或剖其腹而践骂之。每追魁梧兵勇,知力不敌,则绐之曰:“弃刀跪降,绝不尔若”,及(清军)掷刀长跪,举手决之,毫不费用,是兵勇何其愚,童子又何其巧也!
  
  于戏!童子迹其被掳之初,威劫之际,亦殊可怜,今视其习染肆行,则又至可恨。惟贼败溃,往往弃童子而不顾,同归剿洗者有之,践骨为土者有之,逃匿四乡、辗转送回其家者间有之,兵勇收养者恒有之。
  
  惟其是童子也,即俘获亦鲜(少)杀之,而不知从贼既久之童子,无不应杀之童子,盖童子至能杀人虐人故也。舍此而外,童子未有能自拔者,即有父兄同陷贼中,有心计能逃又可摧童子同逃,此贼千万中之一二耳。
  
  至可诧者,有缙绅二子为贼掳去,数月后贼复挟之过其村打馆,有邻居稔熟者告童子曰:“尔父母自尔之去,肝肠寸裂矣,今近尔居,何不一归省视?”童子瞪目曰:“尔少说妖话,我父母打骂我,教我读书,回家何为?此中甚乐,我父是检点,比学院大多矣。”此童子固属枭劣,然贼之移换人心,果操何术以至此也!
  
  散贼带童子者尚少,如伪官自显要至卑贱,莫不有“公子”、“老弟”,多者数十人,少者亦一二人,减多益寡,以一伪官有三童子为断,似其数已多伪官三倍矣。伪王之童子谓之“仆射”。侯相以下则谓之“伺”,皆有同职,是贼中不独有童子兵,并有童子官矣。
  不特此也,昔之童子,今已壮大,能战嗜杀者以及徇情授官者又可胜计哉!是今之童子,皆他日剧贼,(这些人)年少喜动,齐力方刚,久经战场,数见不惊,尤神安而气足,无一切杂念。(他们)受贼恩育,一心事贼,虽死不悔,临阵勇往直前,似无不一以当十。剧贼而外,惟此童子,亦心腹之大患,可不深计熟虑之乎!
  
  或谓:“先天畀赋亦有不同,岂无成人风之童子不如以上所叙者乎?”
  
  对曰:“尽有,然此等童子不数日即忧泣挫折以死,并不得则公子老弟之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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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15 19:54 | 显示全部楼层
 
  
  “个人英雄主义”的绝佳表演
  
  ——“西征”战役中的石达开
  
  
  太平天国的“西征”,开始期与“北伐”差不多,稍晚,大概是在1853年5月19日(咸丰三年四月十二日)。在杨秀清派遣下,胡以晃(春官正丞相)、赖汉英(夏官副丞相)为主将,率曾天养、白晖怀、林启容等人,以水军为主,人数大概八千左右,拥千余艘大小船只,直朝西向,开始西征。
  
  西征军初战告捷,6月10日,安庆重镇落入太平军掌握。
  
  开头就碰硬钉子:南昌城下费踟蹰
  
  从太平军的军事过程上推断,他们西征的战略目标是要尽快拿下安庆、南昌、武昌这三个地方。如果进行顺利,太平军自可乘胜入湖南,檄定两广,如此,中国南方即可全部掌握于太平天国版图之内。
  初见大股部队从南京出发西向,在城外觊觎的清军将领以为是太平军想抛弃南京外窜。钦差大臣向荣尤觉高兴,以为自己可以乘机“克复”南京。
  
  等到太平军水军出现在湖口,清朝官员才觉察事情的危险。他们知道南昌危急,急忙碰头商量对策。正好,以湖北按察使身份的江忠源正率千余“楚勇”(皆是湖南人,当时“湘军”刚刚由曾国藩兴办)往“江南大营”去报到。他途经九江时,收到江西巡抚张带的告急文书,立刻星夜兼程赶往南昌,并在6月23日进入城里,仅比太平军早到一天。
  
  有了江忠源这位经验老到的人坐阵,南昌城内人心稍安。
  
  江忠源是湖南人,举人出身,熟悉兵法,能干大事。金田事起,当时在广西的“钦差大臣”赛尚阿就写信调他入援,江忠源立刻率几百个湖南子弟前往参战,可以说是最早与太平军交手的湖南籍士兵。冯云山之死,长沙城之全,都与江忠源有关,可以说他是清政府鼎鼎功臣。
  
  刚入南昌,江忠源审时度势,即命军士烧毁一切接近南昌城墙的民居,以免使得太平军借此为巢穴,盘踞登城。
  
  大火盛燎之下,滕王阁也成为一片灰烬(所以今天的滕王阁是“假文物”)。由于各地兵马纷纷被急调入南昌,加上原有的万把号人,至八月间,清军在南昌已有近两万人的守卫力量。
  
  江忠源虽为文人出身,魄力非常,他严刑峻法,约束军队,只要军士不卖力,连满人小头目他说杀就杀,使得南昌城内守军的军纪为之一变。
  
  1853年6月24日,太平军甫至南昌,在派出小股部队四出抢粮外,主力部队立刻开始攻城。
  
  多亏江忠源有先见之明,烧毁与城墙相邻的房屋,一来太平军无所栖身,二来他们又没了挖地道所用的掩体。
  
  但是,章江门外的文孝庙还是为太平军所据,他们凭墙为垒,向城内清军猛烈开火,打死不少人,最危险一次,差点把清朝巡抚张芾也打死。
  
  攻城不果,太平军只能仍旧依靠挖地道炸城墙的老办法。但是,由于邻城的地方没有遮蔽,太平军只能多费气力,在更远处挖掘,耗子一样掏掘寸进,一点一点逼近城墙根儿。
  
  江忠源读过不少明朝大将戚继光的兵书,此刻派上大用场。他教会官军用“瓮听法”鉴查,即在城内紧靠城墙处埋设大瓮,派人静坐其中,伺听地下的动静。如果发现有掘土之声,立刻由内往下挖。挖通后,清军把势桐油灌入,烫死不少太平军的“工兵”。同时,清军在南昌城外挖掘不少明濠,内灌入水,如此一来,太平军许多地道刚挖至明军 处就被水淹冲垮掉。
  
  由于基础工作做得好,南昌城外居民偏向政府军。所以,太平军多次偷埋炸药,均被人偷偷告知清军,一一起获。
  
  楚勇胆量过人。在江忠源激励下,稳守南昌之余,百长李光宽率数百人从永和门出城,主动进攻太平军。双方血战,你争我杀,数千太平军抵拒这些湖南汉子都感吃力。但李光宽立功心切,太过深入,被太平军乱枪轰毙。虽然清军失却一勇将,但楚勇以几百当数千的战绩,极大鼓舞了守城军民的信心。
  
  恶战之中,你来我往,太平军三次用炸药炸塌过德胜门城垣,双方拼死争斗,尸如山积,但最终守方获胜,太平军无法克城。
  
  江忠源终日立第一线指挥作战,并手刃过数十太平军攻城战士,因此守军勇气百倍。
  
  围攻九十三天,伤亡数千人,太平军仍旧无法攻克南昌坚城。气怒之下,由于实现不了攻下南昌后由赣西直插入湘的军事计划,杨秀清只得下令撤军,并把主将赖汉英革职问罪,贬入删书局去做“编辑”工作。老赖是洪秀全的妻弟,是“国舅”,所以未遭严惩。后来杨秀清仍旧要杀他,赖国舅想不开,自己在安庆途中投江自杀。
  
  太平军在南昌惟一的彩头,就是在丰城、瑞州、饶州、浮梁、彭泽等地四处抢掠,弄到许多粮食运回天京,算是一大收获。
  
  相对于清朝整体国运来讲,南昌之役也是险过剃头。假如南昌城溃,太平军一定会从容杀向湖南,那样一来,刚刚成军的湘军肯定不是对手,曾国藩本人肯定逃不出被杀和被活捉两条路。
  
  如果没有曾国藩和湘军,清朝也就玩完了。
  
  由于江忠源守南昌有大功,清廷诏加其“二品顶戴”。
  
  太平军撤围南昌后,攻占九江。然后,西征部队一分为二,胡以晃、曾天养率一军由安庆在皖北发展,石祥祯、韦志俊率一军溯江而上。
  胡以晃、曾天养很能打,接连攻下集贤关、桐城、野城,直扑庐州(合肥)。
  
  庐州四战之地,挖扼江淮,实实在在的战略要地。由于田家镇失陷,江忠源在湖北急趋未及求援,他上书自劾,“降四级留任”。没隔几天,即有新诏,任其为安徽巡抚,立命他赶往庐州救急。但由于太平军连陷黄州、汉阳等地,江忠源不能抽出大军出庐州,最终只携两千多兵士冒雨疾行。士兵们中道多病,他本人也染上重病。
  
  经六安时,留下千余人助守,江忠源只带千余人,被人用担架抬着赶往庐州。
  
  庐州守军,仅两千人不到,双方合军仅仅三千挂零。未及喘息,太平军杀到,开始攻城。
  
  挖地道,埋炸药,太平军故计重施,连连炸毁庐州城墙。江忠源纵马回击,率守军拼死抵抗,击退太平军多次进攻。
  
  当时,清朝的陕甘总督舒兴阿拥兵万余人,号称来援,但畏于太平军兵威,逡巡不敢出击;江忠源之弟江忠浚与清将刘长佑统数千兵来救,被拦截于城外五里墩不得进。
  
  被包围一个多月后,庐州知府胡元炜暗中
  与太平军约降。
  
  得知庐州城内粮食、弹药已空,太平军加紧进攻。1854年1月14日,太平军首先由水西门突入,冲杀入城。
  
  江忠源知事不可为,挥刀自刎。其手下人急忙夺刀,其中一老仆人背上脖子已经出血的江忠源就往城外跑。江忠源奋力而脱,不顾脖子上的伤口,提刀迎杀太平军。转斗至水闸桥,这位巡抚大人已经身受重伤,怕被敌人活捉受辱,他奋身跃入水潭自杀。
  
  事闻,清廷震悼,赠总督,谥忠烈。
  
  
  由此,安徽二十二个州县,尽在太平军掌握之中,成为南京以西有力的保卫屏障。
  
  
  
  
  中途又遇新障碍:长沙城下遭败绩
  
  石祥祯与韦志俊所率的另外一支西征军,在西上湖北的途中进展顺利。特别是田家镇一战,他们大败清军,接连攻战黄州、汉口、汉阳,此乃1853年十月底的事情。不久,由于扬州方面吃紧,杨秀清立召这支西征军回援。石祥祯协助秦日纲,韦志俊帮助赖汉英,分军在扬州、庐州等地作战。事毕后,这一只西征军重新配备人马,集军四万,重又掉头西征。
  
  1854年2月12日,西征太平军在黄州城外的堵城,以人海战术拼命冲击清军大营。寡不敌众之下,清军大溃,清朝湖广总督吴文镕投湖自杀。
  
  吴文镕不简单,民族英雄。此人江苏仪征人,嘉庆二十四年进士出身。道光十九年,他被清廷任命为福建巡抚,曾与总督邓廷桢在沿海抗击英国入侵,劳苦功高。此后,他历任湖北、江西、浙江、云贵大员,为官清廉,勤政爱民。由于吴文镕有“剿贼”经验,清廷调他为湖广总督,坐镇武昌。
  
  当时,西征太平军正围攻武昌。满洲巡抚崇纶想逃脱,想以驻营城外为籍口,带部队护送他遁走。吴文镕不同意,誓以死守。不久,西征军被杨秀清召回,武昌围解。
  
  巡抚崇纶很恨吴文镕,上书劾奏他“闭城坐守”,逼他出武昌驻军黄州。当时,吴文镕已经发信约人夹攻太平军。胡林翼率黔勇、曾国藩率湘军水军正在路上。如果二军毕至,武昌一带清军大出,会剿之下,肯定能打败太平军。
  
  崇纶不听,严逼他出城往黄州与太平军交战。愤懑之下,吴文镕高言:“我受国厚恩,岂惜死之辈!今湘军、黔军未至,孤掌难鸣,死国可耳!”于是,他率数千清军进至黄州,屯军堵城。
  
  当时,大雪纷飞,天气严寒,武昌又不按时运送粮草,清军士气极其低落。困窘之时,数万太平军分路杀至,一拨接一拨,清军不敌惊溃。吴文镕义不受辱,投塘自杀。
  
  可恨的是,崇纶上奏,报称吴文镕“失踪”,意即寓示吴总督可能逃跑或投降。后来,还是曾国藩在黄州从当地人口中得知吴文镕奋勇拒敌死节之事,据实上奏。咸丰帝鉴奏震怒,下诏逮崇纶入京治罪。身在陕西的崇纶闻讯,慌忙服毒自杀。清廷没再追究,好歹给了这个满清贵族一点面子。
  
  清廷赠吴文镕家骑都尉世职,谥“文节”。曾国藩当时为吴文镕出头,也有私人感情在其中,因为吴文镕是他的“座师”。道光十八年曾国藩入京赶考,时为侍郎的吴文镕为主考官之一。所以,当年中举的人,皆为认当时的考试“总裁官”为“座师”。
  
  攻破吴文镕之后,西征太平军克汉口、汉阳,继续西上,进入湖南境内。1854年2月27日,克岳州;3月4日,下湘阴;3月7日,占靖港。如此一来,西征军大有占取整个湖南,兜裹两广之势。但是,高兴没多久,太平军遇到了从前没怎么听说也没打过什么交道的武装——湘军。虽然这些湖南士勇衣装配备都很差,战斗力却强,打得太平军在靖港、宁乡一带节节败退,不得不重回湖北添人添后勤,再重新入湖南攻掠。
  
  结果,优势兵力下,曾国藩在岳州不敌太平军,遁回长沙。太平军乘胜追击,又回到靖港一带。另一支军由林绍璋率领,在4月24日直下湘潭,准备合击省城长沙。
  
  亢龙有悔。4月28、29、30,三天之内,太平军与曾国藩湘军大战十次,均未取胜,最终由攻变守,在湘军水军大炮的轰击下,苍惶逃出了湘潭城。而太平军水军两千多战船也在交战中被烧毁,损失惨重。
  此战,曾国藩属于拼死一搏,他本人在4月28日自率水陆两军进攻靖港,大败亏输,曾三次在铜官渚想投水自杀,均为左右从人拦阻。回省城后,受到当地官绅鄙夷,曾国藩更感无脸见人,他自己在妙高峰连夜写好遗书,交待后事,并向皇帝写了“遗折”,准备自杀。恰巧,湘潭捷报传来,一下子让正琢磨怎么个死法的曾国藩欢喜若狂。如果太平军再多坚持一天,估计这位曾爷就在4月30日晚上自挂东南枝了。
  
  得胜有精神。曾国藩稍事休整后,于7月率水陆湘军猛攻岳州,打跑了太平军骁将曾天养。这位“老贼”逃跑途中,在城陵矶遭湘军将领塔齐布迎击,乱中被杀。
  
  湘军越战越勇,水陆大进,在汉阳、汉口大败太平军水军,直逼武昌。武昌在1854年6月26日被太平军陈玉成(时年十八岁)等人率众攻克,成为太平天国“天京”的上游重要屏障。楞的就怕不要命的,在湘军强大压力下,武昌太平军不敌,于10月14日自武昌败走。仅仅占领武昌一个多月,此城易手。
  
  由此,太平军只能退守田家镇。太平军与湘军水陆大战十天,最终湘军得胜。太平军大败,数千艘船被焚,伤亡万余人。秦日纲、韦志俊等人节节败退,一直逃到宿松、太湖才得喘息。
  
  1855年1月2日,湘军大军进围九江。
  
  至此,简要表一表曾国藩的湘军,分析一下这只地方民兵类武装为什么有这么强的战斗力。由于先前唐浩明先生首先为曾国藩“翻案”,有关这位“中兴之臣”以及湘军的著作,坊间极多,精芜相杂,水分极多。笔者试图客观、不偏不倚地简述一下曾国藩的湘军发迹因由和成功端倪。
  
  太平天国起事之时,昔日纵横天下的“八旗”兵,早已是昨日黄花。甭说时光荏苒了二百多年,早在吴三桂等人“三藩之乱”时,“八旗”兵的战斗力已经退化得厉害。除“八旗”外,清政府最倚重的还有一只“绿营”军,以步兵为主,基本上都是汉人,为满清立国后国家军队的主要构成部分。到清朝后期,“绿营”这只生力军也已经腐败变质,平乱不足,扰民有余。兵士将官们,终日吃喝嫖赌抽大烟,械斗争气,“见贼则望风奔溃,贼去则杀民以邀功”,十足的无赖兵痞。而且,世界潮流已经进入热兵器时代,绿营军的装备还是刀矛弓箭等冷兵器,最多有一些鸟铳、抬枪、“火箭”等东西,那些只能叫“火器”,不能称为“热武器”。清朝依袭这种募兵制度,征兵愈多,“贼势愈炽”。
  
  汲取嘉庆年间平灭“白莲教”的经验,咸丰二年开始,清廷正式下诏在各省组织“团练”,并以大臣专责主持。开始时,“团练”这种民兵式的半军事组织没什么效用,参加者多为失业农人或市井无赖,他们为钱受雇,惟利是图,临危不受命,打仗先讲价。这些人不仅奸懒馋滑刁,不少地方的“坏分子”们还以组织团练为名,各自结寨称雄,藐视地方长官,聚众仇杀械斗。更严重的,甚至抗粮拒税,成为大“不和谐”因素。但是,有了曾国藩,就有了“湘军”。这些湖南的团练,气象全新。
  
  自1852年曾国藩在家守制时,即受命于湖南组织团练。在地方和中央磨砺多年,曾国藩办事老到,经验丰富。湖南本省,其实是个会道门组织众多的地方,天地会不必讲,什么大乘会、捆柴会、串子会、红黑会、一股香会、半边钱会,名目奇异,千奇百怪,皆为邪教歪门,往往勾结成乱。自太平天国乱起,湖南各地如鼎沸一般,有数万数十万人应声而起,或乘间劫掠,或结众杀人,无法无天。在大乱之时,人心思定,各地乡绅和本分农民特别支持曾国藩训练“湘军”来保乡卫民。
  
  曾国藩办团练,先从人员抓起。首先,他要求新招兵勇一定要那些老实巴交的忠勇之人,特别喜欢山间僻乡的老实农民子弟,认定近城市的青年最难选用,凡是“油头滑面有市井气者,有衙门气者”,皆不收用。至于各级中小军官,绝大部分都是知识分子出身。曾国藩懂得“党指挥枪”,这就不似绿营和八旗那样是粗鲁的职业军人在军中为将为校。文官代替武夫为将的好处在于,这些人饱读诗书,无官气,有血性,忠君爱国,所以一直能保持勃勃朝气和锐进之心。
  
  除步军外,深知水上作战的重要性,曾国藩在衡州一直加紧训练水师。所以,在1854年太平军西征时,曾国藩才能水陆并用,使太平军在湖南止步。此时的湘军,已经在湖南境内小试牛刀,先后平灭了浏阳征义堂、常宁何六吴、衡山刘积厚等小股造反,有兵一万七千余人。而后,越来越势大,至最后灭亡太平天国时,各地作战的湘军几近二十万人,而清政府原先的全国绿营兵数也就是六十万。在当时,能与湘军抗衡并论的军队,只有僧格林沁所领的数万旗兵与李鸿章的数万“淮军”。
  
  湘军的特别,概括而言,无外乎以下几点:乡土性,私人性,理学性。
  
  先说乡土性。湘军湘军,自然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将卒是湖南人。“总以一方一会之人同在一营为宜,取其性情孚而言语通,则心力易齐也”(胡材翼)所以,江忠源是新宁人,其部下自然全是新宁子弟;李元度平江人,手下皆平江人;曾国荃、罗泽南湘乡人,手下皆为湘乡乡党,甚至“曾国荃不独尽用湘乡人,且尽用屋门口周围十余里内之人。”老乡观念,用到极致。因此,如果不是湖南人,在“湘军”中就很吃亏。勇将鲍超立功无数,由于他是四川人,一直受到排挤压抑;金国琛江西人,多才有智,在湘军中打滚近十年,顶多混个道台虚衔顶戴……而且,湘军将校之间盘根错节,同学、同乡、同年、同宗,或师生,或姻亲,上下固牢,枝攀藤缠。曾国藩兄弟五人有四人在军,江忠源兄弟五人在军,刘坤一、刘培一兄弟,李续宾三兄弟,王鑫、王勋兄弟,都是真正的父子兄弟兵,整族亲属相率入伍,亲故众多。另外,“师承”也是一大特点:胡林翼、左宗棠、罗泽南,为同学,老师是贺熙龄;江忠源、曾国藩的“座师”,乃湖广总督吴文镕;李续宾兄弟以及王鑫,又都是罗泽南的学生……仅以曾国藩一人为例,他与罗泽南、李元度、李续宾、郭嵩焘、左宗棠、胡林翼等人,皆有“姻亲”关系。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乡里乡亲,血缘相通,自然是在关键时刻施以援手,相互忘死救护,而清朝正规军往往胜不相让,败不相救。
  
  私人性,是湘军最大特点之一。湘军在清朝为最独特的组织系统,这也拜太平天国所赐。如无战乱,清政府不可能容忍如此“私人化”的汉人武装出现。最高首长方面,自然是曾国藩、胡林翼、左宗棠这样的人,他们这几个大魁目手下辖“统领”。“统领”皆是在清政府有官职的人,他们在政府的级别差异甚大,但在湘军地位一律相等,各领一军。每军置若干营,营下有哨,哨下有百长,百长下有什长。而募兵之法,自上而下,先择将,“而后有营官,有营官而后有百长,有百长而后有什长,有什长而后有散勇,逐加遴选,递相钤制。”(《毛鸿宾奏稿》),如此一来,下级只对自己上级负责,私人性极强。在私恩愚忠观念指引下,将士打仗很卖力,但恪守这样的“准则”:勇丁只听从自家统领。如浙江战役中,胡林翼调唐训方手下(他本人升任粮台长官)归萧翰庆指挥,但唐训方的兵士不愿为“新主人”卖力,接阵即逃,害得萧翰庆本人也在阵中为太平军所杀。即使是原有主将战死,兵士只认主将的亲戚来当主将,否则只能把原军遣散,重新再行募选。刘坤一升任江西巡抚,必须受命赴任,他手下二十营湘勇无人敢接。清廷只得根据刘坤一的要求,让他弟弟刘培一来当这二十营的主将。而刘培一当时身份,仅仅是一小小县丞,其兄手下将官中,文有臬司、道台,武有提督、总兵,却都对刘培一皆俯首听命。如此“奇迹”,在湘军中被视为寻常之事。即使是曾国藩这样的魁首,调用老弟曾国荃手下的程学启率部归淮军李鸿章指挥,程学启也明白相拒:“无九帅(曾国荃)之命,我不敢改任。”最后,只能曾国荃发话,这才算数。好在咸丰帝知人善任,对湘军这种“私人性”加以尊重,才最终倚恃这只军队挽狂澜于既倒。
  
  第三,湘军能抱团苦拼的精神原因,在于它本身高层长官集团的“理学性”。曾国藩、左宗棠、胡林翼,罗泽南等人,他们本人都是理学大儒,特别强调“伦理纲常”,常常在演兵场亲自演讲君臣父子之理,要求士兵背诵《爱民歌》、《得胜歌》等歌谣,毛润之先生的“三大纪委八项注意”,实则脱胎于他的湖南老前辈曾国藩。而在王鑫的“老湘军”营中,几乎就是“军校”,平常小兵也要在打仗之余背诵四书、五经和《小学集注》这样的“大书”,诵声琅琅,终日不倦。有信仰、有理想的新式“湘军”,自然不同于腐朽的不堪一击的清朝政府军。
  
  当然,湘军在勇猛之外,凶残也是他们的一大特点。曾国藩本人都有“曾屠夫”之号,其手下自不必说。攻城陷地之后,他们对被俘的太平军施以凌迟剜眼酷刑不说,常常以“从逆”为名滥杀百姓,并乘机抢掠奸淫,作恶不少。对此,同样官僚出身的谭嗣同就曾指责湘军的掳掠滥杀。
  
  无论如何,曾国藩在1854年正月所发的《讨粤匪檄》,确实可作为湘军的“宣言书”:
  
  
  
   逆贼洪秀全杨秀清称乱以来,於今五年矣。荼毒生灵数百余万,蹂躏州县五千余里,所过之境,船只无论大小,人民无论贫富,一概抢掠罄尽,寸草不留。其掳入贼中者,剥取衣服,搜括银钱,银满五两而不献贼者即行斩首。男子日给米一合,驱之临阵向前,驱之筑城濬濠。妇人日给米一合,驱之登陴守夜,驱之运米挑煤。妇女而不肯解脚者,则立斩其足以示众妇。船户而阴谋逃归者,则倒抬其尸以示众船。粤匪自处於安富尊荣,而视我两湖三江被胁之人曾犬豕牛马之不若。此其残忍惨酷,凡有血气者未有闻之而不痛减者也。
  
   自唐虞三代以来,历世圣人扶持名教,敦叙人伦,君臣、父子、上下、尊卑,秩然如冠履之不可倒置。粤匪窃外夷之绪,崇天主之教。自其伪君伪相,下逮兵卒贱役,皆以兄弟称之,谓惟天可称父,此外凡民之父皆兄弟也,凡民之母皆姊妹也。农不能自耕以纳赋,而谓田皆天王之田;商不能自买以取息,而谓货皆天王之货;士不能诵孔子之经,而别有所谓耶稣之说、《新约》之书,举中国数千年礼、义人伦诗书典则,一旦扫地荡尽。此岂独我大清之变,乃开辟以来名教之奇变,我孔子孟子之所痛哭於九原,凡读书识字者,又乌可袖手安坐,不思一为之所也。
  
   自古生有功德,没则为神,王道治明,神道治幽,虽乱臣贼子穷凶极丑亦往往敬畏神祗。李自成至曲阜不犯圣庙,张献忠至梓潼亦祭文昌。粤匪焚郴州之学官,毁宣圣之木主,十哲两庑,狼藉满地。嗣是所过郡县,先毁庙宇,即忠臣义士如关帝岳王之凛凛,亦皆污其宫室,残其身首。以至佛寺、道院、城隍、社坛,无朝不焚,无像不灭。斯又鬼神所共愤怒,欲一雪此憾於冥冥之中者也。
  
   本部堂奉天子命,统师二万,水陆并进,誓将卧薪尝胆,殄此凶逆,救我被掳之船只,找出被胁之民人。不特纾君父宵旰之勤劳,而且慰孔孟人伦之隐痛。不特为百万生灵报枉杀之仇,而且为上下神祗雪被辱之憾。
  
   是用传檄远近,咸使闻知。倘有血性男子,号召义旅,助我征剿者,本部堂引为心腹,酌给口粮。倘有抱道君子,痛天主教之横行中原,赫然奋怒以卫吾道者,本部堂礼之幕府,待以宾师。倘有仗义仁人,捐银助饷者,千金以内,给予实收部照,千金以上,专摺奏请优叙。倘有久陷贼中,自找来归,杀其头目,以城来降者,本部堂收之帐下,奏受官爵。倘有被胁经年,发长数寸,临阵弃械,徒手归诚者,一概免死,资遣回藉。在昔汉唐元明之末,群盗如毛,皆由主昏政乱,莫能削平。今天子忧勤惕厉,敬天恤民,田不加赋,户不抽丁,以列圣深厚之仁,讨暴虐无赖之贼,无论迟速,终归灭亡,不待智者而明矣。若尔披胁之人,甘心从逆,抗拒天诛,大兵一压,玉石俱焚,亦不能更为分别也。
  
   本部堂德薄能鲜,独仗忠信二字为行军之本,上有日月,下有鬼神,明有浩浩长江之水,幽有前此殉难各忠臣烈士之魂,实鉴吾心,咸听吾言。檄到如律令,无忽!
  
  
  
   此慷慨激昂的檄文,也给日后老曾的仕途留下后遗症:卫道的意味太浓,勤王的忠贞不够,致使满清朝廷对他产生疑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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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15 19:55 | 显示全部楼层
 
  
  
  山重水复疑无路——石达开的转败为胜
  
  西征太平军节节败退之时,石达开指挥的湖口战役和九江战役,大胜克捷,一下子扭转了整个战局。
  
  取得湖潭和田家镇两次大胜,曾国藩大受鼓舞,萌发出一般“灭此朝食”的精神头,立刻率水陆湘军杀向九江。湘军为南路,北路方面,还有清朝湖广总督杨霖率一支军队,率先入屯广济。
  
  屡战屡败之际,杨秀清派出石达开和罗大纲率援军前来接应。
  
  经过一番分析,石达开深知湘军,特别是湘军水师,乃当前大敌。敌人乘胜凭胜之下,和湘军正面硬拼肯定不行。于是,他派林启容死守九江,罗大纲带人守卫湖口西岸的梅字镇,他本人率军固守江水东岸的湖口县城。
  
  石达开严肃军纪,命令士兵深濠高垒,切勿轻易出营与湘军争锋。同时,太平军白天扰敌之外,天天夜间也不闲着,在江面散置三五成群的小船,上面堆满柴草,实以硝药膏油,点燃后顺江而放。接着,士兵在岸边鼓噪惊呼,大量发射火箭,使得船上湘军彻夜无眠。一天没事,二天没事,三天没事,到第四天湘军头领和士兵就有些熬不住。人不睡觉,肯定没胃口;没胃口,肯定身体要垮;身体一垮,精神烦躁,日久成疲,战斗力急剧下降。
  
  如此一个月的相持,石达开的“疲敌计”取得重大成效。
  
  深知湘军有急切求战之心,石达开故意命令湖口太平军佯装全线撤退。湘军见状,立刻派出水上致胜的“法宝”——一种轻捷性类似舢板的快船,几百艘轻舸齐发,狂追太平军。
  
  见引蛇出洞计成,湘军生力军外出不及归,石达开下令埋伏的太平军乘小划子,满携引火之物,突入湘军水营,向那些笨重的大船上扔火把和引爆物。同时,岸上太平军狂射火箭,呼声震天,烧毁大船九艘及其他运兵船三十多艘,两千多湘军葬身鄱阳内河。
  
  苍惶之下,曾国藩退守九江。
  
  仅隔十二天,即1855年2月11日,在石达开指挥下,太平军自九江城内偷偷划出几十只轻舟,月黑风高之夜,偷入散泊于九江城外的湘军水师营内,忽然放火,四处投掷浸油燃烧的柴捆。
  
  湘军各哨惊乱,齐齐扬帆遁逃。由于摸清了曾国藩座船,一只太平军突击队很快就攀援而上,尽杀船上之人,缴获了大批重要文件。太平军清点首级,却不见有曾国藩。原来,火攻猝发之时,卫兵立刻扶持曾国藩登上条小船逃命。否则,他性命难免。
  
  湖口、九江两次大胜,太平军西征转败为胜,基本消灭了曾国藩辛辛苦苦建立的“王牌”水师。
  
  狼狈之余,曾爷逃到南昌喘息。
  
  当时的曾国藩,乃四十五岁盛壮官场老经验,而予他致使打击的对手石达开,时年二十四,风华正茂,恰似周瑜重生。
  
  乘胜之下,秦日纲、陈玉成、韦志俊等人率太平军从宿松、太湖等地跃击,直扑湖北,并于1855年(咸丰五年)4月3日第三次攻克武昌。如此一来,南京上游的三大战略城市安庆、九江、武昌,全归太平军掌握,确保了“天京”的安然无虞。
  
  武昌争夺战在清朝与太平军作战中也算一奇。早在咸丰二年,太平军首次攻下武昌,湖北巡抚常大淳举家自尽。但太平军很快就主动弃城攻向南京;咸丰四年,西征军二下武昌,湖广总督吴文镕战败在黄州自杀。不久,湘军夺回武昌;至此,西征军三下武昌,湖北巡抚陶恩培自杀。直到转年年底,此重镇才复为清朝湖北巡抚胡林翼夺回。三次血战反复争夺,可见武昌城的重要性。
  
  虽经大败,湖南人曾国藩仍旧坚忍,赶忙指挥塔齐布率湘军水师猛攻九江,准备下此坚城以雪前耻。但太平军守将林启容贯彻石达开指示,坚守不出,一次又一次击退湘军进攻。愤懑羞恼之下,塔齐布呕血而亡。
  
  在武昌方面,曾国藩指派罗泽南提军,配合湖广巡抚胡林翼攻城,日久未下。
  
  由于清朝的和春统三、四万清军围攻庐州,石达开便于1855年秋率军赶往援救。毕竟清军势重,石达开心忧武昌、九江战局,很快率军回返,庐州在1855年年底为清军夺回。
  
  石达开率胡以晃等人乘船从安庆西上,往赴武昌。途中,湘军罗泽南率军来阻,双方在崇阳、通城一带交战,互有胜负。
  
  审时度势下,青年统帅石达开想出一条妙计:在湘军拼死进军武昌之机,江西的大后方肯定空虚。于是,他下令西征军自湖北通城一带,逾过幕阜山,杀入江西境中。这一来不得了,曾国藩立即命令围攻九江的周凤山(接替气死的塔齐布)率军回援,九江围解。
  
  太平军连克新昌(宜丰)、临江(清江)、吉安等城,并攻克湘军水陆大军重焦的战略要地樟树镇。如此江西咽喉要地落入太平军手中,又见溃退的湘军奔窜回城,南昌军民人心大骇。曾国藩心中也惊,忙率众回南昌城内,闭门自固。
  
  由此,江西五十余县(占三分之二)的地方全部由太平军占领,曾国藩困守愁城。为求能保南昌,他飞书罗泽南,要他回援南昌。
  
  但身在武昌城外的罗泽南,出于大局考虑,没有按照曾国藩的指示去做。他认为武昌乃南北枢纽之地,如果湘军骤撤,胡林翼一军不足以当太平军兵锋。而且,据报武昌城内太平军守军粮食已经接近吃尽,再坚持一下,可以克复这一坚城。
  
  在曾国藩书信发出后的第十天,武昌城外又有太平军援军赶到,形势危急。恰好罗泽南事先安排有后备队,自洪山驰下,奋击太平军。交战之间,有弹片正中罗泽南左额,血流如注。坚持许久,卫兵最终不得不护送罗泽南归洪山大营,但他他仍旧危坐营外,指挥战斗。
  由于弹片嵌得太深,止血不住,罗泽南转天亡于军营之中。这位罗泽南,曾国藩的湘乡老乡,非一般军将,乃清朝后期一代大儒,著有《小学韵语》、《西铭讲义》、《周易附说》、《人极衍义》、《方舆要览》等著作,是诠释程朱理学的大家,时称“罗山先生”,其弟子也多为湘军名将,如李续宾、李续宜、王珍、刘滕鸿、蒋益澧等人,这些人皆在《清史》中有传。
  
  听闻罗泽南死讯,南昌城中的曾国藩悲从中来,绝望至极,只得听天由命,坐以待毙。
  
  这时候,只要石达开等人在南昌加紧攻势,或迟或早,此城肯定不守。
  
  路到绝处开生面。南京方面,洪、杨二人立命石达开东援,以齐力共破清军的“江南大营”。
  
  上命不得不听,石达开只得从南昌撤围。曾国藩咸鱼翻生。
  
  至此,太平军“西征”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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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15 19:58 | 显示全部楼层
 
  
  卧榻之侧 难容鼾睡
  ——清军江北大营、江南大营的首次崩溃
  
  
  早在1853年3月27日,即太平军占领南京的第八天,时任湖北提督的“钦差大臣”向荣已经在朝阳门(现中山门)门外的孝陵卫建营筑垒,此即“江南大营”。4月16日,钦差大臣琦善在扬州外围建立“江北大营”。
  
  1854年下半年,由于琦善病死,江宁将军托明阿继任江北大营统帅。病死的琦善,不是别人,正是1840年接替林则徐为“钦差大臣”到广州与英国人议和的偷割香港的那位爷。他曾被道光帝逮治,不久释放,后任四川总督。1853年,他奉命镇压太平军,仅一年多,老哥们就“出师未捷身先死”了。
  
  太平军在1853年3月19日占南京,3月31日攻克镇江,4月21日攻占扬州,所以,这三处地方,构成了大“天京”的概念。扬州在1853年底即被清军夺回,太平军在江北只能以瓜洲为军事据点坚守。
  
  江南、江北两个大营,其实尤以向荣的江南大营为重要。向荣老将,扎立大营后,即派军东攻镇江,南守东坝,这就堵死了太平军攻取苏州、常州的去路。同时,他又派兵西守宁国,北击芜湖,由此也守住了皖南入浙江的宣城(时称宁国府)门户,保证了自浙江运至的饷粮能及时运至。
  
  向荣这个人,是太平军的死对头。1952年中国史学会主编的厚厚八大卷《太平天国》史料中,仅《向荣奏稿》就占了整整一大卷。向荣,四川大宁人,字欣然(真是“欣欣向荣”呵)。此人非士人非贵族,最早在甘肃固原当兵,为当时的提督杨遇春识拨,常年征战于青海、新疆等地,积功至甘肃镇羌营游击。道光十三年,时任直隶总督的琦善很赏识向荣,调他回京城训练京营,累迁开州协副将。道光二十七年,擢为四川提督。道光三十年,向荣又参与平湖南李沅发之乱。拜上帝会初起,时任巡抚的郑祖琛无能,咸丰帝亲自下旨,调当时在军中颇有威望的向荣为广西提督,专门主剿广西刚刚崛起的太平军。早期的大黄江、牛排岭等战,向荣力战,屡屡成功,得清廷“霍钦巴图鲁”赐号。不久,由于新任巡抚周天爵与向荣不睦,致使上下不能协同,被包围的太平军乘机合窜去象州,向荣本人因此遭降三级的处分。大学士赛尚阿来广西督师,向荣与乌兰泰二人合剿太平军,开始还算顺利,但未几就大败于官村。太平军陷永安州,向荣遭削职处分。隔了数月,永安得复,向荣复官。但是,他与同为大将的乌兰泰又不和,清军屡屡贻误战机。太平军攻桂林不成,由兴安、全州窜入湖南。朝廷盛怒之下,准备把向荣削职准备发配新疆。好在赛尚阿保他,让他率兵追击太平军。在湖南,向荣于浏阳门、岳麓山等处屡次得胜,解长沙之围大有功。太平军北走,陷岳州,入湖北,直击武昌,诸部官军仅敢遥遥尾随,赛尚阿等人因此均遭罢黜。由于向荣多次使危城得保,清廷不仅没处罚他,反而复任他为广西提督,提军援武昌。武昌被太平军攻克,向荣仍然被授湖北提督一衔,不久为“钦差大臣”,专办军务。太平军主动放弃武昌沿江东犯,向荣上奏“克复”武昌,蹑追太平军。
  
  太平军攻克南京后,向荣总算能在通济门及七桥罋等地打了几场胜仗,进屯孝陵卫结营。清廷为了鼓励他,赏“黄马褂”,让他与琦善分掌江南、江北军事。如此老将,与太平军自广西而湖南,自湖南而湖北,自湖南而江苏,转战几年,向荣可谓没功劳也有苦劳。
  
  向荣建江南大营后,不时进攻南京城,在东南各门楼与太平军交战,还打死过石祯祥等很有名的“贼将”。但是,在九十六里周长的坚城面前,清军攻入南京在当时根本不可能。向荣绞尽心机,又调集水军,积极控制南京附近的长江水面。
  
  1855年(咸丰五年),在上海刚刚平定“小刀会”的江苏巡抚吉尔杭阿率军攻镇江。南京的杨秀清大恐。因为,向荣扼长江水路,如果镇江、瓜洲等地再失,清军合军于江南大营,南京压力将变得非常大。于是,杨秀清发军东援镇江。
  
  年底,听闻太平军出援镇江,向荣迅速抽兵驻扎于东阳镇。吉尔杭阿派总兵虎嵩林率二千多人马在镇江以西高资镇布防。由于向荣布兵有方,其手下德安、张国梁两总兵能战,三支准备由南京出援的太平军均被阻挡回去。无奈之余,杨秀清只得下令从长江上游的芜湖、三河、和州等地调兵回援,以秦日纲为主帅,统领冬官丞相陈玉成、地官副丞相李秀成等人,各自提兵东援镇江、瓜洲。
  
  秦日纲很有头脑,他先派出一军在仙鹤门与向荣主力张国梁等部交战,吸引注意力。东王杨秀清也派人从南京龙脖子一带出兵,以分清军兵势。如此,赴援镇江的太平军沿江而进,以泰山压顶之势直扑清军。1856年2月1日,清军不敌,由龙潭退至下蜀街。双方交战几日,最终血战之后,太平军攻占下蜀街。一直坚守镇江的太平军守将吴如孝执行杨秀清命令,数次从镇江开城突出,准备与下蜀街一带援军汇合,合攻战略要地高资镇。双方相持,互有杀伤。
  
  相持一月有多,清军与太平军在汤头僵持。清军严把水上、陆路各要路,切断南京太平军援军与镇江守军的联系。
  
  关键时刻,冬官丞相陈玉成神勇过人,乘小船冒死冲过清军封锁线,进入镇江与守将吴如孝见面,敲定了合攻清军的议策。
  
  清军沉不住气,率先进攻汤水山边上的李秀成部太平军。得知镇江守军已经开门出城后,李秀成立刻三千精兵奇袭位于汤头岔河的清军营垒,使之进退失据。
  
  3月18日,湘军、太平军相杀整整一上午,不分胜负。忽然,清军内有人高叫“营垒已失”,顿时军心大乱。恰巧,镇江的太平军援军突至,夹击之下,清军不敌,大溃而去。
  
  此时,太平军仍旧面临很大困难,一是瓜州守军广受层围,二是镇江严重缺粮。权衡之下,秦日纲下令大军攻扬州,如此,不仅可解瓜州之围,还可得粮入镇江劳军。议定之后,秦日纲率陈玉成、李秀成、吴如孝等人于4月2日乘夜从金山渡河,直杀江北大营。
  
  当天,清军诸将皆为雷以瑊过生日,根本不以太平军为意。松懈之军,必有灭顶之灾。在太平军突然攻击下,清军纷纷败退,两天之内,虹桥、朴树湾、三汊河一带一百二十多座大小清军营垒全部失掉,“江北大营”报销。4月5日,太平军二克扬州。
  
  咸丰帝闻讯大怒,下诏逮治托明阿、雷以瑊,升任德兴阿为都统,授为江北大营钦差大臣。
  
  太平军目的不在于占领扬州。见瓜州围解,镇江得粮,秦日纲就想率军自南岸北渡回南京。清军张国梁、吉尔杭阿合军猛攻下蜀街,当地太平军败走,纷纷撤回镇江。吉尔杭阿率所部用大炮猛轰镇江城,下决心要拿下该城。攻打几日,不果。
  
  秦日纲本人,先率一只几千人的部队先行而西。
  
  由于南岸已为清军占据,江上清军水船密集,太平军只得准备由浦口渡江。天京方面,杨秀清派数千人来接应。
  
  太平军在4月14日占领江浦,几天后占领浦口,这样,就为大军由此渡江创造了有利条件。
  
  4月17日,留守扬州的小部分太平军也撤出。
  
  听闻太平军攻占江浦,吉尔杭阿与向荣都很焦急,分别派出共几千人的部队各自从下蜀街和石埠桥出发,一举夺回了浦口和江浦。
  
  紧急关头,杨秀清飞檄调正在江西连连克捷的石达开回援。石达开闻命即拔军,从江西经安徽南部东归,扑向宁国府。
  
  向荣闻讯,马上派骁将张国梁回江南待命,又派出近两千人驰援宁国府。
  
  4月28日,秦日纲那只先行西上的部队占领仪征,准备由此地渡江往南。由于清军纷纷在六合增派人马,太平军只得弃仪征,抵至三 河扎营。
  
  石达开方面,攻克宁国府(宣城),气势汹汹。向荣心慌,抽出军马守黄池之余,四处调兵。吉尔杭阿也手忙脚乱,遣兵布将重新布置兵力。
  
  石达开拥三、四万大军,开至苏南的小丹阳、陶吴地区。向荣心更慌,忙令张国梁统军往溧水县急奔。
  
  向荣的江南大营,也可称为“石埠桥——东坝防御带”,它以孝陵卫的江南大营主营为中心,自北由长江南岸的石埠桥开始,顺栖霞、尧化门、黄马群、孝陵卫、高桥门、秣陵关、溧水等地,一直南到东坝,自北而南,形成了一道沿南京东山以及城南秦淮河、石臼湖、固城湖的有力防线。由于溧水连接溧阳,距离东坝极近,是出入苏州、常州的战略要地。
  
  石达开抓住向荣心理,玩了个声东击西。所以,他诱引向荣把主力都集中抽调前去抢占溧水这一战略要地。如此一来,江南大营反而变得非常空虚。
  
  秦日纲方面,在5月26日弃三汊河,突然至瓜洲,并自瓜洲渡江,攻打黄泥洲。
  
  吉乐杭阿率军来救,反被太平军包围于烟礅山。鏖战五天五夜,仍不得脱。窘急之下,吉尔杭阿以洋枪抵胸自杀(《清史稿》等称他是中炮而死)。这位爷乃满洲镶黄旗人,工部笔帖式出身,乃文乃武,仍不免身死,最终连尸体也未寻到。清廷震悼,赠其总督,谥勇烈。他这一死,清军在镇江周围的军队群龙无首。七、八十座大营溃决。
  秦日纲乘胜,又击败向荣派来的援军,于6月14日回到南京,扎营于燕子矶观音门一带。
  
  与此同时,石达开所分一军已经攻占溧水县。
  
  在杨秀清指挥下,秦日纲分军屯于太平门、神策门等处。很快,太平军由龙脚子出兵,前往仙鹤门扎营。向荣忙遣人去仙鹤门堵御。石达开主力已经赶抵南京姚坊门、仙鹤门一带,与秦日纲一起完成了对向荣江南大营的包抄之势。
  
  向荣急得发跳,忙派人让张国梁自溧水回援,同时严令总兵虎嵩林自丹阳、秣陵关等地抽调水陆兵丁往大营来援。
  
  6月19日,天刚刚亮,石达开、秦日纲二部人马即猛攻仙鹤门的清军营盘,激战竟日。至晚,清将张国梁驰至,在青马群连夜筑垒。
  
  6月20日,石达开自统大军猛攻青马群的清军。同时,太平军又从紫金山杀出两路兵,猛扑山脚的清军兵营。
  
  混战之中,秦日纲又有一支别动队四千多人从灵谷寺翻山进攻清军马队大营。合力进攻之下,杨秀清大开洪武、朝阳诸门,把门外清军营垒数十个一一攻毁。
  
  太平军数军合力,直杀孝陵卫向荣本营,清军骁将张国梁被击伤,参将陈明志等人被打死,清军溃散。
  
  向荣见势不妙,拍马窜向淳化镇方向,江南大营第一次被太平军攻破。屹立三年多的江南大营,一朝即为太平军破毁,时为6月20日。
  向荣毕竟有经验,以句容为前哨阵地,沿运河退守丹阳、溧阳。杨秀清命秦日纲率军继续追杀清军,攻拔句容。
  
  7月31日,清军虎嵩林部猛攻黄庄桥,终于克陷太平军数座营垒,好歹稳住阵脚喘口气。
  
  兵败之后,气病交加的向荣想不开,于8月9日在丹阳营帐中,搭上一根白绫,自己把自己挂了起来,自缢身死。清廷闻之震悼,以“病卒”报闻,依例赐恤,谥忠武。
  
  向荣死后,清廷派和春(时为江南提督)为钦差大臣,接办江南军务。
  
  秦日纲攻丹阳不成,转而南攻金坛,准备由此东下苏常地区。
  
  清军张国梁等部驰援金坛,双方相持二十多天。9月3日,太平军撤围,连夜退至句容丁角村一带。
  
  在此前一天,9月2日,天京城内发生了洪秀全、韦昌辉杀杨秀清的“天京事变”,所以秦日纲本人回天京。太平军余部驻队于句容,反攻为守,不再进攻。
  
  如此大胜之际,太平军因内讧停止了军事行动,没能乘胜进击占领苏南富庶地区,可谓失去了一次天赐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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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15 19:58 | 显示全部楼层
 
  
  
  妇女解放,一个冬天的童话
  ——“天王”眼中的女人们
  
  
  说起太平天国的“积极意义”,极“左”时代最爱渲染的就是《天朝田亩制度中》所规定的男女一样可以均分土地,还从演义传说中“钩沉”出“洪宣娇”、“苏三娘”以及女状元傅善祥啥的,并在各种文章中都引述洪秀全早期话语,“天下多男人,尽是兄弟之辈;天下多女子,尽是姊妹之群。何得存此疆彼界之私。”其实,《天朝田亩制度》,这一出自中国古代文献《禹贡》和“大同”思想的不切实际的文件,完全是美丽的梦呓,没有任何实际操作性。
  
  “天国”的妇女,真的很幸福吗?时代,真的在“天国”中进步了吗?回答是否定的。
  
  确确实实,太平天国中,有女营,女官,女试,但除了洪秀全利用客家大脚妇女守卫宫殿和迫使被占领城市的良家妇女从事男子一样沉重的劳役外,他们没有任何真正“妇女解放”的迹象。“革命”领袖洪秀全天王府中他个人霸占的嫔妃侍女,多达一千多人,而同时代的“封建”帝王咸丰,宫中有名有份的仅仅十八个嫔妃,两个人的美女拥有量是100:1。而且,太平军早期占领城市后严厉施行的“女馆”制度以及强行劳动的制度,使得昔日弱不禁风的广大城镇、乡村好人家的妇女,个个变成了挖沟、砌墙、搬运的“劳改犯”,严重摧残了太平军占领区的妇女身心健康。细细思之,令人发指。
  
  先讲“洪宣娇”、“苏三娘”的神话。
  
  太平天国还是“拜上帝教”时,花洲冲尾有女信徒胡九妹,特别虔诚,天天帮助会众来打扫屋子,奉献全部财物入会。为此,当时拜上帝教会门中有“男学冯云山,女学胡九妹”一说。拜上帝会初发难时,由于营中客家妇女不少,在男女别营制度下,这些人确实勇敢能战。而且,女性如果在精神上受到控制,对“组织”和“教门”的忠贞度远远高于男人。一路杀下来,直到南京,太平军中皆有大脚广西妇女的身影。
  
  至于众口相传的“洪宣娇”,其人是否真有,确实很难说。清朝人在笔记中讲,洪宣娇又称为“萧王娘”,是西王萧朝贵的老婆。她本人有人称是洪秀全之妹,也有人说是洪秀全认的“干妹”。但据瑞典人韩山文(Hamburg)在《太平天国起义纪》中所记(1854年),他称萧朝贵之妻为杨云娇,此人是杨秀清的妹妹或者堂妹。拜上帝会初起时,这个女人自称在道光十七年灵魂升天,看见一金发长老对她说:“十年后,有人自东方来,教汝等拜上帝”。所以,当时会众中也有“男有冯云山,女有杨云娇”之说。在当时穷乡僻壤的广西,人们最信灵魂附体等歪理邪说,所以,杨云娇特别受洪秀全器重,把她与自己并列为受过“上帝”接见的人。韩山文的著作,是根据“真人”口述写成,叙述者不是旁人,正是洪秀全的族弟,日后的“干王”洪仁玕,所以,这一资料应该可靠。
  
  那么,洪宣娇是不是杨云娇呢?
  
  后人查寻洪秀全家族的族谱,并未见有“洪宣娇”之名。而讲过洪秀全早期活动的《太平天日》中,也只有其姐洪辛英之名。最有可能的是,由于杨云娇见过“上帝”,自然与自己是“兄妹”,洪秀全便认下这个“干妹”,杨云娇即成了洪宣娇,经后人渲染,就成为一位叱咤风云的巾帼英雄。
  
  其实,太平天国的“巾帼英雄”们最出彩的时候,是当“天京事变”之时。洪秀全唆使韦昌辉杀掉杨秀清。借刀杀人后,他又要杀韦昌辉给石达开消气。这位“北王”气急,领部下欲攻入“天王府”,负责守卫的千余大脚客家女舍生忘死,抡刀捉枪冲杀,誓死保卫洪“太阳”,最终迫使韦昌辉及其手下遁走。有人可能会问,天王宫中没有太监吗?没有!洪秀全曾经让手下在南京精挑细选了八十个十岁以下的俊俏男童,阉割他们,想用于后宫内充当宦者役使。但是,他们不知道,阉割是件高难度的技术活儿,太平军阉牲口一样残割男童,八十个孩子死了七十七个,制下三个活的还成了废人,下半身严重溃残。
  
  至于传说中的太平天国“女英雄”苏三娘(或萧三娘),基本就是个演义人物,正史中根本找不见此人踪影。据当时的清朝士人笔记记载,最有可能的是太平军装神弄鬼吓唬人,以一个男戏子男扮女装,常常率数百大脚女兵招摇,一为厌胜,二来惑人眼目。太平军将官中有不少人好男风,“苏三娘”的存在也不足为奇。
  
  最能反应太平天国不尊重妇女和洪秀全丧心病狂的文字,当属这位教主洋洋洒洒的五百首《天父诗》。
  
  这部厚厚的宣传册子,完整本藏于伦敦不列颠博物院。但据《天朝田亩制度》印制本所附诏书的“总目”看,《天父诗》又称《天父圣旨》,恰似《厚道救世歌》改为《厚道救世诏》、《太平救世歌》改为《太平救世诏》一样,都是日后为尊显洪秀全的进一步造神运动的一部分。
  
  《天父诗》在小封面上虽题为“天父在茶地题”,其实只有约十首是在茶地所作,其余均为日后洪秀全在南京宫中“创作”。最开始的十首诗,很可能是杨秀清假托天父下凡所作的政治恐吓诗,当时在茶地、永安遭受围攻,部分拜上帝会会众动摇,所以“天父”才显灵:“天父下凡事因谁,耶酥舍命代何为。天降尔王为真主,何用烦愁胆心飞!”(其三)等等,皆如此类,一是恐吓,二是鼓气。除此以外,其余的490首滥诗,皆是“洪天王”在宫中吓唬、“教诲”嫔妃的“诗”,十足俗俚,十足浅白。我们看毕天王这方面的“文学创作”,就会明白洪秀全为什么四次考试都考不上。以他的水平,考四十次也肯定不会中举。
  
  《天父诗》中的这些类似民俗口谣的“诗”,洪秀全严格命令嫔妃们背诵,以为她们宫中的“行动指南”,其间有不少客家土语和狗屁不通的修辞,着实引人发噱。
  
  花团锦族内屏风的天王府内,可以想见,这位一边大纵其淫一边道貌岸然对女孩们进行精神控制的洪教主,是多么的虚伪。巫山云雨之间,时时疾言厉色;遍采鲜花之余,终日寡言默语。如此花县一个穷酸,真是会扮神扮鬼骗好人。
  
  在诗中,洪教主总把自己比拟成“太阳”、“日光”,把他所有的嫔妃比拟成“月亮”。由于洪秀全诡称他“上天”时曾娶天帝之女为妻,所以就把梦遗的那个对象称为“正月宫”――正后皇娘。而他的原配妻子赖氏,反而成为“又正月宫”,排行第二了。
  
  老洪本人后宫有正式名号的嫔妃八十八人(显然是广东人,总离不开吉利数字),统称为“副月宫”。同时,内廷没有女官,有“统教”、“提教”、“通御”,下面有众多“理文”、“理靴”、“理袍”、“理事”等称谓,皆由嫔妃们“兼职”。所以,“革命”领袖洪秀全的私生活,比起“封建天子”咸丰帝丰富许多,许多。
  首先,让我们先共同欣赏一下洪天王狰狞毕露、对嫔妃们喊打喊杀的恐吓诗:
  
  十四
  天兄耶酥曰:右眼惑尔,则挖尔右眼。左眼惑尔,则挖尔左眼。宁双眼上天堂,好过双眼落地狱千万倍也。
  十七
  服事不虔诚,一该打。硬颈不听教,二该打。起眼看丈夫,三该打。问王不虔诚,四该打。躁气不纯静,五该打。
  十八
  讲话有大声,六该打。有喙不应声,七该打。面情不欢喜,八打该。眼左望右望,九该打。
  三十三
  练好尔条性,顾稳尔条命。若不练好性,怕会害了命。
  七十六
  尔们何故咁逆旨,总是红眼睛迷缠。缠尔去做鬼喙粮,速快挣脱好上天。
  (咁,客家话,这样。喙,嘴。)
  七十七
  心有些恶害死尔,心有些邪上帝知。心有些假天难瞒,今时不醒到何时。
  七十八
  朕弟朕妹,莫被鬼害。身宁受刀,莫犯天条。
  九十三
  眼邪变妖眼该挖。不挖妖眼受永罚。挖去妖眼得升天,上帝怜尔眼无瞎。
  九十四
  喙邪变妖喙该割,不割妖喙凡不脱。割去妖喙得升天,永居高天无饥渴。
  九十五
  心邪变妖心该刳,不刳妖心发大麻。刳去妖心得升天,心净有福见爷妈。
  九十六
  手邪变妖手该断,不断妖手祸多端。断去妖手得升天,尔手仍在无苦酸。
  九十七
  脚邪变妖脚该斩,不斩妖脚鬼且阚。斩去妖脚得升天,永随上帝脱危险。
  (谁缠足就砍脚,老洪审美观爱大脚丫子。)
  一百零十
  奉天诏命尽势打,乱言听者不留情。
  一百零十一
  乱言讲者六十起,敢者亦杖六十尔。已醒即道要尔好,不醒反说天父恃。
  一百二十三
  几多因为一句话,五马分尸罪不赦。一言既出马难追,天法不饶怕不怕。
  (五马分尸的刑罚,不是吓唬,是真干。)
  一百九十七
  起眼看主是逆天,不止半点罪万千。低头垂眼草虔对,为得丈夫敬倒天。
  (洪教主真大恶之人,嫔妃正眼看他也是罪。)
  二百三十四
  一些恶样看不得,一些恶声听不得,一些鬼心容不得。一些鬼计宽不得。
  二百六十四
  扇密密拨眼密洁,格外虔诚方为得。半点怠慢不容情,莫怪尔主性咁烈。
  三百二十
  一个作怪要打多,错在无心不用苛。想脱痛苦速练好,狗子条肠见爷哥。
  三百二十一
  千祈千祈莫讲偏,讲偏一句是瞒天。瞒天速认该何罪,逆命双重糯饭泯。
  (千祈,客家话,千万,一定。)
  三百三十一
  设谤冒渎五马分,鬼人心缠听不闻。心内谤渎罪更大,想上高天赶早遵。
  三百四十三
  不打不骂还过得,惹打惹骂要道虔。不欢不虔逆双重,莫怪满天尽亮延。
  三百四十四
  面情善好是人面,面情不好是鬼面。声气善好是人声,声气不好是鬼声。
  三百五十五
  手不顾主该斩手,头不顾主该斩头。些不顾主些变妖,周身顾主福已求。
  三百五十八
  天情道理莫嫉妒,嫉妒最惹爷义怒。天情道理要敬主,毁谤骨渎真可恶。
  三百七十八
  只有媳错无爷错,只有婶错无哥错。只有人错无天错,只有臣错无主错。
  (绝对权威,绝对的话语权。)
  四百零一
  别样或留邪无留,天条犯七定斩头。爷爷圣旨单留正,想上高天落力修。
  四百八十一
  打千打万因大胆,大胆莫怪天法严。杀千杀万因奸心,奸心云中雪难堪。
  四百八十二
  问尔怕打不怕打。怕打莫练曲恶假。问尔怕斩不怕斩,怕斩心莫邪半点。
  (如此打油诗之威胁,也是一绝。)
  四百九十
  跟主不上永不上,永远不得见太阳。面突鸟骚身腥臭,喙饿臭化烧硫磺。
  (这不是作诗的比拟和修辞需要。“烧硫磺”是洪教主一种刑罚,如同“煲糯米”是把人活活闷煮类似。也就是说,“烧硫磺”是以硫磺火药等物治满犯事妃子身上,点火燃之,类似“点天灯”。)
  四百九十一
  醒一样睡又一样,一时一样假心肠。假心肠定赏假福,贱人那得永荣光。
  (洪天王要求真是太严,要求嫔妃当面背后以及睡前睡后都要效忠他这个“红太阳”。)
  
  
  
  恫吓威胁之余,洪秀全还有一本正经的、婆婆妈妈的、不厌其烦的说教,仔仔细细告诉嫔妃们如何侍侯好他这位宫中“太阳”:
  
  
  十九
  不得大胆,不得瞒天。不得逆旨,不得歪心。
  三十二
  耳莫乱听,喙莫乱讲。眼莫乱望,心莫乱思。
  九十
  行条路一步一步,出句言谨静悠然。举下眼要正要善,起下心莫奸莫淫。
  一坐装正直端方,一立企正身正仪。手一动看天从容,脚一踏天情要合。
  一百零七
  虔诚欢喜又悠然,娇声细气福齐天。有这锁匙开这锁,何至门外咁冤牵。
  一百十七
  朝晚拜爷拜在心,心先拜敬道理深。心拜更真身拜假,各练真真贵如金。
  一百十九
  敬我天父要好心,敬我天兄要好心。敬我天王要好心,为尔丈夫要好心。
  一百五十一
  每夜内殿正朝门,出入闹锁旨当遵。一出一入有不锁,不晓提防有处分。
  一百五十三
  醒来洁眼理泉茶,须嚏周时洁无差。千年万载同半刻,不开过口记清些。
  一百六十六
  拨扇虔诚莫已由,当轻当重心对夫。亮红举手须虔洁,水凉救好亮方乌。
  一百七十
  日夜琴声总莫停,停声逆旨处分明。天堂快乐琴音好,太平天下永太平。
  一百七十一
  理文洗身后洗帕,笔墨金帽理莫差。颈钏扇插虔理好,好坐殿游苑敬爷。
  一百七十七
  帕拨飞虫离五寸,一些挨着不殷勤。榨底飞虫来则扑,乱挨风大有处分。
  (观上述诫嘱,洪爷真是“魔鬼在细节”,完全给嫔妃制订服务手册。)
  一百七十九
  新帕换二共八条,四洗四洁莫差毫。黄帕三十白绉十,扇各七烂换夜朝。
  一百八十一
  洗身茶后朝摄裳,文袍行先理朝堂。见有草涩除净净,放正灯草对太阳。
  一百八十八
  礼毕统锁宫巷门。化奏看响鼓声匀。朝夜理文奉帕扇。三十白十扇七分。
  一百九十二
  无事莫到洗身宫,晏后凑徒遵玲珑。去不遵旨有责罚,文袍靴茶一样同。
  二百二十二
  天王旨到响金锣,立即跪接呼声和。一个不接是逆天,又贬又斥不是苛。
  二百二十四
  帕匙换教带玲珑,须面手汗帕不同。须面用新洁手旧,汗帕换开立锁对。
  二百二十八
  越为得多越大份。各为尔主要殷勤。今日积福后来享。锁匙带紧得入门。
  二百三十七
  看主单准看到肩,最好道理看胸前。一个大胆看眼上,怠慢尔王怠慢天。
  (洪“太阳”对人太苛求,嫔妃正眼看他都是罪过。)
  二百五十
  不使得性速减性,不是校笑早当知。天兄圣旨争半点,从今好醒莫鬼迷。
  二百七十二
  日夜拨扇扇莫停,草拨榨底要记清。拔由已不拔由已,大胆逆天不成人。
  (人不是电扇。洪教主比周扒皮还周扒皮。)
  二百八十二
  早朝统看袍靴茶,加先整容插好花。头回锣响出前殿,灯草对夫即对爷。
  二百八十四
  颈额额角共眉毛,永远不准扯一条。不准扎脚讲妖话,不准同姑话言交。
  (如果眉如远黛,眼如秋波,不知天王如何以水平来衡量。)
  二百九十四
  因何当睡又不睡,因何不当睡又睡。因何不顾主顾睡,因何到今还敢睡。
  (伺侯洪爷太难,早睡晚睡都不行,嫔妃们肯定精神高度紧张中。)
  二百九十六
  捧茶不正难企高,拿涎不正难轻饶。万样都是正为贵,速练正正福滔滔。
  (涎,痰桶。茶,茶杯。)
  二百九十七
  天寒洁身最紧关,起身帕到草莫奸。四条燥帕何侯便,闲手不顾个个难。
  (客家人爱干净,苦了嫔妃们。)
  三百零三
  嫂在洗宫姑莫进,姑理洗水嫂莫进。嫂还为嫂姑还姑,见有混杂奏秉正。
  (洪太阳管得真宽。)
  三百三十六
  旧果放盘到明日,新果来时平匀食。新果未来有乱食,同从奏出有重责。
  (可见出洪天王的小农出身。红薯屎未拉尽,仍有悭吝的积习。)
  三百三十七
  着袍离颈转面前,穿开袍袖乃雨边。自今一个不遵旨,重责不准带金钱。
  三百三十八
  左边左领右牵袖,右边右领定肩头。左袖转前轻放颈,企前向后两边悠。
  (又是洪秀全的“魔鬼细节”,连穿衣服都定标准操作。)
  三百五十一
  爷圣旨万样节俭,一饭一丝当悭廉。今日悭廉积上天,积福多多万方沾。
  三百六十九
  当食就要像食样,当睡就要像睡样。万样遵旨要像样,天父专诛带歪样。
  (恰似小店主训伙计。)
  三百七十九
  千祈莫明知故犯,千祈莫逆令双重。千祈莫同人瞒天,千祈莫假草不忠。
  四百十二
  三分人才四分扮,成人仪容要好看。爷哥不恤陋容人,从今好醒好打算。
  四百三十六
  宫内代代莫乱行,金鼓云板响大声。见有偷闯当奏出。逆旨瞒天责不轻。
  四百五十八
  后宫各字莫出外。出外母鸡来学啼。后宫职份服事夫,不闻外事是天排。
  四百九十六
  子女幼细不用扇,宁可热些要遵夫。自古成人不自在,遵守天条万万年。
  (如此要紧的下一代教育,洪天王关键该讲的都不讲,只说不要给小“天王”扇风。)
  
  
  
  在恐吓和安排嫔妃琐细生活之外,洪天王自然也是发挥他传销老鼠会头目的甜言蜜语,大晃胡萝卜,给后宫的女人们指出把“爷”侍侯好的美妙前景:
  
  二十
  遵旨得救逆旨难。天王旨令最紧关。想做娘娘急放醒,各为丈夫坐江山。
  二十一
  尔不顾主有人顾,尔不扶主有人扶。为主即是为自己。做乜不遵天令书。
  (乜,什么)
  二十二
  尔对夫主心常真,金砖金屋住尔身。尔对夫主心常假。难上高天难脱打。
  二十四
  一眼看见心花开。大福娘娘天上来。一眼看见心亮起,薄福娘娘该打死。
  二十六
   练好道理做娘娘,天下万国尽传扬。金砖金屋有尔住,永远威风配天王。
  二十七
  心虔口虔头面虔,手虔身虔衣服鲜。六虔一鲜事夫主,威风快活万千年。
  二十八
  好心有好报,歪心有歪报。尔门做娘娘,要识天理道。
  三十七
  狗子一条肠,就是真娘娘。若是多鬼计,何能配太阳。
  四十六
  悠然定叠莫慌忙,细气妖声配太阳。月亮不同星宿样,各练长久做娘娘。
  四十九
  一个遵旨得上天,一个逆旨有免牵。成人头要遵旨令,方可享福万千年。
  七十九
  为人千祈想长远。切莫鬼迷顾眼前。眼前极好后难过。长远威风万万年。
  一百四十
  尔们不晓 悠然,那得夫主甚悠然。尔们个个真悠然,何愁夫主不悠然。
  一百四十一
  悠然悠然得上天,悠然悠然福万千。悠然悠然无免牵,悠然悠然万万年。
  一百八十四
  一好好到无底好,一了了到无底了。问尔想好还想了,不是同尔作笑校。
  二百
  洗身穿袍统理发,疏通扎好解主烦。主发尊严高正贵,永远威风坐江山。
  二百二十三
  天情道理莫眼青,爱人如已心放平。姊妹多多都一样,巴望水涨船高行。
  三百八十五
  朕妻朕儿行真道,真道出自爷教导。遵爷圣旨得常生,好心定然有好报。
  四百九十五
  尔想爷哥夫主惜,好心遵旨就会惜。今朝遵旨今朝惜,永远遵旨永远惜。
  
  
  
  读洪秀全这些狗屁诗,俚俗可笑之余,可能不少读者会发现“咁”、“千祈”、“几”、“乜”等等奇怪的字词,这些皆是客家话。我到深圳十余年,听懂全部广府话(白话),一半客家话(深圳从前是客家人聚集地),但潮汕话完全不懂。广府话与客家话许多词一样,但发音天壤有别。最早,张德坚在编辑《贼情汇纂》中,以为太平军文告和文件中的许多语言是“隐语”和“暗号”,其实因为他不懂客家话之故。客家话中,除本身特点外,留有不少古汉迹痕迹,加上变音,所以会让人觉得如堕云雾。
  
  现摘些太平军文告和宣传品中常用的词汇:
  
  几(多么,多少)、千祈(千万)、乜(什么)、人侪(别人)、过刀(被刀杀)、咁(这、这样)、肚肠嫩(经验不多)、硬颈(不服从、倔强)、企(站立)、炼速速(快快修炼)、悠然悠然(闲适自得),等等。
  
  天干地支方面,客家话中“丁”与“癫”相同,改为“天”,所以“丁酉年”为“天酉年”;丑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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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15 19:59 | 显示全部楼层
 
  洪教主在金碧辉煌、穷奢极欲的天王府玩弄女人写歪诗之外,他在“天京”干出的最大一件“正”事就是杀杨秀清(连锁而发的是杀韦昌辉以及逼石达开出走)。
  
  而后,洪秀全一边写歪诗,一边又胡乱批注《圣经》,弄出本《钦定旧前遗诏圣书批解》。他亲生“批解”的地方真不少,前前后后80条,基本分为以下几大类:
  
  其一,神化洪秀全本人和“太平天国”。他把《马太福音》中原来讲世界末日、耶酥再来的情景(“日头就变黑了,月亮也不放光,众星要从天上堕落”),批解成:“朕是太阳,降世为人,则天空变暗矣;朕妻太阳降世为人,则(月亮)不发光点;天将天兵是星宿降世为人,则(星宿)自天坠地矣”;《创世纪》中讲上帝同挪亚立约,“凡有血肉的,不再被洪水灭绝”,立约的征兆是“有虹现在云彩中”。洪秀全把“洪”、“虹”二字如此批解:“爷立永约现天虹,天虹弯弯似把弓。弯弯一点是洪日,朕是日头故姓洪。”完全是牵强附会,狗屁不通;
  
  其二,抨击“三位一体”。《马可福音》上讲“上帝是一位”,“是独一的主”。洪秀全则为了证明他自己“上天”时见的神多,批解道:“缘何朕上天时将见天上有天父上帝、天母老妈,又有太兄基督、天上大嫂,今下凡又有天父天母天兄天嫂乎?”如此胡说,几近诞妄,与日后的义和团胡排神仙有的一比;《马可福音》有说上帝“是活人的上帝”,洪秀全“批驳”耶酥上天后与上帝合一之说,他认为:“误解基督即上帝,上天合为一。缘何大辟之前太兄来,生得见上主语太兄乎?”以自己的胡乱理解理直气壮反诘正统基督教教义。
  
  其三,他把太平天国”神奇化。《启示录》上讲“圣城新耶路撒冷”是从“上帝那里从天而降的”。为此,洪秀全批解为:“天上地下一样。新也路撒冷,今天京是。上帝基督下凡,带朕暨幼主作主,开创天朝天堂。上帝天堂今在人间,验矣!”;《使徒行传》上讲:“我要回来,重新修造大卫倒塌的帐幕,叫余剩的人,就是凡称为我名下的外乡人,都寻求主。”洪秀全把这则原本描述耶酥设立教会的事,批解为:“今上帝基督下凡,再建上帝殿堂在天京天朝矣,普天下合一均求上主矣”;《启示录》讲:“世上的国,成了我主和主基督的国。他要作王,直到永永远远。”为此,洪秀全自然把基督教的“天国”替换他自己的“天朝”上,批解到:“上帝基督带朕及幼主管理,世世靡暨矣。今验矣!”……
  
  总之,洪教主深宫无聊之余所有这些“批解”,满纸荒唐言,一把离奇意,与其说是神学“新解”,不如说是政治作秀,高举宗教的幌子麻痹属下。
  
  看到他这些壮丽的谎言,真不知正宗基督教教徒看后会有何感想了。
  
  下面,仅从清朝当时人所写笔记中,摘取太平天国三个有关妇女的记述,可以想见“太平天国”妇女的地位和当时状况:
  
  其一:赵碧娘。赵碧娘,良家好女子,年仅十五、六岁,神姿秀美。太平军攻略江南时掳入军中。她被掳时,三日不食,有同被掳之妇女相劝:“我辈忍死,或可日后与家人相见。不要自苦如此,待贼人疏忽可伺机逃脱。”赵碧娘始进食。不久,她被选入女匠锈馆,为太平军首领作精制冠帽两个,暗中衬以污秽之布(可能是月经布),希望以厌胜之法咒死对方。不久,同馆女工向东王杨秀清告发。杨秀清裂冠见到污秽的布条,大怒,立刻派兵士逮捕赵碧娘,并准备转天“点天灯”示众,以警效尤。赵碧娘半夜苏醒,趁人不备,自缢于树,以免惨遭焚刑。东王大怒,遂杀其同馆女工数十人以泄愤。
  
  其二:傅善祥。傅善祥,金陵人。自幼习学文史。太平军陷江宁,掳入军中,见其习书善写,用为女书记,一直在东王宫中掌文书。傅善祥貌美得东王宠,恃宠而骄,批阅文牍,屡骂诸首领猪狗不如。东王杨秀清侦知傅善祥语侵及已,大怒。即以傅善祥吸食黄烟为罪,逮之枷于女馆示众。情急之下,傅善祥亲笔作书于东王,备极哀怜。东王怜之,遽释其罪。傅善祥得间逃去。东王派人大索,不得。
  
  其三,朱九妹。自傅善祥逃去,东王府中无人合意主掌文书。有湖北女朱九妹,年十九,慧艳能文,为太平军一女百长所庇。东王多次公告选人入宫,百长怜朱九妹柔弱,不以之应选。东王常佯作天父下凡言某事,以神其说。知有朱九妹此人后,东王遂作天父下凡状,指出九妹藏身之所。于是,兵卒搜得,逮朱九妹及女百长齐入东王府问讯。东王问九妹,“汝识字否?”对曰:“不识”。又问:“百长藏汝否?”九妹曰:“女馆中人众多,何得藏我!”东王怒,命兵士杖之。大杖数折,朱九妹浑身鲜血,昏绝于地。于是,东王下令,将女百长挖目割乳,剖心枭首,称是天父降罚,以儆余众。朱九妹被拘于东王府月余,创伤稍平,暗中结纳一王娘,将以砒霜毒杀东王。谋泄,朱九妹惨遭“天灯”之刑,同时被杀九人。
  
  ,洪秀全所议事一立殿内,有在巨大的白银鸟笼,内中有一个大绿鹦鹉,会讲话。只要有人,它就会用客家话叫嚷:“亚父山河,永永崽坐,永永阔阔扶崽坐!”(上帝的江山,天王来坐,永永远远天王坐!)相比这只大鹦鹉,即使锦衣玉食的后宫嫔妃,仍然远不如它快乐。
  
  
  
  附二:《贼情汇纂》中有关太平军对待妇女的记述材料
  
  
  附件2.张德坚《贼情会纂》卷20中有关太平天国对待妇女的记述:
  
  自古叛逆,从无妇女并掳者,亦未闻行军以千万妇女随行而可制胜者,贼之初意,不过欲以众胜寡耳。况广西妇女赤足强有力,尽可用为伍卒、逮陷湖北、江南,所得妇女何止数十万,要皆膏梁脆弱,即属村妇亦不敌广西贼婆之凶悍,择美丽者充妾媵,余者无用,故役使工作,磨折以死者不可胜计。于是知妇女不可用而不掳,且憎已掳之妇女为累(赘),减其粮日给米四两。多设女馆,以女官领之。其各贼目之眷口悉充伪王府官,皆隔别不令共处。倘(太平天国男女)私约就宿,则谓之犯天条,男女皆杀。伪冬官副丞相陈宗扬竟因夫妇同宿骈首就诛。各伪王盛置姬妾,而使群下绝人伦之源,且始之曰:天下一日平定,方许完聚,未娶者方准婚配,功高者始准置妾。往往杨贼(杨秀清)议奏某官功高,应先准娶妻,其实并未见准。其犯天条得用之贼之又恒贷之,罚以将来大家娶妻之日迟娶三年及不准多娶一妻,其意谓男女人之大欲,以此诱之,实以此迫之也。现无淫欲之事,既可保人人精壮,许以事定得妻,庶诸恶少舍死战斗,以冀一朝遂愿耳。然稍有知识者未始不知事不可成,妻不可得,甚至己妻转为所得,安得不痛恨而深衔之,特徒恨无益,且因无益灰心,亦渐忘其恨已。(采程奉璜说)
  
  湖北武汉、江南、江宁、镇江、扬州等处多富商大贾,士文民逸,享受承平之福二百余年,其骄奢淫佚恣情暴殓,匪夷所思,莫可穷诘,故此数处受害最久,被祸尤惨。至可怜者,莫过阀阅子女,锦衣玉食,不离姆保,一旦仓皇被掳,男或用为“公子”、“老弟”,犹可偷生,妇女则概归妇女馆,隔绝亲人,分与有壳之谷,令其舂煮。有援引者或入绣锦衙,余者迫令放足,役使挑砖、背盐、挑濠沟、削竹签,要皆梦想不到之苦,一朝受之,其不死也几希。及其死也却有数等:上等烈妇闺秀不待入馆,先即自裁;其次或勉强入馆,知事不可为,乘间就死;又其次则忍辱偷生因不耐折磨,不服粗犷,挫折而毙;至下则苟延一息,甘为役使,甘受捶楚,甚至有背盐美妇行烈日中,粘汗交流,肩背无皮,如著红衫者。嗟乎,天地间至惨安有此耶?然亦以见人之一死,实非易事,罪孽未尽,真求死不能也。(据王福兴、李丕基等说)
  
  江宁城内又有一妇背负婴儿,被贼驱策入馆。此妇迟回不行,贼骂之,妇亦回詈(骂),贼遂挺矛戮杀。此妇压儿于肩下,呼娘不绝,呱呱乱啼,而不知其母已死。一妇行于道,怀抱数月之儿,且走且泣,忽袖出一剪将欲自刺其吭,复以泪眼熟视抱中儿,遂大哭掷剪于地,仍向前行。贼之残虐致天地地间有此惨境,真不忍下笔矣。(据周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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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15 20:01 | 显示全部楼层
  
  上帝死了!天王万岁!
  ——血雨腥风天京城
  
  
  公元1856年9月1日(咸丰六年八月三日,太平天国丙辰六年七月二十六日)。深夜。南京城。东王杨秀清府邸。
  
  北王韦昌辉率属下三千余人奉洪秀全密诏,星夜兼驰,在陈成瑢(日后的英王陈玉成之叔)接应下,自“天京”南门而入。一行人快马加鞭行至距东王杨秀清住处几百米远的地方,韦昌辉令从人皆下马,数百人分成一队,他自率一百余人率先趋向东王府。
  
  守卫门人见是北王来谒,韦昌辉手中又有天王府出颁的令牌,以为是有紧急军情,立刻大开府门。
  
  韦昌辉率手下人即刻涌入,喀嚓数刀,东王府数十门卫均在片刻被客家老乡们砍掉了脑袋。
  
  隐约听见大门处喧嚣,东王杨秀清忙命从人掌灯,很不情愿地从床上坐起。数日之内,捷报频传,太平军老对手向荣都被气得自杀,杨秀清为此颇为自负。昨日晚间多饮了几杯西洋葡萄酒,吸食了几个上好洋膏(鸦片),十分舒坦之余,忽然被惊醒,东王十分不快。他思忖:“军情再急,怎敢扰本王九千岁(马上就要万岁)的清梦呵。”
  杨秀清的卧室十分宽绰,有二百平米左右,可称是大寝殿了。室内精美楠木摆架,遍置异宝奇珍。最为奇异的,一是东王床上笼围的、用数斗珍珠串成的珠帐(天王洪秀全也有一帘,形制相同,惟独顶上多一颗大夜明珠),一是巨木香木床四周的晶莹剔透的玻璃水围——这在当时是十分稀罕之物。数片巨幅白晶玻璃围砌成墙,内中注水,放养数百尾珍稀品种的金鱼。巨烛照耀下,水围屏、水珠帐上异钻奇石炫人眼目,光华四射。
  
  东王平日极讲排场,有十二个绝色女子充当“传宣”,侍奉左右。闻听北王来谒,这些值班的女子们以最快速度更衣着靴,赶往寝殿面前迎侯北王。孰料到,北王与从人杀气腾腾,浑身血迹,上来二话不说,钢刀猛挥,十二个美女立刻身首异处,鲜血浸透了殿内外充当地衣的明黄锦缎。
  
  东王杨秀清听到门外声音有异,赶紧从床上跳起欲细作观瞧。双脚刚刚着地,映入眼帘的是平日对自己低眉须眼的北王韦昌辉一张愤怒的脸。
  
  未及杨秀清喊出声,数把钢刀齐搠于他的胸前。韦昌辉上前一步,揪住东王发髻,手中刀一使劲,把血淋淋首级拎于手中。
  
  北王韦昌辉长吁一口气,信手一掷,东王的脑袋被抛入晶莹透亮的金鱼缸内。在无数支巨烛和景泰蓝琉璃灯的照耀下,东王杨秀清的首级在水中自上而下,慢慢沉落,腔中鲜血蔓散开来,渐渐遮掩住了他脸上瞠目张嘴的惊讶表情……
  
  
  “太平天国”奠基人
  
  如果把洪秀全、冯云山比拟为“太平天国”的理论指导者,那么,真正关键时刻力挽狂澜并使“理论”最终变成“实际”的,非杨秀清莫属。从金田村到武昌,从武昌到南京,一直到太平军第一次击垮清朝的江南、江北大营,这位东王绝对是太平天国实际意义上的全局指挥者。
  
  自1848年到1856年,八年之中,杨秀清假借“天父”下凡,共代天“传言”近三十次,绝大多数是危急时刻“挺身而出”,稳定了军心、民心。“传言”内容庞杂,有宗教的,有军事的,有政治的,有文化的,甚至有假借“天父”名义“识奸”、“杀奸”的。特别是太平军定都“天京”前,杨秀清的“传言”对于“太平天国”的事业大多具有积极的意义。
  
  杨秀清第一次“天父”附体进行“传言”,是1848年3月3日。当时,为了团结紫荆山一带会众和壮大组织,杨秀清首次搞这种神秘把戏。如果他在经济发达的江南地区和直隶地区附近搞这种东西,可能不会有太多人相信。但在经济、文化落后的广西,特别是浔州地区,这套东西大有人迷崇。要知道,浔州一带长久以来一直有一种类似跳大神的“隆僮”迷信,即常有人自称为鬼魂附体,沟通阴阳两界。而客家人的精神故乡嘉应(梅州),本来也有类似仪式,客家话称为“落童”或“落娘”。浔州地方上多神盛行,不同人群崇拜信仰不同的神佛仙道,有信佛的有信道的,信孔圣人的,信关圣帝君的,信当地城隍的,信乡野法神的。所以,洪秀全、冯云山当初四处破坏庙宇和神像,就惹起当地人的极大反感,一时间拜上帝会有“人人喊打”之危。
  
  杨秀清有脑子,他更聪明,想出“降僮”的形式,以更简单、更原始、有便于当地人接受的迷信方式,把“天父”、“上帝”带到了人间。
  
  由于“拜上帝会”本身根本不是正统基督教,所以就没人出来揭穿驳斥杨秀清的把戏。如此一来,杨秀清就创造性地利用多神论的外套,塞进了一神论的基督教观念,最终目的在于使他们自己独创的“拜上帝会”能够成事。而且,“降僮”在广西等地是一般巫师、游医和乡镇老娘们谁都可以做的事情,杨秀清对于自己的“代天传言”资格,却绞尽脑汁加以垄断,使得即使洪秀全本人也要敬崇他这种“权威”。而他“代天传言”的那一天,日后也成为太平天国的法定节日“爷降节”(太平天国只有六个法定节日)。
  
  杨秀清“传言”效力首次大显神威,是冯云山被桂平县政府关押的那段时间。彼时人心焕散,洪秀全本人又不在广西,拜上帝会大有消亡之势。关键时刻,杨秀清拉萧朝贵演双簧,“天父”、“天兄”齐下凡,愚众不信却也难。杨秀清不仅在危急时刻稳住了会众的心,又宣扬了独一真神“上帝”的不可怀疑性,继而突出了洪秀全不能替代的“教主”地位。那时的杨秀清,绝对是甘当洪秀全人梯,他咣当一倒,忽喇一起,摇身变成“天父”,对信众谆谆教导:“各为尔主行真道,信实天父莫狐疑。”同时,随着不同时段的政治需要,杨秀清“传言”各具特色。该批孔击孟的时候,他讲“爷哥下凡,斩邪留正,收麦焚稗”,该利用孔孟思想团结会众时,他又讲“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即使是他自己因早年营养不良导致一只眼失明,杨秀清也能大做文章,以“天父”身份来表示他自己是代人赎病,得病都能把自己抬得“高尚”了,可知这位杨爷确是一个“革命”鼓动家。
  
  随着太平军的不断壮大,杨秀清“天父下凡”日益具有权威性和强制性,往往以“天父”的名义审人,杀人,或斩人首级,或五马分尸,或点天灯,使得拜上帝教会众对他又畏又敬。甚至1851年底在永安斩杀“叛变”的周锡能,杨秀清也是借“天父”附体来对周锡能进行审讯和审判。凡此种种,让太平军将士觉得“上帝”无所不在,无所不能。所以,有了如此巨大的精神力量支撑,太平军早期真是一不怕死,二不怕苦,跟定上帝去杀“妖魔”,几乎所向无敌。
  
  对天王洪秀全来说,杨秀清的“天父传言”是不可或缺的重要精神支柱。1851年初他在东乡称王,正是杨秀清代“天”传言:“我差尔主下凡做天王,他出一言是天命,尔等要遵。尔等要真心扶主顾王,不得大胆放肆,不得怠慢!”最使拜上帝会会众(包括当时的洪秀全)信服杨秀清的案例,当属1851年年底的一件事:当时,清朝将官乌兰泰由于在广州做副都统,吸收了不少先进洋东西,就派人假装向太平军投降,携书信及“礼物”到太平军军营。杨秀清拆信观瞧,又掂了掂“礼物”,觉得其中有诈,知道乌兰泰送的这东西不是什么好货,便立刻自己一翻白眼倒地,复翻白眼起身,以“天父”口吻说:“此内有炸药,众人小心!”军士们忙把乌兰泰的“礼物”移出营帐,掷于深沟。果然,轰隆一声,炸弹爆炸,就这样,一块铁皮还把冯云山肩膀削去一大块肉。除此以外,洪秀全等人毫发未伤。自以此后,连洪教主也把杨秀清当真“天父”对待,并下诏道:“爷降凡间悉圣旨,朕尽读过记清清。故此认爷能不错,爷哥带朕宰太平。”
  
  见这种“附体”把戏作用大,杨秀清心中得意,认定自己“金口”有神,凡立法创制,无不借助“传言”来实现。渐渐地,杨秀清感觉上来,开始以“传言”一步一步神化他本人:“凡东王打我们一班弟妹,亦是要(我们)好;枷我们一班弟妹,亦是要(我们)好;杀我们一班弟妹,亦是要(我们)好!”“天爷”这张嘴真是太厉害,杀谁都是为谁好,反正天法至公,天父无过,严刑峻法,打击异已,均是上帝的“天意”。
  
  到南京后,杨秀清的代天“传言”完全成了他搞特权最有效的手段。即使对于洪秀全的二哥洪仁达,他也敢借“天父”的名义把这位“皇兄”捆上打一顿。至于北王韦昌辉、翼王石达开等人,更是畏惧有加,每当有杨秀清“表演”时,皆跪伏屏息,汗流满面,惟恐东王以“天父”的名义把自己杀掉。
  
  在1855年所颁布的《行军总要》中,杨秀清忘乎所以,基本把他自己就当成“天父”了:
  
  今东王亲受天父天兄默中指授神机妙宜,宜辅天王主宰天下,统驳寰宇。自金田起义以来,由湖南、湖北、安徽诸省,直抵金陵,战胜攻克,马到成功。闾阎安堵,若忘锋镝之惊;士女归心,共效壶浆之献。非东王智虑精说,防维周密,训练有素,赏罚至公,断不及此。盖东王具生知安行之资,展经文纬武之略,拔乱反治,除暴安良,功烈迈乎前人,恩威超乎后世。盖其时在运筹帷幄之中,所设规条号令,尽善尽美,诚为亘古未闻未见者也。
  
  所有这些谀辞,大部分是实,但把他自己比拟为“生而知之”的神人,杨秀清确实忘了他是二把手了。
  
  
  
  也想尝试当“万岁”
  
  早在1853年底,因洪秀全虐打后宫“嫔妃”,杨秀清看不过眼,就佯装“天父”附体,传言道:“为君者常多恃其气性,不纳臣谏,往往以得力之忠臣,一旦怒而误杀之,致使国政多坏。”表示了对洪秀全的不满。洪天王知道自己要赖杨秀清扶持,只好当众允诺:“自今以后,凡事定与兄弟相商而行之。”
  
  不久,军中有被掳百姓好奇,偷溜入洪教主营帐,夜间窥看老洪与妃子们弄那事。洪教主发现后,立刻把老乡绑了,在自己帐前杀头。杨秀清又不高兴,咣当变成“天父”,责斥洪天王:“尔与兄弟打江山,杀人大事,何不与四弟商议!此须重罚!”也就是说,“天父”借杨秀清之手,要打洪秀全屁股。洪教主无奈,只得跪下认错,表示愿打愿挨。北王、翼王等人也跪求,表示愿意代替天王受杖责。见到自己目的达到,杨秀清满意之余罢手。为此,清朝官吏深感不解:“夫古之叛逆,末路受制于臣下,篡夺者有之,缚献者有之,袭杀者有之,未闻跪而受杖仍尊为王者,荒唐儿戏,真蜂衙蚁队之不如!”(《贼情汇篡》)
  
  到达南京定都以后,太平天国一切军国大权,皆握于杨秀清一人之手,只有东殿尚书侯谦芳、李寿春等人参与谋划,凡纤芥之事,必禀东王府而后才能得行。
  
  穷人乍富,最喜排场。杨秀清不仅本人高高在上,出行时也大讲排场,每出均有扈从千余人,盛陈仪卫,有大锣数十对,龙凤虎鹤旗数十对,绒彩鸟兽数十对,还让人举舞洋绸缝制的数十丈五色彩龙,鼓乐齐奏,上面大书“东龙”两个巨字,在前面开道。杨秀清本人坐一个五十人抬杠的大轿,身边童子侍立,啜茶端然,煞有介事。显然平时看戏不少,对他大有启发。
  
  至于杨秀清的宗教头衔,也精灵古怪:劝慰师、圣神风。现在游戏制造者以为自己多有创意名字起得好,其实翻开太平天国封官文件,上面玄幻奇特的名号海了去,大可以拿来现在命名游戏人物。
  
  所以,指挥太平军攻破清军“江北大营”、“江南大营”之后,杨秀清完全陶醉于自己的“丰功伟绩”之中,觉得自己的“九千岁”不满足,便又咣当一声,伪称“天父”下凡,唤天王洪秀全,当着一大帮高级官员训斥道:“尔与东王,均为我子,东王有咁大功劳,何止称九千岁”(“上帝”讲客家话)
  
  洪秀全在下面跪着,心中也烦,但不敢硬顶,因为戳穿杨秀清就等于戳穿自己,只得回答说:“东王打江山,亦当万岁”。
  
  “天父”得寸进尺,又问:“东世子(杨秀清儿子)岂止是千岁?”
  
  洪秀全:“东王既万岁,世子亦便是万岁,且世代皆万岁。”
  
  “天父”哈哈大笑,作手舞足蹈状:“如此大好,我回天堂矣。”
  
  洪秀全留个心眼,没有当即封杨秀清“万岁”,假装为隆重其事,表示要等下个月即9月23日(太平天国丙辰六年八月十七日,咸丰六年八月二十五日)杨秀清生日时,当众正式开大party封东王为“万岁”。
  
  杨秀清欢喜,又感心中过意不去,就对洪秀全说:“我当万岁,尊你为万万岁。”
  
  洪秀全故作大喜状,二人尽欢而别。
  
  从“太平天国”体制上看,杨秀清当“万岁”是否大逆不道吗?回答是否定的。
  
  “太平天国”在当时是洪、杨整成的“新事物”,与一直以来中国社会的“伦理”大相径庭。各个王朝,“万岁”自然只有一个人敢称,但在“太平天国”中,“主”有五位,“万岁”有八位。由于他们公认为只有“天父上帝”,可以称“帝”,所以首义的六个人,包括洪秀全自己,都只称“王”。当然,六王之中,洪秀全“天王”排第一,杨秀清虽然第二,但“节制诸王”,其余四王均属他统管。依照拜上帝会的规矩,“天王”与其余五王之间是兄弟关系(只有西王萧朝贵以“帝婿”身份),所以五王称洪秀全为“二兄”(大兄是耶酥),并非称他为“圣上”或“主上”。洪秀全称杨秀清为“清胞”,称石达开为“达胞”,称韦昌辉为“正胞”。几个人吃饭,也是一起“坐宴”。
  
  至于“太平天国”的“五主”,即天父“上主皇上帝”,耶酥“救世主”,洪秀全“真圣主”,洪秀全儿子洪天贵福“幼主”,杨秀清“赎病主”,洪秀全本人也承认:“朕是禾王,东王禾乃,禾是比天国良民。禾王、禾乃俱是天国良民之主也。”依据这种理论,杨秀清称“万岁”,并非僭越。所谓的太平天国“八位”万岁,见于“太平玉玺”之上,上有“八位万岁,恩和仁辑,永定乾坤,永锡天禄”等字。这八个“万岁”,刨去上帝、基督、洪秀全、洪秀全儿子洪天贵福以外,应该还包括洪秀全另外两个儿子洪天光、洪天明都是“龙”子,连同杨秀清、肖朝贵,自然加起来就“八位万岁”。而且,早在1852年的《天条书》中,有这样句子:“赞美上帝为天圣父,赞美耶酥为救世主,赞美圣神风为圣灵,赞美三位为合一真神”,“圣神风”和“圣灵”,都是杨秀清,可见他在教门地位之高。而且,洪秀全本人也曾写道:“东王是上帝爱子,与天兄及朕同一老妈所生,在未有天地之先,三位同是一脉亲。”
  
  由于劳苦功高,杨秀清在被杀前又有宗教上“三帅一主”的封号,即禾乃帅,劝慰师,左辅正军师,赎病主。
  
  由此可见,即使杨秀清真的获封“万岁”,他不一定会把“万万岁”洪二哥弄死。如果有这种野心,杨秀清大可借手中权力或假托“下凡”,直接把洪秀全杀掉,那样最省力省事。依据当时“天京”的现实状况,手握军权的东王杀天王很容易,身居深宫的天王杀东王很困难。但是,细究起来,在基督教中,甭说天王和东王,连“皇上帝”也不应该称为“万岁”,因为“上帝”是超越时空的神,是永恒的象征,是永远不休的,“万岁”何能显示其神圣?
  
  当然,当时的《金陵省难纪略》等笔记,也有一些道听途说,都讲杨秀清想刺杀洪秀全,连爱尔兰人肯能也以“目击者”身份言之凿凿地作如此说,表示说是杨秀清“篡弑未成”。肯能这个老外,他所记述大多是瞎编,其中破绽百出。清人笔记《金陵省难纪略》对于洪杨关系也是妄自揣测。杨秀清如果真要杀洪秀全,极容易不过,借口“天父”下凡,洪秀全就不敢不来。所以,杨秀清个人膨胀是真,篡弑则在当时还未在考虑之内。因为,毕竟洪秀全是“太平天国”的象征和符号,把他弄死,整个“太平天国”的理论基础就消失,冰雪聪明的杨秀清不可能不明白这一点。所以,“副统帅”杀“最高统帅”,很难能下决心果断动手。
  
  
  
  “替罪羊”韦昌辉
  
  国人在数十年的“阶级分析”宣传下,说起韦昌辉,基本上都会切齿痛骂:这是一个混入农民队伍中的地主分子!我们依据贫乏的想象,总觉此人是个相貌猬琐的坏人样子。其实,单从相貌而论,韦昌辉身高一米八多,相貌堂堂。而“副统帅”杨秀清反而是个身高一米六几、瞎一只眼的“残疾人”。
  
  韦昌辉是个真正的悲剧。他破家倾财加入“革命”,先被领袖洪秀全利用杀杨秀清,又被领袖出卖被人杀掉,他本人又在历史上被后人一直泼污水,如此的悲剧遭遇,世间罕有。
  
  韦昌辉,又名韦政、韦正,广西桂平县金田村人。《天情道理书》记载:“至于(韦)昌辉、翼王(石达开),亦是富厚之家。后因认实天父天兄,不惜家产,恭膺革命,同扶真主。”如此一个“背叛”了自己阶级、弃财不惜身加入造反队伍的人,后来竟被说成是“混入革命队伍的异已分子”。确实悲哀。
  
  当然,韦昌辉加入拜上帝会,也不能就说明他“觉悟”多么高。因为同乡有功名的生员梁嘉与大黄江巡检黄基数次勒索欺侮,韦昌辉悻悻之余欲报仇,才愤而加入“革命”。倘若没有韦昌辉家族的倾力相助,“金田起义”便成为不可能之事。而且,在“金田起义”爆发后近一年的时间里,清政府的许多官方文件均把韦昌辉列为“逆首”,显然可见他在当时的影响力。直到咸丰元年九月初八咸丰帝给赛尚阿的一份谕令中,清廷才称洪秀全为“逆首”。
  
  “逼封万岁”事件发生后,据事后天王府中一位姓王的老妈子回忆,洪秀全连夜召集一些人紧急密议,准备诛杀杨秀清。韦昌辉、秦日纲受密诏,先后回城参加诛杨活动。如果说是韦昌辉假称奉旨杀杨,秦日纲也不可能有这么大胆参与军事行动,所以,洪秀全的两道密诏,是杨秀清的催死符。
  
  后来的不少研究者,总以石达开被俘后写下的《自述》中一段话引申,证明并非是洪秀全授意杀韦昌辉的证据:“杨秀清平日性情高傲,韦昌辉屡受其辱。……韦昌辉请洪秀全诛杨秀清,洪秀全不许,特加杨秀清伪号。韦昌辉不服,便加杨秀清杀死。”从这段话中,似乎韦昌辉是主要责任人,但大家可能忘了,石达开本人也是“天京事变”的关系人之一,韦昌辉杀了他全家,而他日后跑出城,挟众而来,更是迫使洪秀全转舵杀了韦昌辉。正因如此,石达开的话供肯定有倾向性,大说韦昌辉的不是。相较之下,李秀成的《自述》比较公允,但出于为尊者讳(或者他也不十分明白实情),只作如下表示:“东王威风张扬,不知自忌……东(王)、北(王)、翼(王)二人同心一怒于东(王),后被北王将东王杀害。……”可以明确地讲,参与杀害杨秀清,石达开本来也有份,只是当时路远,他没有及时赶回南京而已。杨秀清在世时,非常猜忌石达开。他曾怕石达开在安徽独大,屡次调人以分其权。石达开日后所写的《自述》中,其实有三大问题与“天京事变”真实情况不符:其一,他把“天京事变”提前了一年(也可能是误写);其二,本来是石达开兴兵以大军逼洪秀全杀韦昌辉,《自述》中却说是洪秀全主动杀韦昌辉;其三,杨秀清是在“逼封万岁”后被杀,而《自述》中讲洪秀全故意加封杨秀清,韦昌辉不服气杀杨秀清——所以这些,都是石达开故意编造,以证明他本人完全没有参加“洪杨内讧”。其实,种种史料证明,在洪秀全诛杀杨秀清的行动早期,石达开本人也是密谋者之一。
  
  杨秀清有勇有智,自不必说,但他为人也是“阴忍而残刻”,严刑峻法,果于杀戮,威风跋扈,不知自抑。他对洪秀全本人假装“天父”下凡予以折辱不说,对天王的二哥、族弟,皆敢责辱呵斥。英明神武如石达开,每见杨秀清也要跪禀听命,还特别怕他“下凡”时杀掉自己。杨秀清本人和韦昌辉、秦日纲等人最大的直接冲突,源于1854年夏初的一件小事:燕王秦日纲手下有个牧马人,路遇杨秀清一个族叔,没认出人来,所以没有立即下跪行礼。杨大叔怒了,立即让从人把这个牧马人揪下马,鞭打二百后,送往刑部黄玉琨处要求“严加惩处”。黄玉琨也是个侯爷(卫国侯),觉得杨秀清族叔太过嚣张,不买他的帐。杨大叔更怒,一脚蹬翻黄玉琨桌案,转身跑去族侄杨秀清处告状。杨秀清闻言大怒,不给叔叔面子,就是看不起自己,于是他立刻下令当时主管刑部的石达开逮捕黄玉琨。相关部门的首长秦日纲和陈成瑢很生气,上书辞职,杨秀清雷霆大发,下令韦昌辉杖责秦日纲和陈成瑢,最后,把那位倒霉的牧马人五马分尸,以清族叔怒火。
  杨秀清和杨大叔气平了,但其余诸人胸中的怒火,勃勃燃烧。杨秀清为如此小事得罪那么多人,可见他当时多么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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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5-15 20:02 | 显示全部楼层
  
  
  作为北王的韦昌辉,日受挫辱,却也不敢发作,只能对东王跪迎跪送,常常脸带笑容低三下四地讲:“非王兄教导,小弟肚肠嫩(客家话,指自己见识短),几不知此。”杨秀清不傻,一直暗防这位北王,所以,北伐关键时刻派援军,他就没有让韦昌辉前去,生怕他出外“另立中央”。后来,他屡夺韦昌辉兵权,并因水营之败杖打过北王。
  
  怨恨日深的情况下,身在江西前线的韦昌辉接到洪秀全密诏,自然把此事当作头等大事,即刻率三千军马火速赶回“天京”。当时,虽然清军江南、江北大营被太平军击溃,但局势仍处于高度紧张状态,“天京”城防守森然,各个城门皆杨秀清嫡系把守,如果韦昌辉手中没有洪秀全的令牌,他那三千人马根本没有入城的可能。而且,“东贼(杨秀清)军令,凡伪官率众出而败回者,不准入城,必待寇他处获利乃许入(城)”,韦昌辉本人恰恰在江西连吃败仗,如果不受洪天王密诏,有八个脑袋他也不敢在不知南京城内虚实的情况下回来。
  9月2日上午,洪秀全亲眼看见了韦昌辉送来的杨秀清首级后,仍不放心,与这位北王再合演双簧,佯称韦昌辉擅杀有罪,下诏说要当众鞭打北王四百,诱使东王杨秀清属下数千人临观。
  
  慌乱之际,听说有天王诏旨,东王手下的人皆放松警惕,这些人大多是广西出来的太平军骨干份子,哀痛之余,响应“中央”号召入天王府去观看杀掉自己老首长的韦昌辉受刑。进入天王府之前,肯定要去掉兵器,结果,这些人就被乖乖缴了械,进去后皆被赶入几间大库房内,大门紧关。大概来讲,这些人都是东王属下的中下级军官,约五、六千人之多。大伙正纳闷,窗户忽然被打开,炸药包一个又一个扔进来,轰隆巨响之下,东王属下血肉狼籍,当场就被炸死不少。大门复大开,趁硝烟未尽,北王韦昌辉手下冲入,对这些手无寸铁的老同志加以集体屠杀。
  
  杀掉这些人,洪秀全、韦昌辉仍旧不放心,两个多月内在“天京”城内四处搜杀杨秀清族人及所有亲属,共杀二万多人,可谓是斩尽杀绝。韦昌辉作为执行命令者,他手下三千人也干不了这件事。当时“天京”城内共有军士近三万人,这些人在洪秀全的命令下,也配合韦昌辉杀人,所以才有这么大的“成果”。
  
  杨秀清被杀后,尸体仍被洪秀全下诏分尸,然后投入大铁锅煮成肉糜,集合众将士来啖此“大奸贼”,吃着革命老同志,不知当事人如何感想?
  
  九月中旬,同样受密诏诛杀杨秀清的石达开赶回“天京”,见天王、北王滥杀这么多人,又有自己的属下乱中被杀,石达开很生气,责斥韦昌辉。
  
  韦昌辉告之洪秀全,深宫中的天王又大动杀心。幸亏石达开并非愚忠之人,见形势不妙,入城仅仅数小时,便率手下由小南门斩门而逃。
  在洪天王授意下,韦昌辉残杀了石达开全家。同时,为了不留后患,燕王秦日纲受诏,率一万多人出城追杀石达开。
  
  石达开不是吃素的,他在军中威望很高。武昌的洪山军闻调而动,约四万人齐集石达开手下,自安庆渡江至泾县,声言要回城杀讨韦昌辉。
  
  老奸巨滑的洪秀全接报,心中着实害怕石达开手下的精兵良将。他忙派人当众谴责韦昌辉:“尔我非东王不至此,我本无杀他之意,而今已拿戮之(东王),其下属何辜,又尽杀之,应念天父好生之心,以宽纵为宜。”这样一来,洪天王把自己伪装成不知情的大好人。
  
  韦昌辉此时气得头发昏,深知自己被洪秀全利用,怒言道:“我为渠除大害,今反责我,欲沽名耶!”
  
  洪秀全忽然变脸,下诏诛杀韦昌辉。从前被人当枪使,现在又要被杀。气急败坏的韦昌辉两眼冒火,率手下三千人就扑向天王府。天王府的府墙,比当时南京城墙还要厚坚,即使手中有火炮,韦昌辉一时也攻不下来。关键时刻,天王府中的大脚客家女兵突显神威,这些被洗过脑的女性们为了誓死捍卫伟大的天王,在被围攻的第二天,突然大开天王府,持枪举刀,主动冲杀。如此出奇不意地遭到一群不要命的女兵攻击,韦昌辉及其手下不知所措,惊溃而去。其中,有一部分北王士兵趋朝阳门,斩关而去。韦昌辉本人带着一些残兵,返回北王府抵拒,这样一来,北王成了瓮中游鱼。
  
  洪秀全亲自布置,严令在城内各街设栅,派军围攻北王府。见势不支,韦昌辉仅率两、三从人偷溜出来,想从内桥栅口逃往城外。其间,恰好遇上巡逻队,北王答不出口令,被人当场抓获,押送天王府。
  
  洪秀全并不见他,立刻下令把北王“五马分尸”,算是对大众有个交待。然后,他又派人逮捕了率兵追击石达开的燕王秦日纲,斩首示众。再后,洪秀全把二人首级装匣,派人送至率大军自泾县到宁国的石达开军中。于是,石达开便于11月28日回到了天京。
  
  洪秀全见石达开,放声大哭,泣诉自己被韦昌辉“挟持”的委屈,显得特别无辜。石达开信以为真,泪如雨下。
  
  但是,对于这种内讧残杀,太平天国上层讳言,并不敢对外宣布杨秀清是篡权被诛,声称东王是“赎罪期至,被世人陷害”,和耶酥一样“升天”了,所以,日后太平天国就把杨秀清被杀的那一天,定为“东王升天节”。即使对韦昌辉,也不敢“显诛”,称其“死”为“丧”。
  
  “天京事变”之后,对太平军最大的影响,就是“太平天国”从精神上丧失失了昔日的“神灵性”和“正统性”。所以,百姓们私下传说:“天父杀东王,江山打不通。长毛非正主,依旧让咸丰。”太平军士兵很迷惘,“上帝”咋会容许这种事情发生?“天父杀天兄,总归一场空。打包回家转,还是做长工。”再笃信“上帝教”的人,也会产生疑问:代“天父”传言的天王,怎会被“天父”另一个儿子北王杀掉?而“真主”天王,又怎能把“北王”五马分尸?
  
  信仰出现了裂痕,对于军国来讲,是最致命的一件事情。
  
  
  
  船到江心补漏迟
  
  为了挽救信仰危机,洪秀全对东王杨秀清作了一系列“追封”工作,不仅把北王韦昌辉的“雷帅”、“后师”爵位转给东王,还封东王为“传天父上主皇上帝真神真圣旨”的“高大全”东王,并作歪诗“深情”呼唤:“七月念七东升节,天国代代莫相忘!”同时,由于杨秀清两个儿子均被杀掉,洪秀全把自己的第五个儿子洪天佑过继给东王当嗣子,封之为“幼东王”。日后好多人不明就里,以为洪天王对东王多好,替他留一支血脉,其实,这个“幼东王”,也是洪天王自己的儿子。
  
  随着日后太平天国在各地的节节失利,洪秀全本人倒有百分百真心怀念帮他打江山的杨秀清。1858年,洪天王作诗:“九重天上一东王,辅佐江山耐久长”;1859年,他下诏称:“天历三重识东王,降托东王是父皇”;1861年,“天京”上游的关键门户安庆将要失陷时,洪秀全连睡梦中都想得东王之力,写诗道:“东王奏兵交妹夫,杀妖灭鬼有伊当。”真是临急抱佛脚,希望杨秀清活着,他自可以在深宫中作诗打炮拜耶酥,根本用不着忧心忡忡亲问军国大事。
  
  “天京事变”,自己人杀自己人,对于“太平天国”来讲,贻祸无穷。
  
  首先,洪秀全,韦昌辉对东王及其属下的大屠杀,加入后来洪秀全对韦昌辉及其属下的杀戮,刨去老弱妇孺不算,也有两万人左右的太平军中坚被杀。这些人,绝大多数是从广西走来,劳苦功高,久经考验,是那种三千顶十万的人才。杀了这些人,太平军绝对是自毁长城。第二,如果“天京事变”没有发生,太平军挟破“江南大营”之胜势,大可攻下苏常富庶地区,还很可能一举击溃正在成长中的湘军。而且,当时的湘军被切分在湖北武昌和江西南昌两个地方,岌岌可危。假使太平军乘锐而进,几乎百分百可一举攻破之。第三,“天京事变”,直接导致了军事重镇武昌的失守。因为武昌当时太平军守将是韦昌辉之弟韦志俊,石达开本人也在距武昌城十里以外的洪山督师。洪山大军应石达开之命回师南京杀韦昌辉,武昌的敌我均势被打破,迫使太平军不得不放弃武昌。武昌,扼金陵上游,可固荆襄门户,可通两广、四川饷道,如此坚城一失,肯定造成太平军日后被动、挨打的局面。
  
  话又说回来,“太平天国”定都南京后,腐化堕落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从天王、东王两个人大修府第的情况,就可见出一斑:
  伪天王洪秀全改两江总督署为伪天朝宫殿,毁行宫及寺,观取其砖石木植,自督署直至西华门一带,所壤官府民居不可胜记。以广基址,日骗男妇万人,并力兴筑,半载方成,穷极壮丽。以金陵文弱之人逼令挑砖运土,稍不遂意,则鞭捶立下,妇孺惨遭凌虐,亘古罕闻,茹苦含冤,天地惨变,是以工甫成即毁于火。讵虫蝎之心,冥顽不灵。四年正月,复兴土木,于原址重建伪宫,曰“宫禁”,城周围十余里,墙高数丈,内外两重,外曰“太阳城”,内曰“金龙城”,殿曰“金龙殿”,苑曰“后林苑”,雕琢精巧,金碧辉煌,如大兰若状。惟外面纯用黄色涂饰,向南开门,曰“天朝门”,门扇以黄缎裱糊,绘双龙双凤,金沤献环,五色缤纷侈丽无匹。其宫殿堂室,下及厢房庖厨,无不如是。且以黄绸十余丈挂诸门外,朱笔大书,字径五尺,其文曰:“大小众臣工,到此止行,从有诏方准进,否则雪云中。”贼中呼刀曰“云中雪”,忽作歇后隐语,言外必杀也。门之两旁设东西朝房二所,内外各三层,亦皆宽敞高广。门外用红黄绸绉扎成彩棚,风雨任其淋漓,月余即更换一次。门前丈余开河一道,宽深二丈,谓之御沟,上横三桥以通往来。过桥一里,砌大照壁,高数丈,宽十余丈,照壁适中搭造高台,名曰“天台”,为洪逆十二月初十日生日登台谢天之所。台旁数丈,外建木牌楼二,左书“天子万年”,右书“太平一统”。牌楼外有下马牌,东西各一。此洪逆伪宫之大概也。
  
  伪东王杨秀清至江宁,初据藩署,因有金甲神到处呵叱,不获安居。三日后移至内城将军署,又以逼近东门,惟城外炮子飞人,复移至旱西门黄泥冈,改前山东盐运使何其兴住宅为伪府,尽毁附近民居开拓地基。窃夺之物料,威胁之人力,何所顾惜,穷极工巧,骋心悦目,以耀同僚。百姓震惊,以为尊严无比,虽逊于洪逆伪宫,然已回环数里,垣高数仞矣。更以碎磁锋密布墙顶,拥以油灰,防人攀越以谋已。大门亦糊黄缎,并用铜环彩书则止一龙一凤,彩棚仍以红黄绸绉为之。东西设伪宫厅各一,东曰承宣厅,西曰参护厅,并有东殿尚书挂号所。此杨逆伪府之规模也。其伪西王萧朝贵、伪南王冯云山,久经殄灭,今仍列其伪衔,逆属亦有伪府,奢侈暴殄,大略相同。伪北王韦昌辉初至江宁,据富室李姓家,嗣移中正街前湖北巡抚伍长华新宅。伪翼王石达开先据故明张侯第,嗣据上江考棚。伪燕王秦日纲据中正街升平桥前湖北宜昌府程家督宅。除洪逆外,所居皆谓之伪府。伪西王府门画一龙一凤,与东王同。他如南、北、翼及燕豫五伪王,则画一龙一虎。国伯国宗及各伪侯亦画龙虎,而所据之第则又谓之衙。丞相画象,检点、指挥至总制俱画鹿,监军下至两司马则画豹,但监军军帅画豹踏云,师帅至两司马虽亦画豹,则踏山冈,丞相至军帅,公堂画龙,师帅至两司马公堂一概画虎。其伪侯、丞相以下分据文武衙署并缙绅富室房屋殆尽,无不大张旗鼓,粘贴伪衔,互相夸胜。而穷奢极欲,惟洪杨两逆首为最,最余皆不逮矣。改妙相庵为伪天朝花园,改惜阴画舍为伪东王别业,独古林庵、随园,杨秀清周览以为朽坏,弃之不用。凡宫殿服饰等差,必由杨贼奏取伪旨,方兴工制造。初贼陷雄郡、省会,必以官府巨第据为伪府,如洪逆所居则用立匾黄纸朱字大画曰“天朝门”,杨贼曰“东王府”,丞相以下别用黄纸对条曰天官正丞相某姓馆,下至两司马皆然。伪王府必用黄纸糊门,上画龙凤,帷幔桌围皆用黄绸绣龙凤,后至江宁则以黄缎糊门。盖地方瘠苦,购买不出,虽帏幔亦用黄纸。总之,贼暴殄天物,有则尽用,无亦迁就,为绸为纸不同,然尚用黄色则一也。若伪王侯对聊皆黄绫或黄纸朱画,伪检点以下则黄纸黑字,语皆狂悖。
  
  早在这一年年初,就有不少太平军将士公开抱怨:“从前在金田,永安时,天父曾答应我们到金陵小天堂后,令男女团聚,得成家室,今忽忽三年过去,大家仍无女人,是不是天父诳骗我们?万一士兵逃跑,可能会越跑越多。”
  
  杨秀清听众人如此说,心中也惊,便讲道:“汝辈怎能测天父之高深!时间愈久,天父许赐你们的女人越多,现在你们大家想速配,高职者一人仅得十余妇人,依次递减,可不要到时候又嫌少!”于是,隔了几个时辰,杨秀清就光当“天父下凡”,“指示”军中速配:丞相可得十二个女人,国宗可得八人,依次递减,兵士也可得配一个女人,原有夫妇可以团聚。太平军在南京城中封闭“女馆”,自十五至五十岁,一个不免,即开列名貌分档注册,然后抽签匹配。仓猝之间,有老夫得少妻的,有十、四五岁交由娃娃兵配五十老妇人的,都不准更换原配。女馆中的百姓不少人不愿意嫁与这些穷棒子,杨秀清命人挑出几个,当众砍去手足示众,“于是饮泣含冤者不可殚述。”自此以后,女馆为之一空。“在外之贼亦得掠配或竟逼妻,从此,诸贼无不呢少妇,拥多资,为贼酋尽死力,然凶悍之气,亦以此而渐杀焉。”(《金陵兵事汇略》)
  
  生活腐化,自相残杀,坐失重镇,“太平天国”一下子由盛而衰。这还不算完,紧接下来的石达开“出走”,又给太平军一次致命的打击。
  
  
  
  “东王”生前身后事
  
  清朝同治四年,清朝湖广总督官文主修、汉官杜文澜主编的《平定粤匪纪略》中,有这样一段记载:“……杨逆(杨秀清)本名嗣龙,湖南衡州人,其父杨大鹏因传教伏法。杨逆流徙广东,遂为嘉应州(梅州)人。”不仅如此,早些时还有湖南常德一个士绅杨彝珍,他看见太平军在常德附近所贴布告的杨秀清衔名中有“禾乃”二字,便认定“禾乃”二字相合为“秀”,就把被左宗堂压下来的一桩案子重新“翻案”。那么,左宗堂压下的那件“案子”又如何呢?
  
  咸丰四年,胜保在山东高唐州俘获一名太平军北伐军中的军官,那人供称东王杨秀清是湖南耒阳人,家住耒阳城外西乡三角坪,并说杨秀清之父杨大鹏本来就是朝廷要犯,因抗粮被杀头。胜保不敢怠慢,立刻飞奏朝廷。咸丰帝很上心,送折批于军机处,让人急谕时为湖南巡抚的骆秉章彻查。骆秉章便命令属下一名叫张丞实的道员往当地查访。
  
  张丞实查了几天,确实查到有杨大鹏此人,但此人被杀,根本没有儿子。张道员办事认真,却查出另外一个事情:杨大鹏所居三角坪不远处,有个老头名叫梁人泰,其妻姓杨。此人于嘉庆十八年(1813年)生子名梁宗清,小名“禾乃”,生性顽劣,于道光十九年(1839年)就出逃在外,不知所踪。梁人泰听说清政府彻查杨大鹏案件与太平军“东王”的事情后,心里不踏实,怕自己的儿子梁宗清逃出老家后加入“长毛”姓母姓改名“杨秀清”,立刻自首。梁人泰害怕事发受累。根据清律,大逆是要“族诛”重罪。
  
  张丞实报告上交后,时任骆秉章“师爷”的左宗堂为人慎重精细,经过审慎验正和推敲后,以骆秉章名义向清廷秉奏此事原委:
  
  臣前奉谕旨,……当密札署衡永郴桂道张丞实往耒阳县密查逆首杨秀清是否杨大鹏之子,并杨大鹏有无子侄亲属在外年久未归之人,密速禀覆。旋据禀称奉委后遵即驰抵该县,查杨大鹏本姓欧阳,系耒阳西乡哑子山人。其弟杨大鸿、杨大鸠与杨大鹏之子石来、二来均已照例缘坐,所抚异姓子钟绍宗当经解省释回归宗。随经确切密查该逆杨大鹏并无子侄亲属在外数年未归之人。往勘该县西乡哑子山(即瓦子山)系欧阳族人勘居之所,检查谱系,该逆杨大鹏自其本身上三代均系独子单传,该逆始有同胞兄弟,均经查办,并无余孽。差传族长里邻查讯核兴谱载相符。又查三角坪在该县北门城外,仅止杨平龙一户在彼居住,父子四人,其子均幼,现在家耕读生理,调核宗谱,并无杨秀清之名,是逆首杨秀清实非杨大鹏之子,确有可信。据该护道禀称离三角坪不远,苏家巷地方有民人梁人泰闻查办严紧,具禀称民现年六十九岁,原娶杨氏,于嘉庆十八年生子宗清,乳名禾乃。杨氏故后,续娶严氏,宗清不听教训,于道光十九年逃去在外,至今杳无音信,恐其流而为匪,恳求关拘究办,以免后累。当询署耒阳县知县张济远,据云该民素称良善,现据该地方保充团长,其子宗清逃去在外,为匪与否实无确据。臣于接到张丞实禀后,复密饬衡阳县教谕吴宏焘就近改装易服潜往该处详细查访。惟逆首杨秀清前据逆犯洪大全供系广东人,湖南屡次生擒匪党有供称该首逆系广西壮人者,亦有供称广东人者。该逆党坚交秘,不但其的实姓名不可得详,即籍贯亦无从指实,要之非杨大鹏之子则断无可疑。至该民人梁人泰之子梁宗清是否流人匪党,尚未可知,安可以影响疑似之谈,遽行提省质问,致无辜枉受株连。拟俟吴宏焘确切查询明白后,再行分别办理。事关重大,臣自当详慎酌办,断不敢掉以轻心,谨据实覆奏,伏乞圣鉴训示,谨奏。
  
  也就是说,左宗棠认定,杨秀清不是杨大鹏儿子,也不是梁人泰早年在农惹事后逃跑的儿子梁宗清。这件事,从政府层面,在当时已经被压了下来。
  
  但是,常德士绅杨彝珍深觉左宗棠是故意隐瞒事实,由于他本人有功名在身,是“翰林院庶吉士”,就上书清廷,认定杨秀清就是梁人泰之子。清廷中有人信以为真,下令当地政府毁掘梁人泰家族的祖坟。挖坟就是毁风水,几千年的中国历史中,政府常用这招来断绝造反者的“龙脉”(最显著的就是明末挖掘李自成祖坟),可巧的是,梁人泰祖坟被刨只过了几个月,“天京事变”发生,东王杨秀清被杀。
  闻知信息后,杨彝珍认定自己为大清建奇勋一件,深信他一纸奏文毁掘了贼头家祖坟,才使杨秀清断头。洋洋自得之余,杨彝珍写诗道:“冢遁金蛇孽运终,连天烽燧遂销红。不矜一纸神通力,恐掩熊罴百万功。”为了详细说明他此诗的背景和功劳,老杨详细引摘了张丞实的报告内容,认定梁人泰之子梁宗清出走后改姓母姓,并把乳名“禾乃”合为“秀”字,起名“杨秀清”。这位杨爷根本不知道杨秀清衔名“禾乃师赎病主左辅正军师东王杨”中的“禾乃”其实是太平天国教义中的一种宗教称呼:“今当禾熟之时,即得救之侯。朕是禾王,东王禾乃。禾是比天国良民,禾王、禾乃俱是天国良民之主也。”)洪秀全《钦定前遣诏圣书》)。
  
  杨彝珍的自吹自擂,当时还真有不少人相信,连大文豪俞椒(杨彝珍同年好友)都为此事做文吹捧,故而以讹传讹,直至现在还有学者在研究杨秀清的“湖南”籍贯问题,显然是读书不多之误,把传说当成“悬案”来考证。
  
  更可笑的是,官修历史的杜文澜既不知胜保奏章,也没看过张丞实的调查报告和左宗堂为骆秉章所写的奏折,牵强附会,以杨彝珍笔记和诗后纪当成真事,把传说当成史实记入“正史”,造成日后一连串的“考据”与“调查”。
  
  
  
  
  附件:在南京生活数月的两名欧洲人的叙述
  说明:
  在这篇文献中,对于太平天国领导人均以数字提及:“第一位”指洪秀全;“第二位”指杨秀清;“第五位”指韦昌辉;“第六位”指石达开;“第七位”指秦日纲;“第八位”指胡以晃。
  读这两个西方人叙述,可以与国内“天京事变资料”加以互证。但“西方人”的叙述不可能全令人信服,比如爱尔兰人肯能的叙述就有夸张之处。而且这两个人对杨秀清与石达开关系也不十分清楚。但他们描述了韦昌辉、秦日纲二人受鞭刑的事,非常有价值。可以发现,文中对胡以晃的记载不正确,此人之死是病死在江西,不是在天京事变中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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