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一句---------（二十）少i不行

成都

一天一句---------（十一）造孽
　
　什么是造孽？
　　两兄弟为家财持刀相向,其父对天大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这里，造孽是个动词，意思是：做不道德的事。普通话里普遍使用的就是这个含义。用此词的人的内心痛苦常常是可压倒泰山。
　　娃娃才满月，父母便撒手人寰；民工在建筑工地遭遇飞来的钢梁半身不遂；老人无儿无女生活不能自理......成都人在面对这些不幸时，常常是心疼万分地说：“好造孽哦！”在成都人这里，造孽，即可怜之意，明显是个形容词，带着用词者的无限同情。
　　造孽，这个词，观其意，无论在普通话里，还是成都话里；无论是动词还是形容词，都是一种颇具禅意的造词方式。称“孽”是“造”的，认为今天的悲惨局面是因为昔日做了不道德之事，这不就正应了“因果报应”一说么？只是在用此词时，普通话更注重“造孽”的过程，而成都话只对造孽的结果关注。所以一般情况下，成都人一旦在感叹“哎呀，好造孽”时，他的心与眉都因无限怜悯而纠结了。接下来的事便是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竭尽所能伸出援手了。
　　从以“造孽”开始的同情到尽心相助。整个过程没有义薄云天的救助，亦没有斩钉截铁的豪语，更没有大侠式的人物。很可能只是一群清早上街买菜的老太太，面对路边一个在冷风中瑟缩发抖的残疾人，叽叽喳喳的三言两语的感叹，几个再平常不过的举动。可是却已暗含了侠义精神的真正内涵：为别人的不幸而心潮起伏，为别人的困难倾力相助。由此看来，成都人面对“造孽”的表现正是侠义精神的现实版本！

成都

一天一句---------（十二）谙起　　

      谙起，是成都话藏匿的意思。本来，谙起有点贬义，不是一般意义的藏，是不想让人晓得，也许有点水深，也许有点见不得人。但凡说者称“谙起”，双方都会意，这样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就是不能摆到台面上来。
　　有些时候，谙起也是指那些暂时不能公之于众的事情，需要一个沉默的缓冲。谙起的主角，大约总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或者根本就不愿意让别人知晓吧。
　　地理的成都，远离京城，民风闲散，草根味重。成都人的江湖气，藏于温厚绵软之中，劲道大，回味也长。
　　上世纪90年代初期，有一君，陷入哈姆雷特的生存困境，左右突围的结果，决定放弃工作，去考博士。那个时候，大学里穷得叮当响，想读博士硕士的人寥寥无几。那阵最热门的是做生意，开公司，出国，连公务员都没有人愿意当。
　　读书期间每个月有百把块钱补贴，夫人收入不高，儿子正上中学，一下子，家庭的经济相当吃紧。这节骨眼上，此君又生了不大不小的一场病。
　　他有两个朋友，比他景况稍好一些，很想为他做点什么，但是也晓得此君心性高傲，于是，都谙起在想法子。
　　第一个朋友，经常买很多营养品和药品，给此君送去，每次都说：是别人送的。又组织一些小孩，请他家教，付出在现在看来都很高的讲课费。
　　第二个朋友，介绍此君在某学校代课，那个年月，代课费每次几十块，朋友转交时，把自己的钱放进去，虚报为三位数。
　　如此这般，持续了近两年。一直到此君情况渐渐好转，越来越忙，越来越好，来往越来越少。
　　这两个朋友还是各自做自己的老行当。
　　十多年过去了，以前谙起的那些事，他们并没有打算说破。
　　为啥子？既然打算谙起，还有啥子说头呢？

成都

一天一句---------（十三）喳哇
　
  　不知道“喳哇”这个词是不是成都方言独有的词汇，反正在《现代汉语辞典》中检索不到它，但任何一个土生土长的成都人都知道：它的意思大致与“罗嗦”、“多嘴”相同。
　　多数时候，“喳哇”的人是不受大家欢迎的。没有人愿意一走出家门，就被院子里的太婆拉住，滔滔不绝地告诉你张家老大昨天夜里打了他的媳妇，李家的媳妇前天骂了他的婆母。遇到这种“喳哇”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及时离开，免得自己从此也变得“喳喳哇哇”的，不受大家欢迎。
　　在打牌或下棋的时候，如果遇到一个“喳哇”的人那就更加不幸了。当你的清一色刚刚下叫，一旁“抱膀子”的人忍不住突然来一句：“你这个叫都只剩一张牌了，你为啥子不下宽叫呢？”你要和什么牌一下子就众人皆知，你恨不得把这个“喳哇”的人拖出去痛打一顿。
　　有时，“喳哇”又是一个比较温馨的词汇。清晨，当你准备出门去上班时，妻子一边帮你整理领带，一边叮嘱你：开车把细点儿，莫伤到人了。办公室里开了空调，进去后要把外套脱了，免得感冒……你嘴上虽然会骂上一句：“你咋个这么喳哇呢？”但心底升腾起的，绝对是一丝甜蜜，一缕幸福，一种满足。
　　“喳哇”还有一种最高的境界，那是让人肃然起敬的。在拥挤的公交车上，一个小偷正在行窃。当你准备上前制止时，小偷也注意到你了，并恶狠狠地瞪你一眼，言下之意是只要你敢“喳哇”，那你就凶多吉少。如果你不惧小偷的威胁，继续“喳哇”一声“抓小偷”，那你的义举必定会受到大家的赞许。
　　也许，正是因为有这么多“喳哇”的人，我们的生活才丰富多彩，我们的家庭才和谐幸福，我们的社会才安定祥和。

成都

一天一句---------（十四）青勾子

　　成都人把那些顽皮而不懂事的少年郎常唤作“青勾子”。这的确是个恰如其分的别称。如果有兴趣你不妨观察一下，那些出生不久的婴孩屁股上通常都带着与生俱来的青斑，随着人的逐渐长大，屁股（勾子）上的青斑会渐渐消褪。不知道青沟子一词是不是这样来的？
　　青勾子专指顽皮而不懂事的男孩，而与女孩基本无涉，大约因为相对于女孩，男孩往往更显淘气和懂事得晚吧。我在成都7中读初中那会儿，班上就有一个资格的青勾子，说来都十四五岁了，可还幼稚得可笑。记得这小子把父亲的香烟偷出来，在每支烟中埋入一颗小鞭炮，然后用烟丝遮盖复原，再把烟放在醒目的地方。在物质匮乏的上世纪七十年代，有烟谁不拣来享受？但享受的后果怎样，就可想而知了。
　　我也看到过另外一种青勾子。今年初，单位搬办公室，本市一家搬家公司负责“劳力”。搬家工中，有一个很瘦弱的青沟子，看上去不过十四五岁。一问，他17岁，老家在邛崃的山沟沟里。
　　搬运中，大件的木箱铁柜像山一样压在搬家工身上，远处望去就好似一个个会移动的庞然大物。那个17岁的青勾子也没特殊，照样背着比自身体积大几倍的东西上楼下楼。有好几次，他蹲下负上重物后，竟要靠别人扶着才站得起来，然后杵着一根棍子上下楼。虽然劳动对他这个年龄的青沟子来说，已近乎残酷。但他一边干着，一边顽皮地开着玩笑，间或，还和工友狂打一下。看得出，这青勾子是大家的一块活宝。
　　忙活中，青勾子从破烂堆里翻出一台破电子琴，黑黝黝的手在琴键上胡乱敲了几下，“咦，咋个莫得音乐呢？”有人吼道：“笨小子！这是电钢琴，要通上电才有音乐。快干哟，挣了大钱你也买一台耍！”青勾子一边抬办公柜，一边说：“我才不买呢。我挣了钱先去吃盘海鲜火锅，然后把钱寄给妹妹读书。”只这一句话，就让人颇为感动。这个来自农村的青勾子和平常意义上的青勾子不大一样——纵然顽皮但却早熟且懂事。

成都

一天一句---------（十五）遭了

　　半夜，电话铃响。
　　“喂……我遭了。”沉默良久以后，一个女人的声音幽幽传来。
　　遭了。你拿着话筒，等着接下去的那些话，完全没有好奇心。
　　遭了。有两种可能，遭了一个男人，遭了一个孩子。后面要好办些，隔些天，煲一碗鸡汤端过去就可以，最多，陪她到医院去——这其实都不用，因为有陪她上医院的人。但，前面那个麻烦，就非常麻烦了，它意味着你以后数月乃至数年都要接这种深夜打过来的深不可测的电话，而且你必须日复一日重复那些已经完全不需要经过大脑的劝慰之辞。当然，做这些的时候，虽然你完全没有好奇心，也还是充满着耐心和爱心。女人嘛，谁没遭过呢？
　　女人遭了就这么简单。
　　男人遭了要复杂得多。
　　“哎，听说没，那个虾子遭了得嘛！”
　　“真的啊？看不出来得嘛，平时虾子周武正王的。”
　　这是“遭了”里比较大的一种。小的，比如“遭了，莫得纸了，递一张进来”，这个时候，遭了的人在卫生间里，是比较好处理的。
　　还有麻将桌上。“他娃今天遭了！”你就乖一点，不问什么就是了。
　　“遭了，你老婆刚才打电话问你，我说你昨天晚上不在我家。”这个遭了，就要看遭了的那个男人的造化了。
　　遭，不按普通话的念一声，念二声。遭遇吧，我想，和什么东西相遭遇的意思，来历是这样。和不该的男人相遇，和不该的孩子相遇，和不该的钱相遇，和不该的窘境相遇，遭了。
　　遭了就遭了。

成都

一天一句---------（十六）转

　　小时候听过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家贫却又死要面子的人，权且叫他张三吧——张三家里常年不见油荤，锅都快生锈了，但张三每天出门前，有件事必做：拿挂在门背后的一块油渣抹抹嘴，然后就这么嘴皮油油地出去了。走到院子里，他总会像模像样地咂咂嘴，自言自语道：唉，今天这回锅肉不错，就是稍微肥了一点。那块油渣呢，就是张三著名的抹嘴肉。
　　很明显，这故事是人们用来编派、打趣某类人的（他们有虚荣心却又无法支撑这种虚荣），也就是用来“转”人家的，有点机趣，也有点促狭，有成都式的尖酸和随之而来的不忍，于是马上又用幽默去消解一番。
　　人好像很难做到绝不转人与绝对不被人转，所以转与被转是人们经常使用的词汇和时常面临的状态。转人一般有两种情形：一，将某人原本就有的某一特性用比较夸张或强调的方式凸显出来，惹人发笑、令旁人加深印象；二，有点无中生有地编派、乃至漫画化某人。第一种情况下，被转的人多少还能没好气地一笑：你还会转我呢。后一种情况呢，被转的人往往不知道自己被转：如果转得太厉害了，超出玩笑范围了，谁还会当着面去转或转达呢？
　　有一个熟人李四，在他的圈子里以火巴耳朵著称。人们盛传，他的工资奖金全部上缴老婆，然后每天由老婆酌情发放烟钱。那天众人起哄，想验证一下，不知怎么话题就故意绕到钱包被老婆管得紧不紧的问题上了，某人就带头激李四，说你如果兜里摸得出50元钱，今天我请客吃火锅。李四就扯着衣角使劲闪躲，说我凭什么拿不出50元钱？你转我嗦，你转我嗦。李四到底没有把钱包抖给大家看，在众人的笑声中有点尴尬，却也并不生气。说到底，耳朵火巴一点也不是难堪至极的事嘛。
　　不过，也有人被转得太厉害，气得都要打官司了。那，肯定就超出了“转”的范围。说来，转人跟中伤、诽谤还不一样，它就算并非善意，毕竟更多的还只是逞口舌之快。但，转得越界了肯定是不行的。

成都

一天一句---------（十七）香香嘴

　　星期天，八岁的女儿在半梦半醒之间咕哝：“妈妈，今天我又想到锦里去玩了，张飞牛肉店隔壁的那家担担面好好吃，还有小吃街上的撒尿牛肉丸也好吃……”我不禁哑然失笑：又是个成都小粉子，长大了又是个香香嘴！好吃嘴！
　　但人们若觉得小香香嘴长大后又重复过去成都大香香嘴们爱煞人，馋煞人的吃相，那就大错特错了。
　　“大街上走来的细皮嫩肉成都妹子，个个眸含春光，嘴角含笑，还翘起兰花指，将白油瓜子、卤鸡爪子、鸭脚板往唇红齿白的小嘴里送……”这反复被文人们渲染的成都香香嘴们当街吃零食的景象现在已是老黄历。虽然这景象被外地人当成是城市风情的一部分，但成都妹子却不领这个情：现在都是什么时代了，生活品质都是讲恩格尔系数的时代了，还嘴那么馋呀。于是香香嘴们似乎在一夜之间就收敛起来，凝重起来。不信，去春熙路、总府路看看，还有没有时髦的成都妹子在当街啃鸡爪爪？
　　成都香香嘴们端庄起来，并不意味着她们的口味也寡淡了。从心理学上讲，形式上的压抑，反而刺激了她们内心对美食的追逐。尤其是这几年来随着成都的更加繁荣，汽车文化、网络文化的发展，城市与城乡，城市与城市之间的美食文化更趋互动、多元和融合。再加上媒体诸如飞哥、晴妹这些香香嘴们的“总教主”，用李伯清似的散打评书语言的点拨和鼓噪，更为香香嘴们的美食热情指引了新的方向。
　　这不，又到周末了，网上一群香香嘴们已在QQ上商量好了：星期六中午自驾，杀向成温邛高速公路口收费站，那附近有一家查淑芳“高二哥猪耳朵”，该店烹饪的猪耳朵有腌腊味、卤汁味、凉拌味，味道嘛，肯定巴适得板。吃了饷午，又开上车，顺着这条高速路直端端杀到崇州市怀远镇去吃“杨根子火锅”，这个店里的黄喉鲜嫩无比，再蘸上传说中的祖传秘方调料，味道嘛，当然也是巴适得板！费用嘛，自然是与国际接轨，一律是“各吃各，新生活”的AA制！

成都

一天一句---------（十八）搲油面子

　　困难岁月馆子还是开着，并且无一例外都用大桶大盆装着“肉汤”供食客免费享用，汤的内容为零，只是汤面上飘着油星与葱花，舀汤“搲油面子”当然是聪明之举。
　　免费汤对所有人免费，因而我们这个年纪无论男女肯定都去馆子头舀过。舀汤的场景至今历历在目：汤要11点过才出来，10点过娃娃拿着锅锅盆盆就候着了。为避免舀汤误人生意，娃娃一溜顺墙根蹲下，汤一出来一窝蜂冲进去。真要感谢四维街“味之腴”饭馆的工作人员，舀汤的瓢由起初两把增至后来的八把，听他们说过，“多买两把瓢，那些娃娃天天来舀汤看抢瓢烫倒。”抢到瓢也得按规矩办，所有娃娃都遵守一条不成文规定——瓢只能“打”（舀）一次油面子，否则多打几次，油面子拿给他“搲”完了，其他人还有啥子搞头？
　　搲油面子是把好的搲了，成都人由此延伸出抢功的人也是在“搲油面子”。记忆中最清楚最痛恨最无可奈何最爱搲油面子的人是中学的清洁委员。每每做清洁，他就安排“你扫地，他打水，她抹桌子。”吩咐下去，清洁委员就抄起手监督着每一个人。如果他一直这样我们会说他是好样的，安排也是工作嘛，并且是非常重要的工作。不然，只要走廊上传来脚步声，他就会立刻用力地做着“样子”，然后装着很累对跨进来的校长或老师说：“还有啥子地方没干净？我再去做。”听到这样的话我们都会笑出来，校长或老师也在笑，但他们没笑出声，他们要回答他：“好。好。”
　　“油面子”拿给他“搲”完了，不收拾收拾不行！再做清洁我们会派一个人溜出去，装出大人的脚步在走廊里走，怕他听不到还嘟起嘴巴干咳几声，清洁委员马上像通了电，抢过扫帚在已扫过的地方左右开弓，换来的自然是我们齐齐站在他面前：“好。好。”之后一片狂笑……

成都

一天一句---------（十九）弯酸

　　啥子是弯酸？招空姐微笑必须露八颗牙，笑起来才动人；民工进场装修，物管验了身份证还要民工留下手印，业主才无后顾之忧；小孙子吃饭，婆婆必须追着爷爷演“好人抓坏人”，不然不吃。制造麻烦、刁难，成都人称“弯酸”。
　　弯酸可能是日常生活除“你我他”说得最多的：买了芋儿准备烧肉，路上想想还是烧笋子好吃。倒回去退芋儿，菜贩鬼起火，“你咋个那么弯酸哦？”农村表哥结婚，新娘子说一双皮鞋不够还要一双拒不出娘家门。来不及摘小红花，表哥骑车几十里买到皮鞋才结成婚。老王为单位报批项目，申请表盖了七个公章还没搞成，“最后这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章还不晓得咋个弯酸？”
　　不是生活跟人过不去，现实太多不可预见的麻烦要出现！八方找女朋友的洪波接介绍人通知，有个好姑娘在某单位党委办公室与他见面。洪波费劲找到单位，又费劲打听到党委办公室“在后头那栋楼三楼上。”奇怪的是没有姑娘，一位中年妇女从沙发上起身迎接他。妇女告诉洪波，××今天有事来不了，要她告知一声。“热情挽留”下，洪波在党委办公室与妇女聊了好一阵。几天后洪波收到姑娘一封信，除去道歉对不起，信上还详细画了一张地图，姑娘约洪波这次到她的办公室见面！
　　洪波实在没勇气再去什么办公室见什么女友，他已去了党委办公室，再去办公室会不会是组织部；哪里是在相对象，和人事任免有区别吗？姑娘也许不是弯酸是慎重，慎重又何必约这个办公室那个办公室，大大方方约个人民公园、天府广场，满意就交往，不满意开路。可能是段好姻缘，洪波认为太弯酸放弃不免让人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