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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门神宝藏》--作者:林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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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10 15:0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7章 蓝教授家

    在离开《谜境》杂志社以前,袁方一共打了四个电话。刘汉唐的电话依然没开机,这让他彻底放弃了用现代化通讯工具和老刘取得联系的念头。另外两个电话和京城博物馆的考古学家们有关,电话号码都来自于那份策划案的附录。一个电话打到京城博物馆馆长办公室,接电话的是个女子,自称是馆长助理,叫虞心月。当她听说袁方是《谜境》杂志社的记者后,语气变得很客气,虽然没有马上答应袁方的采访要求,但答应尽快将此事转告馆长,等馆长定下时间就会通知袁方。另一个电话打到蓝奇教授家里,接电话的人是蓝奇教授的儿子蓝缨。两人简单通了几句话,蓝缨便答应下午与袁方见上一面。最后一个电话是打给警方的,结果和预想的差不多。警方新闻处告诉袁方,负责此案的沈剑警官很忙,暂不接受媒体采访,他们会在适当的时候向媒体统一介绍石像和教授失踪案的进展情况。一通电话打完了,袁方发现,自己能马上见到的只有蓝奇教授的儿子蓝缨。
   
    在热闹的地安门大街尽头,鼓楼和钟楼一前一后坐落在京城的中轴线上。虽然过去的晨钟暮鼓早已绝响,但或许是因为这两座城楼保存尚好,所以那一片区域依然多少萦绕着旧时的情调。

    袁方在马路东侧一面红墙根底下下了出租车。抬眼望去,钟鼓楼的斗拱飞檐就在前面。蓝奇教授的家就在城楼后面那片纵横交错的小胡同里。看看离约好见面的时间还早,袁方走进鼓楼东侧的一家饭馆,要了碗馄饨和一碟小菜,草草吃了午饭。

    同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仅仅一天之隔,袁方已从大上海的弄堂置身于北京的胡同之中。晴空下,一群鸽子在两座城楼之间不知疲倦地盘旋着,煽动着悠扬的鸽哨。胡同里看不见人影,人们似乎都去午睡了。悠长残破的土墙上,是孩子们粉笔挥洒出来的涂鸦,那上面的图画和文字像是无人知晓的天机。脚下是坑坑洼洼的柏油路,依稀残留着跳房子游戏的方格。一辆轱辘变了形的自行车斜倚在一户小院幽暗的门洞里,任由身上的尘土越积越厚。

    穿行在这纵横交错的胡同里,袁方恍若置身于一个巨大的迷宫之中。他孤独地游走着,无法预知哪里会横生一条小径,哪一家小院的木门会倏然洞开。也许一不小心,自己就会堕入时间的隧道,分辨不清今昔何昔。他回到了童年。胡同里的春夏秋冬,街坊邻居的喜怒哀乐,是那么的熟悉和真切。可又在一瞬间,所有景象如同一部老电影里褪色的镜头,残缺不全,似有还无。他迷迷糊糊地看到一个跳房子的小男孩,将一块圆铁片掷向天空,铁皮似一片羽毛向最远处的方格子里飘落……

    一阵“叮呤呤”的车铃声惊醒了袁方的思绪。

    让过骑车人,他目光迷离地抬起头。胡同口的电线杆旁有块红色指示牌:平安巷。

    ——蓝奇教授的家就在这条胡同里。

    光从门脸看,袁方就知道,蓝教授家是一座保存完好的老式四合院。门楼顶上有着青灰色的砖雕,虽然有一点残破,但还是能看到繁复细腻的花草纹和云纹。同样镂刻着花纹的木雕门头下,有两个突出的六边形棱柱。经过最近一段时间补习古建筑知识,袁方知道,这两个棱柱体准确的称呼叫做“门簪”。顾名思义,是说它们就像是别在女人头上的簪子。在过去,门簪的有无和多寡往往说明一家主人地位的高低。门簪总是偶数,四个要比两个强,两个要比没有好。此处两个门簪上写着个朱红色楷体字:如意。

    在大门两边,一左一右安放着两只完好的石门墩,两只张牙舞爪的石狮子蹲踞在门墩之上。每只门墩上都雕刻有精细的图案,能看到正面图案是一只花瓶插着三把戟,瓶生三戟,取其谐音即为“平升三级”,这自然是旧时官宦人家喜欢听的吉祥话。两扇紧闭的木门上,暗红色的油漆已经剥落,两只生锈的兽头各衔一只门环。门两侧,还有一副用金属镌刻的对联。虽已磨损,上面的字迹还可辨认:日亨君子道,天向吉人居。

    袁方想叩动门环,却发现在门左上角有个红色门铃。按动门铃,稍许,一个和他年龄相仿的男子迎了出来。

    此人正是蓝奇教授的儿子蓝缨。他穿了一件看上去很高档的浅色亚麻T恤,鼻梁上架一副水晶眼镜。他态度审慎地和袁方打了招呼。从他刻意保持的平静来看,袁方反倒猜到他的情绪在此之前可能有过很大波动。能想像得到,父亲的突然失踪给他带来了沉重打击。

    蓝缨礼貌地请袁方进院。绕过影壁墙,果然是个典型的四合院。东西南北四面的房间围出中间一块长方形院落。一只白色波斯猫见有生人来访,警觉地窜上漫覆着青色瓦片的屋顶,悄无声息地走了。在正北堂屋左手边,一条不起眼的幽暗走廊通向后院。袁方知道,标准的四合院后院还会有一排房间,俗称“老虎尾巴”。从前,那里是大户人家下人住的地方。

    在堂屋里落座之后,蓝缨为袁方沏好一杯香茶,开始了他们的谈话。

    房间里光线很好,从玻璃窗射进来的阳光把青砖地晒得热腾腾的。整个屋子空间很大,摆设却不多,几只装满线装古籍的高大书架、一张八仙桌和一盆茂盛的君子兰占据了大半个屋子。袁方和蓝缨坐在一对样式陈旧的沙发里。他们面前摆着一只笨拙的茶几,靠墙的位置有台电视机。

    蓝缨脸色阴郁,手里夹着一支烟,不时把烟灰弹进一只琥珀色的烟缸里。袁方表达了他的同情,又说自己很抱歉在这个时候来打搅蓝缨。

    “没关系,”蓝缨温和地一笑,“我知道《谜境》是家很有影响的刊物,我愿意告诉你们我所知道的一切。同时我也希望能靠着你们的影响力,让更多的人关注我父亲,特别是能敦促警方加大寻找他的力度。”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你父亲失踪的?”

    “前天晚上,当时我还在美国。”

    “你在美国?”谈话刚刚开始,袁方就有些诧异。

    “对,昨天才到家。”蓝缨略带苦涩的一笑。

    蓝缨告诉袁方,他的母亲在他出生后不久就去世了。母亲去世以后,父亲并未续弦。蓝缨高中毕业的时候告别父亲,和舅舅一起去了美国。这些年来,他读书和工作一直都在国外,一般只到逢年过节才会回国探望父亲。说起他们父子最近一次团聚,还是前些天父亲去美国迎接石像的时候,两人在纽约有过一次短暂的聚首。蓝缨很遗憾地说,他的父亲为了石像归国的事往美国跑了好几趟,可是父子二人只在这期间匆匆见过两次面。

    “你还有兄弟姐妹么?”袁方问。他感觉蓝奇父子的关系实在是有些冷淡。

    蓝缨愣了一下,立刻听出袁方的潜台词。他吸了一口烟,吐出缭乱的烟雾。半晌之后,说道,他在家中是独子,不过很少和父亲交流,也没有履行好一个儿子赡养老人的义务,连屈指可数的几次团聚也很少和父亲深谈。他说,去年的时候,为了在国内投资也是为了让父亲养老,他在京城买下了一套住宅,他希望父亲能搬到那里居住,毕竟在楼房里生活要方便一些。

    “这么说,你父亲一直是一个人住在这个院子里?”袁方问道。

    蓝缨沉吟了一下,说:“我曾经想给他雇个保姆或小时工帮着打理一下日常生活,他不同意,说他一个人过得挺好。”

    袁方再次环顾房间,确实收拾得井井有条,不禁道:“你父亲很细心。”

    “嗯,他是个很有条理的人。在学术圈儿里,他也以学风严谨而闻名。”蓝缨苦笑道。

    “能看看你父亲的照片吗?”袁方问。

    蓝缨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很抱歉,我的照片都没带回国。”又想了一下,从茶几下面拿上来一本英文杂志,翻到其中一页,递给袁方。“这本美国杂志报道了我父亲出国接收石像的事,有几张他的照片。你看看吧。”袁方接过杂志,蓝缨在边上指点。照片上是教授讲话、演示幻灯片和参观博物馆时的情景。蓝奇是一个貌不惊人的小老头,戴着厚厚的眼镜,穿一身整洁的西装。

    一张照片引起了袁方特别的兴趣。蓝奇和几个人在布满雕塑的展厅内游览,他神情专注地望着玻璃橱窗内一只黑色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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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10 15:06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就是那只石像?”袁方问。蓝缨点头。袁方有点遗憾,石像只显露出一部分,看不大清楚。他迫切盼望看到清晰的石像照片,看来只有等明天去京城博物馆实现这个愿望了。

    “你觉得,你父亲为什么会失踪呢?”袁方把谈到了关键的问题。

    蓝缨脸色一沉,冷笑一声:“失踪?什么失踪,那根本就是一次精心预谋的绑架!”

    “绑架?你是说你父亲被绑架了?”这是袁方听到的一个新版本。

    “不是我说,京城博物馆的人差不多都这么说。我想,警方也这么看。”

    “那是谁绑架了他?”

    “还有谁?”蓝缨有点激动,手指戳打着杂志照片上的一个人说:“除了他不会有别人了。”

    袁方又看那张蓝奇和几个人参观石像的照片。蓝缨指的是教授身后的一个人,那人只有半个身子进入照片,模样大致还能看清。是个个子很高,英俊帅气的青年男子,高挑的鼻梁和浓浓的眉毛非常醒目。

    “他是……”袁方问。

    “我父亲的得意门生时飞。”蓝缨愤愤道,“去年年底,我父亲去美国时,他也跟着去了。”

    袁方忽然想起宋文介绍的情况,问道:“我听说,这次你父亲回国时,他的一个学生去机场接他……”

    “对,那个人就是时飞。”蓝缨打断袁方的话,怨恨地说道,“就是他绑架了我父亲。”

    “他为什么要绑架你父亲?”

    “为什么?还不是为了那只石像。为了这件宝物铤而走险还是很值的。”说着,蓝缨叹了口气,“父亲只知道做学问,根本就没想过身边养了一条狼。”

    “你这样说有什么根据?”袁方质疑道。

    “袭击警官算不算根据?”

    “袭击警官?”袁方眼睛一亮。这还真是一条新消息。

    蓝缨忽然面色尴尬,岔开了话题。“道听途说的事就不多说了。其实我父亲单位的人都认为,时飞这个人干得出这种事来,你去那儿采访一下就会清楚。”

    “既然时飞口碑这么不好,你父亲干吗要选这样人当学生?”

    “他的事我知道得也不多。不过我听博物馆的人说,我父亲之所以收时飞为徒,完全是看在当年和时飞父亲的交情上。”

    “时飞的父亲?”

    “时光教授你没听说过吗?”蓝缨诧异地看着袁方。袁方摇头,暗想,难道这人是什么名人吗?

    “京城博物馆的前任馆长,著名考古学家,也是石像研究领域的专家。他和我父亲是老同事也是老朋友。”

    “这次为石像归国成立的那个专家团里有他么?”袁方问。

    蓝缨奇怪地瞅瞅袁方,似乎对他的无知越来越不满。“时光几年前就去世了,听说他死于一次意外的溺水事故。”

    袁方一怔,没想到即将拜访的京城博物馆里居然会有这么多蹊跷事。他怕话题扯远,又问:“在你的说法中有一点我不理解:时飞为什么不光劫走石像,还要绑架你父亲?”

    “这个问题我也一直在想。”蓝缨把烟蒂捻灭在烟缸里,沉吟片刻,犹疑地说道,“说不定和那笔宝藏有关。”

    袁方又是一怔,蓝缨的话让他想到了网上那条《石像归国即失踪,宝藏传说成悬念》的报道,难道它居然不是无聊的炒作?

    “什么宝藏?”袁方问道。

    “我也只是一点耳闻。据我父亲的一个叫唐勇的学生说,有个传说说两只石像和一笔古代宝藏有关,说这两只石像是找到那笔宝藏的钥匙。由于石像被称作门神石像,所以那笔宝藏也被称作‘门神宝藏’。虽然大多数专业人士都把这个传说当做无稽之谈,但也有一部分人极度热衷这个说法,相信确实存在这样一笔宝藏,甚至有人一直在寻找这笔宝藏的下落。据唐勇说,时飞非常相信宝藏的传说。”

    “可我还是不明白这和他绑架你父亲有什么关系?”

    “无论宝藏是否确实存在,寻找工作都不是一项极其专业的工作,并不是随便什么人想做就能做的。探宝者必需懂得丰富的考古勘察知识,还要熟悉勘察地附近的地理地质环境。”蓝缨拾起袁方放下的那本杂志,望着上面父亲的照片说道:“想想看,比起考古知识和对石像的了解,时飞和我父亲比差得太远了。他绑架我父亲的目的很可能是想借助我父亲的学识和经验帮他找到那笔宝藏。”

    “你父亲也相信有‘门神宝藏’吗?”

    “这我就不大清楚了。我也是刚刚从博物馆那里得知这个说法的。”

    看来要向博物馆询问的问题还真不少,袁方暗想。他不禁又想到了以盗宝著称的朗月集团,忽然冒出一个猜想,莫非一直觊觎石像的朗月,也在寻找‘门神宝藏’吗?

    “听说过朗月集团吗?”

    “朗月集团?”蓝缨愣了一下,“什么意思?跟我父亲的事情有关吗?”

    “哦,没什么,我忽然想起一个寻宝组织来。”袁方见状,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又聊了一会,袁方发现蓝缨对他父亲的工作知之甚少,后来甚至开始向自己打听一些情况。袁方推测,蓝缨之所以这么爽快地接受采访,很重要的一个原因也是想从记者口中得到一些消息,只可惜他也是半路杀进来的,什么也提供不了。他心不在焉地又一次环顾四周,准备告辞。

    忽然,被电视柜下面的影碟机顶端放着的一张DVD光碟吸引住了。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张光碟的名字:《2001:太空旅行》。

    他对影碟多少还有些了解,知道那是一部很著名的科幻电影,出自美国导演斯坦利·库布里克之手,英文直译应该是《2001:宇宙奥德赛》。那部片子很早以前看过,只记得片子冗长乏味,只看了一半就没再往下看。片子大意他还记得,是讲在未来时代,有一艘宇宙飞船在太空漫游时遇险的故事。片名借用了一个希腊神话典故,即英雄奥德赛在海上漫游历险的故事。袁方有点诧异,没想到年纪一把的蓝奇教授还有看影碟的嗜好,这可是蛮时尚的。更让他感到奇怪的是,一个跟历史和古董打交道的考古学家居然喜欢科幻故事。

    “太空旅行?”——莫非蓝奇教授和他的石像一起去太空旅行了吗?他不禁哑然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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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10 15: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8章 调查书房

    蓝缨迟疑了好一阵子才同意袁方参观他父亲的书房。蓝奇教授的书房在西厢房。蓝缨告诉袁方,他的父亲一向把书房看成纯粹的个人领地,就连他也很少有机会光顾那间小屋,今天真是破例了。他叮嘱袁方,看看可以,但不要拍照。

    教授的书房整洁而简朴,地面上漫着一层浅色的地板砖。屋角有一张洁白的单人床,枕头边扔着一本包着牛皮纸的书。斜对门口的位置放着一张电脑桌,桌上除了显示器,还有一部传真机和一部打印机。挨着电脑桌是个干净的书架,密匝匝塞满了书,看不到一点缝隙。单人床边还有另一只小书架,同样塞满了书。

    袁方凑到那只大一些的书架跟前,端详着教授的藏书。

    “你是第一个参观我父亲书斋的记者。”蓝缨说。

    “很荣幸,多谢你给我特别的待遇。”

    蓝缨摇头一笑。“也不能这样说,只是别的记者缺少你这样的兴趣,他们一般跟我聊几句,就赶着回去发稿了。”

    袁方承认,蓝缨说的是实情。他的不少同行都有速战速决的习惯,那些跑新闻的记者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而更多的记者是一种习惯,他们厌倦跟受访者消磨时间,在他们眼里,所有事实都是明摆着的。可袁方不这么想,他宁愿相信事情的真相并不总是那么显而易见,他喜欢搜集尽可能多的信息,寻找那些不起眼的线索。至于说参观一个人的书房,他更是有浓厚的兴趣。从一个人的藏书能很容易地看出这个人的专业、爱好,甚至包括品位和性格。有时候,他觉得参观一个人的书房就像是一位心理医生有机会参观患者的大脑和精神世界,能省去不少中间环节。

    “怎么样,我父亲的藏书不少吧。”蓝缨不无炫耀地说,“这还只是一部分,后院还有一个更大的藏书室。”

    袁方觉得,蓝奇教授似乎过着一种清教徒式的隐居生活。他发现大书架上的书种类很杂,辞书和画册占了很大的比例。中间两层是考古和历史方面的书籍,放眼望去,似乎都和隋唐两代有关,如《隋书》、《新唐书》、《隋唐考古》、《唐墓的挖掘与保护》等书。最下边一层是些哲学类书籍,放着像《德国古典哲学》这种一看书名就能令他头大的著作。袁方思忖,一般人总是习惯把常看的书籍放在书架的中间位置,因为这样抽取起来比较方便。所以,蓝奇教授最常看的书还是与他专业相关的书籍。

    接着,他的推测在靠近床头的小书架上得到验证。架上的书有《唐会要》、《隋唐嘉话》、《大唐创业起居注》、《大唐西域记》等,不一而足。还有几本名字怪怪的书:《册府元龟》、《朝野佥载》、《酉阳杂俎》,虽然从书名看不出书中的内容,但想来也该和隋唐史有关吧。

    “我父亲把书看得很重,他的书谁都不许碰。记得小时候,我无意中弄脏了他的一本书,结果挨了他一顿打,还被罚抄书……”蓝缨似乎触景生情,说起了往事。

    袁方有点同情蓝缨,若不是遭到父亲失踪的打击,蓝缨也许不会像一个陌生人说起这样的往事。

    观察过两只书架之后,他再次打量书斋的环境。窗户开在东侧,阳光透过细纱帘很柔和地投洒进来。窗边是张写字台,上有一只粗大的竹笔筒,里面插着几支毛笔。一沓略微发黄的宣纸折叠着,可以看到上面渗出的墨迹,字被折在里面无法看清。显然,蓝奇教授喜欢书法。写字台上有一本翻到5月份的台历,上面有些铅笔标记。几本书散乱地摞在桌上,最底下压着个一个厚厚的黑色笔记本。袁方扫了一下那几本书,最上面一本是本译著,书名很长,由于被其他书挡住没看太清,只看见作者是尼采。

    蓝缨指着写字台说:“我父亲写作的地方,他的著作都诞生在这里。写累了,他会练练书法。”

    话音未落,堂屋里响起了音乐,是蓝缨的手机响了。

    蓝缨忙推门跑出去。
   
    简直是天赐良机!此时不拍照,更待何时?

    ——袁方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同时,他又在为自己的食言开脱:只要不把照片发表了,就不算违背对蓝缨的承诺。他当然不可能回堂屋取摄影包,不过还好,除了那只个头硕大的数码相机之外,他还随身携带着另一只卡片型数码相机,就装在裤子口袋里。那是他为随时记录图像常备的。

    取出小相机,确认没有开闪光灯,他悄悄拍了几张书房环境和书架的照片,然后目光疾扫,迅速搜索其他有价值的东西。旋即,看到了床上枕头边上那本书。

    在伸手翻那本书之前,他又侧耳听了一下,能听到蓝缨还在断续地说话。翻开书,印在皱巴巴扉页上的书名大大出乎他的意料:《西游记》。

    袁方想笑,他原以为那是一本很重要的学术著作,以至于教授就是躺在床上休息时也要研读,不想却是这么一本大众化的小说。其实他早该想到了,教授也需要消遣,睡前读一会儿小说再正常不过了。《西游记》这书虽然老套了一点,但老教授钟情古典读物也算正常。

    正要把书放下,他忽然发现,书中有两处夹着书签。这令他疑惑,给阅读进度做标记一张书签足矣,干吗用两张?难道蓝奇不是在消遣而是在研读?

    打开夹有书签的两页,分别是两个回目的开篇。再一翻,发现在这两回中,有不少地方被做了圈点,而在其他回目中却看不到圈点的痕迹。他不及细看,抬手把夹着书签的那两页拍了下来。

    院子里传来蓝缨不安的声音。

    透过窗纱,袁方看到蓝缨一边打手机一边走到院子中间,一脸凝重的神色。也许堂屋内的信号不够好。袁方把耳朵靠近窗边细听,根本听不清蓝缨在说什么。

    若是被主人看见自己不守承诺,乱翻东西那将会很没面子,可是袁方还是忍不住想看看书桌上那本黑皮笔记本中的内容,甚至想看看抽屉中都有些什么东西。他倒无意窥探蓝教授的隐私,只是想获取和本案相关的各类信息。从这点上来讲,他觉得自己其实很想扮演一名侦探的角色。

    见屋外蓝缨还在通话,他若无其事地走到桌前,从几本书底下抽出了黑色笔记本。

    突然,一阵音乐声极其不合时宜地响起来。袁方被吓了一跳,随即明白过来——自己的手机在这个节骨眼上也响了。没等他从掏出手机,蓝缨已出现在书房门口。他脸色铁青,眼镜片后的目光有些游移。

    “袁记者,今天就这样吧。”蓝缨的语气冷淡了很多,“有问题我们可以再联系。”

    袁方不明白蓝缨为什么突然下了逐客令,他觉得自己刚才的行动并未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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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10 15:0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9章 逃亡路

    合上手机翻盖,时飞的心情轻松了一些。打这个电话无异于一个巨大的冒险,警方一定会把它当成一个挑衅的信号,也许会就此追踪他的位置。可他还是打了,对于想做的事,他从来不计后果。他希望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的所作所为是对的。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么多的人会误解自己,也许只有等到他打开宝藏入口的那一天,人们才会理解他。也只有到了那一天,他才能为父亲了结心愿,告慰他老人家的在天之灵。

    在打电话前,他还和自己的老师蓝奇说了几句话,这是自离开京城之后,他第一次跟老师说话。但老师的神志还没恢复,没听明白他的话,居然问他到博物馆还有多长时间。他有些担心,担心这两天给老师的安眠药药量是不是太大了。蓝奇的身体不算好,真不知这样下去,老头能不能扛得住后面的旅程。他瞅瞅又陷入昏睡的老师,决定明天减少一些药量,同时又想,睡眠至少可以让老师免受晕车之苦。

    这段路程景色出奇的美,但他却无心欣赏。他想起两年前,自己第一次走这条路时的心情。那时,他曾被这里的美景深深陶醉,第一次对喧嚣的都市感到厌倦,甚至萌生了归隐田园的念头,尽管他知道那是一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他感到自己从头到脚都换了一个人,过去那个叫时飞的人突然间不见了,什么人生的苦闷,商战的险恶,风月场的酒绿灯红,也随着那个时飞一起消失了。从那时起,他不再犹豫,在那次旅行后,他彻底告别了自己原来的生意,告别了原来的朋友圈子,重新回到京城博物馆,成为蓝奇教授的一名学生……

    今天,当他再一次踏上这段熟悉的旅程之后,他发现,自己的心情又变了。他不知道这种心情应该如何定义:是恐惧,是焦虑,还是有几分欣喜?他不知道。但是有一点他清楚,眼前的美景很快就会消失,等待他的将是荒凉的戈壁和漫漫的黄沙。

    ——为了完成给自己定下的使命,在那里他将会度过更多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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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4-10 15: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0章 探访芳泽医院

    一离开蓝奇教授家,袁方忙看手机上的未接来电。电话号码显示是京城博物馆,拨回去,接电话的人正是馆长助理虞心月。虞心月告诉他,鲍天羽馆长已同意接受采访,时间定在明晨九点。袁方欣然道谢。

    挂了电话。他静下心来想了一下,很难判断下午在蓝奇家的收获如何,但有一点无疑,很多问题都指向了京城博物馆。要想获得更多的信息,明天的博物馆之行至关重要。

    看了一眼手表,才四点多,还有时间完成另一项安排——探望刘汉唐。他在一个种类齐全的水果摊上挑了些水果,叫了辆出租车,直奔芳泽医院。

    芳泽医院离钟鼓楼并不远,车程也就二十分钟。医院的所在的位置有一个让人一目了然的标志,一座高大的牌楼。牌楼之后,一条长长的石砌甬道延伸到茂盛的林阴之中。那儿是明清两朝皇帝祭祀土地的场所——地坛,地坛的主祭坛名为方泽坛。芳泽医院的名字正是取用了“方泽”的谐音。医院与公园仅隔着一条狭窄的街道。

    按照上午小雅说的情况,刘汉唐在芳泽医院的急诊观察室接受观察。小雅说,刘汉唐的妻子胡晓燕打电话到杂志社时透露了这个消息。

    袁方知道医院的探视规定向来很严,抱着碰运气的心理进了医院大楼。很快,他就尝到了冒失的苦头。他死说活说,急诊病房门口看门的老大爷就是不许他进去。老门卫义正辞严:墙上规章写得很清楚,只有在规定的时间方许探视病人。袁方气得咽了口唾沫,没奈何,只好提着一兜子水果在大厅来回转悠,琢磨着怎么过这道关卡。就在他差不多要绝望的时候,病房区内忽然传来一个女子温和的声音:“让他进来吧,大爷。他探视的那个病人归我管。”

    袁方一门心思都放在跟老门卫舌战上了,根本没注意旁边还有个人在观战。这才看到,一个肩上横搭听诊器,身材修长的白衣女子站在楼道口上,手里拿着一份病案。从佩戴听诊器这一点来判断,此人应该是位医生。她头戴浅天蓝色帽子,一副大口罩遮住面庞,闪亮的双眸分外动人。

    说完话,女医生没再理会袁方,径自转身走了。袁方不等老门卫开口,一个箭步跨过门房,跟上了好心人。女医生没进急诊病房,径直上了楼梯。袁方追上楼梯,心里却在打鼓,刘汉唐不是在急诊观察病房吗,自己这么冒失地跟着人家干吗。女医生忽然停住脚步,扭过头,摘下口罩,微微一笑。“你是袁方么?怎么,不认识我了吧?”

    袁方被问傻了,仔细打量对面这张姣好却有些憔悴的面容,半天才结巴道:“你是……吴……”

    “记性不大好啊,”女医生望着神色尴尬的袁方,爽快地自报家门:“吴璇。”

    “对,对,吴璇,三班的。瞧我这记性!”袁方拍脑门自责道。记忆的线路接通,袁方记起来这位高中时,同年级但不同班的同学。彼此都面熟,但三年里也没说过几句话,袁方只记得有几次上大课时两人曾坐在一个教室里,再有就是都曾参加过学校的长跑队。一别几年,当初那个不起眼的小丫头如今已出落成一位大方女子。他很奇怪,吴璇居然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你怎么会在这儿?”袁方还没从记忆中缓过神来。

    “医学院分配的。”吴璇简洁地说。

    “谢谢了,多亏你帮忙。”袁方发现对方没有叙旧的意思,只好知趣地客套起来。

    “用不着客气,一会你也得帮我一个忙。”吴璇边说边快步上楼。袁方又是一愣,他本以为吴医生是看在老同学的面子上才出手相助的,没想到原来她另有目的。

    “规定是规定,别指望我会给你开绿灯。”吴璇停下,态度很严肃地说。

    “是,是。错误在我,下不为例。”

    吴璇一笑,继续前行。她的矜持很快就消失了。

    “大夫,咱们这是去哪儿?”袁方还是不习惯直呼其名。一进医院,他就习惯对所有穿白大褂的人都毕恭毕敬。

    “你不想看你的同事了?”吴璇诘问道。

    “我听说他在急诊室的观察病房。”

    “观察?还观察什么?他要住院接受治疗。早上病房一有床位我就给他找了一张。他需要重点监护。”

    袁方虽然不大懂医院这套程序,但也听出“重点监护”似乎不是什么好事。暗吸了一口凉气,忙问吴璇:“需要我帮什么忙?”

    吴璇没回答,带着袁方来到了二楼内科病房。楼道内鸦雀无声,她轻轻推开楼道尽头一间病房的门。

    病房和楼道里一样安静,满眼尽是白色,只有落地百叶窗透露出地坛公园里的些许绿意。共四张病床,靠门的一张空着,另三张都躺着病人。两个脸上仍带着稚气的护士在给一位病人挂吊瓶,在她们身后,有一辆装着药品和病历本的小推车。那个病人眼窝凹陷,一双眼睛显得出奇的大,他像个外星人似的注视着护士们的操作。离袁方最近的那张病床上,被单外露出半张蜡黄的脸,两眼半睁半闭。这人不是刘汉唐。靠窗户的病床被一个女人的背影遮挡住,她背对门口坐着,用手轻抚着病人的额头。袁方一眼认出她是刘汉唐的老婆胡晓燕。

    吴璇已走到了胡晓燕身后,在她肩上轻拍了一下。胡晓燕回头看到了丈夫的主管医生,接着又看到了袁方,脸上泛起惊讶的神色。袁方把水果放在旁边桌上,压低嗓音询问老刘是否好些了,胡晓燕无奈地摇摇头。袁方看床上的老刘,他宽大的身躯紧裹在白色被单里,眼睛上覆盖着一条毛巾。脸孔煞白,双目紧闭,没有血色的嘴唇燥裂脱皮,鼻孔一张一翕,发出粗重的呼吸声。袁方一侧目,发现在床头插有一只标签,上面写着:“不明原因发热”。

    吴璇示意袁方和胡晓燕暂时不要说话,然后掀开被子,把听诊器凑到刘汉唐的胸口上静静听起来。听了一阵,又用手在患者的胸腹部上这儿叩叩,那儿按按。袁方用好奇和敬畏的眼光看着吴璇工作,他甚至产生了某种错觉,仿佛是在观摩一位女技师在检修一架失灵的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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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吴璇忙活完了,胡晓燕用焦急的目光盯着她看,巴望着她说点什么。吴璇没开口,转身从小车上取下一本铝皮病历,翻看着。她低垂眼睑,若有所思。接着,在病历上了写了几笔,重新放回小车,示意胡晓燕和袁方跟她到病房外面。

    一出病房,胡晓燕就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吴大夫,我爱人到底得的什么病?有结论了么?”

    吴璇的脸色凝重,又带着几分疑惑的神情。她转过头问袁方:“你知道他前几天去哪儿了吗?”

    袁方摇头,他还真不知道这位老哥前几天去哪儿了。社里的同事们基本上是各自为战。他转头问胡晓燕:“胡姐,你也不知道么?”

    “我要知道就不问你了。”胡晓燕哭丧着脸说,“你还不了解老刘么?整天东跑西颠,神出鬼没的,他哪次正经跟我汇报去哪儿了?顶多是在他显摆照片的时候,我才知道他去什么地方了。这回也一样,他只说是去山西,具体去哪儿根本没提。”

    袁方和老刘家关系不错,经常去作客。他知道胡晓燕说的是实情,这两口子是一对大忙人,刘汉唐三天两头出差,在外边呆上十天半月是常事。而嫂子胡晓燕呢,是个大大咧咧的女人,单位的事特多,也总是早出晚归的。据刘汉唐说,他每次出门只需简单向老婆通报一声,忙起来连通报都省了。胡晓燕一般都是大松心,可有时候也责怪老刘把家当成客店了。

    “杂志社里也没人知道?”袁方问道。

    胡晓燕摇头。“小雅说你们那儿是记者负责制。选题的内容和经费定下之后,剩下的事记者可以自行安排,并不是所有情况都得向社里汇报。”

    袁方没话了。胡晓燕说的没错,《谜境》杂志对社内的资深记者采取的确实是这种比较松散地管理形式。选题一旦确定下来,杂志社只控制记者的操作周期和操作经费,采访、撰稿等中间环节完全由记者自行安排,主编只管到了交稿日期验收稿件。宋文曾念念有词地称此形式为目标化管理。

    “不是已经知道他去了山西了么,还要知道得更具体吗?”袁方问吴璇。

    “嗯,这对诊断他得的是什么病可能有帮助。”

    “为什么?”袁方大惑不解,对医学他可是一窍不通,怎么也想不通这之间能有什么联系。

    “在我们给病人做的病历记录中有一项叫‘既往史’,”吴璇耐心解释道,“在这项内容中,我们要记录一个病人既往的健康状况和发病情况,以便为目前的诊治提供参考依据。除此以外,这部分内容还会记录患者的另外一些个人情况,比如预防接种疫苗史,食物和药物过敏史,冶游史,也包括生活起居和出行的情况。”

    “你的意思是说做参考。”袁方追问道,“可我还是不明白老刘去了哪儿跟他现在生病有什么直接联系?”

    “没错,是重要的参考资料。病历上记录的患者出行情况,往往是为了说明患者是否去过流行传染病或者地方病的地区。”吴璇尽量把话说得通俗易懂,“举例说,患者如果去过肝炎流行地区,那我们就要重点检查患者是否是肝炎患者或病毒携带者。再比如,如果患者出现了类似血吸虫病的症状,而他恰恰又去过血吸虫病流行地区,那么他患血吸虫病的概率就极大……”

    “怎么,老刘得传染病了?”吴璇话音未落,胡晓燕急了。

    “不,只是打个比方。你爱人的病到现在还没确诊,只能以‘不明原因发热’接受对症治疗。其实,很多疾病都会出现发热症状,不一定是传染病。但是,因为你说你爱人是从外地回京之后突然发病的,加上目前我们始终无法找到发热的原因,所以不排除他得了某种传染病的可能。现在最需要弄清楚的,是他是否去过传染病流行地区。”

    胡晓燕似懂非懂地点头,神色依然惶恐。

    “为什么不问老刘自己?”袁方忽然问道,他意识到自己问的可能是一句废话。

    “那不就省事了。”吴璇淡淡一笑,“你同事来医院没多久就神志不清了,在门诊给他看病的医生又不是我……”

    袁方想问问胡晓燕老刘发病时的情况。

    突然,一声凄厉的尖叫打破了楼道的宁静。紧接着病房门猛地打开,一个护士跌跌撞撞地跑出来,神色惊恐得望着吴璇众人,一时说不上话来。

    “怎么了?”吴璇惊问。

    “快去看看,他……他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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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惊疯

    袁方和胡晓燕跟在吴璇身后奔进病房,屋里的景象着实令人吃惊。

    “飞……飞……”

    “……木……木”

    发出奇怪声音的人正是刘汉唐。刚才还倦卧不起的他僵挺地坐了起来,两眼直勾勾地望着天花板,原先煞白的脸突然胀得通红,挂着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口中断断续续吐出一些奇怪的字眼。右手的吊针被挣脱了,一滴滴鲜血溅落在白被单上。

    一个护士吓得躲在墙角,手里紧握药瓶。

    吴璇等人的出现似乎引起了刘汉唐的注意,他把目光缓缓移到几个人身上,吃力地抬起右手摇摆着,含混地说道:“走开……快走开……蟑……螂……有蟑螂……”

    吴璇问缩在墙角的那个护士:“哪儿有蟑螂?”

    “那不是么……”没等那个护士答话,刘汉唐伸手指向地面。众人目光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新擦的地板清洁光亮,哪有什么蟑螂。

    “老刘!”胡晓燕上前抓住刘汉唐滴血的手,安慰道说,“别闹,快躺下!”

    “蟑……螂,蟑螂……咬我!”刘汉唐突然近乎歇斯底里地喊道,拼命甩开胡晓燕的双手,要从床上跳下来。

    吴璇反应迅速,冲上去按住了刘汉唐的身体。袁方见状也赶紧上前帮忙,他能感觉到刘汉唐的胳膊僵硬得像块铁。两个护士一看这架势也只好硬着头皮上前帮忙。刘汉唐扭动身体,发出一阵令人恐惧的笑声。

    多亏有袁方这个男士在场,刘汉唐才没能挣脱出来。他抽搐了一阵,身体猛然一松,瘫软下来。吴璇叫袁方等人不要松手,自己抽身快速写了一张处方,递给一名护士说:“马上给患者戴冰帽,用酒精擦拭大血管降低体温,同时准备头颅CT扫描和脑脊液检查。另外,再取两片安定来。”那个护士拿着处方,像得到一张特赦令,头也不回地跑出病房。

    “木……飞……飞……”刘汉唐用呆滞的目光望着袁方,嘴里还在喃喃念着,鼻翼剧烈翕动,涎液顺着嘴角沥沥地流淌下来。

    望着这张肌肉扭曲的、神情古怪的脸,袁方怎么也无法把他和几天前那个健康快乐的同事联系起来。“老刘,”袁方唤了一声,双手一点不敢放松,“别害怕,这里没有蟑螂。”

    “醒醒,老刘,别这样。”胡晓燕晃动刘汉唐的肩膀,六神无主地喊着。

    “哈哈……飞……木……”刘汉唐瞪视着二人,笑容更加诡异,“连……木……”

    慢慢地,声音转轻:“……飞……飞……蟑螂……”

    袁方感觉手底下的那股抵抗力在变弱,逐渐松软了。刘汉唐合上双眼,鼻孔中再次响起重重的鼾声。半晌,在场的人才暗暗松下了绷紧的神经。

    “出什么事了?”

    袁方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身后出现了一大群穿白衣的医务人员,一个头发花白的长者被一群年轻人簇拥在中间。问话的是老者旁边一个面色白净的高个男医生,袁方看他约有四十岁上下。刚才被吴璇派去取药的护士就在这群人当中,看样子这些人都是她搬来的救兵。

    “患者一直处于嗜睡和意识模糊的状态,刚才又出现了短暂的惊厥和谵妄症状。”吴璇对老医生讲道。她的话比对袁方和胡晓燕说时专业了不少。袁方忽然走神,他回想着刚才吴璇一个箭步冲上去按住刘汉唐的情景,没想到这个文静的女子在那一刻动作是那样的敏捷。

    老医生没作声,凝眉审视病人。

    “你叫护士取的安定?”那个面色白净的男医生一脸严肃地问吴璇。

    “是。”吴璇说。她有意避开男医生咄咄逼人的目光,俯身重新扎好刘汉唐手臂上的吊针。

    “药取来了。”取药的护士缓过神来,把两粒药放在桌上。

    “冰帽呢?”吴璇问。

    护士犹豫了一阵,才怯生生地给刘汉唐上戴上了一顶软檐帽,随即迅速转身扎回人堆里。袁方想,那可能就是吴璇说的冰帽。

    “安定只是备用药。”吴璇主动对老医生解释道,“鉴于患者只出现了短暂的惊厥和谵妄,而现在症状又消失了,我想,还是先不给他服用了。”她很快地白了面色白净的男医生一眼,说道,“我知道,安定在改善患者症状的同时,容易掩盖其他病情。”然后转身问取药的护士:“酒精擦拭、头颅CT和脑脊液检查都准备好了吗?”

    那护士点点头,从身后的小车上取下酒精棉签准备给刘汉唐擦拭。老医生一抬手止住了她,接着探手触碰刘汉唐的额头。

    “这个患者我早晨检查过一次,他的情况我很了解。”面色白净的男医生向老医生说道,“主要症状是发热,神志不清,扁桃体肿大。”他从护士手里要过病历,边看边说:“患者除了体温有不规则波动之外,心跳、血压、呼吸各项生命体征均正常,各项体格检查,包括神经系统的检查也无异常。收住院时做的胸部X光片、头颅CT扫描和腹部B超都未见异常;血、尿、二便常规检查,还有免疫检查的各项指标也在正常范围之内。”

    老医生默默听着,俯身像吴璇刚才那样给刘汉唐做起了体格检查。他的胸卡垂在白衣的边缘,袁方看到上面印着的职务和姓名:主任医师杨济舟。

    “我爱人到底怎么了……”胡晓燕望着众人,无法再压制内心的恐惧,在她眼里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救星。

    面色白净的医生说:“你爱人上呼吸道感染比较重。哦,也就是重感冒。”

    胡晓燕刚要再问,一直没作声的杨主任却问男医生:“小费,你的意思是可以确诊‘上呼吸道感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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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医生满脸自信地点头。

    “那患者神经系统的症状怎么解释?”主任又问。

    “是发热造成的。”

    “那患者白细胞数值不高又该怎么解释?”主任继续诘问道。

    “我认为,是因为患者抵抗力偏弱造成的。”费医生答道。

    “我爱人身体好着呐,他的抵抗力可不弱。”胡晓燕搭茬道。说完了,才意识到这么说可能有点不给费医生面子。

    “好吧,就算他的体质不错。”费医生略显不快,“一些体质不错的患者在得了病毒性感冒之后,也会出现体温虽增高但白细胞数值不增加的情况。”

    对这样的回答,袁方和胡晓燕只能干瞪眼了。杨济舟对费医生的话不置可否,转头问吴璇:“小吴,你怎么看?”

    “从扁桃体肿大的症状看,患者的确有上呼吸道感染病症,但我认为这不该是唯一的诊断结论。”

    众人都露出一点惊讶的神色,似乎她的说法出人意料。袁方和胡晓燕互相瞅了一眼,俩人还是啥都不明白。

    费医生轻哼一声,反问道:“那你认为该做什么诊断?”

    “上呼吸道感染或许只是一个并发症,除此之外,有可能还有更重要的原因需要继续查找。所以我想,还是暂定‘不明原因发热’更稳妥一些。”吴璇低头看着病人说。她那理性的对答方式,让袁方又有一点点欣赏。

    吴璇和费医生的分歧引起了年轻医生们的低声议论,有的还记起了笔记。袁方看这群医生大多稚气未脱,有两个还抱着厚厚的医学教材,心想大概是医科学校的实习生。他可没年轻医生们那份高涨的热情,更没有兴趣听那一大堆高深莫测的医学术语。他甚至觉得自己之所以还能继续呆下去,实际上是为了欣赏吴璇那副认真的模样。

    “你说感冒只是并发症,有什么理由吗?”费医生想了一下,才开始追问吴璇。

    吴璇把脸转向主任,说道:“昨天,我给患者做了针对感冒的治疗,给予消炎抗感染的药物。为了退热,还前后注射过两次安痛定。今天早上查体,患者扁桃体红肿已经消退,可奇怪的是,还是有无规则的发热,最高时达到41度。”

    “扁桃体消肿,也不一定马上退热。”费医生不屑地说。

    吴璇面色平静,接着说道:“还有些难解释的情况,比如昏睡和谵妄症状。这在普通感冒中很少见。”

    费医生笑道:“他得的恰恰不是普通的感冒,而是严重的病毒性感冒。我还了解到,患者这段时间很疲劳,刚刚出差回来,据说天天都有大量的稿件要写。所以,他的昏睡和梦呓不过是劳累过度罢了。”

    “可为什么在使用了退烧药之后,他的体温还没恢复正常?”吴璇扬起眉毛,向费医生问道。

    “药物不一定都有明显效果,因人而异。有些感冒病人发热会持续数天,而这个病人发热才两天,这是很正常的现象。”费医生说。

    “可现在还有几个疑点不支持你的判断。”吴璇针锋相对。

    “哪几个?说来听听。”杨主任做完了检查,站直身子。

    “第一,患者不是持续发热,体温表现为一种不规则热,时高时低。最高达41摄氏度,而最低时则接近正常体温。”吴璇说着,生硬地从费医生手里要过病历,翻到其中画着表格的一页,“我们每隔一小时会给患者测一次体温。你们看,这张曲线图上根本看不出他的体温变化有任何规律,这种不规则热很少见于感冒发热。”

    众人都把目光投向病历,袁方也跟着探头看,那一条曲曲折折的体温数值曲线,让他联想到前一阵子电视里的一个新闻镜头,当时的报道是“股市出现大幅震荡行情”。

    “第二,患者的血常规检查并非没有异常。”吴璇继续解释自己的观点,她翻到病历本贴满化验单的一页,“这里有两份血常规化验单。第一份是患者入院时做的,其中各类血细胞数值均在正常范围以内。但有一点值得注意——白细胞数值为9000。要知道,患者当时已出现了高热症状,假如是上呼吸道感染引起的发热,大多数情况下白细胞记数都会超过正常值的上限值10000。虽然不能排除患者自身体质的原因,但也可能另有原因。”

    吴璇又瞥了一眼费医生。面对吴璇的目光,费医生露出不易被人察觉的笑意。他喜欢看吴璇和自己争辩的样子,这好像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游戏。而他对自己的判断向来都有绝对的把握。

    “再看第二张化验单。”吴璇指着一张化验单给杨主任看,几个实习生掂起脚尖,把脑袋都凑过去。袁方什么也看不到,只能看到几个后脑勺。

    “这是刚给患者做的一次血常规检查,结果很奇怪,患者的白细胞值又降低了。这一次只有6000!这已经接近正常值的下限了。很难想像一个单纯的感冒发热患者,白细胞数值会这么低,除非他以往的白细胞值就不正常。而我查过患者以往的病历记录,也询问过患者的家属,患者没有贫血、大手术、大出血等等可导致白细胞值降低的病史。”吴璇合上了病历本,交还给护士。“仅凭这一点,我就不同意简单做出‘上呼吸道感染’的诊断……”

    “不同意没关系,你觉得病人得的到底是什么病?”费医生不等吴璇话音落地,又一次追问相同的问题。

    “我说过了,先不轻易下结论。”这一次,吴璇迎着费医生的目光回答道。

    费医生淡淡一笑。“说了半天,没结果。”

    “宁可暂不确诊,也要比误诊好。”

    “那该怎么治疗呢?”费医生又问。

    “暂时采取对症治疗,用物理手段降低体温,同时严密关注患者的各项生命体征,继续完善各项实验室检查。”吴璇转头对众人说道,“还要注意,先不要使用退热药。”

    胡晓燕实在不明白医生们半天都说了些啥,但再不明白,她也知道医生们出现了分歧。霎时,一股热泪夺眶而出,她无法控制情绪,抽泣起来。

    “好了,”杨主任挥手制止了两个下级医生的讨论,“先给患者补充营养。如果还有发热,可以考虑静脉滴注一支柴胡,然后像小吴说的,完善各项实验室检查。今晚先密切观察病人,明天一早开病例讨论会。如有必要,请其他科室医生来会诊。”

    主任部署完毕,领着众医生转身离去,费瑜也跟着走了。吴璇没走,留下来安慰啜泣不止的胡晓燕,袁方也过来跟着帮腔。过了好一阵子,胡晓燕的情绪才逐渐稳定下来。袁方看看没事了,悄悄扯了一下吴璇衣袖,把她叫出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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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报警

    公安局的这间办公室让人窒息,蓝缨坐在硬得硌人的破旧沙发里,呆望着桌上那部手机。那是他父亲的手机。

    蓝缨很钦佩在这儿办公的三名警官,他们对房间的恶劣状况没有丝毫不适应,警官潘翼和一个穿便服的工程师斜靠在另一只沙发里,不言不语地玩着纸牌游戏。刑警队长沈剑坐在办公桌后面,平静地翻阅着一本杂志,不时喝上一口清茶。杂志的名字让蓝缨感到很是意外——《收藏家》。

    沈警官怎么会有这样的爱好?蓝缨想,或许这位不大爱言语的警官选错了职业,他应该去京城博物馆上班更合适。

    一切都是因为下午的那个电话。接完那个电话之后,他不得不催促袁记者离开,然后立即联系了警方。很快,他被警方请到了这间办公室里。警官们迅速安排好了监听程序,只等时飞再打电话过来。可数个小时过去了,手机再也不见动静。

    时飞真是个疯狂的家伙,他竟然把电话打到蓝奇放在家中的手机上。在打来的那个电话里,他声音平静,似乎并没有什么想说的,也没提任何条件,只是对蓝缨说,蓝奇教授一切都好,叫蓝缨不必担心。听他的口气,好像这只是一次充满温情的报平安似的。那一刻,蓝缨强行稳定住自己的情绪,继续和时飞交谈。他说,想跟他父亲通话,但遭到了拒绝。他问时飞是要钱还是要什么,时飞只是哈哈一笑。最后,时飞说,到时候他会和所有“关心”他的人再次联系的,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无奈之下,蓝缨只得报案。这个消息让警方大为震惊,迅速调查了打来电话的号码,那是一个新开通的手机号。这点似乎更加证明,时飞对此次行动早有预谋。警方试着调查手机打出的具体位置,但是因通话时间过短,没能成功。眼看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只剩下守株待兔这一条路了,警官们期待着时飞会再次打来电话。所有安排都已经到位,就等着鱼儿来吞钩。

    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蓝缨不知道还要熬上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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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铜钥匙

    芳泽医院之行大大出乎袁方的意料,没想到一向身体壮实的刘汉唐竟得了让医生都为难的怪病。看来从老刘那了解情况的预想已告吹,眼下他只盼着老刘能早一点康复。

    “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我同事到底得的什么病?”袁方在病房外问吴璇。

    “你不是都看见了么,”吴璇的语气不像刚才讨论病例时那样冷冰冰,“我说的都是实情,现在确实没诊断出来。”见袁方愣愣的样子,又说:“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有一种怀疑,你同事很可能患的是种比较特殊的传染病。所以,掌握他在这几天去了哪里应该非常重要。你要是有了消息,一定赶快通知我!”

    袁方低头琢磨。联想到对白头老屋的意外造访,他忽然发现,两天来自己遇到的诸多疑问似乎都与刘汉唐的行踪有关。那么,老刘到底去了哪儿,他到那里又干了什么?或许唯一知道答案的人只有老刘自己,要是他还是这样昏睡下去,谁又能给出答案?

    看着袁方闷头不语,吴璇宽慰道:“也不用太担心,了解你同事出行的情况固然重要,更重要的还是要看下一阶段的实验室检查结果。”

    “好吧,别的忙我也帮不上,我就尽全力了解老刘的行踪吧。照顾他的事你多费心了。还有,胡姐的心情很糟,希望你抽空也要安慰一下她。”

    “不用安慰,我没事。”答话的人是胡晓燕,她也出了病房。对袁方说道:“你就安心工作吧,我能照看好老刘的。哦,刚才忘了,你大哥还托我给你一样东西呢。”

    “好,你们聊,我去楼下看一眼CT是不是约好了。”吴璇要告辞。袁方忽然有一点失落,忙问:“有了消息怎么通知你?”

    吴璇摸出钢笔在一张处方纸上写了几笔,塞到袁方手里,“打这个电话。”

    袁方收好那张带着来苏水味道的处方纸,看着吴璇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

    胡晓燕把一样东西递给袁方,是把铜钥匙。说道:“差点忘了,老刘在来医院瞧病前嘱咐我,把这把钥匙给你。那会儿他病得已经很厉害了,只是脑子还没糊涂。说这是他办公桌的钥匙,假如领导安排你接替他的工作,那里面有些资料你可能用得着。”

    收起钥匙,袁方问起两天来一直困扰他的问题:为什么刘汉唐向自己求助却不打电话过来,后来还一直不接电话?胡晓燕回答说,刘汉唐昨天早晨嗓子突然充血,说话非常困难,不打电话可能是这个缘故。至于为什么不接电话,是因为老刘出门匆忙,手机落在了家里,后来他们就一直呆在医院。

    胡晓燕告诉袁方,刘汉唐是5月26日早晨7点多钟从外地回到北京的。当时她正要出门上班,忽然发觉丈夫精神不大对头,说话总是心不在焉的,好像有什么心事。在她再三追问下,刘汉唐才说,他把单位的照相机摔坏了,这部相机很贵重,大概得两三万块,他正发愁呢。她忙问是怎么弄坏的,刘汉唐说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反正他遇到了一件非常蹊跷的事。后来他岔开了话题,说下午还有件重要工作要完成,要采访一位从国外归来的考古学家,需要好好休息一下。说完,饭也没吃就蒙头大睡。谁承想这一睡,就再没缓过来。她晚上下班回来,发现丈夫仍在昏睡。她给丈夫预备好下午穿的干净衣服仍旧原封不动地放在椅子上,丈夫压根就没出家门。一摸刘汉唐的头,烫得吓人。这当口,刘汉唐醒了。他说自己没事,不过是有点感冒,吃几片药就好了。可是到了5月27日早晨,刘汉唐的病却越来越重,不但烧没退,还一阵阵地浑身发抖,咽喉肿得话都说不出来,一个劲地喝水。胡晓燕还记得,当时刘汉唐强打精神发了一条短信,之后就开始昏睡。她哪还敢再拖下去,忙开车把丈夫送到了芳泽医院。到医院以后,老刘的状态好一阵差一阵,直到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袁方这才明白事情的原委。临别时,他告诉胡晓燕自己确实接手了老刘的工作,他是一定不会让这位大哥失望的。

    出了医院门,袁方心里就开始打鼓。刚刚对胡晓燕说了豪言壮语,可现在该怎么办?老刘这一病,难道意味着所有工作必须从头开始吗?那也太吓人了!

    他颠了颠那把沉甸甸的铜钥匙,决定先回杂志社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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