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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星星和月亮

裂锦姊妹篇- 香寒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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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25 19:11 | 显示全部楼层

香寒 正文 第十九章

她在很晚才到家,司机上来替她泊车,被她吓了一跳:“太太你脸色真差,是不是不舒服?”

她疲惫地摇了摇头,走进屋子里去,客厅空荡荡的。容海正今晚有应酬,她原本也该去参加几个朋友的聚会的,可是从那屋子出来,她就像个傻子一样在路上兜着圈子,最后才将车子开了回来,在这一路上,她神情恍惚,没有出任何意外真是奇迹。她拾阶上楼,进了睡房后,她靠在房门上积蓄了一点精神,发出了一声叹息。

几乎在同时,她听到了另一声叹息,正在她惊骇莫名的时候,灯亮了,容海正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他说:“你终于回来了。”他还要说什么,但在仔细地打量她后,他忍住了,只是问,“你的大衣你?“

“大衣?”她怔怔的,大约忘记在公司了,或者忘在那房子里了,她不记得了,她早就被冻麻木了。

他转过脸去,仿佛是在隐忍什么,过了片刻之后,他重新回过头来,已经如往日般平静:“我想你一定累了,你先睡吧,我有事要出去。”

然后他就离开了。

到了第二天,她才又见到他,他的精神不是太好,但是他衣着整齐,一点也没有夜不归宿后的痕迹。见到了她,也只是让她吃掉丰盛的早餐,在她吃完后,他才吃退了下人,淡淡地对她说:“洛美,我有话对你说。”

绿茶的芬芳热气正从她面前袅袅升腾,索回不散。她抬起眼睛,有些茫然。隔着茶的热气,她竟有些看不清他了,或许,因为他距她太远了,这张西餐桌太长了。

他的声音是不高不低,清晰入耳:“言少隶入狱服刑去了,我和王静茹谈过了,已经达成了协议,洛美,你明白吗?”

她有些迷惘地望着他,他想说什么?
他叹口气,说:“我实在是宠坏你了……那么言少梓就是我们惟一的阻力和敌人了。洛美,在我的计划中,他原本是要身败名裂的,但是现在……”他的目光凝视着她,“你要吗?”

她的目光竟有些慌乱,是因为……心虚?不,现在她头脑混乱,根本无法思考,而且心虚是谈判大忌,哦,不,她太久没有与人谈判了,她着实是宠坏了她。可是这一场仗她无论如何也不能输。

她垂下了眼帘,反问:“我为什么会不要?”

他抛开了把玩多时的餐巾,说:“你很明白,你的复仇心远不如你想的那样坚定。如果你说不,我可以放过言少梓,代价是——”他顿了一下,有改变了主意,“哦,不,算了吧。你不会承认的,即使你很想,你也不会说出来让我放过他的。”

洛美握着茶杯,这种温润的日本细瓷令她联想到了许多。蓝的花纹、绿的茶叶,可是喝到嘴里微微发苦,是真的很苦……

容海正的声音仍是那种不缓不急的调子:“洛美,你说呢?”

她扬起脸,声调也是淡淡的:“既然你要那样想,我没什么好说的。”

他笑了笑,说:“勇敢的女孩,你的勇气着实可嘉,真让我怀疑你某些时候的脆弱是不是一种伪装。你明知道在这一方面是讲不过我的,所以你顺水推舟反问我,;洛美,”他亲热地叫着她的昵称,“你确信有把握让自己丝毫不为之所动吗?”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用这种口气说话,但是她本能地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他的唇角露出一丝笑来,但是他的眼神里又露出了那种淡淡的神气,就像见到一个小孩吃力地拖着大椅子,踮脚去开冰箱门拿巧克力一样。洛美本来还不觉得什么,但一看到他的这种神气,不知道为什么就恼火了,将茶杯一推,冷冷地说:“有什么话你就说出来,不要藏头露尾的。”

他摇了摇头,轻描淡写地对她说:“动怒是谈判的大忌,你忘了吗?”

她站了起来,因为起势过快,衣袖带翻了茶杯,翡翠色的茶汁泼了她一身,她也不理会,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便上楼去了。

过了好几个钟头,洛美在家里呆得无聊了,还是开了车子上街去,无精打采地在街上转了一圈,觉得车内暖气烘得自己口干舌燥,远远看见了一间茶庄的招牌,心里想着要去喝一杯茶,但左顾右盼,根本找不到车位停车,索性将车子随便往街上一停,拖走了就拖走了吧。

走进那间茶庄,才觉得它有些与众不同,四壁都是书架,而且一卷一卷都是古籍,细细看去,都是《心经》、《金刚般若波罗密经》、《大般若经》……成百成千的佛经放在架上,加上袅袅的檀香,令人恍若走入另一个世界。仿佛凭空从繁华喧嚣的城市一下子踏入了西藏密宗的神秘境界。

洛美站在哪里,发起呆来。她从来没有过这样静宜莫测的地方。店中只有蒲团矮几,两三人遥遥地坐着,各人面前都摊着一本经卷,没人面前的矮几上,炉香细细地、直直地向空中慢慢升腾,茶的香氤氲不散。洛美真以为自己站在一座千年古刹中了,一切都静的似乎有了几千年,连阳光透过竹帘照入后,都是一种凝固般的静态,依稀如一层金色的膏脂,薄薄地敷在一轴一轴的经卷上。

窸窣的衣声响起,她蓦地回头,是一位青衣老婆婆,见了她,只是微微一笑:“进来便是有缘,请坐。”

她在一张矮几前坐下,老婆婆走到放经书的木架前,随手抽了一卷放在她的面前。

炉香点燃了,茶沏了,她翻了翻那经卷,竟是写在丝帛上的,那些字句,似懂非懂。她喝了一碗茶,有好奇地打量四周,店里的顾客都是写白发苍苍的老人,埋头读着经书。她又喝了一碗茶,觉得没多大意思,先前的神秘感已荡然无存,于是走到那青衣老婆婆所坐的案前,放下了两张千元钞票,问:“够了吗?”

那老婆婆睁开眼,看了她一眼,木然不语。洛美纳闷,怔了一会,才转身走了出去。

车子居然还在那里,没有被拖走,她发动了车子,随手打开广播听新闻……她漫不经心地听着,突然有一句话钻入耳朵里来:“常欣关系企业今天与古乐投资银行签订投资意向合约……”

她呆了一会儿,才想起与言少梓订婚的,正是古乐集团董事长的掌上明珠。豪门联姻,得益来得如此立竿见影,一想到这里,豁然明白言少梓的处境,又怔了一会儿,终于转调车头,往仰止广场去。

进入宇天大厦,有意地嘱咐询问处的小姐:“摇个内线上去,问问孙柏昭,容先生在做什么。”

那位小姐照做了,而后告诉她:“孙先生说,容先生在开会。”

洛美“哦”了一声,就搭电梯上楼去了,到自己的办公室中,签了几份无关紧要的文件,小仙就用内线问:“容太太,容先生的秘书刚刚打电话过来,说容先生请你过去一趟。”

洛美走到容海正的办公室去,容海正的几位秘书与助理都在,见了她,都叫了声“容太太”,才拿了东西出去,容海正将桌上摊得乱七八糟的企划书收起来,问:“有什麽事吗?”

洛美见他和颜悦色,似乎早上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也就“恩”了一声,说:“我只是来问问,我们到底对言氏家族控股多少,你是怎样布的局。”

他慢慢地收齐那叠文件,忽而一笑,将那叠文件往桌子上一放,坐下来点了一支烟,说道:“我们总算是夫妻,你不必用商场上的那一套来对付我,要问什么就问吧,何必兜圈子。”

洛美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说,一时间也只有一笑:“你不要多心,我只是问问。”因为两人的距离近,便伸手道,“咦!你有一根白头发。”话未落便轻轻一扯,举到他面前给他看。

他却是淡淡的:“早就有了。”

洛美最恨的就是他这种不冷不热的样子,因为他这个样子的时候,自己无论是发脾气还是有意迁就都不会令他为之所动,只有她自己找台阶下,少不了口气软下来:“海正,我这几天有点不舒服,你有空的话陪我去趟医院吧。”

在以往,她有个头疼闹热,无论有什么不悦他也会放下了,这回他却望住她好一会,才说:“这几天我忙得很,怕是没有空。要不,你叫孙柏昭联络一下?”

洛美心里一冷,口气也冷了下来,说了声:“不必了。”转身就走了。一直开了车回家,下了车交司机开进车库去,站在院子里让风一吹,才觉得身上冷冷的,大衣又丢在公司了,下人们都知道她回来了,在后门探了探头,见她呆呆的,又不敢叫,缩了回去。她就站在风口上,心里也不知想些什么,看那些精心修剪的冬青树,过了好一阵子,觉得脚麻了,才慢慢地走回自己房间里去。这一种心灰意懒的情绪一冒出来,就觉得什么都没意思了,她被子也不盖,伏在床上昏沉沉的就睡去了。

过了好久,四姐拍门叫她:“太太,吃饭了。”她反正不应,四姐又叫了几声,无可奈何地去了。洛美越发不想动弹,翻了个身,全身都是烫的,像在锅中被油煎似的,索性脱了外套再睡,迷迷糊糊地又睡了好久,听见容海正敲门:“洛美,起来吃饭。”

她说:“我不饿,你先吃吧。”说完,喉中已如火灼一样难过,只好强撑着起来,去倒了杯水一口气喝光了,放下杯子,只见镜子里的自己脸红彤彤的,只怕在发烧,于是拧了条冷毛巾敷了敷,依然回去睡下。

她刚躺了几分钟,容海正就拿钥匙开门进来,将文件往她枕边一扔:“你爱怎么看怎么看去,用不着这么矫情。”

洛美待要和他分辨,无奈全身都没有力气,挣扎着只说:“你不要走,我们把话说清楚。”

容海正就停了下来,转身道:“讲清楚了岂不是大家难看?我留面子给你,你还要怎么样?”

洛美觉得脸上已是火辣辣的,而且头晕的厉害,两眼望出去都是金星乱迸,但他这样说,自己又不能不接口:“我哪里做错了?难道我不能问一声么?还是你存心不让我知道?就算我们这夫妻没有情分,到底我们是同盟,难道连盟友的情分也没有了?”

容海正神色古怪的很,望了她好久,才说:“恐怕我们中间首先背叛同盟的不是我吧。”

她耳中嗡嗡一片乱响,勉力欠起身来:“容海正,我自问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又没有良心?”

不知是那句话激怒了他,他一下子甩掉了手上搭着的西装外套,只管将两只眼睛冷冷地望着她,洛美觉得他的目光像冰柱一样,几乎连她的心都冷冻了。他才说: “良心?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有良心。只是官洛美,你大言不惭,那你自己有没有良心?你扪心自问,从我们结婚到现在,我花了多少心思让你高兴?你爱怎样就怎样,你再胡闹我也一笑直之;上班也好,不上班也好,我从来没有说过一个‘不’字;我把你捧在手心里,你却把我踩在脚底下;你冠我的姓氏,用我的钱,受我的保护,你却给我带绿帽子,是你让我忍无可忍!”
洛美听他一字一字地说来,每个字都像把刀,狠狠地往她心上戳。她蓦地抬头:“你话说清楚,我怎么给你戴绿帽子?”
他冷笑:“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昨天晚上你在哪里?”

她怔住了。

他冷冷地说:“喜帖是我叫小仙送给你的,你看了之后往哪里去了?”

他冷笑:“我不屑!我只是想看你接到喜帖的反应,结果你魂不守舍地开车走了;我回家等你到晚上十二点,你才像孤魂野鬼一样游荡回来,我忍了;今天你又想打探他的消息,我偏不告诉你,你又掉了魂似的回家赌气。别人眼里大概以为我怎么得罪你了。殊不知你满脑子别的男人。”

她万万没有想到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生生挨了一闷棍一样,好半响才说:“当初结婚的时候你都知道,我不爱你,你也没要求过我要爱你。”

他说:“不用拿这样的话来堵我。”俯身抓住她的衣襟,“我只是希望大家面子上都下得来。”他的目光直直地望进她眼中,看清她的恐惧,“官洛美!好好地敷衍我,不要连敷衍我都不屑,否则你一定会后悔!至于你的爱人,我知道你维护他,大概维护得连血海深仇都忘了,可惜我不会忘记我的仇恨。我绝对会把他碎尸万段,然后装在礼盒里送到你面前来!”

洛美失色尖叫,他已用力摔开她,摔门而去!

容海正这一去,就是几天不见,洛美病了几天,四姐要请大夫,她也不让。最后到底还是自己慢慢好了起来,只不过每天早上起来还是头晕,饭量也减了。

容海正终于打电话来了,他人已在美国了,听到洛美病了,就叫四姐让洛美听电话。

洛美无精打采的,“喂”了一声,容海正听她怏怏的,想必是真的病的很严重了,口气不由得缓了下来:“我下个礼拜就回来。”

洛美“嗯”了一声。容海正问:“有没有发烧?”

“没有。”

“那就好,去看看医生吧,不要自己乱吃药。”

“我没事。”

“那好,你多休息。”

洛美连“再见”也没有说,就将电话还给四姐了。四姐问:“容先生什么时候回来?”

洛美不想说,就问:“我想吃碗甜食,厨房里有什么?”

四姐忙说:“有豆批、芋泥、还有青梅羹。”

洛美说:“那就青梅羹吧!”

四姐倒是一怔,微笑说:“太太,厨房里还有酸凉果,那个酸酸的更好吃,要不要一碟?”

洛美点一点头,四姐一阵风似的喜滋滋的去了,片刻工夫就端了羹与果子来了,洛美因为口中无味所以不太爱吃饭,现在两样东西都是酸的,倒很对胃口,不知不觉间就吃完了,几天没正经吃过东西,一吃起兴来了,又叫四姐再去添了一碟来。四姐乐得眼都眯起来了,洛美莫名其妙,又不好开口问。

过了几天,荣海正果然回来了,洛美站在露台上看到他的车子驶进来,过了片刻他才上楼来,洛美本以为那日摔门而去后,他必然又是那种不冷不热的样子,洛美本来以为那日摔门而去后,他必然又是那种不冷不热的样子,谁知他上来,竟然待她十分温和:“怎么又在风头上站着?”揽着她的腰进房间,告诉她说:“迪奥的发布会上我已经替你订了两套衣服,想不想去巴黎试穿?不想的话叫他们飞过来好了。”

她不置可否,这倒使他误会了,伸手试试她额头上的温度,不解地问;“哪儿不舒服?”

她摇了摇头:“我想睡一会。”

“那就睡吧。”他替她盖好被子,低声说,“你睡,我下去一趟,还有公事要交代孙柏昭。”语气几乎是温柔的了,说完还轻轻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洛美心里疑惑,他上一次这样吻她是在什么时候?

他走了,洛美却睡不着了,口又渴得厉害,于是穿了睡衣起床下楼,想去厨房喝杯果汁。孰料刚刚从楼梯走到拐角的地方,就听到四姐那带着浓重闽南音的普通话;“就是这个样子的啦,不爱动,又不大吃东西。”

荣海正说;“总得叫她去看看大夫。”

她一路走下来,楼梯上铺着厚厚的地毯,她又穿了一双软底的拖鞋,走起路来无声无息的,荣海正冷不防抬头看见她正走下来,立刻煞住了话,叫了声洛美,迟疑了一下,才说:“你下来做什么?这里比卧室要冷多了,怎么不多穿件衣服?”

她说:“我要喝杯西柚汁。”

四姐立刻说:“我去榨。”

荣海正说;”榨了送房间。“对洛美说:“我们上去。”

洛美已隐隐猜到了几分,进了房后,装作无心找什么东西的样子,将床头的小屉打开了翻检。荣海正问:”你不是要睡觉吗?又找什么。“

洛美说:”我睡不着,头又疼,找上次那种定神糖浆。“

荣海正说:”不要吃西药,糖浆可以吃一点儿。“

洛美趁他去露台上吸烟,将药屉里的一个小匣打开,里面有个白色的药瓶,她拿出来,里面还有没吃完的大半瓶药,倒了一颗在掌心细看,终于觉得异样,翻过来一看,小药片上竟然印着”vc“。她心里又气又苦,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狼狈与尴尬,不由一顿足,叫:“荣海正!”

他极快就走了过来,口中还在问:“怎么又连名带姓地叫我?我又怎么得罪你了?”

洛美不答话,只将手中的药瓶往床上一扔,脸上已是红一阵,白一阵,半响才说出话来:“你算计我!”

荣海正先是一怔,而后反而笑了,说:“我怎么算计你了?这能叫算计吗?”

洛美听他这样说,明显是耍赖了,她心里着急,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下来了,口中说:“你这样骗我。”

荣正海见她哭了,也不着急,笑着拍着她的背:“我怎么骗你啦?你哭什么呢?有个孩子真好啊,说不定长得会很像你呢。”

洛美听他这样一说,心里更乱了,眼泪纷纷扬扬地往下落,呜咽道:“我才不要孩子呢。”
他大不以为然:“八成是有了呢。”

她顿足道:“我不要!就是不要!”

他笑着说:“不要小孩子气,好啦好啦,也不一定呢,抽空去看看医生吧。”

这样的事情令洛美心里十分不舒服,对于看医生则是既想又怕,因为总觉得万一不幸有了的话,荣海正的口气似乎容不得她真的不要的。她现在觉得他是很可怕的,与他作对自己未必占得了上风;如果真的把孩子生下来,又是件更令人痛心的事——一段毫无感情且随时可能崩溃的婚姻,何苦又牵扯个无辜的小人儿进来?

好在荣海正忙的一塌糊涂,对于医生的事也没有空催促她,洛美好容易等到他晚上回家,他一走进浴室,她便说:“小孩子是最烦人的,你现在这样忙,怕是没空准备当父亲吧。”

他则神色自若的打开了床头灯看文件:“胡说,小孩子是最最可爱的——你去看过医生没有?”

她说:“还没有呢。”

他放下文件,神色淡然地说:“其实我们两个人都不年轻了,要个孩子没什么不好的。”

洛美就说:“怎么没什么不好?到时候我们离婚了,孩子怎么办?”

他问:“我们为什么要离婚?”

她一时语塞,虽然两人都心知肚明这段婚姻背后的实质利用关系,但是这种人性中最卑劣的一面总不能赤裸裸地直说出来,所以,她叹了口气,说:“‘荣太太’这个头衔太沉重,我负荷不了太久。”

他从鼻子里“恩”了一声,洛美因为是想存心要设计他的,所以只管将自己的招牌笑容亮出来,甜笑着将他手里的文件拿掉,随手丢到地毯上去,口中说:“人家和你商量正经事,你不要摆出一副大忙人的样子好不好?”

他又“恩”了一声,才瞧了她一眼,说:“你刚刚扔掉的是公司的一笔两亿四千多万的企划。”

她说:“生意明天再说。”一歪头靠在他胸前,“你怎么这样忙起来了?我成日看不到你。”

荣海正好久没有见过她这样小鸟依人的情形,明知她一定是有目的的,可是心里警铃大作,口中却已不自觉的说道:“你想我陪你?那我尽量抽空好了。”

洛美轻轻的说:“不要了,你忙吧。”说着就往后面退,头发拂过他的脸,刷得他鼻子痒痒的,心里也有一种痒痒的感觉,想抓住她的头发来嗅一嗅,吻一吻。

洛美说:“你看你的企划吧,我要睡了。”说着只管拉那被子,一直拉过去了一半,又一圈卷住,像条蛹中的小虫似的,将被子盖到了鼻子,只剩了双眼睛露在外头,眨了两下也闭上了。

荣海正说:“你把被子卷去了,我盖什么?”伸手就去拉。

洛美用手揪住了被子,忙睁开眼说:“你现在又不睡。”

他说:“谁说我现在不睡?”将被子拉开了,洛美一张脸已捂得红红的,他望着这张红红的脸,不知不觉间就已低头吻了下去,洛美咯咯一笑,往后躲去,他便一只手扶住了她的脸,还有一只手就去摸灯的开关,手指刚刚出到开关,就听到洛美说:“海正,我不要孩子嘛。”

荣海正这个时候“好”字已经到了唇边,突然之间明白了她刚才说的是什么话,一刹那间实不亚于一盆凉水兜头泼下,立刻将他拉回了现实。他静静屏息了三秒钟,而后淡淡的说:“这件事我们已经讨论过了。”松开抱她的手,起床去拾了那本企划案就去书房了。

第二天,洛美很晚才起床,刚刚打开了房间准备下楼,四姐便上来了:“太太,有位先生一直打电话找您,我没敢吵醒您。”

洛美问:“是谁?”

四姐说:“他说他姓言。”

洛美一怔,想不到言少梓会这样公然将电话达到家里来,忙说:“我在房里听好了。”

果然是言少梓,他开门见山:“我要见你。”

洛美不假思索:“不行。”

他的口气焦灼:“十万火急的事情,你若不愿意与我私下里见面,我们可以约在仰止大厦我的办公室。”

洛美听他说的这样急迫,于是答应了。换了衣服出门,对四姐说:“先生若问,就说我约了朱医生,今天应诊去了。”

四姐应了声是,洛美又说:“不用叫阿川了,我自己开车去。”四姐替她取了车钥匙来,让司机把车从库中开出来,在台阶上将车交给了洛美。洛美因为心里有些七上八下,匆匆忙忙就上了车子,四姐替她关上车门,车子便蒙蒙细雨中驶出了容宅。

荣海正开完了董事会,从会议室里走出来,孙柏昭说:“言少梓果然中计,等他明天悟过来补仓,恐怕江山就换了姓氏了。”

荣海正问:“言家那两个女人呢?”

孙柏昭说:“已经签了股权转让,在这儿。”从手中抽出两份合约给荣海正,荣海正接过来,又问:“那王静茹呢?”

孙柏昭笑起来:“怕是还在做梦与我们合作呢。”

天罗地网已经撒开,没有一个可以逃掉,收网的绳索已经紧紧握在他手中。荣海正脸上露出一丝不可察觉的笑意,忙了这许多天,总算要大功告成了。言正杰九泉之下,看到自己精心构筑的企业王国一夕之间溃成瓦砾,想必会气得吐血吧。他的目光移向窗外,仰止广场笼在一片烟雨迷蒙中。

明天,他将立在城市之巅,笑看风雨。

电话响了,是孙柏昭接听,应了一声是,便转过身来对他说:“荣太太来了,小仙问您有没有空。”

他做了个手势,孙柏昭心领神会,对电话中说:“请荣太太过来吧。”而后对他说,“荣先生,我先出去了。”

孙柏昭退了出去,恰好在电梯口遇见了洛美,于是叫了一声“荣太太”,洛美却恍若未闻,径直就走过去了,孙柏昭心里奇怪,因为洛美是个极识大体的人,从来不摆什么架子,于是忍不住回头又看了一眼,只见洛美连门都没有敲就进去了,心里就更奇怪了。
荣海正将重要的合约文件都放到保险箱里去了,刚刚关上了柜门,拨乱了密码,洛美就已经进来了。

荣海正见她脸色苍白,身子在微微的发颤,忙问:“很冷吗?”忙调了暖气,又按铃叫公司的秘书室倒两杯咖啡来,洛美却说:“不用了,我只是来问问你。”

他便说:“问什么?”这才留心到她眼中完全是一种接近崩溃的恐惧,仿佛他是洪水猛兽一样。

她一字一句的说:“我活下来,因为要复仇,要让杀我父亲,妹妹的凶手得到应有的惩罚,荣海正,这是你教我的。”

他点头,神色已经变成一种淡然的严肃,仿佛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

她的身子仍在发着抖,她用一只手撑在桌上,那只手也发着抖,她的声音却软了下来:“海正,我不想了,你收手吧。”

他却笑了:“洛美,我问过你,你拒绝了,现在你却来和我说这个,你说我会不会听?”

洛美却一下子扑到他的怀里,低声道:“我求你,海正。”她哀哀地道:“我们可以立刻回千岛湖,也可以去圣*让卡普费拉。你答应过我,要和我在圣*让卡普费拉过一辈子。”

荣海正温柔地圈住她,低声道:“我答应你,但要在这件事之后。”

洛美攥着他的衣袖,似乎有种歇斯底里的固执:“不!我们现在就去。”

“现在不行。”他拍拍她的脸颊,“不要小孩子气,这是生意,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更何况,就算你要放过他,我还要算我的帐。”

洛美的声音低下去:“可是,我刚刚去见了朱医生。”

这句话立刻吸引了他绝大的注意力,他“恩”了一声,示意她说下去,她说:“我已经怀孕了。”

他“噢”了一声,看着她:“好消息啊。”

她却是慌乱的,似乎根本不在意这件事,她说:“请你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收手吧。”

他说:“这和孩子有什么关系?”却掩不住心里的高兴,伸手搂住了她,问,“医生说孩子怎么样?男孩还是女孩?”

她仰头看他,眼里的泪光一闪:“才只五十天,医生说还来得及。”

他不解地问:“来得及做什么?”

她说:“来得及拿掉。”

他的心里一冷,身子也冷了,他望着她,慢慢地告诉她:“你若敢动我的孩子,我绝不放过你!”

她立刻说:“你收手,我绝不动她。”

他静静地打量他的妻子,像打量一个从未见过的对手,最后,他嗤之以鼻:“你不敢!”

“我敢!”她几乎是本能地叫道,“你不答应我,我立刻去拿掉她。”

他的唇角漾起了一缕笑意,洛美昂着头,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他终于不自在起来了:“洛美,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这不是该任性的事。”

“我不是开玩笑,我也不是在任性。”她一字一句地对他说,“荣海正,我是来通知你,和你谈判。”

他的脸色越来越严肃了,可是他的口气还是轻松的:“你把咱们的孩子当成一件企划案吗?”

“就算是吧。”她冷冷地说,“你不是想要孩子吗?他应该比你的企划,你的公司,比你的身家都要重要才对。”

他嘴角一沉:“好吧,有什么话你就说吧,到底是为什么?”

她说:“不为什么。”却不自觉地咬了一下下唇。

荣海正示意她坐下来,才说:“我们是盟友,现在你有这样的决定,总是有一个合理的理由的。”

洛美烦躁不安,并且更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口气:“你还想怎么样?我只要你收手,我甚至肯将孩子生下来。”

他不解地望着她,她自欺欺人地扭过头去,他抓住了她的肩:“官洛美,到底你是什么意思?你看着我!”

她不肯看他,只简单地,生硬地说:“我都知道了。”

不祥的感觉在他心头慢慢扩散,他问:“你知道什么了?”

她垂头不语。

他追问:“你知道什么了?”

她终于忍不住爆发了:“我知道你的一切阴谋算计!我知道你的一切卑鄙手段!我知道我肚子里孩子的父亲完全是个恶魔,而他则是个不折不扣的孽种!”

他大怒,甩手就是一巴掌,打得她嘴角迸裂,血渗出来,她既不哭,也不说话,一双深幽幽的大眼睛瞪着他,直瞪到他心里某个部位生生地疼起来。

他木然地转过脸去,冷冷地说:“这一掌是打醒你,让你记清楚,我是你的丈夫,而你维护的那个人,只不过是你的奸夫。”

她站起来,不言不语,开了门走出去。她走出了宇天大厦,走出了仰止广场。

晚上的时候,雨下大了。城市的雨季,一贯是这种淅淅沥沥的调子,四姐坐在椅子上,揉着她患了关节炎的双腿,心里就在怨这种湿答答的天气。老天似乎刚看了场悲剧,止不住汹涌的泪水纷纷扬扬飘洒下来。

庭院里传来车子的声音,她慌忙站起来出门去,荣海正的座车已驶入了穿厅,车窗玻璃降下来,她看见主人那张脸上,有一丝难得的着急:“太太呢?”

“一大早出去了,说是去看医生了,还没有回来呢。”

荣海正示意司机,车子又驶出了容宅。

四姐心里纳闷,刚刚走回客厅,又听到车声,忙又出去,果然是洛美回来了,她忙打开车门,说:“先生刚回来找您呢。”正说着,荣海正的车子也驶回来了,大约刚刚在门口遇见了,所以调转回来。

洛美下了车,也不拢一拢大衣,任由那水貂皮的毛边打水门汀上拖过去,她一直走到客厅里,双手一垂,松松的皮草大衣就自她肩上滑下来,落在了地上。她像个机器人一样,慢慢地往楼上走,一步一步地上着台阶。

荣海正几步追上她,一下子扣住了她的手:“你去了哪里?”

她的目光虚虚地从他的脸上掠过,令他不自主地心悸。他只是在医院里,在她父妹猝亡后见过她这种目光,他知道,这是万念俱灰。

她的声音是生硬的,仿佛声带已不受她控制,她只答:“医院。”

他硬生生地将她按在了墙上,几乎是用吼的:“去做了什么?”

她偏过了头,拒绝感受他温热的鼻息。他强迫她将脸转过来:“你说话啊!”

她是茫然的,所以她是无谓的。她根本不觉得自己是在一座火山上。她只从薄薄的唇中吐出一句反问:“你说呢?”

他压抑着胸中翻腾的怒火:“你敢!”

“我已经做了。”她苍白无力地垂下头去,“现在随你处置。”

如果手中有刀,他绝对会一刀割断她纤细的颈,即使没有刀,他的手也已掐在了她的脖子上,渐渐收紧。

她艰难地喘息,那种声音真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声音。他说:“我一定会杀了你,如果有办法开脱罪名的话,因为我不想为了一个冷血动物去坐坐牢。”他撒开手,语气中带着尖锐的嘲讽,“我承认你打击了我,但是你的所作所为恐怕适得其反。我绝不会放过言少梓,你等着看他仰止大厦上跳下来吧!”

她奋力地拦住他:“我是你的妻子,如果离婚,我有你一半的身家。”

他一震,回头看她,目光如刃。

“我有言氏家族的B股的30%,A股的15%,我还有你在BSP中股权的一半,我反对你的决定,你无法轻易让董事会通过!"

他带着一种重估的心情来打量她,末了,他冷笑:“你这算彻底地背离同盟了?你一位翻脸就可以难倒我?好!我成全你,明天就约律师来,你别想从我这里得到一毛钱!你愿意陪他一同去死,你们两个就一齐到地域里去做一对同命鸳鸯!”

她凛然:“我还怕什么?我从来没怕过死。我也早该死了。是你把我从死域里拉出来的,我不过是又回去了,所以我什么都不欠你的了。何况你娶我是为了什么,你心里明白。”

他的脸色一刹那变了,原本一副睥睨鄙夷的样子,但是一下子变了,神色变换莫测,最后终于没有说话。

他问:“你见到证据了?谁给你看的?”

她答:“言少梓。”

他眼中微有笑意,仿佛是愉悦:“很好,你是打算相信他了。”

洛美望着他:“你的计划真是天衣无缝,你娶我也不过是为了找个替罪羊,你早就转移了资产,把BSP做成了一个空壳,你等着复仇成功后我替你去坐大牢;而你,拿着百亿的资产,可以逍遥自在地去过下半生。”

他慢慢地点头:“不错,我起初是这样计划的。”

她的眼底终于有什么碎掉:“果然如此,我一直在怀疑,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计利益地付出,你不是做这种傻事的人,原来都是做戏,容海正,你真是算无遗策。”

他却转开脸去:“我算无遗策,但我没有算到一条,那就是你。”

她近乎麻木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爱言少梓,我也知道他爱你,所以我才会接近你。在我的计划里,你确实应该是个替罪羊,在大牢里过完半生。可是后来我改了主意,因为。。。”他终于望向她,嘴角上扬,仿佛是笑,“算了吧,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

她冷冷地道:“我确实不会再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话。你谋杀我父亲和洛衣,派人在车上动手脚,派人在洛衣荼中下麻醉剂,做出酒后驾车出车祸的假象,然后又来告诉我是言氏家族下的毒手,骗得我的信任与合作。容海正,你真是煞费苦心。”

他的脸色微微震动。

她说:“可惜,你杀人灭口得迟了一些,那个司机在临死前留下了信件,指证是你让他下安眠药和兴奋剂的,这算不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官洛美,我承认我当初对你动机不纯,但你也别把全部的罪恶扣在我头上,做过的我承认,没做过的,你别冤枉我。”

“冤枉?”她轻蔑地反问,“我冤枉你什么了?我没有见过你这肮脏的人。为了把言少梓除掉,你竟然利用我,让他以强奸罪入狱,你太不择手段了,根本没有一点人性,你根本不是个男人!事后你对我那样好,在千岛湖,原来是负疚于心!我想想真是觉得恶心作呕!”

他扬起手来,她把脸一扬,仿佛就等着他这一掌,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最后,他终于咬着牙:“官洛美,我真是后悔,我后悔认得你。这世上随便一个女人,也会比你强,我花了多少心思,我做了多少事情,你没有心吗?我爱你,我那样爱你---我把全盘的计划放弃,我宁愿冒着最大的风险放弃原来的计划,我甚至想用孩子来留下你,你就是这样待我?你宁可相信言少梓无辜,也不肯相信我?”

“你爱我?”她讥讽着笑,“原来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容海正,你还妄想我替你生孩子,刚刚我在医院里,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心里不知道有多痛快,因为你这样的人,活该一辈子断子绝孙!”

他那一巴掌终于扇下来,扇得她头晕目眩,她紧紧的抓着楼梯扶手,以免栽倒下去,而他却骤然大笑,他仰面哈哈大笑着,转过身朝外走:“我真是错看了你!我真是低估了你。我真是错了!错了!哈哈哈。。。”

他狂笑着走出门去。

洛美像打了一场大仗一样,一下子软软地滑坐在楼梯上。

窗外是冷雨的夜,那种滴答滴答的声音,似乎会从耳入脑,将人身后最后一丝暖意都带走似的。

洛美就是那样精疲力竭,坐在楼梯上听着那冷冷的雨声到天明的。

他眼中微有笑意,仿佛是愉悦:“很好,你是打算相信他了。”

洛美望着他:“你的计划真是天衣无缝,你娶我也不过是为了找个替罪羊,你早就转移了资产,把BSP做成了一个空壳,你等着复仇成功后我替你去坐大牢;而你,拿着百亿的资产,可以逍遥自在地去过下半生。”

他慢慢地点头:“不错,我起初是这样计划的。”

她的眼底终于有什么碎掉:“果然如此,我一直在怀疑,你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计利益地付出,你不是做这种傻事的人,原来都是做戏,容海正,你真是算无遗策。”

他却转开脸去:“我算无遗策,但我没有算到一条,那就是你。”

她近乎麻木地看着他。

“我知道你爱言少梓,我也知道他爱你,所以我才会接近你。在我的计划里,你确实应该是个替罪羊,在大牢里过完半生。可是后来我改了主意,因为。。。”他终于望向她,嘴角上扬,仿佛是笑,“算了吧,我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

她冷冷地道:“我确实不会再相信你的任何一句话。你谋杀我父亲和洛衣,派人在车上动手脚,派人在洛衣荼中下麻醉剂,做出酒后驾车出车祸的假象,然后又来告诉我是言氏家族下的毒手,骗得我的信任与合作。容海正,你真是煞费苦心。”

他的脸色微微震动。

她说:“可惜,你杀人灭口得迟了一些,那个司机在临死前留下了信件,指证是你让他下安眠药和兴奋剂的,这算不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他的呼吸微微急促:“官洛美,我承认我当初对你动机不纯,但你也别把全部的罪恶扣在我头上,做过的我承认,没做过的,你别冤枉我。”

“冤枉?”她轻蔑地反问,“我冤枉你什么了?我没有见过你这肮脏的人。为了把言少梓除掉,你竟然利用我,让他以强奸罪入狱,你太不择手段了,根本没有一点人性,你根本不是个男人!事后你对我那样好,在千岛湖,原来是负疚于心!我想想真是觉得恶心作呕!”

他扬起手来,她把脸一扬,仿佛就等着他这一掌,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最后,他终于咬着牙:“官洛美,我真是后悔,我后悔认得你。这世上随便一个女人,也会比你强,我花了多少心思,我做了多少事情,你没有心吗?我爱你,我那样爱你---我把全盘的计划放弃,我宁愿冒着最大的风险放弃原来的计划,我甚至想用孩子来留下你,你就是这样待我?你宁可相信言少梓无辜,也不肯相信我?”

“你爱我?”她讥讽着笑,“原来你就是这样爱我的,容海正,你还妄想我替你生孩子,刚刚我在医院里,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心里不知道有多痛快,因为你这样的人,活该一辈子断子绝孙!”

他那一巴掌终于扇下来,扇得她头晕目眩,她紧紧的抓着楼梯扶手,以免栽倒下去,而他却骤然大笑,他仰面哈哈大笑着,转过身朝外走:“我真是错看了你!我真是低估了你。我真是错了!错了!哈哈哈。。。”

他狂笑着走出门去。

洛美像打了一场大仗一样,一下子软软地滑坐在楼梯上。

窗外是冷雨的夜,那种滴答滴答的声音,似乎会从耳入脑,将人身后最后一丝暖意都带走似的。

洛美就是那样精疲力竭,坐在楼梯上听着那冷冷的雨声到天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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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25 19:12 | 显示全部楼层

香寒 正文 第二十章

天一亮,她如梦初醒一样,扶着扶手强站了起来,四肢早就冻得僵了,连大脑都似乎已麻木了,可是她还记得,今日还有一场恶战。

她走进盥洗间,好好地冲了一个热水澡,借着滚烫的液体,令自己恢复一丝暖意。

走出浴室,刻意换上迪奥的一套套装,黑白分明的设计,冷静简捷。她走下楼,厨房照例开了两份早餐,她努力忍下热潮,一口一口地将早餐吃完。

重新细致地补好妆,再看镜中的自己,镇定自若,从容不迫,稍稍放了一些心。她不是没有打过恶战,可是这一仗殊无把握。

她也是再短短十数小时内才明白洛衣当初那种决绝的心情,被至亲至近的人背叛,原来就是那种令人几乎麻木的感觉。若那个人又是自己一贯依赖、一贯视作可担当一切的靠山,那种天崩地裂的绝望,是可以使一个人疯掉。

但她不能,她是官洛美,她应有足够的勇气为自己一战。无论公私。

九点整,她准时出现在仰止大厦的董事会议室里。

她已有几个月未出席这种会议了,当她走进那间整块意大利浅粉色大理石铺就的会厅中时,几乎每个人都是微微一怔。

许多人早就忘记了“官洛美”这个名字,有印象的只剩下“容太太”这个头衔。可是她这样不急不缓地走进来,优优雅雅地落座,令许多言氏企业的老臣在一刹那间想起了当初再仰止大厦中赫赫有名的“资管部官洛美”来。

容海正坐在正对着门的位置,见了她,嘴角上牵,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来,目光中满是一种古怪的嘲弄,似乎再轻蔑地反问:“想力挽狂澜吗?”

她款款的像他一笑,竟璀璨如花。

今日一战,以无可避免,那么,就兵来将挡吧。

言少梓坐在主席的位置上,望了她一眼,目光也是复杂莫测的。

开会了,其实很简单,容海正绝对是挟雷霆万钧之势而来,志在必得。

他闲闲地说:“谁的股权多,谁当董事长,再公平不过。”一句话堵死所以人的口,逼得洛美不得不直截了当、:“我和容先生的意见有分歧,我投言先生。”

容海正将手一摊:“很好,大家来算一算,这样一来,我有A股的40%、B股的20%,而言先生和容太太则有A股的30%、B股的30%,这样很伤脑筋了,大概只有最后一条路——投票,不知言先生与容太太有何意见呢?”

洛美听他一口一个“容太太”,口吻却是一种说不清的、令人不舒服的怪异,喉中就像噎了一个硬物一样,而且胃里一阵一阵地翻腾,几乎想令人立刻冲出去将胃里的早点吐个一干二净。

可是现在,她只有亮出招牌笑容来:“公平公正,就投票好了。”

她与言少梓是孤军奋战,她早已心知肚明,可是眼睁睁看着言氏家族的世家老臣众叛亲离,那种凄惶无助的感觉,实在是压抑不住,一阵阵涌上心间来。

人情冷暖,在金钱面前看得最清楚。容海正有绝对的财势,就占了绝对的上风。

几分钟内,叱咤风云的常欣企业关系最高决策大权旁落。

开完了会,她对言少梓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只摇了摇头,他出身豪门一帆风顺,从未有过落难的经历,现下自然倍有一种凄苦绝望。

洛美说:“只要一个象征性的价格,我可以把股权卖给你。你仍在董事会中有一席之地。”

他淡淡说:“谢谢你。”口气是前所未有过的疏冷与客气。洛美听了便默不作声,她想着他到底还是因为容海正的缘故恨她的。这种连坐于人情、于法律都无可辩驳,她只有不做声。

刚刚转身想走出去,便听到言少梓的声音:“容太太,容先生已可接管言家祖宅,你可以在平山上吃今天的晚餐了。”

她震骇地回首。

言少梓说:“我押了重宝在期指。”

洛美从未想过这种惊涛骇浪是一浪高过一浪地向她扑过来,几乎立刻可以吞噬她,令她尸骨无存!

她的喉咙发紧,连声音都是发涩的:“你怎么这样大意。”

他望着她不语,目光复杂的情绪早就说明了一切。她垂下头去,过了半晌,问:“有没有挽救的余地?”

他长叹了一声,将自己松松地坐在了转椅中:“洛美,你今天这样帮我,也只不过帮我不跳楼。那个数字大庞大,有生之年我还不起。”

洛美听他说到“跳楼”,立刻想起容海正的话来,心惊肉跳地道:“总有办法的,总会想到办法的。”口里这样说,心里却明白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脸上那种凄惶的表情,就更加明显了。

言少梓见她如此,心里更加难过,说道:“你帮我足够多了。不要再插手了。我来想办法,抵押一切家产。”

“那也不够啊。”洛美用力地绞着双手,“除非。。。”

除非有无抵押的贷款,放眼天下,哪个银行会做这样的傻事?哪个公司会毫无利益地出手?

言少梓说:“其实也有办法。”

洛美以目示之,但他摇头:“可惜办不到。”

“说出来,世上没有绝对的事。”洛美出其的冷静,只要有万一的希望,便可以争取。

言少梓不是那种支支吾吾的人,犹豫了一下,便告诉她:“在言家祖宅的书房保险柜里,有个红色的三寸见方的锦盒,里面装着一枚名为‘香寒’的印信,那是掌握一笔秘密家族基金的印信,只有家族的家长才有权获悉这笔基金的情况,容海正一定不知道。”

“香寒?”她在心底默记这两个字。

“是曾祖父的遗物,据说这是他钟爱一生的一个女子闺名,所以用她的名字命名这个秘密基金。”言少梓向她简述了印信带有传奇色彩的来历,“颜色很漂亮,是透明的,中间夹了一丝一丝的白丝,就像雨丝一样,在灯光下会呈浅彩色,看起来更像个项链坠子。”

她问:“是鸡血或者田黄做的吗?”

他摇头:“请人鉴定过,结构类似玉石,但没有玉石脆,大概是几万年前坠落地球的一颗陨石。”

洛美想了一想,说:“我会拿到它的。”

平山的雨夜,因为树木的葱郁,倍添了一份萧瑟,尤其是言家祖宅,四周全是相思林,风声雨声和着林间枝叶的瑟瑟声,令人更感到凄凉悲哀。

洛美坐在沙发里,她对面就是扇长窗,窗帘没有拉上,窗外就是在风雨中乱舞的树影,凄惶地印到窗上去,印到心头上去。

律师仍用一成不变的声调在念财产分割书,容海正依然在漫不经心地喝咖啡。

洛美有了一种奇妙的想大哭一场的冲动,就在几天前,她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坐在言家祖宅的书房里,听律师念她与容海正的离婚协议书。时间与地点,都出乎她的意料。

她将目光从窗外收回来,重新投注在容海正的身上,他依然是那样平和淡然,但是谁能想到,在这样的平和淡然后竟有那样的丑陋狰狞。在她与他共同生活的一年里,开始和结局都是这样令人始料不及,她真觉得像做了一场噩梦一样,而这个梦魇,却是她一辈子也无法摆脱的,她注定要与他纠缠不清,大概是所谓的孽缘吧。

珠宝首饰,他全送了她,他是很大方的人,她从来都知道,对于她他是肯下投资的,因为他够狠、够毒,知道她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只不过让她洞悉天机,反噬他一口,这大概也是他始料不及的吧。

新海的房子也给了她,自此一役,他可以潇洒地退出这里,拿着以十亿为单位计的盈利,回他的美国老巢去。

加拿大的房产、新西兰的农场、荷兰的公司。。。

分了他的不少财产,他大约心里也不好受吧。

末了,就剩一些签字之类的场面了。

她说:‘我还想要一样东西。”

他喝了一口咖啡,说:“请讲。”

律师大概很少见到这样慷慨的丈夫,所以带着一点惊讶望向洛美,诧异她的贪心。

她淡淡地说:“我要言家所有的家传首饰。”

他放下咖啡,微笑着对律师说:“给她。”稍一顿,望着她说:“省得你再嫁言少梓时,他拿不出什么珠宝给你压场面。”

他到底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刻薄话,她不动声色地在律师加上那条条款后,接过了副本。

“请双方签字。”她接过了笔,毫不犹豫地签下了“官洛美”三个字,容海正在她抬头之后,才冷笑了一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而后将笔往桌上一扔。

律师仔细地收起了文书,洛美站起来,容海正将一串钥匙扔在桌上:“这是家里的钥匙,我的一切私人物品请统统扔掉。”

说完这句话,他便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出去了,律师也跟着他出去了。她麻木地拾起了那串钥匙,冰冷的金属贴在她的掌心。

家?

现在那里充其量不过是一所房子罢了。她心灰意懒地走到保险柜前去,保险柜中都是珠宝,现在已全是她的了,律师交给她的文卷中,有密封的保险柜号码,她捡了这一个拆开来看了,对齐了密码打开。

那个红色的锦盒就混在一大堆各色首饰盒中,她取出来打开,紫绒布中埋着一颗泪珠似的晶莹剔透的印信。

她取了出来。灯光下莹莹一圈彩晕。明艳不可方物,翻过来,有两个篆字印入眼底:“香寒”。崭新的印信,不曾沾染任何朱砂的痕迹,想是自刻成后,从来未尝使用过。

盒底还有一张洒金笺,年代久远,但墨色如漆,字迹纤凝端丽:“重到旧时明月路,袖口香寒,心比秋莲苦。”明明是女子的笔迹。而昔年言常欣一手创立了商业帝国的雏形,不知这中间,又是怎样一段悲欢离合。但世上总有一种感情,是可以生死不渝,百年之后,仍焕发着熠熠光彩。

她忽然有了一种了悟,她在大雨中驱车下山,在滂沱的城市夜雨中寻到了那间茶庄,停下车子,她冒雨走进了茶庄。

她全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她的发梢衣角往下滴,她知道自己这副样子简直像个疯子一样。

茶庄内依然是风雨不惊,茶香缭绕,没有人抬头看她一眼。

她径直走到最深处,雪白的墙壁上挂着条幅,只写着“香寒”二字。

原来是曾在这里见过,她立在那条幅下,一时仰望,久久凝神。

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若不是这室中太安静,几乎听不到,她转身,是那个青衣老婆婆,她向洛美点一点头,洛美取出印信,轻轻地说:“言先生派我来的。”

那年逾古稀的老人只是微笑:“来,先坐下喝杯热茶。”热茶轻轻地放在了案上,两人隔案对坐,她怔怔地望着老人,松开掌心,“香寒”在她掌中闪烁着玉石般的光芒。

老人望了一眼,只是微笑:“原来这枚小印还存在世间。”老人枯瘦的手指触到洛美的掌心,有一种奇妙的热力。而那老人慢慢地说:“香寒,是我的名字。”

洛美耸然动容,没想到这小印的主人竟然还活着,她睁大了眼睛,望着面前这饱经沧桑的面容,十分诧异与震动。

“言常欣曾有负于我,所以晚年愧疚于心,可惜——”老人将小印轻轻地搁在了茶几上,“万贯家财,到头来不过一杯黄土。”

洛美更加震动:“我以为是个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

老人满脸的皱纹,笑得如同岁月流转无声:“对男人而言,爱情是金钱与权利的点缀品,锦上添花,多几朵固然好,少一朵也未必要紧。”

洛美一时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心中亦是感慨万千,最后终于说:“言先生希望动用家族基金,以度过目前的难关。”

老人仍旧微笑:“你替他做了这么多,值不值得:”



美一时怔住:“这不是值不值得——”

老人点头:“这不是值不值得,好吧,你明天同他一起来,不见到言家的人,我没有办法作决定。”

洛美答应下来,老人站起来,慢慢地往后走去,渐渐消失在经书架后。香炉里焚烟细细,连空气都似乎凝固了,而那老人,更像从未出现过一般,仿佛一切不过她的凭空臆想。

而室中一片澄静,一如深山古寺,令人了生禅意。

她跳不出爱恨贪嗔,所以她想跳出,她忽然有一点点的明悟了,自己到底是个有七情六欲、有爱有恨的人。她是个俗人,所以不会大彻大悟的,她始终得回到那个恨爱交织的十丈红尘中去,做她的俗人。

这一份明悟,大概是“香寒”触动的吧。她忽然有些好笑,庄外大风大雨,“香寒”静躺在她手心,她拢了一拢湿发,握着那小印又走出茶庄,走入了雨中。街灯晕黄,使雨丝似乎变成了一张微黄透明的巨网,将天与地都尽纳其中,没人走得出,没人挣得开。


尾声
天色已是一种略带灰的白色,最黑暗的夜晚已经结束了,黎明即将到来。

雨渐渐地小了,烹茶煮水的小炉里,炭火也渐渐熄了,剩下一两块回光返照似的徒然一亮,璀璨如红宝石一般。

屋子里静的很,连窗外法国梧桐树叶上盛的雨水滑落的声音都几乎清澈可闻。一两声鸟啼声传来,那是早起的知更鸟儿,无忧无虑地开始了一天的歌唱。

美晴终于打破了屋子里的寂静,问:“故事讲完了?”

我转着茶盏,眼睛望着她,坦然:“讲完了。”

美晴伸了个懒腰,似乎是在活动已经坐得有些麻木的四肢,她又夹了两块碳放入炉中,拔起火来煮水。放下炭钳后,终于长长地叹了口气,说:“是个好听的故事。”

我微笑说:“是我听过的最惊心动魄的故事。”

“哦?”

我说道:“那个官洛美,并没有能够将‘香寒’交给言少梓。“

她听我讲下去。我说:“因为在那个晚上,她没有能见到言少梓,她再见到他时,已是他车祸死亡后六个小时了。”我耸了耸肩,“很离奇对不对?有人说,是容海正下的手,他早知‘香寒’的作用了,所以釜底抽薪,让洛美即使拿了‘香寒’,也再无用处了。”

她问:“那后来呢?”

我说:“后来?后来官洛美就销声匿迹了,谁也不知道她到哪里去了,那容海正回了美国,十年来雄霸金融界,依然是风光人上人。”

她出了神,似乎在想着这个爱恨纠葛的故事,末了,她说:“其实这个故事我早就听说过,我也知道这个故事中人物的真实姓名。”

我微微一笑,说:“大太阳底下无新鲜事。十年前这个故事流传一时,是本城上流社会人人茶闲饭后的最佳话题。最近,这个老故事重新被提起,也只不过因为故事中的一位主角突遭变故而已。”

她的目光不知不觉地望向了茶几上扔着的那份报纸,那还是前天的早报,财经版头条是黑字的讣告标题——《隐形富豪荣至正因肺癌逝世》。

她似乎忍不住叹息:“万贯家财,死来是一胚黄土。”

我点了点头,又说:“你知道,我故事里的容海正就是前两天因肺癌逝世的荣至正。我之所以详尽地知道了这个故事,完全是因为我是他的律师。”

她笑了,说:“我只知道你事业成功,没想到赫赫有名到了这一步。这样的有钱人,一般只用最好的律师。”

我笑了笑,说道:“那里,吃律师饭,总还有一两个大主顾。而且我两年前才操手容先生的业务,也是他点名指定我:“稍顿一顿,又说“荣先生死后,留下的财产不说,更留下了遗嘱,要求我把他存在瑞士银行保险柜里的一份宗卷取出,公之于世。因为他想让故事里的官洛美知晓,故事并未完结,还另有情节。”

她不由自主地“哦”了一声,随手提起壶来为我添茶,不知威吓,她一时竟出了神,直到杯中水溢了出来,她才察觉。而我仿若不知,只望着杯中舒展起伏的碧绿茶叶,对她说:“我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她沉默不语。

我想了一想,放下茶杯,说:“还是给你自己看,要来得明白。”说完几起身去打开我搁在一旁的公文包,将一叠文件交给了她,“所有的文件都在这里,个中曲直,你慢慢看了就明白了。”说着我便起身要告辞。

她挽留我:“说了一夜的话,你吃了早点再走吧。”

我摇头:“喝了你一夜的好茶已经足矣,不打扰你了,我还要赶去机场,早餐飞机上会准备的。”停了一停,欲语有止。

她还要说什么,忽然听见门响,我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小女还穿着睡衣拖鞋,从房间里姗姗而出,见了美晴,叫了医生:“妈咪!早安。”

我心底一震,而美晴回过头去看到有些娇憨睡衣的小女儿,不由的微笑:“乖乖,早安。”

那小女孩看了我一眼,很有礼貌地叫了一声:"阿姨,早安。"笑得露出两个小酒窝,一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清澈的可以倒影出整个世界。

我已经呆掉,喃喃地说:“资料上从来没有提到你有一个女儿。”我慢慢蹲下去,仿佛怕惊动什么似的,仰起脸来,轻声答:“乖乖,早安。乖乖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答:“阿姨,我叫悔之。”

我回头看了美晴一眼,我想我的眼中一定充满了复杂莫测的情绪。而她终于轻声说:“孩子一直在读寄宿学校,这几天因为她感冒了,我恰巧有空,才接她回家来。她是很少尖刀我的朋友们的,所以你并不知道他的存在。”

但我经过最详细缜密的调查,怎么可以漏掉这个孩子的存在?她到底用了什么方式,才可以掩盖这个孩子的出生?

我顾不上多想,因为天真烂漫的孩子一直好奇地缠着我问东问西:“阿姨是做什么的?”

“我是律师。”

“律师是什么呀?”

“律师是一种职业,专帮人处理法律上的麻烦。”

悔之似懂非懂,又问:“那律师阿姨你也有女儿吗?为什么阿姨你看到我,样子好奇怪。”

我的眼底里似乎有潮热涌动,我仰着脸说:“不,孩子,我只是觉得高兴。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事令我们后悔;也总有些事,令我们不悔。”

我的话她可能听不懂,但那双清澈的眼睛一直注释着我,令我觉得清明而平静。桌子上放置着我刚刚取出的卷宗,最上面是一封信——那是荣至正亲笔所书,字迹凌厉飞扬,正是他那种人该有的作风:

美晴:

我现在才写这样一封信,大约是迟了八九年了,当初之所以未提笔,只因为你永远不能懂,你与我决裂的那一刻起,我便觉得世间万物,没有一样是值得我挽留的。

昨日检查报告已经出来,最后证实我的肺癌以达不可救治的地步。医生让我早早准备好一切,安排未完的事宜。我有松木放心不下的事呢?他们都不知道,我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心灰意冷。

我曾多次和你讲到《乱世佳人》,我也曾多次努力使自己避免陷入白瑞德的境地,可是你轻而易举的毁了我的一切防线,令我万劫不复。可是我并不后悔,从那日走进你的花店,见你第一次嫣然一笑时,我就不后悔!时至今日,我仍记得我看见你粲然微笑时那一刻的怦然心动,也只有到了今天,我才敢坦白告诉你——我娶你,是因为爱你;而我爱你,则早从你第一次对我微笑时便已深植心中,用不可灭。

颜守浩的故事,令你悲愤万分;他所谓的证据,令你万念俱灰。我无言以对,因为我最初对你的动机,的确只是利用,可是后来一切改变,当我用尽了我的生命去爱你,而你根本不为所动,我便知道,我终究是,咎由自取。

母亲的悲剧令我一直怀疑,这世上是否真的会有爱情存在?爱情是否真的会令人不惜一切?等我明白,却已经不能再接近你。

当我大笑着转身离开你,我的眼里留着泪。我根本没有想过,我把整颗心与生命双手奉上给你,你却一举手掀翻在地。你的质疑令我无言以对,既已如此,我再难挽回。

美晴,你实在是太残忍,我之所以用“残忍”,连我自己都觉得茫然。我从来没有料到无怨无悔地爱上一个人那久之后,她怎么会拿了一柄世上最锋利的匕首,朝了你的心脏,直直的插了下去。而后,看那鲜血如注,却在一旁冷笑!你绝对不会懂,真正爱一个人是怎样的滋味,怎会去伤她一分一毫?所以,我根本不愿解释,回身便走。颜守浩知我甚深,所以他赢了,我失去了你。

美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我们定是宿缘太浅,才一再错过。既然如此,我今生死后,定要好好修行,来世再去爱你。我答应过你,俗事了后要和你在圣·让卡普菲拉过一辈子。可惜这辈子做不到了,只有等下一世兑现我的诺言。

若问我还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我们的孩子。他(她)无辜地来,无辜地去。我一直想问你怎么那样狠心去扼杀了他(她),但回头一想,也好!省了我魂牵梦萦的另一份牵挂。苍天薄我,奈何!

我失去母亲、失去你、失去孩子,也许是早早注定,既然如此,我也只好承认,也许我生来就注定不幸,注定要孤独一人过完这凄凉一生。

颜守浩之死,我信为天意。为保自己在家族中的地位,她害死你的父亲与你妹妹;为了争家族家长之位,他设计你与颜守江……他一手拆散我们夫妻,也算是坏事做尽,死有余辜了。    

纽约今日大雨,吾爱,你最喜欢的是雨夜。我在雨夜中写这信给你,希望你有缘得见,在你心中还我一个清白。

十年来的心事得以说出,的确痛快。我希望自己也能死得痛快。窗外的曼哈顿在风雨中灯火灿烂。吾爱,你也喜欢看灯,尤其是从高出看灯火,所以,我留了办公室的钥匙给你,希望有朝一日,你能来看一看,我于九泉之下,也得以瞑目了。



荣至正

于9月26日夜书于曼哈顿


信后,附有多个职业杀手的供词与侦讯社的资料,证明谋杀、强奸都是颜守浩一手策划实施。

美晴似乎陷入一种席卷一切的狂潮中。这封深藏血泪的书信,曾令我唏嘘不已……我想今时今日,她亲眼看到,一定会比我震撼一万倍。

可是,她只是坐在那里,呆呆地望着这封信,一任泪水汹涌而泻。

这个故事,是这样惊心动魄,令人肝肠寸断,无言以对。

“妈妈。”悔之的声音响起,嫩嫩的、怯怯的。

美晴一把抱住她,只叫了一声“悔之”,就仿佛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悲恸,埋头在她的黑发上放声大哭起来。

悔之吓到了,话也有了哭音:“妈妈你不要哭,你不要哭!”

她怎么能不哭呢?实际上,她忍了十年。十年的泪,怎么再忍得住?

颈中的坠子从她领口滑出,落在她的颈侧,一如她的泪。

我远远看到坠子上小小的篆字:香寒。

重到旧时明月路,袖口香寒,心比秋莲苦。

这世上再没有一种苦楚,令人如此绝望而悲恸。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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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26 01:5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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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27 02:36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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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29 16:21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是我的话,可能就一直傻下去$汗$ $汗$
不过我也没那个能力让个富豪看上我,爱上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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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30 16:45 | 显示全部楼层
很好的文章,又是言情故事,这次只不过是悲剧结局。替剧中人婉惜!

读后想想,自己何尝又不是剧中人,命运是编剧,你只是个演员。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愿意来鬼话连篇,可能被这里的所谓的某些故事吸引了吧,支持楼主!$送花$ $送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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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5-30 17:24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帖由 蓝色冰点 于 2008-5-30 16:45 发表
很好的文章,又是言情故事,这次只不过是悲剧结局。替剧中人婉惜!

读后想想,自己何尝又不是剧中人,命运是编剧,你只是个演员。

最近不知道为什么总愿意来鬼话连篇,可能被这里的所谓的某些故事吸引了吧,支 ...



谢谢你的喜欢,我也是看了很感动才转帖过来的!:)

其实,我们每个人既是演员又是观众。独角戏,对手戏,究竟是不是悲剧,要等到落幕的那一刹那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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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5-31 23:13 | 显示全部楼层
看了心里好难过,好可惜,哎,还是看不来悲剧的故事!要是美晴能和荣至在一起那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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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17 21:54 | 显示全部楼层
很好的故事,结局虽然能猜出大半:)
感叹命运和世事变化无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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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24 01:51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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