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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くだキの

随风诡秘系列“卜”-《莫问天机》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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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3 11: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八章 吹拉弹唱化五行
  
  人都有惰性,开车的不爱走路,上网的不爱写信,打字的不爱写字。
  久而久之,惰性成了习惯,再久而久之,惰性和习惯也就分不清了。
  方展喜欢管这叫:“进化引起的退化”。
  现在看来,从第一次运用卜术演卦的那刻起,每个卜者都在慢慢地“退化”着。一旦他们所依赖的卜术出现了盲区,大多数人只怕都要无所适从了。
  幸好方展不属于大多数人,也幸好他“退化”得还算缓慢。
  可在座的卜术高手们却有些奈不住了,刚才的凶手是什么人?为什么连天卜都感觉不到?是日本人故布迷阵?还是自己人从中作祟?
  “世界如此美妙,我们却很浮躁,这样不好,不好。”方展摇头晃脑地来了一句,顺手点了支烟。
  苏彦见他那个玩世不恭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追根究底这气氛是他给弄紧张的,折腾半天倒说起别人来了,要不是冲着他“天卜”的名头,现场想揍他一顿的人估计不在少数。
  “我给大家讲个故事吧。”方展摆出一付幼儿园老师的架势。
  屋里这些人被他弄得云里雾里的,可到了这份儿上,也只好听听他要说什么了。
  “说从前啊,有两座山,东边山上有头犍牛,骠悍无比;西边山上有只猛虎,凶猛非常。这山里的野兽都怕它俩,遇上了全得绕着走。可就有这么一天,山里来了只狐狸,没费多大功夫就把它俩给摆平了。”方展说书似地顿了顿,“你们猜,这狐狸是怎么做的?”
  底下坐着的都是卜术界里有些脸面的人,对这种小孩子听的故事,大多不屑一顾,谁还真的去应方展的话头?现场一阵哼哼哈哈,也没什么人接嘴。
  “狐狸找猎人来,打死了老虎,抓走了犍牛?”刚才那小胖子倒挺起劲,看看周围没人回答,直接蹦起来就说。
  “有创意,不过不合理啊。”方展挠挠头,“狐狸找猎人合作,那不是往枪口上撞吗?”
  “也对啊。”小胖子愣了愣,“那你说说看,这狐狸是怎么做的?”
   “咳,那狐狸上了东山,把犍牛的幼仔偷来咬死,丢在了西山口上;又上西山,把猛虎的幼仔偷偷叼来,在尖石上插死,丢在了东山口上。” 方展咳嗽了一声,“然后就……”
  “啊,我知道啦!”小胖子又蹦了起来,“然后狐狸又分别告诉了犍牛和猛虎,让它们以为自己的幼仔是被对方杀死的,让它俩打架,趁着它们两败俱伤的时候,一下把它们都咬死了。”
  “恭喜你答对了!”方展冲他一竖大拇指,“晚饭我请客。”
  小胖子笑得是阳光灿烂,得意地扫了眼周围的人,这才坐下。
  屋里人根本没在意小胖子,他们已经明白了方展话里的含义。
  凶手杀警察是为了引来警方的注意,扮忍者是为了挑起中国卜术界和日本九菊一派的争斗。除此之外,还把嫌疑引向了召集众人的方展,让这个本来就树大招风的天卜成为众矢之的。
  谁是犍牛,谁是猛虎,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只狐狸不仅仅是狡猾,它的实力也已强大到连天卜都难以卜算感知的地步。照这么说,众人预见到的凶兆应该是人祸,而这只狐狸就是祸根。
  不过,这狐狸未必只是一只,也许是好几只……
  “天卜,大家心里都有数,你有什么法子,尽管说出来吧。”有人按不住,高声提议。
  “对,说吧。”
  “说说怎么做。”
  “合理的一定照办。”
  一个故事搞定了一群人,苏彦不得不承认,虽然方展行事有些不循常理,但却很有收效。
  方展的思路并不复杂,他提议大衍论卜开始后,卜术界各派系放下私人恩怨,公平参赛,以防受人挑唆,引发内讧骚乱。在此期间,卜术界各派系间保持联系,对凶兆相关的可疑线索进行关注。
  权衡利弊之后,所有人一致通过了方展的提议,并当即和各自的派系联络,把消息通报了下去。
  趁着众人忙作一团,方展走到了一直沉默不语的柳晓羽身边。
  “咱俩的恩怨,迟早会有个交待。”方展的声音很低,“不想当靶子的话,就让柳家上下都老实点。”
  柳晓羽莞尔一笑,没说什么,眼里却闪着异样的光芒。方展并没有理会她的反应,叼着烟,转身走开了。
  杨择的尸体早就没了影,确切地说,连带那四个刑警的尸体也都一并失了踪。这得归功于秦扬,刚才他消失的那会儿就是去处理这些尸体的。不久之后,杨择等人的失踪成了一个永久的迷案。
  有时候做事不能太隐密,否则连死了都没人知道,方展替杨择惋惜起来。
  “卜监会排好了名单,正月十六当日公布。”秦扬凑近方展,低声道,“这次卜监会的首席监察就是鬼算苏正。”
  大衍论卜每七年举行一次,开始日期便是人皇伏羲的生日-正月十六。作为卜术界交流切磋的盛会,保证公平公正自然是首要前提,所以在每一届大衍论卜举行时都会由卜术界德高望重的卜术高手组成卜监会,负责监督评审,保证大衍论卜的顺畅进行。
  “有苏老前辈坐镇,这事情就有看头了。”方展看着陆续离开的人们,随手掐灭烟头,“对了,我记得只要不弄虚作假,小组内自行附加规则应该不受约束吧?”
  大衍论卜为时四十九天,采取分组淘汰制,通常以六人为一组,由卜监会根据实际情况编排名单。每组将各取胜出者一名,经过重新编组后再轮入下一场较量,以此类推,角逐出最后的胜利者。而至于论卜的具体方式和规则,每届都会不同,只有论卜开始的当天才会公布。
  原则上来说,在遵从论卜规则,保证公平公正的前提下,各小组可自行附加组内规则,以增加论卜的技术性和竞争性。
  “没错。”秦扬点点头,肯定了方展的说法。
  他心里知道,方展绝不仅仅是要增加这些而已,他要的应该更多。
  “天卜,今天晚上吃啥?”刚才的小胖子突然冒了出来,一付口水横流的样子。
  晚饭我请客,这是方展说的,小胖子还真就惦记着那顿饭了。
  “喜欢吃啥就吃啥。”方展看着小胖子笑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战归元。”小胖子乐呵呵地说道,“晚上我要吃狗肉!”
  “战归元?”刚刚走来的苏彦打量了一下小胖子,“卜术界姓战的只有一家。”
  “三弦战,五行乱,纳音归元铁指算。”小胖子拍手唱了句,冲着苏彦挤眉弄眼。
  苏彦没理会战归元的怪样,继续问道:“你们战家一直是不参与大衍论卜的,怎么这次也来了。”
  “那是我太爷爷说的,战家只有到我这代才可以参加大衍论卜。”战归元揉揉鼻子。
  苏彦听完没说话,拉了拉秦扬,示意他去边上说话。
  “那就好好露一手,给你们战家争争光。”方展倒挺喜欢战归元,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就是那么一拍,方展的笑容突然就僵住了,战归元的胖脸抖了一下,刷地白了。
  方展的右臂上隐隐飘过一股淡淡的黄色烟气,那条沉寂多时的勾陈竟从他的手臂中冒出了头来,冷冷地盯着战归元。
  胖手一翻,战归元从背后摸出根东西,凑近嘴边。
  一阵生机盎然的旋律传了出来,那曲调听着十分的亲切爽朗,让人隐隐感到大地回春,万物萌生的景象。
  勾陈像被旋律吸引了似的,露出的脑袋不停晃悠着,一付悠然自得的模样。
  这曲子来自战归元手中的东西,方展认出那是一支青色的长笛,可这笛子和一般的有些不同,似乎不是竹子做的。
  战归元眼睛盯着勾陈,右手突地一拔,那长笛顿时被拔去三分之一,战归元手一转,将剩下的笛管竖起,嘬唇吹出一阵沉而细长的声调来。
  说来也怪,他之前吹奏的旋律竟没有立即消失,而是回荡在屋内。悠然爽朗的旋律被这细长的声调一激,奇妙地产生了共鸣,整个屋子里弥漫起一股自然清新的气息。
  吸了吸鼻子,方展不由笑了出来,那是树木独有的气息,这个小胖子还真不简单。
  一旁的人也都伸长了脖子看着,对战归元的手法好奇不已。
  “中华大地,藏龙卧虎。”福山雅史望着那根奇怪的笛子道,“金先生,你要小心了。”
  “要小心的是他。”金时喜脸上满不在乎,手却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背后的背包。
  那是个很长的包,样子很像装吉它的背囊。
  梆,战归元手中两截笛管互击,发出一声清亮的脆响,屋内的旋律戛然而止。
  方展甩甩手,勾陈的脑袋早就缩了回去,就连手腕上那个黑色的钩状印记也淡了许多。
  “你怎么带着条蛇到处跑?”战归元的声音居然带着哭腔,“我最恶心这东西了。”
  “我也不想带着,但它倒是能帮我点忙。”方展笑着冲他点点头,“谢谢你的纳音曲。”
  “你还挺识货的。”战归元咧嘴笑了,“那等会儿多点几斤狗肉吧。”
  这边他俩笑作一团,那边苏彦和秦扬却严阵以待。
  “角音属木,其声呼以长,生机盎然如大地回春;羽音属水,其声沉以细,行云流水如天垂晶幕。”苏彦沉声道,“水生木,木克土,以音化五行,生克自如,这小胖子真是战家的人。”
  “战家被逐出卜术界多年,直到前年才被你爷爷他们调停接纳。”秦扬淡淡道,“现在派这个小胖子参加大衍论卜,应该是别有用意的。”
  用属木的角音克制属土的勾陈,再用属水的羽音辅助,引发浑然天成的五行音律,最后完全封住勾陈的异动。能够将音化五行运用到如此娴熟的地步,眼前这个看似傻呼呼的战归元还真有点扮猪吃老虎的嫌疑。
  “我最好奇的是。”苏彦两眼紧盯着战归元,“为什么勾陈会出现。”
  如果秦扬看得见的话,一定会注意到苏彦的双眼已变成了淡蓝色,那是兆卜者的一项绝学――“明瞳观量”。
  看来,除了担心之外,苏彦也起了好奇心,她是要查一查战归元的底细。
  “不可能……”苏彦的瞳孔紧缩,有如针尖一般,“他怎么和方展一样?!”
  “卜监会排好了名单,正月十六当日公布。”秦扬凑近方展,低声道,“这次卜监会的首席监察就是鬼算苏正。”
  大衍论卜每七年举行一次,开始日期便是人皇伏羲的生日-正月十六。作为卜术界交流切磋的盛会,保证公平公正自然是首要前提,所以在每一届大衍论卜举行时都会由卜术界德高望重的卜术高手组成卜监会,负责监督评审,保证大衍论卜的顺畅进行。
  “有苏老前辈坐镇,这事情就有看头了。”方展看着陆续离开的人们,随手掐灭烟头,“对了,我记得只要不弄虚作假,小组内自行附加规则应该不受约束吧?”
  大衍论卜为时四十九天,采取分组淘汰制,通常以六人为一组,由卜监会根据实际情况编排名单。每组将各取胜出者一名,经过重新编组后再轮入下一场较量,以此类推,角逐出最后的胜利者。而至于论卜的具体方式和规则,每届都会不同,只有论卜开始的当天才会公布。
  原则上来说,在遵从论卜规则,保证公平公正的前提下,各小组可自行附加组内规则,以增加论卜的技术性和竞争性。
  “没错。”秦扬点点头,肯定了方展的说法。
  他心里知道,方展绝不仅仅是要增加这些而已,他要的应该更多。
  “天卜,今天晚上吃啥?”刚才的小胖子突然冒了出来,一付口水横流的样子。
  晚饭我请客,这是方展说的,小胖子还真就惦记着那顿饭了。
  “喜欢吃啥就吃啥。”方展看着小胖子笑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战归元。”小胖子乐呵呵地说道,“晚上我要吃狗肉!”
  “战归元?”刚刚走来的苏彦打量了一下小胖子,“卜术界姓战的只有一家。”
  “三弦战,五行乱,纳音归元铁指算。”小胖子拍手唱了句,冲着苏彦挤眉弄眼。
  苏彦没理会战归元的怪样,继续问道:“你们战家一直是不参与大衍论卜的,怎么这次也来了。”
  “那是我太爷爷说的,战家只有到我这代才可以参加大衍论卜。”战归元揉揉鼻子。
  苏彦听完没说话,拉了拉秦扬,示意他去边上说话。
  “那就好好露一手,给你们战家争争光。”方展倒挺喜欢战归元,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可就是那么一拍,方展的笑容突然就僵住了,战归元的胖脸抖了一下,刷地白了。
  方展的右臂上隐隐飘过一股淡淡的黄色烟气,那条沉寂多时的勾陈竟从他的手臂中冒出了头来,冷冷地盯着战归元。
  胖手一翻,战归元从背后摸出根东西,凑近嘴边。
  一阵生机盎然的旋律传了出来,那曲调听着十分的亲切爽朗,让人隐隐感到大地回春,万物萌生的景象。
  勾陈像被旋律吸引了似的,露出的脑袋不停晃悠着,一付悠然自得的模样。
  这曲子来自战归元手中的东西,方展认出那是一支青色的长笛,可这笛子和一般的有些不同,似乎不是竹子做的。
  战归元眼睛盯着勾陈,右手突地一拔,那长笛顿时被拔去三分之一,战归元手一转,将剩下的笛管竖起,嘬唇吹出一阵沉而细长的声调来。
  说来也怪,他之前吹奏的旋律竟没有立即消失,而是回荡在屋内。悠然爽朗的旋律被这细长的声调一激,奇妙地产生了共鸣,整个屋子里弥漫起一股自然清新的气息。
  吸了吸鼻子,方展不由笑了出来,那是树木独有的气息,这个小胖子还真不简单。
  一旁的人也都伸长了脖子看着,对战归元的手法好奇不已。
  “中华大地,藏龙卧虎。”福山雅史望着那根奇怪的笛子道,“金先生,你要小心了。”
  “要小心的是他。”金时喜脸上满不在乎,手却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背后的背包。
  那是个很长的包,样子很像装吉它的背囊。
  梆,战归元手中两截笛管互击,发出一声清亮的脆响,屋内的旋律戛然而止。
  方展甩甩手,勾陈的脑袋早就缩了回去,就连手腕上那个黑色的钩状印记也淡了许多。
  “你怎么带着条蛇到处跑?”战归元的声音居然带着哭腔,“我最恶心这东西了。”
  “我也不想带着,但它倒是能帮我点忙。”方展笑着冲他点点头,“谢谢你的纳音曲。”
  “你还挺识货的。”战归元咧嘴笑了,“那等会儿多点几斤狗肉吧。”
  这边他俩笑作一团,那边苏彦和秦扬却严阵以待。
  “角音属木,其声呼以长,生机盎然如大地回春;羽音属水,其声沉以细,行云流水如天垂晶幕。”苏彦沉声道,“水生木,木克土,以音化五行,生克自如,这小胖子真是战家的人。”
  “战家被逐出卜术界多年,直到前年才被你爷爷他们调停接纳。”秦扬淡淡道,“现在派这个小胖子参加大衍论卜,应该是别有用意的。”
  用属木的角音克制属土的勾陈,再用属水的羽音辅助,引发浑然天成的五行音律,最后完全封住勾陈的异动。能够将音化五行运用到如此娴熟的地步,眼前这个看似傻呼呼的战归元还真有点扮猪吃老虎的嫌疑。
  “我最好奇的是。”苏彦两眼紧盯着战归元,“为什么勾陈会出现。”
  如果秦扬看得见的话,一定会注意到苏彦的双眼已变成了淡蓝色,那是兆卜者的一项绝学――“明瞳观量”。
  看来,除了担心之外,苏彦也起了好奇心,她是要查一查战归元的底细。
  “不可能……”苏彦的瞳孔紧缩,有如针尖一般,“他怎么和方展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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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3 11: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九章 狗肉好吃火难消
  
  要说请客吃饭,没有比簋街更好的去处了。一千四百多米的街上,大大小小的小吃铺子足足有一百四十多家,那菜式花样是千奇百怪,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你吃不着的。
  从进簋街开始,战归元的鼻子就一个劲的抽,四处闻着味儿的往前走。
  “小胖,别走了,这就有家花江狗肉。”方展跟在战归元身后叫道。
  “这家不吃。”战归元摆摆手,继续循着味,脚下走得更快了。
  苏彦一声不吭地跟在他后面,两眼死盯着战归元的肩膀,她始终没想明白,为什么战归元的身上会附着这东西。
  走了几百米,战归元突然停了下来,抬头看了看右边的一家铺子。
  “嘿嘿,就是这儿了。”战归元咽了下口水,冲方展笑道,“吃狗肉,跟着我准没错。”
  铺子不大,也就四十来个平方,里面摆着四张桌子,除了一张桌边有个老头自斟自饮之外,也没别的什么客人。
  战归元一马当先冲进店里,就近选了张桌子,秦扬挨着他坐了,方展和苏彦跟着坐在了对面。
  “几位想吃点什么?”先前自饮的老头站起身,慢声慢气地问道,看来他就是店主。
  “狗肉,砂锅炖的。”战归元舔着嘴唇道,“要黄狗,公的,五岁左右的。”
  这小胖子吃个狗肉怎么和相亲似的,还讲究起毛色、性别、岁数来了。方展听着有趣,一边笑一边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的苏彦。可苏彦却无动于衷,依旧出神地盯着战归元的肩膀看个不停。
  “一黄二黑三花四白,小朋友倒是内行人。”老头掰着手指算了算,“公的黄狗有是有,不过都是小狗和老狗,这中狗就紧了点。”
  “能说紧,那就是有。”秦扬从口袋里摸出几张纸钞,“开店做生意,有钱就有货。”
  老头看看桌上那钱,约摸有四五百的样子,点了点头:“有是有,你要多少?”
  “我要十斤,他们三个最多吃三斤。”战归元也掰起了手指,“就先来十三斤吧。”
  一个人吃十斤狗肉?方展他们都愣了。狗肉这么热的东西,一口气吃十斤,流鼻血都能流死。
  “哦,十三斤,有,有。”老头倒没怎么奇怪,“三十五块一斤,一共四百五十五块,桌上这点钱差不多刚好。”
  拿了钱,老头转身进去,没多久的功夫,店里飘起了一股浓浓的肉香。
  “啧啧,香啊,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战归元只顾着流口水,完全忽略了身边的这三个人。
  “小狗补肾,中狗补血,老狗去风湿。”苏彦拉了下方展的衣角,悄悄说道,“难怪他……”
  话说了一半,方展却递过杯茶打断了她,顺势冲她使了个眼色,那意思不要多说。
  “是你答应的,我可没赖你。”战归元倒是会错了意,“最多我自己付一半好了。”
  “别误会,我们只是有点好奇。”方展点了支烟笑道,“你从小就这么吃狗肉?”
  “哈哈,是啊,从五岁起就这么……”战归元顺口答着,却突然住了嘴,眨眨圆溜溜的小眼睛,扫了眼方展和苏彦。
  “肉来了。”老头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个硕大的托盘,上面放着两大一小三口砂锅。
  “大砂锅五斤一锅,小砂锅三斤一锅。”老头又端出四壶烫好的黄酒,“酒算我送的。”
  见着喷香的狗肉,战归元眼都直了,当即甩开腮帮子一顿猛吃。奇怪的是,他却一点都没碰那些黄酒。
  方展苏彦也陪着吃了点,秦扬却没动筷子,只是静静地喝着酒。
  十斤肉一会儿功夫就见了底,这还不算,连方展他们面前的那三斤肉,也有一半进了战归元的肚子。
  “吃饱了?”方展笑嘻嘻地看着战归元道,“要不要再来几斤?”
  “饱了饱了。”战归元摸了摸圆鼓鼓的肚子,惬意道,“抵得上好几天,再多就不好了。”
  “狗肉性热,中狗犹为胜之,入血化阳火,善克阴水之寒。”方展笑得有点贼,“凡玄武神煞附身者食之,佐以服气之法,调和三焦经呈水火互搏之势。”
  “卜者擅用此法,水火合攻观、聆、采三门,可成不世之功。”苏彦接着方展的话头道。
  战归元的胖脸抖了两下,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背后,他背上一直背着个黑色的双肩背包,之前那支像笛子似的奇怪乐器就是从包里拿出来的。
  可这会儿他却没摸到,那只黑色背包不知什么时候已到了秦扬的手里。
  “天卜是个无赖。”战归元气鼓鼓地说道,“三个欺负一个。”
  坐在一边的老头瞅着情形不妙,忙不迭地收拾了砂锅酒壶,看样子是怕这桌人打起来砸了家什。
  “先别急着扣帽子,我只是有点奇怪而已。”方展喷了口烟,望着眼前幽蓝的烟雾道,“战家刚刚回归卜术界,大衍论卜就出现了凶兆,而你又是个附着玄武神煞的人。”
  玄武性阴私,主贪欲、偷盗,见污秽,在四神煞中是最为奸猾的一煞。
  苏彦之前在战归元身上看到的东西就是玄武神煞。这个小胖子和方展一样,都是被神煞附身的人,但他却巧妙地利用了玄武神煞的特性,将自身的能力提升到了一个常人很难达到的程度。
  “玄武属水,勾陈属土,土水相克。勾陈起反应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身上和我一样附有神煞。”方展盯着战归元的眼睛,“用四神煞中最奸猾污秽的玄武附身,战家在你身上押的是什么宝?”
  “没有宝,我爸说了,培养我的目的就是要卜术界见识一下战家的实力。”战归元涨红着脸辩驳道。
  “原来你身上的玄武神煞是被你爸害的。”方展露出一脸的惋惜,“唉,为了战家扬名立万,拿自己的儿子当炮灰,你爸也太冷血了点。”
  “我爸没把我当炮灰,我命格五行水旺,其余全缺,我五岁第一次学卜术就惹上了那对臭蛇乌龟。”战归元恼怒着,眼里却有了泪光,“是我爸把我救下来的,他自己却丢了一条胳膊……你要再敢说我爸坏话,我就杀了你!”
  最后这句,战归元差不多是用喊的了,一张圆脸忽青忽红,十指有节奏地在桌面上敲打起来。
  看似随意的敲打下,一张普通的木桌居然被战归元变成了战鼓,那声音雄壮跌宕,声调激昂上冲。
  苏彦突然发现,自己的心跳竟不知不觉地和这节奏同步了起来,并且还在不断地加快中。
  “其声雄以明,疾如战鼓,飞掠如火,是为徵音。”苏彦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徵音为火,可入心,这小胖子是想用徵音引爆我们的心脏!”
  想是这么想,可苏彦的心脏却在节奏的影响下,无法抑制地跳动着,浑身的神经和肌肉已完全僵硬。别说去阻止战归元了,她连手指都没法动一动。
  啪,一片酒水洒在了桌上,战归元敲在打湿的桌面上,战鼓声的节奏顿时变了调。
  酒水来自秦扬手中的酒杯,他不动声色地这么一洒,刚好把那密集的战鼓声截了下来。
  战归元一翻手掌,十指内曲,改用指节敲击桌面,战鼓声再次响起。苏彦注意到,他的胖脸已红得几近出血。
  “唉……”方展做作地大叹了一声,那样子似乎十分惋惜。
  咔嚓,一阵木头的爆裂声突然响起,战归元呆呆地望着桌子,手不由得停了下来。
  哗啦,面前这张结实的实木桌子瞬间变成了一堆柴火。
  “徵音属火,桌子是木头的,这本来就已经够呛了。”方展戏谑道,“你刚才吃了那么多狗肉,遇酒体内阳火上冲,再那么卖力一敲,可不就成柴火了吗?”
  简单的两句话,把个发呆的战归元说得更懵了。这年纪轻轻的天卜果然不好惹,还有旁边这个瞎子,居然只用一杯酒就破了他的纳音绝技。
  可他心里还是有点火,那样说他老爸,就算是天卜,也不能原谅。
  “滴嘟……”“呜……”几乎是同时,战归元和方展身上的手机发出了响动。
  方展随手掏出手机,显示有新的短信,打开一看,脸上微微露出惊讶的神色。战归元本来准备和方展没完,看见他那模样,禁不住也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短信只有简短的八个字:“若再私斗,莫来论卜。”
  没有署名,没有号码显示,方展一定也收到了相同的短信,所以才会惊讶。战归元虽然有点愣头青,但并不傻,他很清楚这短信是哪里发来的,也很清楚继续斗下去的后果。
  “看在这顿狗肉的份上,我就不和你计较了。”战归元撇了撇嘴,冲秦扬伸出手“瞎子,把包还我。”
  秦扬眉头一皱,倒也没发作,递过背包,坐着继续喝酒。
  “不对,没扯平,这顿本来就是你该请我的。”接过背包,战归元像想起了什么,“今天我吃不下了,改天记得再请我吃,不许赖账!”
  说着冲方展挥了挥拳头,气哼哼地走出了店门。
  “还是老秦厉害,刚才我都不能动了。”苏彦捏把冷汗道,“好险,要不是那杯酒,我的心脏就成烂蕃茄了。”
  “和我没关系。”秦扬揉了揉腿,“方展,下次踢我别那么用力。”
  看着秦扬那模样,苏彦恍然大悟,原来当时秦扬也一样不能动,他端在手里的那杯酒是被方展踢翻的。
  “不好意思,怪我太好奇了,想试试这小胖子的能耐。”方展挠着头笑道,“结果自己也着了道,卯足了劲才能动,踢老秦的那一脚没注意轻重。”
  试试能耐?苏彦听了一脸不快,方展试试倒不要紧,差点把她和秦扬给试进去。
  “战家为了重振威名,居然由着自家子弟被玄武神煞附身。”秦扬沉声道,“不过,战归元似乎还不能很好的控制自己身上的神煞。”
  “嗯,刚才他发怒的时候,从狗肉中聚集的阳火居然会上冲。”苏彦点头道,“而且他也不敢喝黄酒,可能是怕性温的黄酒影响他提炼狗肉中的阳火。”
   “这一切都证明,战家还没找出完全利用玄武神煞的法门。”方展笑了笑,“可就算这样,这次大衍论卜,我还是不太愿意碰上战归元这个对手。”
  的确,不说战归元身上的玄武神煞有多难缠,光他那手纳音化五行的绝技就够头痛的了,这样的对手,即便是方展摊上了也不会有多少便宜。
  话说到这儿,方展突然打住话头,眼睛迅速扫了扫四周,眉头略微一皱。
  “怎么?战归元留下什么猫腻了?”苏彦注意到他的异状。
  “刚才我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现在总算明白了。”方展叹了口气。
  秦扬侧了侧耳,脸上一阵愕然:“那老头……”
  店里空空荡荡的,除了他们三个,就再没别人了。
  那个老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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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3 11: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章 天地牌柴爿馄饨
  
  这世上千奇百怪的事情很多,有吃饭吃进厕所的,有吃饭吃进医院的,可大多没怎么见过吃饭吃进警局的。
  方展他们就进去了,还是被一群警察给请进去的。
  他们所在的这家狗肉铺子是对夫妻开的,生意一直不错,别看店面不大,每天晚上都挤满了来吃狗肉的客人。今晚的客人也不少,这夫妻俩忙得不可开交,特制的灶头上摆满了炖狗肉的砂锅。
  当然,这一切都是方展他们进铺子之前的事情了。等他们进去的时候,铺子里就剩下那个喝酒的老头。
  奇怪,店主夫妻和其他客人去哪儿了呢?
  其实他们没走远,全都窝在后门小巷里。
  客人十三个,店主夫妻俩,这十五个人靠着墙根一字排开,脑袋耷拉在胸前,死了。
  按说这巷子平时是没人去的,正好隔壁店有个客人喝高了,又正好钻进巷子呕吐,再正好看见了这场面,还正好身上带着手机。
  于是,警察来了,“正好”留在店里的方展他们便成了嫌犯。
  “这小子真是个瘟神……”带队的是刑警队的老吴,进店第一眼看到方展时,他的头就开始痛了。
  方展见了他们倒是没怎么惊讶,带着秦扬苏彦,合作地上了警车。
  “身边跟着个天卜,被人算计却不知道。”苏彦低声嘀咕道,“这话说出去会被人活活笑死。”
  “天卜再强也是人。”方展一脸无辜道,“孙悟空还被如来佛算计呢。”
  苏彦白了方展一眼,往车厢边靠了靠,没再多说什么。
  “忍者、老头,也许是同一个人。”秦扬低声道,“看来有人不想你参加大衍论卜。”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方展一咧嘴,“那人不够了解,我是驴脾气。”
  秦扬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暗自担心,如果真是只老虎,再犟的驴也是个死。
  车子很快就到了警局,一通笔录、取证之后,三人被刑警老吴带进了审讯室,局长张正健独自一人坐在那里。
  “张局。”方展微笑着冲张正健点点头,并不惊讶于他的出现。
  张正健摆摆手,示意他们坐下,一旁的老吴早已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拉面馆意外事故、垃圾堆无名女尸案、逃犯击毙案、电信营业所绑架案、刘孜飞追杀案、红灯区凶杀案、管一家袭警案、杨择失踪案、狗肉店恶性凶杀案……每一宗都和你有关,而且愈演愈烈。”张正健数着面前的一大摞卷宗,“方展,你能不能告诉我,这些无头公案究竟该如何处理?!”
  话音铿锵有力,三人都感觉到了张正健身上那股极强的威摄力,很明显,他是动真怒了。
  “抱歉,给您工作上添麻烦了。”方展淡然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卷进这些事件中去。”
  “我让鉴证科复查过,现场证据显示,案发前你都没有到过现场,却对现场发生和即将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张正健盯着方展的眼睛道,“换句话说就是:你对每一个案件的发生都有预见。”
  方展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似乎对张正健的说法表示惊讶。
  “你不必否认,我也并不好奇。”张正健点起一支烟,“但我希望我们的城市能够安定和谐。”
  “从个人角度来说,我也喜欢安定和谐。”方展摸了摸眉角,“不过,我只能保证管好自己。”
  两人的对话陷入了僵局,苏彦在一旁暗暗叹息,方展没主动杀过人,但因他而间接死亡的人已有不少。从现在他们遇到的事情来看,张正健的希望也许只能是个希望而已。
  张正健继续抽着烟,眼睛一刻不离地盯着方展。他承认,自己对眼前这个年轻人有着非同一般的好感,可这个年轻人给城市带来的杀戮事件实在太多了。张正健不是个徇私的人,如果可能的话,他现在就想把方展关进看守所里最严密的监房。
  可证据呢?从事三十多年公安工作的张正健恰恰被自己最注重的东西困扰了。
  “不管怎样,我希望你能够尽力避免类似案件的再次发生。”张正健用力摁灭了烟头,“否则,我将会不惜一切警力和资源,以确保你不再和任何案件有关联。”
  掷地有声的话语中,张正健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审讯室。五分钟后,刑警老吴进门,带方展等人又做了次笔录,随后将他们送出了警局。
  时间已是深夜一点,三人并没有急着返回方展的住处,而是顺着大路慢慢溜达着。
  “看来他们并没有安排监控人员。”苏彦靠近方展道。
  “张局是个聪明人。”方展懒懒道,“他不会做这么没有意义的事情。”
  “那你干嘛还要我们陪你在街上瞎转?”苏彦瞪大眼睛道,“大半夜的不说请吃夜宵,倒让我们喝西北风。”
  “我在想事情。”方展一本正经道,“清凉的夜风有助于思维。”
  苏彦并不笨,这么冷的天气,方展带着他们在路上慢悠悠溜达,目的肯定不是为了想什么事情。
  梆梆,一阵清脆的敲击声传来,苏彦这才发现,街头不远处孤零零地摆着个卖馄饨的小摊,敲击声正是那里发出的。
  “走,我请你们吃夜宵。”方展冲苏彦眨眨眼,“路边摊的馄饨可比店里的好吃。”
  说话的当口,三人已走到了馄饨摊前,摆摊的是个约摸四十左右的精壮汉子,一脸钢针似的络腮胡比秦扬的还要浓密,大有三国猛张飞的神采。
  “来三碗馄饨。”方展招呼了一声,挨着摊边坐下。
  汉子爽快地应着,丢了几把馄饨下锅,随手给炉子加火。
  “唔,柴爿馄饨。”秦扬嗅着香气道,“现如今难得一见的江南小吃。”
  原来这摊主是用木柴烧的火,据说这种烧法是将木柴烧着,等火头过去后,慢慢添柴,保证炉子里不出大火,靠木柴低温小火把馄饨煮熟。按以前的说法,这叫“文火”煮食,煮出来的柴板馄饨皮薄馅嫩,美味爽口,可就是因为太耗时耗材,所以现在基本见不着了。
  今天倒是碰巧遇上,看来方展他们的口福确实不浅。
  吃着馄饨,喝着热汤,感觉很是不错,那摊主咧嘴笑着,一边给三人加了份榨菜末,权当调味。
  “香,真香,不过就是可惜了点……”方展喝完最后一口汤,咂巴着嘴道。
  好吃就好吃,可惜什么?换别人肯定要问个明白,那摊主却没接茬,只是继续笑着,看样子是直接等方展的下文。
  苏彦和秦扬也被他勾起了兴趣,一样等着下文,可方展没说下去,悠哉游哉地抽起烟来。
  “可惜什么?你倒是说啊。”苏彦忍不住了,她最烦方展这种说话说半头的毛病。
  方展摇摇头,叹了口气,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苏彦恨得压根痒痒,就差没抽他两耳光了。
  那摊主倒是不急,笑呵呵地又端过一碗馄饨,放在了方展面前,示意他再吃吃看。方展也不客气,稀里呼噜地干掉了这碗馄饨。吃完咂咂嘴,眯着眼像在琢磨什么。
  苏彦彻底糊涂了,难道方展和这摊主在打什么哑谜?可刚才方展也只是吃了两碗馄饨说了一句话而已,这要是哑谜的话,未免也太玄了点。
  “柴爿馄饨一般什么馅?”方展也不知道是在问谁。
  “猪肉馅,也有加荠菜的。”秦扬答道,“就是我们吃的这种。”
  “我吃的和你们不一样。”方展继续道,“一碗是辣椒馅,一碗是毛笋馅。”
  这种馅的馄饨能吃吗?!
  “按卦象来说,辛辣之物代表乾,芋笋之物代表坤。”方展盯着摊主道,“上乾下坤,得卦天地否,你是要告诉我这个?”
  以食物代表卦象,暗藏提示,苏彦这才平衡了点,原来这哑谜藏在馄饨馅里,难怪刚才自己摸不着头脑。
  方展提到的这个“天地否”预示着什么,苏彦很清楚,那是六十四卦中的第十二卦。这卦天在上,地在下,看上去好像很吉庆,其实是暗藏了杀机的卦象。
  听了方展的话,那摊主点点头,左手向内伸出一个小指,右手向外伸出一个大拇指,而后左手一敲,右手顺势甩到身后。
  “内卦全阴,外卦全阳,相当于外强中干的小人。阴是小人,阳是君子,小人盘据在内,君子自然就被驱逐于外了。”方展一脸有趣道,“你意思是大衍论卜会有小人作祟,而我们会被这些小人追杀?”
  摊主嗯啊了两声,又指指苏彦,双手在身旁做女人梳头状,随后伸出小指,一脸的忿忿不平。
  “哦,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方展冲苏彦坏笑了一下,见她唬着脸,连忙又道,“你意思是,大衍论卜里也要提防女人?”
  “对,太对了。”摊主突然开口说话了,炸雷似的声音把方展和苏彦吓了一跳,原来他不是哑巴。
  “恐怕要提防的还有他自己。”秦扬在一旁冷冷道,“雷在天,你什么时候成了卖馄饨的哑巴了?”
  “秦扬,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摊主脸上一红,似乎被秦扬说到了痛处。
  卖馄饨摊主居然也是卜术高手,苏彦不禁暗自惭愧,她虽然感觉出了这个雷在天身上的“量”,但因为太过微弱,所以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飞鸟化卜,走兽占数。你在西北也算风生水起了,怎么跑到这里却藏头缩尾的。”秦扬依旧不依不饶。
  “老子哪里藏头缩尾了?!大丈夫做事光明磊落。”雷在天被数落得有点火,“你家的事也不是老子一人作主的,别总他妈咬着不放。”
  西北雷在天,苏彦记得曾听爷爷提起过,这个骠悍的汉子是个神卜者,最擅长与飞禽走兽沟通,能从它们身上获取到常人所不能提供的“量”。
  “你好好的为什么要在这里装哑巴卖馄饨呢?”方展打断了两人的争执,他的话正是苏彦想问的。
  好像这话是个咒语,一听到这个,雷在天立刻就瘪了,脸上红得发紫,活像个长了黑毛的大茄子。
  “因为他输了。”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愿赌就要服输。”
  这声音柔媚婉转,又略带一丝沙哑,听着十分性感。众人循声望去,却没看到任何的人影。
  很香,香得有点让人想入非非,方展的鼻子里一下充满了这种香味。
  “天卜果真不一般,有没有兴趣和我赌一赌?”一条嫩滑的手臂缠上了方展的脖子,“我用自己的身体做赌注……”
  眼前这女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个尤物,且不说那凹凸有致的惹火身材,也不谈那精致得有些夸张的容貌,单就她身上透出的一股子柔媚韵味就足够迷死一堆男人。
  正常男人都喜欢漂亮女人,方展是个男人,而且相当的正常,只不过他稍微有点懒,尤其是懒得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十赌九骗,我没兴趣。”方展绷着脸,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你可以问问雷在天,我文墨妍有没有对他骗赌。”女人莞尔一笑,满眼放电道。
  从那女人出现起,雷在天就在找地缝钻,可偏就问到了他,一时间只能哼哼哈哈的不知所云。
  “你个大男人怎么扭扭捏捏的?”苏彦不耐烦了,“她和你打的什么赌?有没有骗你?”
  “老子什么时候扭捏过了?!”雷在天有点恼羞成怒,“她赌我算不出她内裤的颜色,我算的是肉色,结果她根本就没穿内裤!”
  这话是脱口而出的,可一出口雷在天就后悔了,拿卜术去占算女人内裤的颜色,真要传了出去,这丢人可是丢大了。
  苏彦听得一阵脸红,没敢问雷在天是怎么知道算错的。
  “要是他赢了,我就陪他一夜,任他摆布。要是我赢了,他就不能参加大衍论卜。”文墨妍娇笑道,“虽然我赢了,可还是公平地给了他一个机会,不然你们也不会吃到他煮的馄饨。”
  不开口,不能直接用卦象,全凭哑谜的方式来表达,直到某个卜术界的人能领会其中的意思,这算哪门子公平机会?雷在天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文墨妍是何许人,方展并不知道,秦扬和苏彦也没有听说过卜术界有这么个角色,可他们都感觉到这个女人身上蕴含着非同一般的“量”。
  “天卜,你可以考虑一下我刚才的提议。”文墨妍再次粘上方展,“方式你定,赌注可以加倍……”
  方展摇头,他不担心自己会输,而是担心自己会赢。文墨妍死缠着要和他赌,这其中一定是有什么特殊的目的,也许她根本就是想输给方展。
  “大衍论卜前夕,严禁以任何方式私自斗卜。”秦扬冷着脸横在两人中间,“否则将被卜监会取消参与资格。”
  对着冷冰冰的秦扬,文墨妍倒是没辙了,这男人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要跟他卖弄风骚,那可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
  对着冷冰冰的秦扬,文墨妍倒是没辙了,这男人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要跟他卖弄风骚,那可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了。
  “别那么凶嘛,我可没有挑衅的意思。”文墨妍隔着秦扬冲方展抛了个媚眼,“天卜,咱们大衍论卜再见,到时你可不许逃。”
  说着细腰一摆,轻盈地消失在街头的黑暗中。
  “又多了一个麻烦。”方展嘀咕了一句,回身走到雷在天身旁,“老雷,麻烦你件事。”
  雷在天听着一愣:“不客气,有事尽管说。”
  “给我来碗正常的馄饨。”方展苦着脸道,“刚才那两碗实在太难吃了。”
  “哈哈,对不住了,老子这就给你煮。”雷在天大笑着忙碌起来。
  远处的树影下,有个人影正望着方展等人,一双眼睛眯成了细缝。
  “能吃是福,至少黄泉路上不会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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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3 11:5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一章 纯阳一卦乾为天
  
  正月十六,辰时,云初开,龙行雨。
  屋里的阳光不太识趣,卖力地把整间屋子照得通亮。方展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找遍了各种角度,可就是躲不开阳光的干扰。
  “后羿真不明智。”方展坐起身,挠着鸟窝头道,“当初就不该留下这个太阳。”
  打个哈欠,伸个懒腰,方展的眼睛从迷糊中恢复过来,屋子里空空荡荡的,床上的被褥叠得十分整齐,地板上的席子也卷好放在了一边。
  苏彦睡床上,秦扬躺地下,方展窝沙发,这两天他们就是这么休息的。不过现在他们俩都不在,屋里就剩下了蓬头垢面的方展。
  “一大早就跑了?”方展嘟囔了一句,踢踏着鞋走进客厅,想去洗漱。
  他脚还没迈进客厅,沙发上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喂~”方展接通手机,懒懒应道。
  “天卜方展,辰组,牌号丁酉。”手机里传出一个低低的男声,“九点十分,城东香茗居茶楼,辰组待命论卜。”
  嘟……没等接话,那头就挂了,也不管方展是否记住了刚才的内容。
  “怎么跟特务接头似的?”方展莫名地看了看手机,意外地发现手机上有一条未读短信。
  那是苏彦发来的短信:“卜监会征调老秦出任执行监察,我和他一起走,去陪爷爷。保持联系,祝你顺利。”
  方展挠挠头,他一点也不意外,既然鬼算苏正是这次大衍论卜的首席监察,那苏彦就得避嫌,不参与论卜。只不过,他没想到秦扬已被征调,这家伙的保密功夫也够到位的。
  “他们不会想到,我对大衍论卜一点都没有记忆。”方展自语着删掉了短信。
  自从被苏正的通明啸法激发后,方展的大脑拾回了不少记忆碎片,虽然星散,但大多都是可以串联起来的。但碎片终究还是碎片,对于很多事情,他还是一无所知。比如卜术界的流派人名,他就无法回忆,所以之前邀请卜术高手集会的时候,他请秦扬代劳了。
  同样的,在方展记忆中,大衍论卜的经历也是个空白,虽然他明白这个论卜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不起来也好,就当重新来过。”方展自我解嘲地笑了笑,“这可不是人人都有的机会。”
  香茗居在城东的闹市区,这是个挺大的茶楼,虽说是早上,可喝茶的客人倒也不少。方展进门看了半天,就是不知道该去哪桌。
  “先生几位?”穿唐装的服务员礼貌地问着,身子却挡在方展面前,那眼神像是在打量要饭的。
  “哦,我找人。”方展挠挠头,“应该是五个人,算我六个。”
  “是哪位预订的?可以告诉我姓名吗?”服务员没挪窝,看样子是怕方展真进去要饭了。
  这倒是把方展给问住了,电话里没说明白,他总不能直接说自己是大衍论卜辰组丁酉号吧?
  没等服务员再问,旁边突然闪过一个人,对着方展就是一鞠躬。
  “方先生,有幸再次相会,还请多多关照。”那人客气地说着,一口流利的中文里带着一丝古怪的味道。
  方展乐了,这人他认识,正是日本九菊一派的福山雅史,没想到这次竟然和自己编在了一组。
  服务员见状,脸上立刻绽放出和善的笑容:“方先生,二楼听雨阁,已经到了五位。”
  这五位方展全认识,文墨妍、战归元、福山雅史、金时喜、雷在天,和方展同组的这些人全都不是省油的灯。他忽然很想知道是谁安排的名单,以便好好地问候一下这人的祖宗八代。
  不过还好,文墨妍没来得及粘过来,战归元没来得及跳起来,金时喜没来得及说怪话,雷在天没来得及打招呼,福山没来得及穷客套。

  这么多没来得及,都得归功于一条短信,一条群发的短信。
  在场每个人的手机上都收到了这条信息,内容是六根横线,一个人名,一个地址,末尾注明:“目的:救人。淘汰标准:亢龙有悔。”
  “有趣的题目。”金时喜扬了扬眉毛,“一卦乾为天。”
  乾为天,上上卦,刚健中正,纯阳极致之卦。
  何止有趣,方展暗笑,出这题目的人还有够损。
  城东有条顺义街,走进十几米有家货运公司,老板陈德顺是个四十多的老实男人。都说老实人吃亏,可这话在陈德顺身上不适用,至少是这会儿不适用。
  三年前的陈德顺也就是个给货运老板跑车的司机,每月净赚一千,刨去房租、水电一应开销,这日子基本是寅吃卯粮,举债累累,就这还得拖着老婆孩子。他老婆人勤快,长得倒也不错,可偏有个寒腿的毛病,一犯上就成天不能下床,躺在那里直哼哼,多半只能在家闲着。
  这种日子过了有一年半,运气突然就来了。一天,陈德顺路过街边彩票亭,一时兴起,随手买了张彩票。可没成想,这张随手买来的彩票竟中了五百万大奖。打那时起,陈德顺的生活彻底发生了转变,治好了老婆的寒腿,自己开了家货运公司,加上他为人忠信,做事厚道,一年的光景事业生活是蒸蒸日上。
  别看生活好了,陈德顺一不赌二不嫖,每天公司家里两点一线,堪称是模范老板兼模范丈夫,小日子波澜不惊幸福滋润。
  今天倒是有点不一样,这倒不是因为陈德顺刚谈了笔大单子,而是他从客户那里回来时遇到了不少奇怪的人。
  先是一个日本男人向他问路,解释比划了半天才弄明白;取车时碰到个穿得丁铃当啷的小伙子,大大咧咧地坐在他车前盖上弹吉他;好声好气地把那小伙请走,开车刚出街口,车窗外又飞进只八哥,满车乱窜吱哇乱叫;好不容易连嘘带撵地赶了走八哥,车一拐弯,不知怎么就挂倒个女人,奇怪的是那女人却没事,粘着陈德顺唉唷了一阵,拿了三百医药费直接闪人。
  到顺义街剩下的路只有三公里不到,可陈德顺却足足开了一个小时,他是真怕了,回头一定要好好看看皇历,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
  车子到了顺义街,陈德顺总算松了口气,这下该消停了吧?还没等他这个念头冒完,就发现公司门外蹲着个小胖子,卯着劲在那儿拉二胡,那调子要多难听有多难听,还一个劲儿冲他傻乐。
  陈德顺头都大了,摸摸兜里零钱,一把塞了二三十,盼着这大爷赶紧走。拿了钱,小胖子倒更来劲了,闷着头又来了一段。直到陈德顺耐着性子听完,这才闪开路,让他进了公司的大门。
  “没说今天是个倒霉日子啊?”陈德顺从抽屉里翻出本皇历,一头雾水地看着。
  正月十六,午时,日当空,马嘶鸣。
  辰组这六个人又坐在了一起,这会儿没再喝茶,而是改去了一家咖啡厅。
  “太简单的事情等于浪费时间。”金时喜拨弄着面前的咖啡杯道,“一个愚蠢的中国暴发户,乐极生悲而已。”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相当桀骜,甚至还挑衅地扫了其他人一眼。
  战归元没作声,他正忙着消灭面前的蛋糕;文墨妍没搭理,她正冲着方展放电;雷在天没在意,他正逗弄着八哥;方展没反应,他正专心吐着烟圈。
  “看来金先生已经有了答案。”福山放下杯子,淡淡道,“不妨让我们听听高人高见。”
  “是高丽棒子,不是高人。”雷在天给八哥丢了颗玉米粒,“论卜靠实力,要耍嘴皮子,找摆摊的算命先生练练去。”
  见主人发话,八哥立刻乖巧地学起嘴来,学的还就是那句“高丽棒子,不是高人。”
  金时喜脸一沉,看样子想要发作,但人刚站起来,却觉得脚下一滑,身子立刻跌回了座位。
  “你倒是慢点站起来呢?”战归元蹲在地上,一脸懊恼地盯着金时喜的鞋子。
  金时喜的鞋上粘满了踩烂的蛋糕,看来这就是他滑倒的原因。
  “以多胜少的民族,卑鄙!”金时喜恶狠狠地骂了句。
  福山雅史笑了笑,递过一张餐巾纸,眼睛却瞟着方展,似乎在揣摩他的想法。
  “大衍论卜比的是卜术,中国的卜术。”方展盯着手里的烟头,“看不起中国,可以用你们韩国的卜术。当然,如果你们有的话。”
  金时喜没声了,八极宗衍传自中国汉代的道家传教,研究的是中国易学和玄学,要真让他丢开中国的卜术,那还拿什么来论卜?
  “大家都知道了陈德顺身上有什么问题,至于影响问题的关键点在哪里,各人想法肯定不同。”方展接着道,“我想,这也就是卜监会给我们出题的原因。”
  “阁下的意思是,让我们各自行事?”福山雅史微笑着试探道。
  “总不见得我们一拥而上,把陈德顺抓起来躲过这一劫吧?那还论什么卜?”方展摇摇头,“何况,我还有个很好的提议,可以增加这次论卜的趣味性。”
  对于大衍论卜的规则,在场的人都很清楚,他们也明白,方展所谓的提议正是小组内附加规则。而他的规则也很简单,最后胜出者将获取组内所有失败者身上的“量”。
  作为一个卜者,失去积存的“量”无疑将大伤元气,可这也是一个相当大的诱惑,谁又能真正保证最终的胜出者不会是自己呢?何况,失去的“量”还是可以想法弥补回来的。
  “既然大家没有异议,那就按约定好的办。”方展掐灭烟头,“离申时还有两个小时,大家各显其能吧。”
  说完起身,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两小时时间多了点,我去溜溜鸟,顺便买点苞谷棒子。” 雷在天大声笑着撇下众人。
  文墨妍没说话,娇柔地扭动着腰肢,冲其余人飞了个媚眼,直接去了洗手间,看那样子,也不会再回来了。
  “战先生,你不一起走吗?”福山雅史看了看蹲在地上的战归元。
  “不走,我得再点一份蛋糕。”战归元赌气道,“再有人踩我的蛋糕,我就改吃火腿。”
  金时喜撇撇嘴,招手叫来服务员,给战归元点了三份蛋糕,直接付钱走人。战归元白了他一眼,也不客气,埋头大吃,似乎完全没有把论卜的事情放在心上。
  偌大的桌边,只剩下了两个人,福山雅史悠闲地品着咖啡,眼光时不时瞟向面前的战归元,他在观察着什么,也在思量着什么。
  “每个人都以自己的方式接触了陈德顺,只有天卜没参与。而从他刚才所说的话来看,显然是已经知道了陈德顺身上存在的问题。那么,他又是怎么得知的呢?这当中的手法实在令人好奇。”福山雅史放下杯子,默默沉思着,“天卜的确是个强劲的对手,一切似乎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而他却总在人们的预料之外。”
  想到这儿,福山雅史看了眼正在抹嘴的战归元,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也许,他将是天卜的‘预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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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3 11:5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二章 潜龙勿用的圈套
  
  乾为天,卦含六阳爻,居六十四卦之首,属乾宫。
  这是个上上卦,怎么说都该是不错的卦象,陈德顺现在风生水起,一切安乐,对应这个卦象完全是合情合理。
  辰组这六个人也觉得合理,所不同的是,他们看到的并不只是陈德顺身上好的一面。
  至于到底怎么回事,还得看各人的理解。
  “一个结果太过明显的题目,一个看似模糊的淘汰标准,这个圈套设得够损。”方展心中想着,边走边笑,“卜监会除了鬼算苏正,还有谁会出这种题目?”
  拐进一条小街,面前尽是琳琅满目的小商品,方展咧着嘴四处看了看,似乎十分满意。
  “看看谁是天下第一的好叔叔。”
  离开小街不远,有个公园,这会儿阳光正是怡人的时候,长椅、草坪上老老少少都惬意地享受着温暖,倒是不太有人注意到假山边的雷在天。
  “饱了?”雷在天对着手上的八哥问道。
  八哥拍拍翅膀,居然点点头,似乎能听懂他的话。
  雷在天抹了把络腮胡,从兜里掏出一盒火柴,数出十八根,三根一组地顺排成了六组。一组的三根火柴首尾相连,看上去就是一条直线,六组火柴这么一排,正好成了乾为天的卦象。
  “该你露一手了。”雷在天一招手,八哥呼地飞了起来,在半空打了个盘旋,落在了他肩上。
  说来也怪,一落上雷在天的肩头,八哥就僵着不动了,身上隐隐透出一股淡蓝色的光流,顺着雷在天的手臂慢慢流下。光流在动,雷在天的手臂也在动,他的手指开始在那六组火柴中不停地移动。
  第一组……第二组……手指掠过了全部六组火柴,却没有拨动任何一根。
  光流很快地结束了,八哥拍拍翅膀,又恢复了行动。
  “六爻不动,还是乾为天。”雷在天诧异地看着卦象,“看来这个陈德顺是势在必行了。”
  “势在必行,势在必行。”八哥灵巧地学舌道。
  从公园走出两百米,有个地铁站,长长的人行通道里除了一堆广告牌之外,基本就没啥点缀的。
  金时喜就倚在通道的墙上,手里拿着把吉它,慢慢地弹着乐曲。这曲子很简单,他却弹得很投入,既没有在意行人投下的钱钞,也没有看到一些女孩抛来的媚眼。
  “羽角宫徵商宫……羽角宫徵商宫……”金时喜停下手,低声自语道,“还是乾为天,还是角音有破音,看来那个蠢货势在必行。”
  也许是灯光的关系,吉它的六根弦微微泛着淡蓝色的光泽,连金时喜抚在弦上的手指也映着这种光泽……
  地铁站的一号口直通一家百货公司,一楼是少女装,二楼是淑女装,三楼是职业女装。踏着猫步的文墨妍从一楼逛到了三楼,各色衣服翻了个遍,可她却像是一件都看不上眼。
  从她身边经过的男人大多都会忍不住回头,于是乎有的撞了柱子,有的耳朵被女人拧红,有的差点摔下了电梯。
  直到四楼化妆品柜台,文墨妍的脚步才慢了下来。
  “奇怪的商场。”文墨妍拈起一支唇膏,“化妆品柜台居然不在底楼。”
  柜员热情地迎上来介绍,眼光里闪动着点妒忌,文墨妍没在意也不搭理,从试用装的架子上拿了几支唇膏,逐一在手背上试着。很快,文墨妍的手背上就布满了各色口红留下的痕迹。
  “黑绿褚红金褚……”文墨妍看着手背,性感的嘴唇微张着,“还是乾为天,绿色渐淡,那个老实男人还是势在必行。”
  “这女人的皮肤真好,晶莹水嫩的,都快透明了。”柜员盯着文墨妍暗暗惊叹着。
  要是她能看到文墨妍那晶莹肌肤下涌动着的淡蓝色光流,不知又会作何感想。
  百货公司的南边有个不大的喷泉,圆形的水池中站着个吹喇叭的天使。不知是谁带的头,这个池子莫名其妙的就成了许愿池,经常会有人跑来往里丢硬币,也不管灵验不灵验。
  福山雅史也在丢硬币,和别人不同,他比较贪心,一共丢了六个,那样子还特虔诚,每丢一个都会看半天,嘴里嘀咕着像是在许愿。
  “六阳不动,还是乾为天。”福山雅史看了看腕表,“这就是中国人常说的‘势在必行’。”
  扑,旁边的孩子丢进了一个硬币,刚巧压在了福山雅史丢下的第一个硬币上。
  福山雅史突然笑了,他友善地摸了摸那孩子的头,从兜里摸出一块巧克力塞进孩子手里。
  “原来是‘潜龙勿用’。”福山雅史缓步离开喷水池,“高明的骗局。”
  在福山雅史转身的那刻,喷水池的周围亮起了一道淡蓝色光圈,随着他的远离,那光圈渐渐消失怠尽。
  咖啡厅里,战归元又点了一盆蛋糕,让服务员打包,塞进了黑色背包里,起身离开。
  “乾为天,爻不动,瞎忙瞎跑有啥用。”战归元哼着自编的小调,“纳音曲,雷声隆,大衍论卜我称雄。”
  服务员在一边看着奇怪,这小胖子怎么边走边打寒颤?
  距申时一小时三十分,顺义街,陈德顺的公司内。
  看了六份合约,签了十几份文件,开了两个短会,陈德顺忙得晕头转向,之前那些莫名其妙的经历早就丢去了九霄云外。
  “陈总,您的电话。”屁股还没沾上凳子,秘书又在线上转来个电话。
  电话是家具公司打来的,陈德顺定好的家具提前完工了,今天安排送到。
  “好,好,没问题。”陈德顺心情大好,那可是他老婆一直想要的款式,他是瞒着老婆定下来的,为的就是给她一个惊喜。
  既然是惊喜,总得老婆在家,陈德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却没打通,占线。
  “占线就是在家。”陈德顺喜滋滋地挂了电话,和秘书交待了下事务,把剩下的所有会议应酬推了,风风火火地往家就赶。
  人高兴的时候还就是容易遇上麻烦,车子上路没多久,车后胎居然没气了。陈德顺心情好,没当回事,直接用应急充气撑了一段,就近找了家修车铺。
  “啧,后胎扎漏了,得费点劲。”车铺老板抹了抹脸上的络腮胡,“这型号的内胎碰巧没了,您要不急的话,我给您补补。”
  补胎比换胎便宜,陈德顺看看表,时间还充裕,补就补吧。
  压压帽子,车铺老板哼着小曲开始拆修,步骤标准得像4S专门店。开了这么久的车,陈德顺还没见过补胎那么仔细的,甚至连外胎都给清洗了一遍。
  他仔细不要紧,这时间就给耗了,等车能上路了,居然已经过了四十五分钟。
  “师傅,您太仔细了点。”陈德顺苦笑着付了钱。
  车子开走,车铺老板摘下帽子,一只八哥不知从哪里飞来,落上了他的肩膀。
  “能不仔细吗?”车铺老板咧嘴笑道,“老子还是头一回补胎。”
  距申时四十分钟,离陈德顺家两条街的解放路,机动车单行道。
  “我没违规啊。”陈德顺委屈地掏出驾驶证,递给面前的交警,一边担心地察言观色。
  大墨镜,白头盔,那交警的表情根本看不到,就听着鼻子里哼出个不置可否的“嗯”。
  “没事吧?”陈德顺摸不着头脑,又不知怎么问。
  交警还是不说话,指了指车尾,陈德顺一看就愣了,谁那么缺德?!车尾不知什么时候贴了两张门神,一左一右刚好把车尾灯给遮了。
  “这可不是我贴的。”陈德顺解释着,忙不迭地撕掉那俩门神。
  门神是没了,交警也没了,陈德顺四处一看,那交警的摩托车已经在下个街口拐弯了。
  陈德顺直接懵了,这叫什么事?车尾灯上无缘无故多了俩门神,撕了不就完了?最多罚个五十一百的,也不至于没收驾驶证啊?!
  “对不起,这里是禁停区。”没等陈德顺纳闷完,边上又冒出个交警,这回是个大盖帽。
  “我这……”陈德顺一阵气堵,心说不是你同事拦着,我也不会停这儿啊。
  “请出示下您的驾驶证。”交警敬了个礼,表情严肃了起来。
  驾驶证……陈德顺已经找不到北了,起先那交警既没开罚单,也没留条,这回不成了无证驾驶了?
  “警察是离卦,火克金,离克乾。”巷子里,金时喜摘下头盔墨镜,得意地笑了笑,“乾为天的卦象应该有转机了。”
  幸好陈德顺车上有张驾驶证复印件,幸好那个交警还算和气,幸好交警队能查到陈德顺的记录。可再多的幸好也只是幸好,有些事情还是得按规矩来,陈德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车被拖走。
  既然离家不远了,打车又嫌浪费,陈德顺索性步行回家,反正最多只要十分钟。
  距申时十分钟,陈德顺家小区内,电梯上。
  电梯指示灯的数字慢慢翻动,陈德顺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里。
  叮,电梯停在了10楼,门外走进个年轻女人,背对着陈德顺靠在电梯边上。
  电梯继续上升,女人肩膀一歪,宽松的衣领滑落下来,顿时裸出大半个香肩。陈德顺赶紧低头,他倒不是没有贼心,只是人太老实,没有贼胆。
  可就在他低头的瞬间,一件粉色的衣服落在了地上,陈德顺手心的汗都出来了,这是那女人身上穿的啊!
  刚想着,地上又落下一件,这回是条白色的短裙,陈德顺咽了口吐沫,偷偷瞟了眼电梯的指示灯“13”。
  等他眼光再回到面前的地下时,衣裙上又多了两样东西,肉色的,布料不多。咕嘟,陈德顺差点被自己的吐沫噎死,眼睛不由自主地往上看去。
  眼前闪过一片白花花的东西,陈德顺怀里突然多了个软绵绵的身体,还衬着张迷死人不偿命的脸。
  到了这份上,哪有男人不心猿意马的?陈德顺突然有种豁出去的冲动,反正这部电梯里也没摄像头。
  哐,电梯顶上的应急口突然开了,一个小胖子倒挂着出现在电梯里,双手捧着一把月琴。
  “你们继续,我配乐。”小胖子大笑,一拨琴弦,弹起一支明快活泼的曲子。
  就这还能继续?陈德顺吓得连忙松手,怀里的女人立即蛇一般地溜开了,妖娆地靠在一边,盯着那个小胖子,那眼神似笑非笑。陈德顺这才注意到,这女人并不是真的一丝不挂,而是穿着一套极薄的肉色紧身衣,那材质很像人的皮肤。
  铮,电梯顶上的小胖子突然浑身一震,弦音猛地快了起来,一首动听的曲子变得异常诡异,陈德顺原本慌乱的心情一时间转变为暴怒,抬手一拳砸在了小胖子扭曲的脸上。
  叮,电梯停下了,门外是十八楼,陈德顺家所在的楼层。
  距申时一分钟,陈德顺家门口。
  陈德顺怒气冲冲地掏钥匙开门,他受够了,当了几十年的老实人,凡事都是和气忍让,到哪儿都是不惹事,可今天他是实在忍不下去。遇到的人都给他找麻烦,抱在怀里的女人都到不了手……他真的是要发一次火了。
  门开了,陈德顺的面前出现了一幕让他更为恼火的景象――老婆和一个年轻的男人靠在沙发上,衣服全在地上。
  见他出现,两人忙不迭地穿着衣服,说不出的惊慌。
  陈德顺的眼睛充血了,顺手操起一个大号烟灰缸,直扑那个男人。
  “老子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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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3 11:5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三章 六爻上的六亲人
  
  烟灰缸是加厚的瓦楞造型,陈德顺是发了狂的老实人,年轻男人是心虚到极点的第三者,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正常人用脚趾头都能想到。
  也许明天的报纸上会有这么一条“妻子红杏出墙,丈夫盛怒行凶”。这不是什么稀奇事,但至少算得上是新闻,至少能给不少人的茶余饭后添点佐料。
  可惜,这份佐料没来得及上桌就被人给搅了。
  只差那么一点,年轻男人的头就会变成一个烂西瓜,可陈德顺的手却停下了。
  屋里多了个男人,一个穿着体面,儒雅礼貌的男人。屋里的三人怔怔地看着他,神情近乎痴呆。
  其实这男人并没做什么,只不过是温和地扫了三人一眼,局面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
  “愤怒只会让你更痛苦。”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在屋里回荡着,“杀了他们,对你无益。”
  陈德顺呆呆地点着头,慢慢放下手里的烟灰缸,眼中的杀机早已荡然无存。
  “掩饰只会让他更压抑。”门口响起一个懒懒的声音,“杀与不杀,应该由他决定。”
  屋里的那男人笑了,对着门口深鞠了一躬,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身子隐去了一边。
  陈德顺等人像睡醒似地摇了摇头,屋里的气氛顿时又紧张了起来。对他们来说,刚才的这段插曲根本没有发生。
  “爸爸……”门口走进一个小男孩,呆呆地看着陈德顺等人,手里拿着一根大号波板糖,背后的小书包敞着口,里面塞满了各色零食玩具。
  孩子……陈德顺脑子里嗡地一声,要真杀了老婆和第三者,孩子怎么办?想到这儿,他气消了,手也软了
  孩子……陈德顺老婆的眼泪下来了,抱过男孩,哭得稀里哗啦。
  年轻男人偷偷溜到门边,衣冠不整地蹿了出去,却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
  “唉,少几个你这种人就好了。”那人的声音透着一股懒散,“那样世界会美好很多。”
  年轻男人起先没明白,不过后来他在医院里想明白了。挺简单的一个道理,却是他用身上某件宝贵器官换回来的。
  正月十六,申时,日慵懒,群猴啼。
  辰组的人又聚到了一起,地点是一家酒店的商务套间,人数是五个。
  战归元出局了。
  没有人惊讶,没有人提问,他们关心的是这一轮较量中,各人所采取的手法。
  方展倒是惦记过战归元,甚至还为他感到可惜。
  “那些狗肉有问题。”方展嗅着手里的烟卷,大脑飞速运转着,“那老头为什么要对战归元下手呢?”
  设计让战归元出局,这对在场的人都是有利无害的,换句话说,大家的嫌疑均等。可方展总觉得其中有什么不对劲,那老头的目的该不会是……
  “天卜,你很喜欢孩子?”文墨妍靠了过来,低垂的领口正对着方展的视线,“我也很喜欢孩子,不如我们……”
  剩下的话,文墨妍是在方展耳边说的,声音根本听不见。金时喜不满地瞪了他俩一眼,拉开窗帘看起风景来。
  “潜龙勿用,奶奶的。”雷在天用手指敲打着八哥的脑袋,“你是畜生,不知道也就算了,老子是人,居然也没想到。”
  福山雅史从公事包里拿出一本书,坐在沙发上静心看着,似乎完全不在意身边的事情。
  他们不会想到,文墨妍在方展的耳边说的是这么一句:“小心雷在天。”
  此刻,城西一所平房里,苏彦依在一个高大的老人身边,老人手中拿着一叠打印稿,正仔细地看着内容。
  “我有点徇私了,对方展来说辰组的第一轮题目实在是太简单了。”老人放下手中纸张,叹了一声,“从记录来看,他一开始就明白了,我这题是在利用‘乾为天’中隐含的六亲克应。”
  “爷爷,您才没有徇私呢。”苏彦耸了耸肩,“六爻对应六亲是基本常识,是其他人想复杂了而已。”
  苏彦这么说有她的道理,其实对卜术界的人来说,这个是最基础的。在六十四卦中,每个卦象都有六爻,每个爻不但有固定的五行属性,更是代表了与求卦者相关的亲属关系,在卜术中被称为“六亲”。
  拿“乾为天”为例:初爻子水子孙爻,二爻寅木妻财爻,三爻辰土父母爻,四爻午火官鬼爻,五爻申金兄弟爻,上爻戌土父母爻。
  “呵呵,你这丫头说的倒还挺轻巧,我倒要听听你的分析了。”这老人就是鬼算苏正,苏彦的爷爷,卜监会的首席监察,天卜方展的老友。
  “嗯哼嗯哼!乾为天代表陈德顺自身,属乾宫,上下两个乾卦也属金,正合三金极旺。”苏彦调皮地清了清喉咙,“三金极旺,卦中属木的妻财爻就是死相,妻财爻暗指陈德顺的妻子,所以不难看出陈德顺的妻子有灾。”
  “夫克妻相,时令又逢春,当主其妻红杏出墙。”苏正点点头,“既然知道原因,你试着评价一下辰组这些人的手法。”

  “雷在天第一个动手,手段却最不济,只是单纯地耗费时间,无法阻止陈德顺。”苏彦回忆着那叠纸上的记录,“金时喜高明点,知道利用人事,从警察身上取卦象相克,以离火克乾金。”
  “但他忽略了三金极旺,以火炼金,金更盛。”苏正继续问道,“电梯里那两个你怎么看?”
   “兑为少女,亦属金,文墨妍也是利用人事,从自己身上取卦,用兑金冲泄三金极旺的格局。”苏彦摇摇头,“她的深浅我还看不出来,如果不是战归元横插一手,她应该是胜者。”
  苏正不置可否地看着苏彦,眼中似乎有些赞许。
  “至于战归元,他用属火的徵音去克乾金,自己却控制不住,反而激发了陈德顺身上的三金极旺之气,差点坏事。”说到这儿,苏彦有些疑惑,“但他的本事不该只有这点,也许跟他身上的玄武神煞发作有关。”
  “战家派人来接他回去,他执意不肯走,说是和方展定了君子协定,输了就该把身上的‘量’给获胜者。”苏正叹了口气,“战归元和你们吃了次狗肉,之后就出了状况,再加上这个组内规则,战家和方展肯定是要结怨了。”
  苏彦听得一阵担忧,她知道,爷爷是提醒她那次的狗肉中有人动了手脚,除非找到那个神秘的老头,否则战家的人一定会把这笔账算在方展身上。
  毕竟辰组赢面最大的是天卜。
  “方展的时间还算充裕,在大衍论卜期间,战家是不会动手的。”苏正摆摆手,“说说你对福山雅史和方展的看法。”
  “福山雅史用忍术中的离魂术配合日本真言宗‘直指人心’的法门,强行化解陈德顺的杀气。以结果而论,也算有效,只是太过霸道了。”苏彦正色道,“至于方展,他肯定看出乾为天中子孙爻属水,水可泄金气,又生木。也就是说,利用陈德顺的孩子可以化解他的杀气,救下他的妻子。”
  苏彦的说法依据来自乾为天的卦辞:“初爻动,潜龙勿用。”说白了就是忍字当先,也只有这样才不会出现亢龙有悔的结果。
  “不要小看了福山雅史,这个日本人看出了‘潜龙勿用’的道理。”苏正望着手中的记录道,“他是不想现在就和方展正面交锋,所以把机会让了出来。”
  只要不被淘汰,暂时让出第一轮的获胜权也无妨,也许福山雅史是真正明白了“潜龙勿用”的含义。也或许是因为他看出了战归元身上的异状,所以才会这么从容。
  这只有福山雅史自己最清楚。
  “第二轮安排在正月十七的卯时。”苏正看了看身边的笔记本电脑,“这轮会有人作弊。”
  “作弊?”苏彦有些啼笑皆非,“谁这么大胆,敢在您面前作弊?”
  “雷在天。”
  没人知道雷在天是怎么和动物交流的,更没人知道他会在什么时候用什么动物来占卜。比如说现在,他放走了那只陪他闯过第一轮的八哥,又不知从哪里弄来只灰不溜秋的老鼠。
  “你们祖先说的对。”金时喜厌恶地看了眼,“物以类聚。”
  “专偷文化的高丽棒子都能在马路上乱窜,老子带个偷油的耗子又怎么了?”雷在天不以为然道。
  “Asshole!”金时喜怒气上撞,腾地跳了起来,“你说谁是专偷文化的高丽棒子?!”
  “爱烧窝?”雷在天一愣,转头问方展,“韩国话是这么骂人的?”
  语言都障碍成这样了,两人居然还吵得起来。
  方展苦笑着摇摇头:“那是英语,混球、白痴的意思。”
  “数落老子用中国成语,骂娘了就用英语。”雷在天狂笑,“你他妈到底算哪国人?”
  金时喜气得脸都青了,左手往雷在天脸上一晃,右腿直接横踢过去。
  可他这一腿却没能踢出去,就在他抬腿的刹那,膝上一指处被一个白皙圆润的东西顶了一下,腿劲顿时散了,差点连站都站不稳。
  “男人总是这样,雄性激素过盛。”文墨妍夸张地揉了揉膝盖,从两人中间走开,一副看透世事的口吻。
  金时喜气鼓鼓地坐下,没再叫嚣,事实上他的膝盖疼得跟裂开一般,现在和雷在天斗,只怕是讨不到什么便宜。
  “文小姐用的是截拳道,拳术中的卜术。”福山雅史在他身边翻着书,头也不抬地道,“中华文化,值得学习,而不是抄袭。”
  话很淡然,却有些意味深长,金时喜听得一凛,脸上的傲气淡去了不少。
  “学习……不错的习惯。”方展看着手中的烟头,心中暗暗叹道,“也是个可怕的习惯。”
  正月十七,卯时,玉兔凌空,日月相映。
  一条新的短信发到了辰组众人的手机上,给了一个人名,一段十六字的简述,注明目的和淘汰标准。
  “秦岭上下,黄河南北,历代君王,难逃其手。”看这简述有点摸不着头脑,而且这次的短信中没有给出卦象提示,看来出题人是故意提高了第二轮的难度。
  “马思行……打地洞的那个?”雷在天看着短信喃喃道,“六年前不是死在西夏陵了吗?”
  死了?所有人再次看了看手中的短信
  “目的:抓人,淘汰标准:目标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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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太阳月亮和猩猩
  
  马思行,这个名字并不怎么起眼,除了读起来还算上口外,毫无特别之处。见过他的人都知道,这马思行个头不高,也就一米六挂零,肥瘦刚好,不大的脸盘上长着双特大号的眼睛,一对招风耳支棱着,乍一看有点像只变了种的猩猩。
  你可别小看这只猩猩,要是搁在六年前,沿着黄河南北打听一下,那马思行的名头可说是如雷贯耳。
  据说他那双特大号的眼睛有夜视的特长,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看清东西,而那对招风耳更是可以听到地下几十米深处的动静。
  有人说了,这么大能耐要是放在搜救队,少说也是个一等一的救人英雄。马思行可不这么想,他这本事可是拿来赚大钱的。
  从古都城到旧宅院,从荒山坟到大皇陵,凭着夜眼灵耳,马思行捣腾出不少文物宝贝。你别以为他是考古捐国家,这些都进了国际文物黑市,换成了大把的票子落入这家伙的腰包。
  都说树大招风,马思行干的是缺德买卖,同行结怨、事主寻仇的肯定不在少数。只不过这家伙贴上毛比猴都精,从十八岁混到四十三岁,也就丢了左手的一个小指,其余毫发无伤。
  可谁都没想到,就是这么个精明小心的马思行,四十四岁那年居然死在了贺兰山的山脚下,而且还是被挖了眼割了耳,敲碎了浑身的骨头。
  “哦,他死得还不是一般的惨。”方展盯着嘴上的烟头,漫不经心道。
  “活了三十多年,老子还是第一回见到这么个死法的。”雷在天咂咂嘴,“说实话,那模样和块烂肉没啥区别。”
  “雷先生的意思是……”福山雅史捏着下巴道,“发现马思行尸体的时候,你在现场?”
  “嘿嘿,老子在西北多少算个人物,马思行那家伙要在西北地块上做事,还得跟老子打个商量。”雷在天腆着胸一脸得意,“那次他跟老子要了十头骡子,三箱火药,还想拉老子入伙。”
  用不着占卜测试,所有人都能看出,雷在天并没有撒谎夸大。说实话,在这群卜术高手面前弄虚作假,无异于掩耳盗铃。
  既然马思行早是个死人,那就该尘归尘土归土,现在把他挖出来旧事重提,这其中显然是有什么蹊跷。但雷在天说得又那么斩钉截铁,马思行的尸体是他亲眼所见,即便他本事再怎么不济,至少是不会弄错死者的身份。
  “目的是抓人,但并没有说要抓的是谁。”金时喜把玩着手机道,“失败标准是目标死亡,死人不会再死一次,应该是要我们去抓凶手。”
  凶手?也对,从雷在天的描述来看,马思行死得有些离奇,即便是有天大的仇怨,折磨一个人的方法可以有很多,为什么一定要挖眼割耳,弄碎他浑身的骨骼呢?
  不过,众人心中还有个更大的疑问,卜监会为什么会把六年前的这桩疑案安排在今时今日的比试中呢?
  难道只是因为雷在天见过马思行的尸体吗?还是……
  屋里沉寂了下来,空气中飘满了问号,就连雷在天手里的那只老鼠也捋起了胡须,似乎在思考着这些疑问。
  方展叼着烟走到窗前,抬头看了看天,迎着东边升起的朝阳,缺月若隐若现,也许是阳光逐渐强盛的关系,那轮缺月只显出了一条亮银色的边,中间部分已近乎透明。
  “不动不占。”方展的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从接到短信起,他只是听了雷在天的描述,至于其他人的那些疑问,他并没有过多地去考虑。卜监会这一题出得异常巧妙,既借雷在天的口叙述了事实,又布下了重重疑点,从常理上迷惑了辰组的这帮人。
  “这毕竟是大衍论卜。”方展弹了弹烟灰,暗自笑道,“如果能靠常理判断,那还卜什么?”
  “日月同辉,卯时的特点,月虽弱而居先,日渐盛而居后,正合十应之说中的天时之应。”福山雅史鬼魅般地出现在方展的身旁,“天卜鬼算,观天取卦,玄妙之处实在令在下佩服。”
  一番恭敬的夸奖,却是压低了声音说的,方展眉头不由一紧。
  表面上福山雅史是在客套,可实际却是话里有话,这分明是在暗示,并不是只有方展发现了天时之应的。
  “月为坎,日为离,月先日后,则上坎下离,得卦‘水火既济’。”方展干脆顺着福山的话头说了下去,“既然是天时之应,则无六爻动变,当以本卦论,福山先生有何高见?”
  这一句反问,直接把皮球踢回给了福山雅史,更绝的是,方展这番话是提高了嗓音说的,屋里的每个人都听得很清楚。
  “十应之说而已,需要鬼鬼祟祟的说吗?”金时喜的脸色不太好看,这组中只有福山和他是外来户,按理是最有可能结成同盟的。
  可现在,他突然有种被抛弃了的感觉。
  “坎水为体卦,离火为用卦,体用互搏卦象不定。”文墨妍细心地磨着指甲,“不凶不吉,不死不活。”

  “哈哈,那马思行就是个贼娃子,江湖中人,正对着坎卦。”雷在天大笑,“现在入春,木旺水休,木助离火,又泻水气,除非老子记错了五行生克,马思行这卦肯定是个死。”
  “死?未必。”金时喜摸了摸耳环,脸上不屑道,“现在是寅月,建木。”
  雷在天被金时喜说得一愣,入春、月建木,是强木之相,他再粗蛮也不至于忘记“强木得火,方化其顽”的原理,也就是说卦中的离火不但没得到助长,反而被强木消耗了一部分,简单地说――水火势均力敌。
  “马思行的运气还不错。”方展笑眯眯地说着,眼睛盯着福山雅史,“水在火上。”
  “正如煮茶,水下有火,才可蒸腾。”福山雅史似乎并不在意方展刚才故意张扬的行为,依旧微笑着接话下去。
  一轮对话下来,现场得出了一个诡异的结果――马思行非但没死,似乎还活得很滋润。
  其实这倒是个不错的结果,至少活人身上的线索总是多过死人的,更何况,一个活得比较滋润的人,通常不会很低调。
  可雷在天却不乐意了:“不对,照这意思,老子岂不是被骗了?”
  方展笑笑,不置可否,福山雅史也没有搭话,金时喜更是当他透明。
  “哎,老子认栽,话可得说清楚。”雷在天脸憋得通红,脖子快赶上水桶粗了,“老子向来说一不二,嘴里可从不说假话。”
  “别急,我相信你不会说假话。”文墨妍挑逗地摸了下他的下颚,“从面相上看,你擅长被骗。”
  “就是……”雷在天刚露出一付得遇知音的表情,却突然回过神来,“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不管是善意的,还是嘲讽的,屋子里响起了一片笑声。
  方展笑得最欢,但眼中却丝毫没有笑意,他的视线有意无意地瞟向雷在天的手上。
  原本那只正在捋须的老鼠此时已不知去向。
  “子鼠水相,循迹取量,雷在天,我倒要看看你玩的是什么花样。”方展思索着,脸上笑得更盛了。
  水火既济,卦位六十三,属坎宫,阳爻都在奇数位,阴爻都在偶数位。
  坎宫为北,从现在的位置来看,北边恰好是城市的高档住宅区,而马思行应该就隐藏在这块区域中。
  “你们的卜监会很像FBI。”高楼天台上,福山雅史望着四周的公寓叹道,“也许他们早已摸清了整座城市里的情况,才会选择在这里论卜。”
  “也许是吧。”方展耸耸肩,两手比成一个取景框,不断变换着角度,“不过,水泥森林的猎物原本就不少。”
  福山点点头,没再说话,左手拇指却开始在其余四指的指节间飞速点动起来,两眼扫描似地观察着面前林立的楼宇。
  天台西侧,金时喜抱着吉它低头抚弄着,眼神却同样注视着四周的楼宇,每隔一会儿,手中便弹出一段乐曲,仔细听去,音律中总是重复着一高一低两个音阶。
  “初九、六二、九三、六四、九五、上六……”他嘴里喃喃道,“三阳三阴,完全没有定位的规律。”
  “阳单阴双,各归正位,你为什么不从简单的地方想呢?”文墨妍靠在一边,性感的身躯完全展现在金时喜的面前,“长这么帅,可别是个银样镴枪头呢。”
  “帅抵个屁用!你以为他那几个零件是原装的?”雷在天卯上金时喜似地,满嘴挖苦,“小棒子,你们太极宗偷油的时候,把列数五行篇给漏了吗?”
  按理这话说得够阴损,不但骂了韩国太极宗一门上下,顺带也嘲讽着金时喜,连五行术中最基础的东西都不了解。
  可金时喜却没有发作,他甚至开始有些喜欢这个满嘴粗话的大汉了。
  “水火既济,这一卦的六爻根本就是一幅引导图。”金时喜兴奋地跳了起来,忙不迭地在身上翻找起什么来。
  “找纸笔是吧?”文墨妍慵懒道,“别费神了,那边两位大师应该快画好了。”
  三人顺眼望去,方展和福山正面对面地蹲在天台的背风处,两人面前放着本活页本,一人一只笔正在那里点点划划着。
  有点奇怪,这不是论卜比赛吗?第一个窥破题目里玄机的人,将会有更多的把握击败其余人,甚至造成对手出局,但方展和福山雅史却一再提点其他人,毫不保留自己的发现。
  想到这儿,金时喜的大脑像激发了一组连环炸弹,接连蹦出了一串疑问:在宾馆房间里,方展和福山为什么公开分析“水火既济”的卦象?自己疑惑时,文墨妍为什么提醒自己卦象中的“阳单阴双”规律?为什么就连那个一直挖苦自己的雷在天,也在话语中暗暗透露了卦象中“列数五行”的解法?
  原本应该争先恐后的竞争,却变成了一个团队合作的局面,难道他们发现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
  正在金时喜一头雾水的时候,文墨妍轻轻拍了他一下,指了指正在向他们招手的方展和福山。
  “两位大师看样子是完工了,咱们就过去坐享其成吧。”文墨妍柔柔地笑着,望向方展的眼神中满是甜密。
  真受不了这女人,金时喜打了个寒战,既然有现成的成果,哪有不享用的道理,不论他们预见到了什么,自己总得先了解一下论卜相关的事情。
  至于之后会怎样……
  “师父说的对。”金时喜摸了摸耳环,“反正我们是有备无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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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水火既济导航图
  
  福山的包不大,是个再标准不过的公文包,可现在看来倒像是个百宝囊。
  那本A4大小的活页本里是特制的座标纸,本子的一角被粘上了一个纽扣式指南针,除了方展和福山的手里,一旁还放着三支颜色各异的笔。更为夸张的是,福山左手还拿着一张A4大小的透明塑胶纸,上面清晰地印制着卦位、朝向和五行数据。
  这些东西刚才还都静静地躺在他那个再标准再普通不过的公文包里。
  金时喜皱皱眉,之前的接触中,完全没有看到福山做过什么准备,但他现在拿出的这些东西却恰好是当前用得到的。
  他突然有种莫名的感觉――这个日本人早已算计好了每一步。
  “水火既济,阴阳正位。”福山雅史点着纸上画好的符号说道,“这些是天卜阁下和我参照卦象绘制的,相信各位都不会陌生。”
  他的话很客套,也很巧妙,对金时喜等人来说,纸上的这些符号的确不陌生,但行成的这个组合却实在是陌生得紧了。陌生归陌生,样子还是要装的,三人各自点了点头,心中明白,这福山雅史是在探他们的底。
  座标纸上画着的是六个五行符号,分别是木、木、火、火、土、土,这些符号看似星散地分布在纸上,却又像遵循着某种特定的规律。符号外围被一道曲折的线条包围着,曲线的形状看着也有些眼熟,就像是……
  “城北住宅区的地形?”文墨妍眼尖,一语道破。
  “用列数五行,的确能对应出有利身主的位置。”金时喜脸色怪异地摸着耳环道,“马思行在卦上属水,这些方位不是冲克,就是泄势,根本无法定位。”
  “少屁话!”雷在天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盯着座标纸上的符号,满脸讶异,“奶奶的,老子是不是眼花了,你们俩居然是在用六爻换卦?”
  福山雅史与方展对视了一眼,微笑着把手中的透明塑胶纸盖在了座标纸上,卦位、朝向、五行符号和地形一一对应了起来。
  “水火既济,一三五爻为阳爻,二四六爻为阴爻。”方展盯着本子上的符号道,“一二木,三四火,五六土,各有阴阳。”
  方展所说的是卦理中的常识,单从数字对应五行的话:一为阳木,二为阴木,三为阳火,四为阴火,五为阳土,六为阴土。
  在此有个关键的地方,单数为阳,双数为阴,正对应着“水火既济”中单数位为阳爻,双数位为阴爻。这不是个单纯的巧合,也就是说,“水火既济”的卦象除了透露出马思行尚在人间外,还隐藏着他本人所处的具体位置。
  当然,这要看如何去拆解这一卦中的六爻了。
  “一爻阳木为震、二爻阴木为巽、三爻阳火为离、四爻阴火为离、五爻阳土为艮、六爻阴土为坤……”金时喜顺着纸张上的符号顺序读出了声,一只手始终不停地抚摸着耳环。
  雷在天咧嘴一笑,摸出一杆旱烟,塞满点着。也就在烟丝燃着的刹那,烟锅的火光中诡异地泛出一阵淡蓝色光芒。
  与此同时,金时喜的脸上猛一抽搐,手上一紧,险些把耳环拽了下来。他咬了咬牙,低低地嘀咕了一句什么,眼光恶毒地盯着雷在天。
  可奇怪的是,他只是盯着,却并没有对雷在天有任何举动,虽然那眼光锋利得能与手术刀媲美。
  “耳朵红红的,真可爱。”文墨妍在金时喜的耳边轻轻吹着气,“男人还是不要戴耳环的好,尤其是……”
  金时喜恼怒地闪开,背起琴囊走下了天台,那怒气冲冲的背影很快便从众人的视野中消失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雷在天往地下啐了一口,“走了也好,老子眼不见心不烦。”
  “正事要紧,论卜完了再论气,没人管你。”方展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既然人是你气走的,那这活儿你就得干双份了。”
  “哈哈,成!谁叫爹娘把老子生得傻大笨粗的?天生就是苦力命。”雷在天磕了磕烟锅,“天卜,老子就服你,你叫老子往东,老子绝对不往西。”
  “往东?嘿嘿。”方展意味深长地笑道,“还就是叫你往东。”
  此刻,方展他们所在的大楼下,金时喜正仔细看着手机,上面显示的正是那幅对应了卦象标记的“导航图”。
  “阳火阴火都为离,这会不会是个转折点?”金时喜摸着耳环自语道,“嗯,的确,原来如此。”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闪向了远处,方才站立的地方留下了一个被踩瘪的小物件。
  那是一个耳环,上面依稀可见八卦的图案,正如现在金时喜耳上戴着的一样。
  东方,震位,树林之地,寻林居,觅长男。
  “妈了个巴子,老子姓雷,就该来震位?”雷在天一肚子憋屈,气闷不已,“这都娘的什么狗屁逻辑?”
  这儿的确是震位,住宅区的东边,是片不错的人造树林。林子前竖着一圈健身器械,十来个大妈大婶一边练着一边聊天,时不时地偷眼打量着人高马大肌肉发达的雷在天。
  “早点完事儿早点撤。”雷在天尽量不去在意那些刀子似的目光,开始四处搜寻目标。
  四周的地形挺简单,地块正中是林子,东边有条人造河,西边是个不大的篮球场,南边有片鹅卵石铺成的空地,上面架着那些健身器械。
  至于北边,雷在天看不见,林子虽然不大,但对面也不是目力所能及的。
  “林居,长男……这连块大个儿的石头都没有,还净是一群老娘们。”雷在天摸摸胡子,“看来老子得钻钻林子了。”
  接下来,在场的大妈大婶们就看着这个壮汉雄赳赳气昂昂地直闯树林,仿佛面前不是一片人造树林,而是一个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
  “哎!哎!那大胡子!看什么看?!说你呢!”林子边上突然冒出个人来,指着雷在天大呼小叫起来,那声音活像被踩着脖子的公鸡。
  “长……”雷在天看的是一头包,“这家伙是男的吗?”
  来的这人,四十出头,瘦小白皙,油光锃亮的头发牢牢地贴在头皮上,走起路来一摇三摆,要不是穿着一身男装,雷在天死也不会相信这是个雄的。
  可再怎么不相信,这人总比周围的大妈大婶更接近“长男”,雷在天没辙,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去。
  “这林子是随便进的吗?”那人掐腰一站,伸手指着比自己高出一头的雷在天,“那么多小树苗子,踩着碰着谁负责啊?”
  这一指还拈得是兰花指,雷在天头皮一阵发麻,心说,你奶奶的,老子遇上的还是个“极品长男”。
  嘀咕归嘀咕,事情还得办,雷在天咧着嘴连连赔着不是:“我错,我错,师傅贵姓?”
  那人哼哼着打量了下雷在天:“免贵姓牛,牛头马面的牛。”
  “牛师傅,您多担待,我是来找朋友的。”雷在天套着近乎,“他说是住这附近,旁边有片林子,我这人生地不熟的就瞎闯了。”
  “附近?这林子后头是我的管理室。”牛师傅撇了撇嘴,满脸狐疑,“附近也没什么住户,你朋友叫什么名字来着?”
  这倒是把雷在天问住了,总不能说,我是来找马思行的,你知道他在哪儿?万一打草惊蛇那还不前功尽弃?
  “我说大个子,大早上跑这儿来是不是想偷想抢?”见雷在天支吾,牛师傅更是动了疑心,“我可告诉你了,这里是冯老板的产业,黑白两道都有人,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冯老板?!雷在天眼睛一亮:“我朋友就姓冯,也是搞房产的,没想到他现在做那么大了。”
  说完大笑着,朝南就走。
  “疯子,冯老板这么牛的主能是你朋友?”牛师傅老大不乐意地嘀咕着,“老牛我干了五年都没见过他,就凭你个粗坯也配?”
  “二马冯,见马见二,二为阴木。”雷在天边走边拨通手机,“天卜,巽位,这片地头是有主的,冯字通关。”
  “收到,你去坤位等福山。”方展看了看眼前文墨妍那低垂的领口,挂断了电话。
  把文墨妍远远地抛在后面,方展快步向住宅区的一角走去,这倒不是因为他厌恶文墨妍。确切地说,他对文墨妍只是心存戒备。
  “以她的能力并不难窥破雷在天身上的局,可她为什么要我小心呢?”方展脑中始终盘绕着这个疑问。
  不过他并不着急,无论答案是什么,他还是会预先知道。
  其间的区别只是时间长短而已。
  东南方,巽位,花果之地,寻庙观,觅道僧。
  现下入春,花有不少,果子就没到时候,方展不懂园艺,盯着四周转了圈,一时倒无法确定。
  “桃李春风一杯酒。”文墨妍攀下一根树枝,嗅了嗅上面的花,“如果现在有两杯酒,那就完美了。”
  “别着急,现在还是江湖夜雨十年灯。”方展煞风景地说道,“你确定那是桃树和李树?”
  虽然有些扫兴,但文墨妍倒也没有不快,点点头,算作回答。
  看来的确是花果之地没错,可头疼的是,这地方太大了点。
  方展和文墨妍四处打量了下,这块区域附近的路边竟全栽种着桃树李树。粗略算去,纵横交错至少有五六条路,覆盖的范围两人至少要用一天的时间才能搜寻完。
  比这还头疼的是,附近完全不可能会有道观寺庙之类的建筑,至于找道士和尚那更是想都别想了。
  面对这么头疼的状况,方展却乐了,笑得还很得意,因为他看到了一棵树,一棵他绝对不会认错种类的树。
  “现在的园艺师真没品味。”文墨妍也注意到了这棵树,“多美的垂柳,却不知道放在水边。”
  那是一棵粗大的垂柳,也许是出于某种创意,也许是原本就生长在这里,不管什么原因,总之它就这么凸显地呈现在了两人的面前。
  “我喜欢没品味的园艺师。”方展抚摸着树身道,“至少现在很喜欢。”
  柳为阴木,正对巽位阴阳五行,况且雷在天在“长男”身上得到的“二马”预示也正合“二为阴木”的数字卦理。
  “有了这个座标,我们可以稍稍休息一下。”方展干脆靠着树干坐下。
  文墨妍跟着坐下,熟练地把头靠在他肩上:“怎么?不急着找庙观道僧了?”
  “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当一日道士敲一日磬。”方展破天荒地没有闪开,任由文墨妍靠在肩头,“如果附近真有的话,不用找,等动静就行。”
  垂柳,草地,一对相偎相依的男女,在阳光的渲染下,旁人看着格外春意盎然。
  只是,这对羡煞旁人的男女似乎没有注意到,一个浑身黑衣的男子正从身后渐渐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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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9-13 12:0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十六章 论卜科技作弊法
  
  雷在天是个豪放惯了的人,讲究的是快意恩仇,吃酒骂娘,挨刀子可以,穷客套就别扭。
  福山雅史斯文得发酸,凡事总是客客气气,说话从来不会忘了用敬语。
  可就是这么不对味的两人,偏偏凑在了一起,正站在一片菜园子前,大眼瞪小眼地发愣。
  西南方,坤位,田野之地,寻库房,觅老母。
  这菜园子不大,雷在天两三步就能从一头蹦到另一头,看那样子,估计是附近哪位上了年纪喜欢种点东西的老人家自己开的地。
  要说在住宅区能见到这么块地方,那也是件稀奇事,这么个寸土寸金的地方,停个车搭个棚的,少说一年也能增加个几万块的收入。可这块菜园子却生生占去了一片有利地形,不但横住了往南去的路,还把一座大平房的门前给堵上了。
  不用问,能这么折腾,多少是有点后台的,要么是冯老板的什么亲戚,要不就是冯老板惹不起的人。两人没怎么在意这个,田野之地找到了,那座大平房看着就是个库房之类的建筑,现在的关键是找到“老母”。
  也不知道是运气好还是别的什么,就在两人刚想四处搜寻一下的时候,大平房的门开了。门里走出个老太太,岁数约摸有八十出头,穿着套蓝布衣裤,一头的白发,身子骨却挺硬朗。
  “老母,得来全不费功夫。”雷在天眼尖,瞅见老太太手里拿着把小短锄,当时就乐歪了嘴。
  福山也看明白了,这老太太应该就是菜园子的主人,那库房多半也归她打理,今天的运气还不是一般的好。
  他俩乐了,老太太却不高兴了,唬着脸冲雷在天道:“后生仔,你唔知尊老?话边个老母?”
  接着就是一连串地数落,雷在天七七八八听懂了一些,脸上一阵尴尬。福山雅史没弄懂,就跟听天书似的,只好赔着笑在那儿鞠躬。
  听完一通数落,雷在天操着差不多的口音,磕磕巴巴地比划着,总算把老太太的怒气给平了。
  搞半天这老太太是两广人氏,刚才雷在天那句话她只听了个开头――“老母”。这词儿放粤语里有骂娘的意思,附近也没别人,老太太听了能乐意吗?
  气是平了,老太太的疑心又起来了,瞪着眼前完全不搭边的两人,又是一顿盘问。那意思,你俩是什么人?跑我的菜园来是不是想偷瓜摘菜?没准还想进库房弄点东西吧?
  雷在天连忙解释,说是来找朋友的,朋友姓冯,是这儿造房子的大老板,我们关系如何如何好云云。
  福山雅史听着他俩说天书,干着急插不上嘴,只有继续鞠躬的份。
  老太太听着这么一说,脸色好了不少,又和雷在天唠叨了几句,把手上的短锄竹篮递给他,自己绕过菜园子迈着碎步往南走了。
  “冯家明……连亲娘都叫得那么顺嘴的名字,照理该是本名才对。”雷在天看着老太太远去的背影,一阵嘀咕,“老子倒迷糊了,难不成这冯老板不是改了名的马思行?”
  “雷先生,请问那位老人家有没有提供什么线索?”福山憋不住了,试探地问了句。
  “你不是中国通吗?自己没听明白?”雷在天被打断了思路,老大不愿意道。
  “惭愧,中国地方方言发音区别很大。”福山叹了口气,“就像日本大阪口音和关西口音的区别一样,太复杂了,我没有听懂。”
  “大阪口音……你还没听到西北达坂城的口音呢……”雷在天呲牙道,“不废话,正事要紧,她是这么个意思……”
  原来老太太不是别人,正是那冯老板冯家明的亲娘,这片菜园子就是冯家明特意为她亲娘整治的。老太太农村出身,住不惯高楼,那座大平房原本是个库房,冯家明为了顺亲娘的意,专门收回来改成了住所。虽然雷在天长得不够善良,但看上去还算老实,老太太听他糊弄了几句,还真把他当作是儿子的朋友,跟雷在天唠了几句家常之后,亲自去找儿子了。
  “原来如此。”福山微笑道,“那么,我们就守株待兔了。”
  “守株待兔?没那么便宜,老太太说了,她只是去告诉儿子我们在这儿。”雷在天看看手里的短锄竹篮,苦着脸道,“要见他儿子,我们还得帮她做点事。”
  “什么事?”福山见他这副模样,不由有些莫名,“很困难吗?”
  “对咱俩来说,是困难了点。”雷在天扬了扬手里的东西,“收拾这块菜园子。”
  这边雷在天和福山雅史对老太太哭笑不得,那边方展对面前的黑衣男子则满头是包。
  “这位兄弟,情侣间亲密并不是什么坏事,但在公众场合下未免有些不妥。”黑衣男人一脸和蔼道,“社区里有孩子,作为成年人,我们多少该避讳一些。”
  避讳?方展苦笑,他倒是想避讳,可文墨妍不想。从坐下那会儿开始,文墨妍对他的骚扰就没停过。
  柳为阴木,又在巽位,是个关键的特征。人为土,男女为阴阳,以土融合生气,可滋养木气。方展当时是这么想的,巽为木,也代表庙观道僧,按卦理规律来说,只要他和文墨妍在柳树下“缠绵”那么一会儿,要找的自然就会显现出来。
  所以他才没避开文墨妍,可惜的是,文墨妍明显然会错了意,一招得手便百般“骚扰”起来,弄得方展有点手足无措。
  不过还好,来了位救场的,可一上来就是通教训,方展多少有点冤。
  “嗯嗯,这话对,我下回注意。”方展借机摆脱了文墨妍,却发现眼前这男子的打扮有点眼熟,一时又想不起怎么回事。
  “世界上管什么的都有,可没见过管人家恋爱的。”文墨妍有点不快,“卿卿我我哪都有,偏偏就多我们一对?”
  话有点冲,那男子倒没介意,伸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从兜里掏出本黑色的本子来,看那样子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说了。
  这动作,那打扮……方展和文墨妍同时低呼了一声:“道僧!”
  “我是社区的牧师,姓康。”那男子听得诧异,“我们信仰的是天主,不是佛道。”
  庙观道僧,方展这下明白了,眼前这个康牧师就是道僧。可不是吗?虽然偏了点,但洋和尚也算和尚啊!那所谓的庙观,应该就是指这附近会有一所教堂或社区教所了。
  “康牧师,您的劝告我们一定听。”方展挠了挠头,“不过能不能先和你打听个朋友,姓冯,好像是这里的大业主。”
  “冯?你说的是冯兄弟。”康牧师点点头,“他的确是这里的大业主,也是个信奉天主的虔诚者,经常为社区做善事。”
  这世上做善事的通常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善人,一种是恶人,前者是为了积德,后者是为了消业。方展暗笑,这些人究其根底还不都是为了自己?尤其是马思行做善事,只怕还远不止那么简单。
  “这个时间他应该在教所里。”康牧师看了看手表,“两位要是找他,可以跟我一起去。”
  现在就能找到马思行,似乎有些过于容易了,方展和文墨妍交换了下眼神,从水火既济的六爻换卦上来看,关键点不应该会出现在巽位。但不管怎么说,只要有了线索,总是该追查下去,卜术再玄妙也还是要经历实践的。
  “那太好了,谢谢康牧师。”方展尽可能憨厚地笑着,“我们找他也是为了慈善的事。”
  拐过柳树前的一排公寓,三人来到一座多层寓所前,门栋的边上挂着个小铭牌“天主济世会”,一阵隐约的风琴声从寓所中传出。
  文墨妍拉了下方展的衣角,轻声道:“马思行不在这里。”
  与听着风琴声的方展他们相比,雷在天和福山雅史就没那么悠闲了,两人手脚并用地折腾了半天,也没整明白到底怎么才算把菜园子收拾好。
  可再不明白也得干,不然老太太回来一发作,指不定这条线索就断了。于是,雷在天把陇边的土松了遍,顺手又挖深了边上的土沟;福山雅史研究了半天杂草和菜苗的区别,挖地雷似地把疑似杂草的植物逐个铲除。
  “雷先生,我们大意了。”挖着挖着福山猛地冒出了一句。
  “啥?!”雷在天抹着一脸泥道,“咱还有活没干?”
  福山抛下手中的短锄,看了看四周:“如果冯家明就是马思行,那他母亲去找他,岂不是正好惊动了他?”
  的确,他俩并不是马思行的朋友,马思行一旦从母亲处得知有人找他,第一反应肯定是怀疑,而不是傻呵呵地出来和他们见面。
  “个老子的,你怎么不早说?”雷在天急了,“这么一弄,咱俩这轮准落后了。”
  福山雅史点点头,脸色也凝重了起来,他并不是担心出局,标准放在那儿不是白看的,只要马思行不是死在他们手里,最多是本轮评分落后而已,只是为什么……
  “有人在暗中动了手脚。”福山走到菜园子的一侧,蹲下身子,伸手拔出一样东西。
  那是一根圆头尖尾的金属棒,乍一看有点像圆珠笔,圆头凸出着一个类似发光二极管的物件。看到这个,两人的脸色都是一沉,因为在他俩的眼中,那物件上有规律地闪动着淡蓝色的光芒。
  “量感干扰器。”福山雅史小心地拆开外壳,一组精密的芯片出现在面前,芯片上的标识被刻意地抹去,似乎在掩盖着什么。
  “难怪老子会傻了吧唧的干这些,多半都是这东西闹的鬼!”雷在天像是想起了什么,“喂,要说捣腾这些玩艺儿,你们日本人可是行家里手。”
  福山雅史笑了笑,没急着申辩,拿出把瑞士军刀撬下芯片,又拿出个小瓶,倒了点液体在上面。不会儿,芯片的表面被腐蚀去了一层,显示出一片淡淡的字样。
  “K-O-R-E-A”雷在天在一旁拼着上面的字母,眼睛瞬时瞪大了,“这词儿我见过!小棒子的袖子上就有这个。”
  “韩国,英文单词。”福山收拾起芯片和其他物件放进包中,“看来日本的电子技术还需要加快发展。”
  暗地动手脚的无疑就是金时喜,也只有他才符合时间和器材条件。
  “不对啊!”雷在天纳闷道,“小棒子的东西不是让我毁了吗?怎么还能赶在我们前头?”
  福山雅史耸耸肩,从兜里掏出样东西递给雷在天,那是一个被踩得不成形的耳环,上面依稀可见八卦的图案,正如金时喜耳上戴着的那个一样。
  “他不只带了一个耳环通讯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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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冯氏免费午餐
  
  “主的爱高过山深似海,我要欢呼歌颂他,主的爱高过山深似海,我要跳舞赞美他,看不见摸不着测不透,但我还是称颂他……”
  风琴伴奏下的歌声显得神圣而崇高,在场的人脸上弥漫着敬仰和沉醉。
  “看不见摸不着测不透……”方展偷偷抹了下额头,“都快不知道是什么了,居然还是称颂,I服了U。”
  马思行的确不在教所里,迎接他们的是一节又一节的唱诗和没完没了的布道,方展的头再一次大了起来。
  文墨妍是怎么得知目标不在这里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方展自己完全没有任何感觉。事实上,从天台上下来之后,方展就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似乎又找到了当初浑浑噩噩的感觉。
  “难道是被压制的勾陈又复苏了?”方展掐了下右臂,上面的钩子痕迹依旧淡淡,“找到马思行之前,可千万别给我惹事。”
  时间紧任务重,头大如斗,这些理由足够让方展找个借口赶紧开溜了,再说康牧师还算比较通情达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可能冯兄弟上午没空,不过你们可以去社区广场找他。”康牧师送他们出门时,又看了看表,“今天是周四,中午他会亲自派送点心。”
  谢过康牧师,方展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冲着社区广场大步走去,文墨妍一声不吭地跟着他,也不发问。
  因为她知道,只有在发现了重要线索的时候,方展才会这么歪着嘴笑。
  但他俩都没注意到,附近的草丛中,一只灰色的老鼠正紧紧地跟随着。
  东北方,艮位,丘陵之地,寻路宅,觅少男。
  雷在天有点佩服福山雅史,一样是在菜园子里折腾,自己怎么收拾也还是灰头土脸的,可福山却只花了没几分钟就弄得整整齐齐的。虽然秉性豪爽的他并不怎么在意外表,可路人那种看叫花子似的眼光却让他着实有些不爽。
  当然,还是有值得高兴的事。
  他们刚刚收拾完周围的量感干扰器,老太太就迈着碎步回来了,说是儿子没找到,可能去绿地假山遛弯了。
  两人一头陪着笑脸道谢,一头赶紧脚底抹油,要再和这老太太纠缠下去,指不定会出什么新花样来。
  方展那边发来短信,说马思行可能会出现在离位,福山立刻回复了发现量感干扰器的事情,并提醒他们小心金时喜。
  也不知道方展是早有预料,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回复过来的短信是:“小事一桩。”
  看到短信,福山也没什么反应,只是点点头,揣起手机,对着面前的假山沉思起来。
  四周围全是绿地灌木,有五条石径把整块绿地分割成规则的几份,那假山就立在绿地的正中,其余的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既没有房屋,也没有人,附近除了假山就是绿地,哪里来的路宅和少男?
  嗡,一丝不易察觉的声响传来,雷在天耳朵一动,俯下身子在地上听了听。那边福山雅史也觉查到异状,从包中掏出一根短木棍,一头抵在假山石上,另一头则靠在了耳边。
  “兹兹”雷在天发着怪声,冲福山做了个手势,意思假山里有名堂。福山赞同地回了手势,收起木棍,重新打量着假山的构造。
  “甭找了,老子给你露一手。”雷在天靠近福山,低声笑道。
  说着,嘬唇吹起一串低缓的哨声,左手在地上轻轻打着拍子。不多会,一条肥大的花蛇从阴暗的某处懒懒地爬了出来。雷在天继续吹着,手上的拍子变了个节奏,花蛇昂头吐了吐信子,会意地爬向了假山,几个扭曲消失在假山的石缝中。
  雷在天停了哨声,也不打拍子了,伸手按在了花蛇刚才消失的地方,脸上破天荒地凝重起来。
  “机器,电缆,仪表……”雷在天瞪着眼,视线却完全没有焦点,“是变电房……哈!少男!”

  他一激动,嗓门大了点,但很快就出现个比他嗓门更大的。
  假山上一个隐蔽的石洞里连滚带爬地钻出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嘴里大呼小叫着,那样子跟见了鬼似的,也许是被什么东西吓得厉害,就看他脚下一滑,从三米多高的假山上直摔了下来。
  福山雅史身子一动,闪了过去,趁那孩子身体尚未落地前,横手一推,男孩立即横飞出去,正迎上随后赶到的雷在天。
  “来的好!”雷在天咧嘴一乐,双臂一旋,蒲扇似的巴掌在男孩身上一拉一送,男孩的身子又倒向了福山雅史。
  福山左手一托男孩的后颈,右手按上他的小腿,那男孩稀里糊涂地站在地上。
  “你还好吗?”福山和蔼地摸了摸男孩的头,“男孩可以顽皮,但要注意安全。”
  “里面……好大一条蛇。”男孩惊魂未定地点点头,指了指假山。
  巧妙的设计,假山是社区内的一个变电房,这样既不影响电力线路分设,又起到了美观的效果。那男孩据说是一时好奇,想进去看个究竟,从假山一处松动的山石后面找到了入口,可没想到里面突然冒出条大花蛇,吓得他慌不择路地逃出来,差点摔死。
  “好奇?你长这么大没见过变电房?”雷在天一呲牙,那男孩被他吓得一哆嗦。
  “社区的冯老板总在这散步,有次我看到他上了假山,人一下就不见了。”男孩是真怕了,一股脑全交待了,“所以我就想,这里面是不是他的秘密基地。”
  “秘密基地?!我还卫星发射站呢!”雷在天瞟了福山一眼,“都是叫你们那些动画片给闹的。”
  “这并没什么不好。”福山淡然一笑,“想像力和创造力,孩子本就需要这些。”
  也许是福山的鼓励起了作用,男孩壮着胆道:“不是基地的话,他在里面藏食物干嘛?”
  话说到了关键点,原来男孩发现,这个所谓的变电房里除了一些机器电缆之外,还有个奇怪的柜子,里面装着一些点心。
  那点心他见过,冯老板每周四中午都会在社区广场分发这些点心,他断定,冯老板每次都把发剩下的点心留在了这个“秘密基地”,以备不时之需。
  分发的点心、变电站、假山……福山雅史和雷在天脑中同时产生了一个念头,男孩只觉得掠过一阵凉风,刚才还在身边的那两个奇怪大叔,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雷在天和福山雅史并没有飞天遁地的本事,他们上了假山,只不过身手“稍微”快了那么点。
  “几年不见,这家伙倒是能耐见长啊?!”雷在天的浓眉拧成了两个逗号。
  福山雅史不是雷在天,并不了解过去的马思行,但眼前看到的景象也让他暗吃了一惊。
  从假山上望去,五条石径自假山脚下呈辐射形向东、东南、南、西南四个方向延伸而去,这四个方位正好是震、巽、离、坤,只是延伸向离位却有两条石径。顺着石径的走向眺望,跃入眼帘的尽是密集的高楼寓所。
  “石径下有电缆,假山里是汇集中心。”福山雅史叹了声,“不必进去,我们必须立刻和天卜会合。”
  “今天是星期四,马上就是中午了。”雷在天毫无异议地点了点头,“老子去尝尝这小子的点心!”
  两人飞身跃下假山,一路飞奔,直冲正南社区广场。
  “该死,灰子在天卜身边怎么连一点动静都没有?”飞奔中,雷在天暗自担心,“天卜千万别出什么事,否则老爷子怪罪下来,老子就完了。”
  南方,离位,炉灶干燥之地,寻明堂虚室,觅大腹人。
  社区广场造得很简单,没有常见的那些雕塑、喷泉和围廊,但考究的地面铺设,大开大合的格局布置却在简约中透出一股大气。
  时间临近了中午时分,社区工作人员早在广场上摆好了一排长桌,社区内不少居民陆续赶了来,等候着冯老板例行发放的点心。
  当当,远处欧式建筑的钟楼上传来一阵钟声,刚好敲过十二下,一名全身白衣的中年男子在工作人员的簇拥下走进了广场。
  这人五十左右,个头不高,长相普通,肚子有些发福,小眼小嘴,小胳膊小腿,要说真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那就是长了对招风耳朵。他正是社区的大业主、房产开发商冯家明,人们口中的冯老板。
  冯老板笑嘻嘻地冲周围居民抱拳打着招呼,一边示意工作人员把推车里的点心摆放到长桌上。那是一些精美的西式糕点,有趣的是,用来盛放这些糕点的器皿却都是正宗的紫砂器具。
  虽然广场上的人不少,但大多数居民都已不是第一次参与了,因此现场秩序倒也有条不紊,冯老板站在长桌的一边,看着居民们从工作人员手中领走点心,笑得比卖出五十个小区还要开心。
  只是,这种笑容并没有保持多久,当看到一个灰头土脸长得和猛张飞似的大汉混在人群中时,冯老板脸上的肌肉一下就僵住了。他掩饰地掏出手绢,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汗珠,脚下不经意地挪动着,渐渐靠近了广场的边缘。
  “要委屈冯先生了。”后腰突然抵上了个硬物,耳边传来生硬的话语,“请跟我去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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