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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qpxz605

经典恐怖短篇小说---人肉面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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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14:36 | 显示全部楼层
三,他不喜欢你请客
                 
  早上醒来的时候没看见黑子,他床铺一片零乱。
  这小子没叠被就走了。胖子骂了两句。
  其他人忙着收拾,准备上课,这几天都出奇的乖。
  有人敲门,不等我们回答就进来了,是教导主任,告诉我们不用上课了,今天在寝室里等着警察问话。
  “不是问过一遍了吗?”我说,“还有什么可问的?”“你们寝室又有一个同学死了。”他说。
                 
  一片寂静,真不像是在我们的寝室里。我回来,其他三个人都看我。
  “黑子怎么死的?”胖子问。
  我又告诉他一遍是从楼梯上掉下去摔断了脖子。
  子强神经质的喃喃着,反复不停的说,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他那么强壮。
  再说大晚上他下楼干什么?
  “也许是梦游?”胖子说,“你们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子强说:“我好像听见小狼在说话。”“对,”我说,“我跟阿标说话……”我马上就闭嘴了,因为我发现我说错了话。
                 
  “得,咱们出去搓一顿吧,我请客。”我说,子强和胖子大声答应着,大虾没动,缩在自己的上铺上。“你怎么了?走吧!”我叫他。
  他看着对面阿标的铺说:“我不去了,你们去吧。”我还想叫他,不过胖子拽我出去了,“他就是这样,胆子小的像老鼠,别理这小子。”带上门的时候大虾突然对我说:“他不喜欢你请客。”路上我问:“谁不喜欢我请客?”胖子说管他呢,大虾也要神经病了。
  后来我们找了一家小酒馆喝的烂醉,子强拍我肩膀说:“你……你知道吗,那个死鬼阿……标不喜欢你请客,你不在的时候他说你……收……收买人心,什么的。”我笑笑:“哈,那有那么多事儿!我请客,我乐意,我……我喜欢热闹,呵呵……”我们三个钩肩搭背唱着不成调的小曲回来的时候屋里黑着灯。
  “大虾这家伙……”胖子骂骂咧咧的去开灯,子强忽然伸过手拉他:“先别开,阿标那天不也是这样坐在黑暗中的?”我吓一跳,酒醒了大半。
  他们两个都不说话。
  呆了一会。“那也得开灯,好好跟他说说。”我说,接着把灯打开了。
  大虾果然坐在他的床边,两只手掐着自己的脖子。
  脸色铁青。
                 
  “一个人是不可能掐死自己的。”我说。
  胖子点头,子强这时候回来了:“他是吓死的。”“我就知道这小子,自己吓自己!”胖子搂着我的肩膀,我觉得他在哆嗦。
  不一定,子强说,他说不定是看到了什么特别可怕的东西。
  “你怎么……”胖子刚开口,又不吱声了。
  子强说:“仔细想想,说不定这一切都是阿标给我们的一场游戏,像他写的,是死亡的游戏。”胖子说:“他不是给我们,是给……”他把手从我肩上拿开了。
                 
  我在楼道里,不想往前走了,就停下来。
  站了好一会,手机响了,是梅。
  “你能下来一下吗?我有事跟你说。”我告诉她很晚了:“明天再说吧,你们寝室该关门了。”她告诉我她在我们楼底下。
  我下去了。
  “这么晚了,唉,走吧,我送你回去。”我们一边走一边说。
  “小狼,你这几天有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一个一个的死了,我说,也许我什么地方得罪了阿标。
  她看着我,我笑笑说没事的。
  “你知不知道阿标他非常恨你?”我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恨我?我没有得罪他。
  “因为你除了学习之外都比他强,而且……”她忽然声音小了:“而且我喜欢你。”宿舍到了,我跟她告别,告诉她别多想。
                 
  回去的路上我一个人看黑咕隆咚的校园,路上行人很少,有什么东西从我眼前飞过。
  她有一双很大的翅膀。
  她站在我面前。
  “你是谁?”我问。
  “我是你的守护神,我叫阿蒂特。”她静静的说,“我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这是命中注定的。”我问她是不是每个人都有守护神,她说是。
  那为什么有人会做傻事,有人会觉得生命无聊呢?
  她告诉我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自己到底拥有着什么。
  于是我拉着她的手,看着她漆黑的眼睛,问她知不知道我现在需要什么。
  她点头。
  然后我紧紧的抱住她。
  我第一次这么投入的拥抱别人,她的身体轻盈而温暖,有微微的清风吹过的感觉,我一下子醉了,忘了天地间一切的事情。
  等我又醒过来,想起烦恼的时候,还是在校园里走着,不清楚刚才的一切是不是仅仅一个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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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14:36 | 显示全部楼层
四,我跟你走
                 
  只有三个人的寝室充满了说不出的诡异气氛,胖子故意不看我,子强也不说话,我感到很没趣,看了几眼书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朦胧之间有人捅我,是阿标的声音:“跟我走吗?跟我走吗?”我睁开眼,他穿的整整齐齐,一双泛黄的眼睛兴奋的看着我。
  我看着他沉默。
  后来我说:“阿标,为什么要跟我玩这个游戏?”他不回答,转身要走。
  我觉得心怦怦直跳,冲口而出道:“我跟你走!”他回过身笑了。
                 
  楼道很长,我跟着他下楼,在没有一个人的校园里走着,我问他:“是不是一开始我跟你走了,你和他们就都不会死呢?”他还是不回答,我去拉他胳臂,他看着我,满脸血污,只有一双黄眼睛还是那么兴奋。
  “你回答我,阿标,我到底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沙哑苍老的不行:“我讨厌你。”“我哪一点惹你讨厌?”“他是不明白为什么他活的这么没劲而你活的这么潇洒。”不知道从哪里出来一个用布蒙着脸的人,我怀疑的问:“你是谁?”“我是同样恨你的人。”“你?你又是为什么?”蒙面人咳嗽了一声说:“大概是因为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你这样的人吧,我不喜欢你活的滋润。”可是我现在一点不滋润,我的心沉下去了。
  因为我听出了那个声音。
  我不走了。
  他们也停住脚步。
  “子强,”我说,“你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他愣一下,然后扯掉脸上的布。
  “到了这个时候我也可以告诉你,去年暑假我在家认识了一个巫师,学了一些很玄妙的法术,可以利用已经死了的人的灵魂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我正在发愁没有机会,结果看到阿标的日记,知道他也恨你,所以一切就开始了。”我说:“那么接下来你们打算怎样?”“你不希望有个精彩的大结局吗?”他笑着说。
  我突然觉得风大了。
  原来我现在站在教学楼的天台上!
  “完美,灿烂,辉煌的结束!”子强说,“一跳,什么都有了!”如果我不跳呢?我问他,你会推我吗?
  “我不会的,你不跳,另一个人就会跳,也许是我,也许是胖子。你可以改变这个游戏的过程,却不能改变这结局,这结局,就是死亡!”我悲伤的摇头说:“你疯了。”“你把一切都用在对付我身上,你又能得到什么?”我说,阿标依旧兴奋的看着我,我向他那张惨不忍睹的脸上一拳打过去。
  “你到底有什么,你知道吗?”我吼道。
  接着我纵身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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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14:36 | 显示全部楼层
五,不要结束
                 
  我没有跳下去,有人拦腰抱住了我。
  子强在我身后说道:“你不能跳,你回去吧!”我瞪他:“少废话,让我跳下去,我死了你就不会再折腾什么了,这个所谓的破游戏也结束了。”他突然软了下来,说:“不行,我从来没想过让你跳下去,你死了我不知道还能做什么,我的乐趣就都没了。”我冷笑:“一切有开始就有结果,你现在后悔已经迟了!”我一脚踹在他肚子上,接着掉了下去。
  我下坠,飞快的,我觉得我的心脏和身体分离了,头炸裂一样的疼,我盼着这一切的结束,哪怕是惨烈的碰撞。
  终于我沉闷的摔在地上。
                 
  我飘了起来,是阿蒂特抱着我。
  “我们去哪里?”我说,“天国吗?”她笑笑:“天国是纯净的地方,像你这么世俗的人不应该生存在那里。”那么我就是该下地狱喽?我说,以后是不是还有你来负责我?
  我看着她笑。
  “你还有心思笑?你死了。”她说。
  可是我想笑,我告诉她,而且,我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这么真实过。阿标和子强都被我骗了,也许所有人都被我骗了。我从来不是活的潇洒的人,也不是什么也不在乎,我只是把一切都埋在心里,然后强迫自己活的快乐的人。
  其实我已经很累。
  现在好了,我安安静静的在阿蒂特的怀里,什么也不想。
  安安静静,像刚刚出生一样。
  “带我走吧,”我对阿蒂特说,“哪里都好。”她微微笑:“不行,我要把你留在这里。你以为什么都没有,其实什么也没有丢。”“我不明白。”但是她轻轻对我吹气。
  她吻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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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14:37 | 显示全部楼层
结局,在第二天的第二天
                 
  我醒来的时候阳光正好照在我的眼睛上,睁开眼的时候我有坐在金光中的错觉。
  阿标在我的桌子上写他的日记。
  “你怎么起的这么早?”我说。
  “还早呢?都九点了。”那家伙抬起头来说,“真不知道你们几个怎么搞的,都睡得这么死!”我冲他笑,说:“没辙,我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噩梦还是好梦?”我说:“好梦,是一个当你醒过来的时候很高兴的梦。”他嘟嘟囔囔的说:“那就不是好梦了,好梦谁愿意醒过来?”好梦也有愿意醒过来的,我说。
  子强也醒了,我看见他在对面铺上撕什么东西。
  “撕什么呢?”他说:“哦,我在一个庙里求的符,据说放在枕头底下就会梦见自己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哦,那干嘛撕了,不灵吗?”他沉默了一会说,不是。
                 
  过了几天我考虑让阿梅做我的女朋友,她同意了,原来她早就喜欢我。
  傍晚,我们漫步在校园里的时候我很幸福和平静,阿梅说:“你最近笑的少了,但是……”“但是什么?”她便红了脸说:“更可爱了,让我更愿意靠近你。”“阿标现在怎么样?”我说:“他现在话很多呀,还继续写他的诗,昨天我看见他写的是:'在第二天的二天,我发现我曾经以为什么都没有,其实我什么也没有丢。'”阿梅笑颜如花。
  我也笑,轻轻的吻她。
  这时候好像又有什么东西飞过。
  有温柔的风吹拂我的脸颊。
  我拉着我的幸福,忽然怀念起来。
                 
  在第二天的二天,发现我曾经以为什么都没有,其实什么也没有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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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14:37 | 显示全部楼层
经典恐怖短篇小说---鸾镜

羁宾王养一鸾,三年不鸣。后悬镜照之。鸾睹影悲鸣,一奋而绝。
  ——《异苑》
  我生在西域的山中。
  那山静谧,林木森森。空气是澄澈的淡碧色,宛如一块无形质的猫睛石。我曾听一只自远方来的燕子说起,在西域,到处是大片大片的沙漠。那地方黄沙莽莽,没有树木,没有水,有的是酷烈的太阳与狂风。人们将一种叫做丝绸的东西,从遥远的中原,送到西域。很多人迷失在沙漠里,永远不再出现。
  但是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些。
  我一直在这山中。渴饮流泉,饥餐野果。春天的繁花,冬天的雪。这样平静的流年,没有任何痕迹。
  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是什么原由,一个生命,无中生有,从虚空的虚空之中,就跌落在这个世界上,占一席之地。有血,有肉。
  这座山,便是我全部的记忆了。
  我生着宽广的双翼与修长的尾。从头到脚,一身淡青色。
  爱惜自己的羽毛。入夜必择一棵高大树木,栖于枝巅,让尾巴如奔流的瀑布倾泻而下。
  每天的清晨,太阳还没有升起,我会振翅飞上天空。那个时候的天是空灵的青色,我知道自己在这里,失去轮廓。
  除了如此,我看不到与自己相同的颜色。
  于是我在西域的天空上飞翔。一圈,又一圈。
  被融化的感觉是快乐的。
                 
  山中飞鸟无数。
  自我有记忆以来,便是如此。此地从没有过走兽,只有飞禽。
  五颜六色的,穿梭来去的,飒杳轻疾的。寂静的林中,有一根枝桠落地,众鸟便齐齐举翅,四散惊飞。
  一场又一场变幻的烟花。
  清澈的天空中掠过阵阵鸟群。总是鸟群。带来回旋的风声,象无数流星同时划过。
  每一年的春天我都看到这山中充满诡秘的舞蹈。他们一对一对地,飞翔,追逐,羞怯而狂放地翻飞。
  夜间处处响起哀怨美妙的歌声。
  空气变得热而香。缤纷的羽毛,象矢志凋零的花,不管不顾地坠落。
  然后他们会双双地衔来树枝和泥土,筑成窝巢。蹲在巢里,他会用嘴为她梳理羽毛。她会生下晶莹的卵,孵出小小的孩子。次年春天这些孩子又会重复相同的过程。
  我目睹这些神秘的事件。年复一年。
  每个飞鸟都找到和自己同样的一只。每一只巢都住着同样的两只鸟。
  燕子是黑色的。鹭鸶是白色的。杜鹃是棕色的。锦鸡是彩色的。
  但我看不到与自己相同的颜色。
  很想知道身上被其它鸟儿的嘴轻轻梳过的感觉。但那是在巢里才发生的事。两只鸟,一个巢。我没曾得到过,进入那个世界的许可。
  只得爱惜自己的羽毛。栖于枝巅。长长的尾,如瀑布华丽地流下。
  从来没有谁告诉我,为什么独独是我,生成天空的颜色。
                 
  我没有名字。他们叫我青色大鸟。
  不会唱歌的大鸟。
  每一只鸟都会唱歌,但我不会。生来就不会。我沉默地度过那些骚动的春夜。因为我是唯一的一只,没有名字的青色大鸟。
  春天的繁花,冬天的雪。啊,这样平静的流年,流年,流年。
  有时梦见我从没有见过的黄沙,骆驼,狂风和丝路。
  但是梦不见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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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14:38 | 显示全部楼层
林中的鸟全都飞起来了。黑压压地遮蔽了天空。
  他们急急振翅,飞往同一个方向。
  凤凰来了。
  我听到千万个声音重复着同样的一句话。
  我展开翅膀拦住飞过的一只白头翁。
  凤凰是谁?
  他惊讶地看着我。他是百鸟之王啊。难道你不知道吗。凤凰来到哪里,那里的所有飞鸟都要去朝拜。凤凰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鸟王。
  他不再多说,匆匆飞走了。
  我便也尾随其后。
  方圆百里的鸟大约都集中在这里了。树林好似被覆上一条巨大的锦被。他们没有发出任何叽喳声。百鸟朝凤,静穆地肃立。
  凤凰站在被簇拥的中心。最高的一株巨树的树巅。他们真美丽。他们。因为凤凰有两只。
  我惊异地发现凤凰竟与我如此相象。同样的广翼,长尾,连头顶那簇小小的羽冠也一模一样。
  但他们是七彩灿烂的。披挂了天下的彩虹与朝霞,呵,光华耀目,百鸟之王,从未见过这般的光荣与伟大。
  我敬畏地飞过去。鸟王静静地旋过身子。虹飞霞舞。
  鸾,你来了。
  凤凰说。
                 
  鸾。
  第一次,从这无所不知的鸟王口中,得知我的名字。
  我叫鸾。原来。
  我敛起翅膀谦卑地低下头去。凤凰。
  鸟王笑了。不。鸾,我是凤。我旁边的,才是凰。凤是鸟王,凰就是鸟后。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凤是鸟王,凰是鸟后。一个王有一个后。但鸾可以有什么。
  鸾是不会唱歌的青色的大鸟。
  凤的眼睛温和地望着我。鸾,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回答你。
  鸟王,请告诉我,为什么只有我是鸾。
  鸾,你不可以选择自己。你已经是一只鸾。在人间,你是与我齐名的祥瑞之鸟。你是神秘而美好的生命,人们以看到你为荣。你想知道他们是多么地珍视你吗。
  我只想知道,这世上还有没有其它的鸾。
  有。但是你永远也找不到它。凤微笑地说。鸾是只能孤飞的鸟。我今年一万五千岁,没有看到过一只鸾被允许找到其它的鸾。
  鸾是孤独的祥瑞。
  世上没有成双的鸾。
  凤高高地站在朝阳下,光彩流动,如七宝楼台,慈悲庄严。
                 
  我离开了我出生的山林。
  展开巨大的翅膀,掠过青色天空。风声在我耳边呼啸。云朵在我翅下破裂。
  我要去找,另外的一只鸾。
  鸾是只能孤飞的鸟。但是凤说,这世上有其它的鸾。凤是无所不知的。
  我相信世界上一定会有另外的一只鸾,一只,象我一样的青色大鸟。
  也许永远都找不到。但是这种寻找本身,就已经是那不可实现的青鸟。
  在飞翔中我感觉到那另外的一只鸾。它在那儿。我不知道它在哪儿,但是它一定在。它在我飞翔的任何一个方向的尽头。
                 
  我俯瞰着身下掠过的大地。风生云起。
  我看到了梦中的沙漠。烈日灼身。莽莽的黄沙,没有生命的迹象。
  还有丝路。原来丝路并不是一条路,它是看不见的。中原来的商旅,将丝绸驮在骆驼的背上,穿越沙漠跋涉到神秘的西域。丝路只是一个方向。茫茫的,与死亡和失踪相邻。但,多少人前仆后继。
  大鸟啊大鸟,你是谁,你要去哪里。
  有时遇到别的飞鸟,它们会惊奇地问我。
  我说,我是一只鸾,我在寻找一只鸾。
                 
  西域的沙漠真的很多。一片连着一片。
  我毫不回顾地穿过那些海市蜃楼。干渴中,也知道那是精美的骗局。
  然而我巨大的翅膀,击不碎这样的虚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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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14:39 | 显示全部楼层
鸾!
  我坠落在沙漠中央。我没有力气了。
  我听到一个声音惊呼着。有一双手把我从灼烫的沙上抱起来。
  那是人。一队走在丝路上的商旅。
  人们迅即围拢过来,窃窃地议论着。
  天啊,真的是一只鸾。天降的祥瑞啊。
                 
  后来我知道那天我坠落的地方是属于羁宾王的领土。羁宾是西域无数小国中的一个。但君王一样是君王,有无上的光荣与威严。就象凤。
  所以我这个祥瑞被送至羁宾王的王宫。
  他高踞在王座上。披一袭紫红锦袍,虬髯满腮。坚定傲岸的眼神。
  这只大鸟是什么东西。冷冷地扫了我一眼。君王是不会少见多怪的。生来就拥有太多好东西。对他,我只是个“什么东西”。
  商队中领头的老者双手交叉于胸前弯腰行礼。
  启禀国王陛下,这只鸟叫做青鸾。在我们中原,它是吉祥如意的征兆。传说中,青鸾是神仙的坐骑,它象鹤一样地长寿,象凤凰一样地珍奇。它是可遇不可求的神鸟——
  我乏力地躺于阶下,做梦般地,聆听这白须白发的,来自中原的陌生老者细述我的来龙去脉。
  不不不。我不是鹤,不是凤凰。凤有凰,鸳有鸯。一个王有一个后。
  而我是孤独的鸾。
  忽而觉得十分疲倦。我飞了这么,这么久。
  恭喜陛下,这鸾鸟降于贵国,可见陛下恩泽广布,国运昌隆,不日必有喜事。鸾的鸣声更是天籁,所谓鸾凤和鸣。在中原,是夫妇合好的吉祥话。
  你说错了。我从来就不会唱歌。我极力地想要反驳,但知道他们是听不懂我的话的。
  王高傲地昂起下巴。既是如此,把这鸾留下,你们下去领赏吧。
  老者及从人眼中闪出光芒,恭恭敬敬地,行礼而退。
  他们多得意。因我替他们赢得了什么。鸾降于国,极大的吉兆。每个人都欢喜。
  鸾降,那是我精疲力竭的坠落。或者我是人人的祥瑞,但不是我自己的。世间充满了讽刺。
                 
  或许是那老者的一番言语打动了王。他花费时间心力,亲自为我设计了一只美丽的樊笼,命巧匠连夜打造。为了匹配我巨大的身躯,用去无数黄金珠宝。
  宝石在错落的纯金栏杆上,闪烁幽深冷冷的艳光。从此这便是我的天地了。
  我离开山林。飞越沙漠。寻觅的旅程,终结于一场豪华的,终生的禁闭。
  我出不去了。但我还是相信,这世上有另外的一只鸾,在某处。象我一样,寂寞地回旋,融化于晓色天空。它一定在。
  王把我赐给他的一名宠妃,唤作迦丝黛。
                 
  金笼矗立在幽暗的殿角。一张巨大的波斯地毯从宫殿彼端铺到此端,繁复艳丽的花纹,无穷尽地伸展着。那样环环相扣,永不疲倦的图案,是一种贪婪。日复一日地,生生不息地。我恨这张地毯。广袤的繁华里,我占据一角。
  迦丝黛不喜欢光亮。她寝宫的窗子全部由丝绸窗帘遮挡着。那些,穿越丝路从无限的荒凉中来的华美织物。
  她用得起整幅整幅来自中原的丝绸做窗帘。即使是在宫中,亦是奢侈的。但她毫不在意。从未正眼看过它们。
  是啊,她有理由这样的不在乎。王肯给她,不管她要什么。最好的东西要给最好的女人。王说。比如我。
  人们总是倾心遥远难以得到的物事。我是远方来的异物,就被提拔为最好的东西。没人去想中原的祥瑞是否也适用于西域。
  迦丝黛并没有要过我。她甚至不知道我。是王将我赐给她。
  迦丝黛,这是一只青鸾。那个中原的贩丝商人说,它是神仙的鸟。我把它赐给你,它应该和你在一起。王忽然降低他高贵的头颅,贴近她的耳边。迦丝黛,你就是神仙。
  妃子谢陛下恩赐。
  看这只鸾,有多美。你喜欢吗?
  喜欢的,陛下。
  我自笼中旁观这一切。他是王,永远高高在上,龙行虎步,偶尔给些什么与人,便是“恩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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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14:39 | 显示全部楼层
但在这间昏暗的屋子里,他不自觉地流露软弱的恋慕。他“赐给”她东西,惟恐她不喜欢。
  迦丝黛面无表情地说她喜欢我。我没兴趣也没信心去博得她的喜欢。
  王轻轻托起她的下巴。迦丝黛,请为我一笑。
  于是她苍白无奈而美丽地笑了。
  她一定要笑的。她不可以不笑。王说,请为我一笑,那是命令。但看到王的眼睛,我知道,这个笑容,是迦丝黛赐给王的。他们的地位,忽而颠倒。
  王变得很小很低,俯伏尘埃,施尽解数,换得这个女子苍白的一笑,便欢喜满足,得以生存。只因他先她而心动。啊,在爱中,众生都颠倒。
                 
  迦丝黛是波斯与中原人的混血。她生着漆黑的头发,自头顶泼墨至脚跟。苍白的脸上,一双淡碧色的眼睛,清澈透底,但是诡谲。就象她那只波斯猫。
  猫亦是王弄来逗她欢心的好东西之一。与我一样。我这神鸟,忽然变成给女人解闷的消遣,但我不在乎。以这只猫的体积,加上笼子的阻隔,它不对我构成任何威胁。
  况且迦丝黛本来也不理会我俩。我和猫。她只知在阴暗的宫殿里坐守着羊脂油灯,遣开所有侍女,默默出神。她只穿黑衣服,看到她就是夜晚。
  那些鲜艳的丝绸,她把它们挂在窗子上。
  王下朝后,便来找她。带来各种奇异的东西。水晶杯,夜明珠,石榴石,祖母绿。迦丝黛,你喜欢吗。
  喜欢的,陛下。
  为我跳一支舞。
  于是迦丝黛将所有珍宝都披挂在发间、身上,开始在华丽的地毯中央,跳她擅长的胡旋舞。她的黑衣裳飘散开来,长发飞旋,踏着颠狂急切的步子,呵,一切都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天堂地狱,只此一舞之差。那些珍宝,幻化成夜色中的流萤。
  王手中那杯葡萄酒倾流在地上。迦丝黛,你不是人间的人。王的喉间挤出热切痛苦的呼唤。啊,迦丝黛。他颤抖着取下王冠,戴在她的头上。我只是人间的王,你却是天上的神啊。
  陛下,妃子当不起这样的称呼。
  迦丝黛屈膝下跪。灿灿的王冠照亮她的脸,但她的绿眼睛,不泛半点波澜。
  她不喜欢王冠,她不喜欢珍宝,她不喜欢彩衣,她不喜欢光线。
  她不喜欢猫。不喜欢我。
  迦丝黛什么都不喜欢。
                 
  自从王把我赐给迦丝黛,我便不见天日。金笼永远矗立在幽暗的殿角,没人记得把我搬出去透透气。这里没有昼,没有夜,永远是亮着昏黄的油灯,照耀着四壁和地上,那些缠枝连环的艳丽。时间在这儿,失去意义。
  我敛着翅膀,局处于这金碧辉煌的小小空间。我都快要忘记,曾经怎样地展开我巨大的双翼,天风在身下呼呼地吹。但我记得,我从来没有看见过的那只鸾。
  我将要在此地被幽囚至死了。但没关系。那只鸾一定是存在的。
  白发的贩丝老人说,青鸾是神仙的坐骑。于是我沾上圣洁的神光,受世人尊崇。
  可是飘渺的云雾,孤独的飞升,多可耻。
  世上没有成双的鸾。
  我和迦丝黛在一起。王说她就是神仙,但我知道她不是。她只是一个穿黑衣服没有笑容会跳胡旋舞的波斯女人。
  笑容是恩赐。在这颠倒的世界。
  呵,这世界里什么是因,什么是果。凤有凰,鸳有鸯,王有迦丝黛。是什么令一个生命,得有另一生命。生涯茫茫,迢迢千里,都找到。
  我蹲踞在笼中,思考着这些问题。与猫镇日相对,互不理睬。
                 
  她总是坐在梳妆台前。在窗幔下,一张宽大的胡桃木妆台,乌沉沉的光泽。雕饰复杂的花纹围成拱形,围绕住一片微光的青铜。从我所在的角度看过去,可以看到迦丝黛半侧的背影,她对住那片青铜坐着。一坐便是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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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14:3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知道那东西叫做镜子,但我不知道迦丝黛为什么要坐在它对面。
  昏沉盲目的宫殿里,流光在镜子上闪烁。
  王伸出硕大的手掌,掌中横卧一个小小的黑玉瓶。迦丝黛,这是和阗来的玫瑰油。
  谢陛下赏赐。
  听进奉之人说,要用三百斤花,才制得一两油呢。迦丝黛,不要小瞧了这一小瓶,它比金子还贵几分。
  陛下之恩,天高地厚。
  让我为你涂上。王站在她身后,将玫瑰油倒在掌心,全部涂抹在她长长的黑发上。
  不通风的宫殿里,霎时狂香浓溢。三百斤花,一两油。被压榨的多少精血,在打开瓶盖的彼刻,凶悍地喷薄而出。花不甘心就死,诡异地还魂。
  迦丝黛的黑发上,满附着花魂。
  王扶着她的双肩,向镜中望着。啊,我的迦丝黛,我不知道我要怎样对你。王雄壮的头颅埋进她的发丝里,声音颤抖。我疑心他可是要被那浓香熏死了。
  他是王。在他的国度内,纵横披靡,睥睨所有的人与兽。她只是他的一个臣民,被他供养的,受他控制的,她的生命都属于他。但,他迷恋她,不可理喻,变成弱小婴儿,要依附在女人的头发里。三千烦恼,都归他了。
  迦丝黛反手抚摸王的头颈。她的眼睛遥远冰冷,象没有表情的祖母绿。
  花的冤魂飘散在宫殿里。死亡可以这样地芳香。
                 
  迦丝黛,这只鸾叫过吗。
  陛下,没有。它没有叫过。
  中原人说鸾会唱出世上最美的歌声。可是它怎么不会叫?
  陛下,也许再过些日子,它就会叫了。
  不,我是不会叫的。在山林中和在笼子里,我都是不会叫的。
                 
  迦丝黛坐在铜镜前,头上戴着一张发网。是王刚刚赐给她的。他亲手为她戴上。王对于打扮这个只喜穿一身素黑的女子,有一种狂热。纤细的黑丝线消失在头发的底色中,从上到下,这丝网络住无数颗夜明珠。女人的黑发,凭空生出万点明光。王离去的时候,眼中也充满星夜。
  她真是美。我也觉得。
  她忽然直勾勾地瞪住铜镜,身子颤抖,双手死死地抓住梳妆台的边缘,指甲陷进木头里去。她好象看到了极恐怖的物事,整个身体绞扭成剧痛的表情。
  仿佛有一世纪。真长。
  阿普!迦丝黛以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惨厉声音叫道。
  她猛然拧身。
  她身后,远远地站着一个人。我从来没见过这个人。这里除了王,几乎是没有人来的。那人一步步走过来。
  迦丝黛站起身来,紧握双拳。掌心渗出丝丝红血。她那双眼睛鲜凄凄地绿,燃烧着一种妖艳的火焰。
  冰冷的迦丝黛,苍白的迦丝黛,漆黑的迦丝黛,忽然变得可怕地美丽。
  迦丝黛,我来了。那人说。
                 
  一开始我以为这个名叫阿普的人是迦丝黛的仇人。因为她忽然间就扑过去,双臂用力地抱住阿普,死命地勒紧他,好象要把他勒死。
  她眼中发出异光。突然间,她一口咬在阿普的肩头,鲜血顺着他的衣衫淌下。阿普也用力抱着她。他们不出声地,安静地厮杀作一团。
  阿普,阿普,阿普,你为什么现在才来?迦丝黛抬起头来,嘶声问道。她嘴边有一抹血迹。
  阿普抚摸着她的脸。迦丝黛,我一直在找你。
  你让我受这么多的苦。
  你也是。
  啊,他们才是一对。原来我全盘猜错。但,谁说他们不是仇人?这样的你死我活,不共戴天。
  迦丝黛,我听说国王很宠爱你。
  你的肩膀还疼吗?
  她无限温柔地亲吻着他肩上的伤口。阿普闭上了眼睛。他们不再说话。宫殿内如此安静,我和猫,我俩注视着这缠绵的一对。时间多宝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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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14:39 | 显示全部楼层
迦丝黛,我要走了。
  她脸上变色,嘴唇发抖,说不出话来。不不不,不要走不要走,生世荒凉,碰上了,就不要放他走,这一走,又是千年——
  我替她急。
  阿普,不要走!终于喊出来,双臂放任地缠住他——啊,我不放他走!
  ——那男人眼中有泪落下。迦丝黛,你是国王的妃子。
  阿普……但你是我的男人。
  他轻轻地推开她。迦丝黛,我,不是男人了……为了进宫,我做了太监……
  呵,这样决绝的残毁。他要来见他爱过的女人一面。什么都敢做。男女之间,最最无理可喻的因缘。但他不再是男人。
  迦丝黛惊诧地望着他。
  阿普!她封住他的嘴唇,用她的唇。不准他再说,不准他再说,不准他再说。
  泪水痛切地流下。
  发网不知何时断裂了,千万颗明珠滚落下来。我想起那遥远的日子里,在山林的春天,啊,那些缤纷的羽毛,象矢志凋零的花,不管不顾地坠落。
  散落,一地的星光。
                 
  阿普是常常来看迦丝黛了。他是宫中的太监,可以自由出入,不会惹人疑心。
  知道迦丝黛的秘密的,只有我和波斯猫。
  太监是宫中地位最低的人。还不及宫女。宫女尚有得宠晋升为娘娘的可能性,而且,宫女毕竟是完整的人。而太监,永远是最卑贱的尘泥,阴山背后,没翻身的希望。噩梦且成为他人口中的笑柄。世上的人有男人和女人两类,太监被划出两类之外。
  人类不要他们了。太监是人中的孤魂,阳世的野鬼。凄凄惶惶。
  阿普是太监。他的职责之一,是伺候国王,来——临幸他的宠妃迦丝黛。
  他要随着国王前来,一路捧着长长的紫红色王袍的后裾。他要清洗葡萄和哈密瓜,给王和妃子享用。他要整理迦丝黛的象牙床,在床褥洒上麝香粉末,以便王能度过一个芳菲醉人的春宵。
  王哈哈大笑着,挥手令众人退下。阿普默默行礼,退出寝宫。回头一眼,看到王正把一串翡翠项链环绕在迦丝黛的脖子上,同时深深地嗅着她发间的香气。
  阿普咬碎钢牙,咬不碎耻辱和发狂的嫉妒。我看见迦丝黛妖艳的绿眼睛,在阿普消失在门外的时刻,一下子寂静。象两只营营乱飞的萤火虫,死去。
  王跪在地上,把头埋在迦丝黛的双乳之间,发出模糊低沉兽类般的吼叫。迦丝黛的脸上,忽然挂下了两行泪水。
  我以为,她的泪水也会是绿的。但不是。她的眼泪透明,透明得,仿佛没任何心事。
  那个人已沦落尘泥,残缺不堪。
                 
  每一次王临幸迦丝黛,都如最初一般的不可置信。太渺茫了,这苍白恍惚的美人儿,仿佛不可到手的。就真的到了手,她在他身下了——还是觉得渺茫。不,这不是真的。缠绵到紧要关头,王忽然咝地倒吸一口冷气,抬起他强壮的身子,象第一次一样,惊奇地俯视身下的女人。忽觉愧疚。这奇异的女人呀。纵使他娶了她,锦衣玉食,金珠宝玉地供养着她,纵使她谦卑地侍奉着他,自称臣妾,他还是没权利。
  他占有她。但在心里,是她占有他——只是她不屑,不愿,也不知。
  王不知道,每一次他在她身上时,迦丝黛心中只想着一个,永远不能和她这么做的人。
  我目睹这样的展转。凤有凰,鸳有鸯,王有迦丝黛,迦丝黛有阿普。王不能有迦丝黛,迦丝黛不能有阿普。不,太复杂。世界是不讲理的。
  只有我简单。什么都没有。
  王越来越宠迦丝黛。陛下之恩,天高地厚。她这样说了。但,王有恩,王有爱,恩与爱,不能合成一个恩爱。恩爱之间,不能两全。迦丝黛,不知不觉,负尽深恩。
                 
  阿普,带我走吧。
  迦丝黛,我们逃不出去。
  我什么都不怕,只要你带我走。
  迦丝黛……你跟我走,还有意义吗。
  阿普转过头去,不看她。迦丝黛不明白,对于男人,生理上的重创足以使他不复为人。阿普不再是她认得的阿普。她只知她要他,是太监有什么关系,她爱他不单是为了在床上。女人,情深似海,一意孤行,固执地——我要跟你走!
  阿普不懂得迦丝黛的纯粹。迦丝黛也不懂得阿普的耻辱。啊,什么时候,这样的两个人,开始隔膜?
  他们远了。他们远了。他们远了。
  她无限辛酸地抱住他。鼓起最后的余热:阿普,带我走!
  迦丝黛,你好——
  相拥的两个人回过头来。王自长垂到地的丝绸窗幔后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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