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聚社区-德国热线-德国实用信息网

 找回密码
 注册

微信登录

微信扫一扫,快速登录

楼主: くだキの

《蔷薇犯罪事件》 鬼马星新作,连载中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17:32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有个男人在等她,按理说她不会自杀。我想她肯定是死在你儿子之前,所以,她才没办法去私奔。”隐士忽然冒出一句口气生硬的话,但说完,他马上又温和地笑了,他劝祖母,“算了,不要想了,都过去了。”
  “你说得没道理。”祖母完全不同意隐士的判断,她口气严厉地说,“我很了解我儿子!他不会干伤天害理的事!他连鸡都不敢杀。他只会被人杀,不会去杀人!”
  “那么也可能是那个男人干的,他们的死,都是他造成的。”隐士无意坚持自己的说法。
  祖母摇了摇头。
  “不,那个男人,我一看就知道他是什么东西。自私幼稚又软弱,但并不冲动。他不会为她杀人的。他只会跟她乱搞。”祖母神情落寞地说,“人家还说,女人会打小算盘,其实大部分男人都很会算计,只有女人才会傻兮兮地为男人做这做那。”
  隐士笑了笑,语调柔和地说:
  “得了,孩子在这儿呢。她毕竟是孩子的妈。再说,一切都过去了。”

  听了这句话,祖母才回过神来,又问起了我的病,隐士说失眠这种病完全是心病,治疗它最好的办法不是吃药,而是调理,他提议让我在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当时我16岁,念高一,平时功课很忙,但祖母还是毫不犹豫地为我请了假,在那两个星期,我的日子过得很逍遥。
  每天早晨八点,祖母都会准时叫我起床,梳洗完毕之后,我就会坐到那张年代久远的红木圆桌前吃早餐。早餐是中式的,主食多是白粥,佐餐的小菜则较为丰富,最常见的有斜桥榨菜、肉松、皮蛋、雪菜、酱黄豆等,祖母是绍兴人,偏爱又咸又鲜的食物,她最中意的早餐是热粥配雪菜笋丝炒肉丝。由于祖母一直觉得西餐不对中国人的胃,所以在我的印象中,面包沙拉之类的东西从来都没有上过我们家的餐桌。

  祖母是个相当老派的人,万事讲究规矩,用她的话说,多数家庭的不幸都源于两个原因,一是没有一套行之有效的家规,二是没有将家规执行到底。因此她对家里的大小事务都作了明确的规定。她的论点是在家里,男人的主要的职责是赚钱,而女人的主要的职责是照顾男人。她为了让我心悦诚服,拿我死去的父母举例,她说:“男人不能赚钱养家,就像女人不能生孩子一样,总有一天会遭殃,你看如果你爸爸能够多赚点钱给你妈用,你妈就不会到外面勾三搭四,也不会提出离婚,反过来如果你妈知道自己的职责,能够好好照顾你爸,你爸就不会整天疑神疑鬼,就会把心思都用在赚钱上。”祖母想说的是,家规的确立有利于获得长久的幸福,她很客观,可是谈及他们的死,她居然如此不动声色,我不禁为她的冷静而暗自心惊。

  基于祖母严格的家规,我作为家里唯一的男人,是不必动手做任何家务的,即使是吃饭,也自有女人为我盛饭添菜,这个女人最开始是祖母本人或是钟点工赵阿姨,后来是女友小青。“如果连这点小事都不肯为你做,她怎么配享受你给她的幸福。”祖母一再告诫我,“一个女人在饭桌上的样子,足可以说明一切。” 每当这时我就会想起母亲,我想她是绝对不会给我父亲盛饭的,不管什么时候,她都不会这么做的,我可以想像祖母和她是多么势不两立。

  在家修养的那段日子,我想的最多的其实是祖母跟隐士的那番对话。所以假期一过,我就抽空去那里游荡,我也去见过那个母亲的情人。我是通过母亲的好友找到这个男人的。对于我的到访,他很不高兴,但经不起我多次纠缠,他最后还是告诉了我一些事。
  首先,他的确跟母亲有过一段情,他们也的确准备结婚。那天,他们约好下午一点在郊区的白云公园门口见面,但他等到三点,我母亲还没来。我母亲没有手机,那时候,多数人都没有手机。
  其次,他是第二天得到消息的,等警察来找他,他才知道母亲出了事。他对母亲跟父亲为什么会一起死也非常困惑,但我看得出来,他有点怪母亲。因为母亲在早晨給他打过电话,说已经出门了,她没告诉他,她在见他之前,会跟我父亲碰头。我认为我母亲之所以会在那种情况下见我父亲,很可能是因为我。我母亲曾经表示,离婚后,她希望我跟她一起生活,她还说,离婚最大的困扰是会跟我分离,但我父亲说,如果她走,他会一辈子不让她见我,我想如果我父亲表示他会改变主意的话,母亲会跟他见面的。

  第三,他后来去过我父母陈尸的地方。他还跟我说了件离奇的事。他在陈尸地点附近看到一张我跟母亲的合影。照片掉在一堆草里,他弯下身子去捡的时候,一脚踩进了一个大坑,他花了好大力气才从里面爬出来。他掉进坑里时,手里还提着一个装着两包中药的塑料袋,结果这一摔,把其中的一包摔了出来,还弄破了包药的纸,药都洒了出来,他只好胡乱地把掉在泥地里的中药捡回口袋里。有意思的是,回到家后,他发现他捡起来的那些中药里有几支冬虫夏草,而另一包里却没有。后来他核对过方子,那里面确实没有冬虫夏草这味药。


两个女孩(1)

  她进屋时,整个房间为之一亮,杜森觉得屋子里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在内都像受到催眠似的,不由自主地朝这个刚刚进门的漂亮女孩望去,虽然她穿的是一件式样简洁的白色连衣裙,脸上也没化妆,但却依然光彩照人,引人注目,她就是“李教授筷子案”(官方说法)的中心人物——强薇。根据手头的资料,强薇年方 20,亲生父亲是个出租车司机,12年前的一天深夜,他喝得酩酊大醉后把车开进了市区的一条狭窄河道,就此一命呜呼。3年后,11岁的强薇跟着母亲一起住进了李继文的家。

  “听说你去找过简其明大律师?”待她坐下后,杜森问道,这是他昨天晚上得到的消息,简律师是他多年的朋友,擅长刑事案件。
  她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但她立刻用很沉稳的语调回答:
  “是的。我想这是我应该做的。”
  “眼光不错,”杜森点点头,“可惜他太忙,马上要出国。”
  “我会再找别人。”她乌黑的眼睛朝杜森望过来,“不管花多少钱,花多大的力气,我都会尝试。”

  “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为什么。”杜森道。
  “为什么?”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为什么要帮他找律师?”
  “我……我当然得这么做,我是他唯一的亲人,而且……”她的脸微微泛红,稍稍迟疑了下,说道,“我爱他。”
  杜森好奇地望着她,心想她11岁时不知长什么样,当时已经56岁的李继文对她居然“一见钟情”,并愿意跟她的母亲结婚。

  “你想救他?”他问她。
  “是的。”她轻声答道。
  “你觉得是他干的吗?”杜森问道。
  她倏地一下抬起头,嚷道:“不!当然不是!他……他心地善良,又是学理科的,平时做事很冷静,他不会干这种事……而且,而且,我之前就说过,他跟我整夜都在一起,我在他房间里,我们在一起!我前几次就说过,我看见你们记下来的,为什么……为什么……”她没说下去,她好像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杜森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

  “你曾经说你在11点左右到他家,他当时就在家,是不是?”
  “是的。”她紧张地点头。
  “他也是这么说的。”杜森点头说。
  这句话没让她放松下来。
  “所以我没说错,他一整夜都在自己家。其实他什么都没干,我们一直呆在一起。”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杜森。

  “那他为什么要承认自己犯了罪?”
  她把目光移开了。
  “因为他傻,”过了会儿,她轻声道,“他以为是我干的,他想替我顶罪。其实他连我家的筷子放在哪里他都不知道,他是个少爷,他奶奶对他很溺爱,什么都不让他干,所以他对厨房的事从来都一无所知,他的动手能力也不强。”
  这种一厢情愿的辩护丝毫都没有说服力,但是他不想驳斥她,也许是还没到时候,所以,他只是宽容地朝她笑了笑。
  “我们查到,有人在案发当晚9点50分左右用你家的固定电话打过一个长达1个半小时的电话。是你打的吗?”他问道。这个电话记录是最新的调查结果,对方是个手机号码,到现在还没查到机主名字。
  “不是。”她毫不犹豫地答道,“那应该是我妈在跟她的朋友,也就是思慧的妈妈在通话。”
  “她们是朋友?”

  她换了一个坐姿,这个话题似乎让她稍稍放松了一些。
  “思慧的妈妈是牙医,她在附近开过一家牙医诊所,李继文和我妈都是她的病人,所以他们早就认识,思慧的妈妈跟我妈大概还算是好朋友,我妈有什么事都会找她诉苦。不过,他们是最近才知道思慧是她的女儿的。以前,她妈妈不让她去诊所的。但我跟思慧都知道他们彼此认识。”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17:32 | 显示全部楼层
牙医诊所,杜森想,如果没有记错,陈奇那幼稚无比的第一个谋杀计划就是在一个牙科诊所前夭折的。他现在觉得有必要去见见这个牙医。
  “照你的意思,李继文最近才知道钟思慧是那个牙医的女儿的?”他问。
  “对。他只知道思慧是我的同学。”她稍作停顿,“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在生日那天非要把思慧叫来。他打电话給方智闻时还说,如果思慧不来,他会很不高兴,方智闻没办法,只好硬拉着思慧来了。其实思慧一点都不想见他,后来我劝她,为了方智闻的事业,就先忍忍吧,她才勉强同意。”


两个女孩(2)

  “你们是怎么知道,他们几个彼此认识的?”
  “有一次,我去思慧家里吃饭,她妈妈问我是不是凌素芬的女儿,后来就这么聊了起来。她妈妈真的是好人……”强薇说到这里轻轻叹了口气,“她妈妈被查出患了癌症后,为了筹措思慧上大学的学费,一直坚持在诊所工作,直到两个月前,实在撑不下去了,才关了诊所,去医院开了刀。现在她在做化疗,但医生说情况并不乐观,因为她手术做得太晚了。其实那天生日宴,本来我听我妈说,是要请她一起来的,但思慧的妈妈说她走不动路,拒绝了。”

  “你怎么知道那个电话是你妈跟思慧的母亲在通话?”
  “我手机没电了,客厅里有个分机。我本来想給思慧打个电话问问她妈妈的情况的,可我一拿起电话,就听到她们在说话。我妈说,她想让思慧带块生日蛋糕回去,思慧的妈妈说不用客气。”
  “那时大概是几点?”
  “十点20分左右。”
  “你好像记得很清楚啊。”杜森笑道。
  “我恰好看过钟,我觉得时间太晚了,打电话給思慧不太合适,所以后来就没打。”

  杜森低头从面前的案卷里抽出了其中一张。
  “你听听这个——‘我进门的时候,看了下手表,后来又跟客厅里的挂钟对了一下时间,当时是晚上10点20分。如我所料,客厅里一个人都没有,我看见盥洗室的门开了一半,里面灯亮着,李继文衣衫整齐地坐在马桶上,好像在打瞌睡……’——还有,再听听这段——‘外面的路灯坏了,从盥洗室窗外翻出来时,我借着窗子里的灯光看了下手表,正好是10点半。我知道那时候,强薇应该已经睡了,她今天喝了酒,她酒量不好,一旦喝了酒,就会一睡到天亮,我希望她醒来的时候,尸体已经被发现了。’”杜森停了下来,他微笑地看着眼前这个脸色发白的美丽女孩,说道,“这是陈奇的口供。他在10点20分左右进入你家的,10点半收工离开。可是,你却说10点20分时你在客厅里。你不可能没碰到他吧?”

  她愣在了。
  “请你解释一下。”杜森道。
  “我……”
  “他行凶的时候你在干什么?难道你眼睁睁看着他把筷子插进了李继文的嘴?还是……”
  “不!”她嚷了一句,可磨蹭了好久,才吞吞吐吐地开口说道:“也许,也许是我记错了,不,不是那个时间。不是10点20分。”

  “那么,10点20分的时候你在干什么?”
  “我,我那天,真的喝了点酒,”她盯着他的桌子,眼神呆滞,“我觉得头晕,所以,吃完饭,我就躲进了自己的房间。”
  杜森笑了笑,又从眼前的一堆案卷里抽出一张纸来。
  “听听这个——‘整个晚上我只喝了一口酒,我不喜欢喝酒,因为我怕喝醉,在这个家里生活,我得时时刻刻保持清醒。那天晚饭后,我休息了十分钟就出门去找阿奇了。我有他家的钥匙,我先到,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一听咖啡,我知道他肯定是到附近的便利店去了。’——等等,还有——‘我的房门被反锁很可能是我妈干的,她当然不是为了保护我,她是害怕李继文来找我。因为那天进厕所前,李继文对我说,他有事要跟我谈。他找我不会有什么好事,但我又不想在结婚前跟他把关系搞得太僵,既不能顺从他,也不能对他又踢又骂,就只能躲了。他一走进厕所,我就打定主意晚上要躲出去。我没喝酒,精神很好。在这个家我得时刻保持清醒,所以我几乎从来不喝酒。’”杜森读完了,他微笑着注视着她,说道:“这是在两次讯问时,你自己对警方说的。你有什么看法?”

  她木然地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你没喝酒,因为在那个家里,你得时刻保持清醒。”杜森提醒道。
  隔了会儿,她终于低下了头。
  “对不起,我是没喝酒”
  “你很清醒?”
  “是的。”
  “在10点20分,他进入你家时,你在哪里?”

  “我,我在自己的房间。”她神情焦灼,声音发抖
  “你在听音乐吗?”
  “没有。”
  “你也不可能在打电话,你刚刚说你的手机没电了,而你家的电话你母亲凌素芬在打,你的四周很安静,你又没喝酒,头脑很清醒,既然是这样……”杜森的声音骤然变得严厉起来,“你怎么会听不见有人在反锁你房间的房门?如果你听见了,你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应?”
  “我说过了,也许,也许是我妈锁的……”
  “你妈把你的房门反锁,你也该有个反应!为什么陈奇会认为你喝醉酒在睡觉?为什么?”杜森盯着她,她却不敢正视他的脸。
  “你当时不在屋子里,对吗?”杜森冷静地问道。

  她抬头望着他,慢慢的,她的眼圈红了。
  “对不起,我……”她隔了好久才说,“是的,我没在屋子里。我妈一回自己的房间,我就走了。我想去找他。”
  “电话是怎么回事?”
  “我在巷子口碰见思慧,她跟我说,她打她妈妈的手机打不通,她们家没固定电话。我们猜可能是她们两个在通话,后来事后思慧问过她妈妈,她妈妈承认了,还说我妈想带蛋糕給她。”
  “钟思慧为什么会在巷口?”

  “她要找方智闻谈点事。我们聊了几句就分开了。”
  “当时是几点?”
  “十点25分左右,好像是这个时间。”她瞄了他一眼,说道,“因为思慧不断在看表,她跟方智闻约好10点15分见面,但他迟到了。”
  “巷口是哪里?”
  “就是我们小区外面的那条巷子,叫月牙巷。他们约在那里见面。”

  “你为什么会在那里?”
  “我……”她低头想了想才说,“我想去……找他。”
  “你去过他家了?”
  她垂着眼睛,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
  “他是不是不在?”
  “嗯。”
  “你到他家时几点?在那里呆了多久?”
  “我不记得具体时间了,在那里大概呆了一刻钟。”

  “然后呢?”
  “我就出去了,我想找找他,我猜他可能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东西了,他经常晚上去便利店。”她道。
  “你离开家时,其他人在干什么?”
  “我妈在房间里,我不知道她在干什么,那个人……我也没看他,盥洗室的门开着,他坐在马桶上……”说到这里,她皱起眉头,露出了极其厌恶的神情,“他这个人真恶心!居然坐在马桶上看书,也不关门,他这是故意的!就是故意想恶心人!”
  这句话就像有只手轻轻拨动了下杜森的脑神经,他盯着她问道:

  “很多人都有在马桶上看书的习惯,只不过有的人真的是在上厕所,有的人就只是把马桶当成另一个凳子,李继文属于哪一种?”
  “他啊!他是穿着裤子坐在马桶上。恶心!”强薇好像要朝地上吐唾沫了。
  “不是坐在马桶盖上?”
  “不是!就是坐在马桶上面,但裤子是穿好的,不过我也没仔细看,他还在里面叫我呢,我赶紧跑出门去了。”
  可是发现李继文的尸体时,李继文是坐在马桶盖上的,为什么?
  杜森暗自思忖了片刻,又问:
  “你是几点离开家的?”

  “大概是9点45分。”
  “方智闻到哪里去了知道吗?”
  “我不知道。”她神情紧张地摇了摇头。
  “钟思慧后来是几点等到他的?”
  “我没问她。”

  “你是什么时候离开钟思慧的?”
  “我们只聊了一两句。”
  “那应该是10点25分左右跟她分手的,对不对?”
  她犹豫了一下,答道:“对。”
  “在那之后,你去了哪里?”

  “我去了阿奇家。”
  “陈奇说,你11点到他家,当时他在家,刚刚你自己也证实了这点。而从巷口到他家,步行要不了5分钟,你却用了差不多40分钟。为什么?”
  她把脸转向一边,似乎在思考如何回答这棘手的问题。
  “我没有直接回他家,我先去附近的便利店找他了,找了好几家,就这样把时间耽搁了。我不知道我花了多少时间。”过了会儿,她道。
  “你为什么不打他的手机?”杜森再问。
  “他的手机没人接,他掉在家里了,没带!”她怒冲冲地说着,当她再度抬起头时,他发现她瞪着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敌意。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17:33 | 显示全部楼层
两个女孩(3)
杜森没想到钟思慧来见他时,手里还提着一袋水果和一大包衣服。
  “水果是給我妈带的,衣服是带回去洗的,放在自行车上怕人偷了。”钟思慧笑嘻嘻地解释道,一边把两个鼓鼓囊囊的袋子扔在地上。跟强薇比,钟思慧的长相虽显普通,但性格却要开朗许多,这多半跟两人从小的经历有关吧,杜森想,如果强薇不是在那么小的年纪就有了如此不堪的遭遇,应该也会是个开朗乐观的女孩。
  “听说你继承了李继文的遗产,那笔钱有100万。”杜森开门见山地问道,“你跟李继文是什么关系?”
  钟思慧耸耸肩。
  “他继女的女同学。这就是我跟他的关系。”她道。
  “他为什么要留遗产給你吗?”

  钟思慧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两圈。
  “不知道。”她道。见杜森看着自己,她马上又说,“如果我知道他有这打算,我会拒绝的。我不会接受这个老色鬼的钱。”
  “可是你需要钱,不是吗?”杜森和颜悦色地提醒道。
  “谁不需要钱?”她反问,口吻里带着笑。
  “据我所知,你母亲钟秦患了癌症,你上大学的费用也不低。而且你还要考这个证,那个证,你的开销可不小啊。”
  钟思慧笑着点头。

  “查得真彻底啊,是,我是考了好多证,没办法啊,有了这些证,我才能找到条件较好的兼职工作,这既是为了赚钱,也是为了将来积累经验。有了经验,毕业后才能找到一份好工作。我妈没钱没势,身体也不好,我不能靠她,得靠自己。”她把手插在裤袋里,笑着说,“是的,我的开销挺大,但所有支出,我都是计算过的,所有考证的钱,都是我打工挣来的,至于我的学费,我妈早就存起来了,我妈虽然得了病,但她有城镇户口,有医疗保险,她还申请了社区补助,她得病后,街道也很关心她,所以,我们的生活虽然不宽裕,但也不至于捉襟见肘,瞧,我们时不时还能吃点水果。”她笑嘻嘻得用脚轻轻踢了一脚地上的那袋水果,颇为得意地说,“我跟卖水果的小贩很熟,这是他便宜給我的。”

  杜森发现在应对方面,钟思慧比强薇老练。
  “听说前几天,凌素芬跟你们两个发生了冲突,有没有这事?”
  “哼,是的,她打了强薇!还想打我!真是个疯子!有时候,我真怀疑她是不是强薇的亲生母亲。”钟思慧漠然地望着前方道,“本来我想把钱还給她的,但是她表现太差,我现在改变主意了,她休想从我这儿拿回一分钱。如果她乱说话,我就告她。”
  “你跟强薇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杜森问道。
  “我们从初中起就是同班同学。她学习成绩不好,所以老师安排她坐在我旁边,让我帮助她。后来,我们又一起升了高中,仍然是同学和同桌。她成绩一直不好,我老是负责帮助她。”钟思慧脸上布满了阴云,但她嘴一弯,又笑了,“其实她不是智商低,只是没心思念书,她一直想离开家,嘿,她还真的出走过一次,但很快就被送了回来。老色鬼和凌素芬发疯一样地找她,终于又把她弄了回来。这事都上电视了。”

  “我知道。”杜森道。陈奇的自白书里写过这件事。
  “她回来后一直就很忧郁……那时候,如果没有陈奇,她可能真的会自杀。”钟思慧瞥了他一眼,说道,“本来像她那么漂亮,是不用担心能不能找到男朋友的,但是老色鬼对她做的事,让她很自卑。她跟踪了陈奇整整一年,还偷偷給他写过情书,直到出走前,才主动跟他见面。有一段时间,她一直在问我,如果他知道我的事会不会瞧不起我,会不会嘲笑我?我也不知道陈奇会怎么想,但是我鼓励她试试看,后来证明我的主意出的不错。他们真的好了。我觉得在这件事上,强薇很勇敢。”钟思慧颇为欣赏地点了点头。

  “说说陈奇。你觉得他是个怎样的人?”杜森道。
  钟思慧头一歪,笑着说:
  “他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男老师。”
  “你们应该不是他的学生吧?”
  “我们不是。但他所在的学校就在我们学校附近,所以我们常常看见他。”钟思慧微笑着说,目光朝他射来,又一溜而过。
  “最开始你们是怎么发现他的?”

  钟思慧低头看着地上的水果袋说:
  “是强薇先发现他的。强薇之所以会注意他,是因为他们两人有一次凑巧挤在一个早点摊上,强薇大概是想买个葱油饼吧,一时没找到零钱,正好陈奇在她旁边,就替她付了钱,大概也就8毛吧,付完之后,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走了,强薇跟在他身后想跟他说声谢谢,却发现他特别浪费,买的早点吃了两口就扔掉了……她说她就是这么注意他的,其实真的没什么特别的,但她就这么迷上了他,从那以后就每天跟踪他……”钟思慧兀自笑道,“后来她把他指给我看,还问我,他是不是长得斯文又英俊?坦白说,陈奇长得是挺舒服的,但是……我觉得还算不上英俊,不过我没跟强薇说,怕她生气。对了,我还特意找同学到他所在的学校去打听过他。”

  “都打听到了什么?”杜森感兴趣地注视着钟思慧。
  “他上课很受欢迎,再难再枯燥的数学题让他一讲解,马上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他教的班级数学成绩很好,”钟思慧兴致勃勃地说,“女生都特别喜欢他,背地里叫他陈公子,有事没事总找他问问题,还有就是,他不給任何人补课,给钱也不补,下班就走人,他跟别人交往总是保持距离,既不冷淡,也不热络,最后就是,他没跟任何一个女生有什么绯闻。”

  “看来还算是个稳重正派的人。”杜森笑着评价道。
  “嗯,那只是他的某一方面。”
  “这么说,还有另一面?”
  钟思慧起劲地点头。
  “有段时间,我不是跟强薇一起跟踪他的吗?”她说话的口气,好像当他是她的老朋友,“喂,我是不是也很无聊?”她问道。

  “哈哈。”杜森笑而不答。
  “有一次,我跟强薇看到,他跟他奶奶两人在马路上,不知道他干了什么事让老人很生气,不断在数落他,他则嬉皮笑脸地哄着老奶奶,他那样子跟学校里那个酷酷的陈老师判若两人,完全就是个淘气的小男孩,真的很可爱,而且他笑起来很清爽漂亮。”钟思慧开心地笑道,还没等杜森往下问,她就又自顾自说了下去,“我们知道他有个女朋友,但是我们都觉得,他们的关系不是很好。他们走在街上,从来不拉手的,有一次,他想拉女朋友的手,还被回绝了呢,还有一次,他跟女朋友在饭店吃饭,没现金付账,走了很长的一段路才找到取款机,那个女的却自始至终纹丝不动坐在饭店里,好像付账这事跟她压根儿没关系……我不喜欢这女人!”

  “呵呵,还有呢?你们还看到什么?”杜森决定鼓励她说下去。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跟踪他到郊区。”钟思慧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那天下小雨,他一个人,也没打伞。我们跟着他走了好长一段路,乘了两个多小时的公共汽车,又爬了山,才来到他想去的地方。他那天心情不好,脸色很差,但他就这么一直在山坡、树林里徘徊,最后,他扔了伞,躺在一片草坪上,哭了。”钟思慧低头望着地板,隔了好长时间才说下去,“我们以为他是失恋了,后来才知道,他奶奶前一天晚上去世了。”


两个女孩(4)

  细雨、山坡、草地、哭泣的年轻男人,杜森可以想象对两个情窦初开的女孩来说,这种场面是多么具有杀伤力。如果美丽的强薇在这种氛围里,感受到的是洪水般汹涌的情和欲,那钟思慧呢?她又嗅到了什么?
  “你对这个案子怎么看?”杜森换了一个问题。
  钟思慧轻轻摇头。
  “我不知道。但我觉得……”她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地说,“我觉得,应该不会是他。他会杀人,他……他的心很软,也很……很善良。”
  “善良,心软,”杜森笑了笑道,“这两个词可无法说服我。有没有别的理由?”

  “他的平衡力不好,我觉得……他应该不会爬墙。”
  “平衡力不好。何以见得?”杜森看出她有话要说,便问道。
  “我前面说过,强薇出走过。”
  “是的。”
  “她还没回来的时候,有一次,我听说她在A区的一家西餐馆打工,那是我的一个初中同学跟我说的,她后来考上了别的高中,她说周末去那家餐馆旁边的音像店买东西,看见一个女服务生从里面走出来,长得很像强薇。”

  “后来呢?”杜森鼓励她说下去。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17:3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跟陈奇说了,他马上要去找她,但是那天下雨,打的怎么都打不到,后来我提出用自行车载他去。他当时的表情……怎么说呢,”她快乐地笑了起来,“他好像很害怕,但又不好意思说。等我骑着自行车到他面前,他还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上车,上车之后,他就对我说,我不急,我不急,你慢点啊,哈哈……”
  “你们那天有没有找到强薇?”
  “没有。”她摇摇头,“回去的时候,他坚决不肯再坐我的自行车,他在马路上愣是站了半小时才总算叫到出租车,我把自行车放在后备箱里,我们就这样一起坐车回家了。”她再度露出笑容,“因为没找到强薇,他心情不好,不过,他还是反过来安慰我,他跟我解释,他不坐我的自行车,不是不相信我的车技,而是因为他的平衡不好,自行车让他觉得很不安全。我对他说,其实我的平衡也不好,一开始骑的时候也很怕,但摔了很多跤后,还是学会了。他问我为什么非要学会骑车。我说,我妈身体不好,我不知道会不会有这么一天,她身体不舒服,外面也下着雨,打不到车,自己又没车,叫救护车人家又不来,这时候,如果我会骑自行车,就能很快带着她去医院了……”她好像意识到了什么,微微一笑道,“对不起,我扯远了,我就是想说,像他这样的人应该不会爬墙。至少我想象不出来。”

  “不,我很感兴趣。那是你跟他唯一一次独处吗?”
  “对,唯一一次。”她平静地说。
  “你们还聊了什么?”
  “嗯……没什么。他后来就感叹我跟我妈的感情,说他自己跟强薇有个共同点,母亲不爱他们。我很想跟他说,你误会了,你跟强薇不一样……我是说,凌素芬是个特例,我相信陈奇的妈妈不会是这样的。”她的眼睛不安地在眼眶里左右移动了两下,接着说,“他那天第一次跟我提起了方智闻,他说他有个同学很聪明,把自己的事业干得有声有色的,长得也不难看,他问我有没有兴趣见一见。我一开始根本没兴趣,后来他劝我,女孩子还是应该找个依靠,尤其是像我这样的,妈妈身体不好,如果有个男朋友,关键时刻也能出点力。哈,听他说得好像有点道理,我就问他,如果有目的地找男朋友,会不会太功利了?他答不上来。我又问他,你找强薇是不是也是因为想找个人照顾你的生活?他想了会儿,才回答我,他说,他喜欢强薇,是因为——本能。”她深深吸了口气,顿了顿说道,“本能,这两个字,我听得好清楚,虽然出租车司机在车里放音乐,但是,我真的听得很清楚。”她的目光在杜森的摆放整齐的桌上停留了一秒钟,才慢慢露出安静的笑容,“后来,他一直在说方智闻的事,于是,我就同意跟这个人见面了。”她道。

  “听说你跟方智闻现在是恋人?”
  “嗯,可以算吧。他这人还不错。”她简短地说。
  “案发当晚,李继文的生日宴会结束后,你见过他吗?”
  她摇摇头。
  “没有。我约了他,但他失约了。我从10点一直等到他10点半,我实在懒得等他了,我就走了。”
  “你碰到强薇吗?”
  “我碰到她了,大概25分吧,我们说了几句就分开了。她好像在找陈奇,她怀疑陈奇去超市了。”

  “跟你分手后,强薇去了哪里?”
  钟思慧神情严肃地想了想,说道:“我没跟着她,我只看见她朝小区的方向走。”
  “你找方智闻有什么事?”
  “我……”她迟疑片刻,说道,“我想找他借钱。我妈在用一个新药,是自费的。我想也许……”她的口气骤然变得很冷,“他没来,不过反正我现在也不需要了。”
  “他知道你要向他借钱吗?”
  “他不知道。所以也不能怪他。”她宽容地笑了笑道,“我刚刚说了,其实他人不错,对我也挺好。”
  “有没有结婚的打算?”杜森笑着问道。

  “结婚?”她瞪圆了眼睛,讪笑道,“您说什么啊。我可不是强薇,我才不会那么早结婚呢。现在对我来说,最重要的就是我妈妈,我希望她化疗之后,病情能有所好转,然后,我想陪着她四处转转,她这辈子太操劳了,什么地方都没去过。我已经计划好了,就用老色鬼留下的钱陪她去旅游,然后,再給她买间房子,小一点没关系,反正就我们两个住。自从跟我爸妈离婚后,我们一直在外面租房子过,有一间自己的房子是我妈的梦想,我得想办法帮她完成。”

  根据钟思慧的档案,钟思慧年方21,目前是A大学二年级的学生。父亲李小江跟其胞弟一起经营一家私营饭店,1997年,他与钟秦离婚,钟思慧被判給了母亲,从此之后,母女俩便相依为命一直到现在,钟秦没有再婚。杜森觉得最有趣的是钟思慧的父亲,在离婚两个月后,李小江出门采买原材料,之后就一去不返。从 1997年到1999年的两年间,他曾经陆续写过几封信来报平安,说自己一切都好,过几天就回来,但这样的承诺一再食言,李家始终没有等到他回来,按照广州的地址派人去找,也一无所获。李家人收到他的最后一封信是在1999年6月20日,从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任何音讯。在等待多年没有结果后,李家人终于在 4年前申请李小江死亡。

  “你对你的父亲还有印象吗?”杜森问道。
  “我爸?”她表情活泼地说,“他不喜欢我,我以前成天咳嗽,把他烦死了。那会儿,他们的饭店生意不好,他说是我把霉运招来了,为这个,他老是跟我妈吵架。后来他们就离婚了。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他。”她耸耸肩,笑着说,“他怎么样都跟我们没关系。我和我妈早就把他忘了。”

附录:陈奇自白书(4)

  本来以为从此之后,失眠症再也不会困扰我,谁知道自从去年祖母去世后,它又卷土重来。又跟很多年前一样,每到晚上我便无法入睡,方智闻建议我去看心理医生,我嗤之以鼻,在我看来,求助别人打开自己的内心,不仅是一种懦弱的行为,也相当愚蠢。我想失眠症之所以会在我的人生里重现,可能跟我太过孤独有关。事实上,爱热闹的祖母去世之后,家里一下子沉寂下来,我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

  方智闻建议我早点跟小青结婚。
  “你的问题就是太寂寞了,有个女人做伴就好了。”方智闻到处劝人结婚,一旦有人听了他的劝,他又反过来笑对方傻,我很了解他。
  小青是我的女朋友,当时我们已经交往一年多,却还没有实质性的肌肤之亲,这让我不免感到有点遗憾。我知道小青并非一个害羞保守的人,她只是不想盲目付出,她曾经不止一次跟我说,“男女交往,最后吃亏的总是女人。”所以她做事很谨慎,从不越轨,偶尔也会给我些小诱惑,但随后又会把我推得很远。祖母去世后,我曾暗示小青搬来跟我同住,但她没有回应,我猜她对我们的关系也没什么把握,所以一直处在摇摆不定中。

  我觉得小青对我的态度跟她的母亲有很大关系。小青的母亲是个精明的中年女人,有一双凌厉的眼睛,声音又尖又响。第一次见面,她就旁敲侧击地问我跟小青进展到哪一步,这让我有点不知所措,随后她又问起我的收入状况,而最令我难堪的是,她总是详装关切地询问我父母的死因。
  我想小青可能曾跟她说起过我父母的事,所以她才会如此好奇。因为这件事,后来不管小青如何邀请,我都没再去过她家,连她母亲的生日我也缺席,这让小青很不快。蔷薇出现的时候,我们正在冷战,我们几乎有两个多星期没见面了,起因是两件事,第一件是,有一次在街上走,我想拉她的手,她拒绝了我,第二件是,我身体不舒服,打电话让她給我带点吃的来,她不仅没来,还在电话里教育我,说我该学会独立生活,她觉得我祖母把我宠坏了,对此,我不以为然。

  蔷薇来得很突然。
  有一天半夜,我刚刚服下安眠药,就听到阳台上有响动。我平时总喜欢开着阳台的落地窗睡觉,虽然很多人都说这样不安全,但是我却觉得,睡觉时如果能闻到楼下的花香也是件非常惬意的事(我住二楼)。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
  那晚,我正躺在床上耐心地等待睡意的来临,在迷迷糊糊中我听到阳台上有动静,那时候药力已经发挥作用了,我的脑袋昏沉沉的,很想睡过去,但理智告诉我,阳台上有人。于是我勉强下床去探个究竟,却不料刚走到阳台,就差点被什么东西绊倒,定睛一看,竟然是个女孩。
  她坐在阳台的地上,一看见我,马上就站了起来。她看上去不超20岁,打扮得很朴素,黑色短夹克配牛仔裤,一头乌黑的头发束在脑后。
  我问她是谁。她神情有些慌乱,似乎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但也不打算拔腿逃跑。当时我怀疑她是个小偷,但看她手上没有工具,又觉得不是。于是,我又问了一遍她是谁,可能是我的口气很不耐烦,所以,她立刻承认她自己是小偷,还问我会不会把她捆起来。我并不相信她的话,我猜她可能是个离家出走的少女,但她怎么会突然降临在我家的阳台上,我实在想不明白。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17:3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对她说,如果她是小偷,可以从我家拿走一件东西,然后立刻走人。我的话让她很吃惊,她愕然地看着我问道:“你不拦我?真的那么大方?”
  其实我只是太疲倦了,我不想跟她废话。
  但我的话并没有赶走她,她迟疑了一下,突然笑起来,张狂地说:“我可没说要走,现在出去,我会被抓住的。”她一边说,一边满不在乎地脱下外套铺在地板上,随后很自然地席地而坐。“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只呆一会儿。”她很天真地说。
  她穿着件宽松的花衬衫,从领口的缝隙处可以隐隐看见衬衫下面的一小片光滑的皮肤。我觉得她刚才脱去夹克时的那股爽快劲中包含着某种暗示,因为感到困惑,所以我就像录像机倒带那样一遍遍在脑中重复她刚才的动作,渐渐的,一股燥热不安的情绪在我的血液里涌动起来,睡意渐渐散去,在这样的夜晚,我禁不住用眼光审视起她的身材来。我发现,她的腿很长,衣服虽然土气,但在昏黄的灯光下,她腰肢的轮廓却很明显。


附录:陈奇自白书(4)B

  她坐在离我几步之遥的地板上,一派天真无邪的模样。我心不在焉地问她几岁了,她说她19。我又问她,是不是不打算不走了。她大概以为我又在赶她走,她朝阳台外面快速看了一眼,低声哀求道:
  “我在这儿再呆一会儿,就一会儿,怎么样,收留我吧,我会报答你的。”
  我感觉她的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在幽暗的灯光下,她的脸模模糊糊的,而她的声音就像风中摇曳不定的烛火。“求求你了。”她轻声说,又回头朝窗外看了一眼,接着,她慢慢朝我爬过来,像在寻求保护,又像是想亲近我——大概两种都有,最后,她在我的沙发前停了下来。
  其实我本来有很多问题要问她,我想她是谁?从哪儿来的?想干什么?但那一刻,嗅觉代替了其它感觉,她身上有淡淡的花香,我猜她是攀着楼下的花墙爬上来的。

  “好吧,我收留你,你怎么报答我?”我微笑地看着她,随后慢慢从沙发上下来,坐到地板上,她的身边。
  她盯着我的脸,许久没有说话,我们相持了两秒钟,我正在想,也许我该坐回我的布艺沙发,她开口了。“你想要什么?”她问道。
  我不太喜欢她说话的口气,但还是禁不住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她很漂亮,是一种未经雕琢的美。虽然我已经很困,但我依然是个男人。
  “我想要什么,你都会給吗?”我问她。
  她别过头去,朝我祖母留下的博古架望去。我知道她根本不是在看,而是在思考。这时我忽然注意到她的左脸上有一道不太明显的伤痕,刚刚她的脸隐没在黑暗中,我没看到。有人打过她?她干过什么?是逃出来的吗?我心里充满了疑惑。
  “喂……”我叫她。

  她蓦然转过头,脸上露出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情。
  “如果,如果你让我留下,我可以……我什么都可以……”她没再说下去,而是伸出了她的手,但当她的手碰到我的手时,她仿佛遭到电击一般猛地往后一缩。接着,她似乎为自己的退缩感到羞愧,磨蹭了会儿,轻声说道:
  “对不起,让我想一想,我不是……”她没说下去。但我的欲念已经渐渐褪去。她的伤痕,她的话,她说话时的神情都让我觉得她是遇到了难处,她不是随便会跟人亲热的小太妹,我并不想乘人之危,于是我对她说,她可以暂时在我家里休息,但在天亮之前,她必须离开。说完这些话,我就关上台灯,兀自爬上了床,我真的很累,安眠药正在发挥效用。

  但大概是因为有陌生人在屋里的缘故吧,我睡了仅一个小时就醒了过来。醒来后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看她是不是还在。她果然还在。她把黑色外套盖在自己身上躺在沙发上打瞌睡,我一走近,她立刻睁开了眼睛,这时我发现她脖子上、手臂上各有两道明显的瘀伤。我相信曾经有人把她暴打过一顿。
  我跟她打了个招呼,她勉强坐了起来,问我几点了,我告诉她,半夜一点,她哦了一声,声音有气无力的。看她的样子像在生病,如果是我的朋友,我会劝她留下来再睡一会儿,但因为她来历不明,又什么都不肯告诉我,所以我只能保持缄默。
  她坐在沙发上懒洋洋地套上黑夹克,然后伸手解开早已经散乱的马尾巴辫子,一头乌发垂了下来。她的头发又长又密,像瀑布一样飘散开来,头发里飘来阵阵洗发水的香气,不知为什么,这种气味突然让我想起了我的母亲,以前她在家时常常洗头,因而家里总是弥漫着一股洗发水的香气。
  看她似乎准备走,我问她:“你精神不好,要不要吃点什么?”我想起了冰箱里的牛奶和我昨天从超市买来的冷冻小馄饨。
  她看着我,笑了起来。她问我,我家有什么吃的。

  “牛奶、小馄饨、方便面,还有牛腩便当。你想吃什么?”我说完有点后悔,我担心她会真的半夜三更让我为她煮小馄饨,她只是个突然闯入我家的陌生人,我没理由为她服务。但没想到,她却笑盈盈地反问我:
  “你饿吗?你想吃什么,我煮給你吃,我会炒蛋炒饭,还会煎鱼。”
  “我半夜从来不吃东西。”我道。
  “哦,”她脸上现出失望的表情,但马上又露出笑容,她耸耸肩道,“好吧,我……不打扰你了,我走了,我从前门走。”她指指我的房门,好像在征得我的同意。
  我点了点头。
  但当她走到门边时,我突然说了句话,我说:“你身体不好,再休息一下,等天亮再走吧。”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听到这句话,她很惊喜,立刻又坐回到了沙发上,我们两人又再度各自安睡。

  半夜,我睡得迷迷糊糊时,感觉有一个暖烘烘的身体依偎着我,我在半梦半醒之间抓住一条条细细的手臂。我没犹豫,侧过身,将它放在了我的后腰,我没去研究她是不是醒着,总之她没反抗。
  我抚摸着她的头发,突然有点伤感,便孩子气地抱紧了她,而她在我怀里发抖,此时,我强烈地感受到她是一个女人,她热腾腾的手攀在我的肩上,虽然没有重量,但那特有的温度却像加热器一样渐渐烤暖了我的全身。
  那天晚上,她成了我的俘虏。虽然她的动作有些僵硬,但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反抗,反而体贴地迎合着我,这让我感动万分。自从跟小青谈恋爱以来,这是我第一次跟女人有肌肤之亲,虽然来得突然,但我一点都不后悔,也没有负罪感,我而且我蓦然发现,这场艳遇,我是期待已久,我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似乎都在等待这一刻的来临。
  激情过后,我便沉沉地睡去了,我做了一个恬静的美梦,我梦见自己坐在一个开满蔷薇花的院落里喝茶,而小女贼则趴在我身边睡着了,一阵风吹过,花瓣纷纷落下。
  那天后半夜,我睡得很香。早晨醒来时已经七点多了,阳光很好,我在书桌一角发现她留下的一张字条,上面写着几行字:
  “我认识你,每天,我从学校一直跟踪你到家。你站在阳台上的时候,我就在阳台下面看着你,今晚我是故意爬墙上来见你的,在我离开前,我想看看你。谢谢你让我达成心愿。如果有人向你打听我,请别告诉任何人你见过我。蔷薇。”


附录:陈奇自白书(4)C

  从那天之后,我就一直神不守舍,总是无法遏止去回想那天晚上的激情场面,我完全没想到,被平凡的生活渐渐磨光棱角的我也会有这样的艳遇,我对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渴望再度见到她。每天下午在回家的路上,我总是不自觉地四处张望,我想看看她是不是就在我周围。
  我再遇她,是在她深夜到访后的第三天下午。当时,我正停下脚步在书报亭买报纸,一回头,看见了她正跟另一个女生站在马路对面的一棵梧桐树下说话。她仍然穿着那件黑夹克和那条牛仔裤,那条裤子上面有几块明显的污迹,很脏。
  我急匆匆走了过去。跟她在一起的女生就是钟思慧。蔷薇背对着我,正想说什么话,思慧朝她使了个眼色,她立刻转过身来,看见是我,她吃惊得说不出话来。我也没开口,因为当时我的心情很激动,另一方面,我只顾看她了,白天的她,更美。
  “哈,陈老师来了。”思慧说。
  “你认识我?”我分神瞅了她一眼。

  “是啊,我认识你,”她答得很爽朗,她说,“我跟她一起跟踪过你。我们是A大的,在你们中学对面。所以你不认识我们。我叫钟思慧,她叫强薇,我们两个都曾经暗恋你,不过她比较痴情,而我,已经变心了。”思慧说完这番话就哈哈笑着,骑上身边的一辆自行车,飞快地穿过了马路。
  思慧走后,我就跟蔷薇攀谈了起来。她先说的话,她道:“她是我的好朋友,很可爱吧?”
  “还可以。”我心不在焉地朝思慧离去的方向望了一眼,又回头看她,“原来你就叫蔷薇。你姓蔷?”
  “是强壮的强。”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17:34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姓很少见。”我道。

  她没回答,看看我,又低下了头。我有点想去拉她的手,但想了想,又忍住了。
  “我得走了,火车还有一个多小时就开了。”过了会儿,她道。
  我刚刚隐约听到她们的对话,蔷薇好像准备辍学离家出走。于是我劝她:“放弃学业不明智,你会后悔的,你应该……”其实我是没话找话,我想留下她,但因为我不知道她怎么看待我们的“那一夜”,所以我无法开口。我的话说了一半,她就笑了起来。
  “得了,别说了,我不是个好学生。好学生就不会半夜三更跑到你房间里来了。你没告诉别人,你见过我吧?”
  “当然没有。”我的目光扫过她的脖子,瘀伤已经淡了许多。
  她意识到我在看她的伤,连忙朝后退了一步。
  “你为什么要出走?”我问她。

  她不吭声。
  “既然你不是小偷,你那天为什么会那么害怕?”我又问,我记得那晚她跟我说话时,曾经不断回头朝窗外张望。
  “我怕我们家的人看见我。”她双手插在口袋里,目光投向别处,若无其事地说,“我家就住在你对面,我们住3号的三楼,你住7号的二楼,你又大开着阳台门……其实我妈以前很注意你,她还认识你奶奶,她到你家打过牌。我跟踪你回来的时候,也没想到你就是她说的那个‘老太婆的孙子’,她以前常提起你,说你奶奶打麻将时,你偶尔会代她来两副,每次都手气奇好,一下子就能赢很多钱,我妈还说你特别傲,从不理人,但你跟你奶奶特别亲。你不叫她奶奶,叫她资深美女。哈哈。”她笑了,又指指自己的耳朵说,“我妈说的话,我总是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所以这次我后知后觉了。”

  没想到她就住在我对面。
  “你妈是谁?”我禁不住问道。
  “她叫凌素芬。”
  这个名字立刻让我想起一个身材瘦削,神情有些哀戚的中年女人,记得她喜欢把脸擦得雪白,我祖母还給她起了个外号叫——白板。
  “你说的是……”我差点叫出“白板”这三个字,连忙改口,“你说的是教授夫人?”

  “对,就是她。”蔷薇脸上忽然现出羞愧的神情,她骤然说,“我真的要走了。”
  我看着她,心里有些难过,但我没权利拦她。
  “你上哪儿?”我轻声问道。
  她眼睛里闪过一道很奇异的光。
  “你……能送我到火车站吗?”她问我。
  “你要上哪儿?”

  “W市。”
  我想,在她眼里,我们只不过有了□而已,所以,我没问她为什么要去那里,只是点了点头,道:“好吧。”
  我送她去了火车站,看着她上了4点10分开往W市的火车,分别的时候,我給了她五百块。我想尽可能地帮她。
  送她上车后,我想跟她告别,但又觉得我们连朋友都算不上,这样在站台上依依惜别会不会显得很傻?所以我准备什么都不做。但令我意外的是,我刚准备走,她就忽然从火车上跳下来,一边高声喊着我的名字,一边朝我奔来,当我回转身时,她猛然扎进了我的怀里。
  “我喜欢你。”她紧紧抓住我的衣领,两眼放光地望着我,气喘吁吁地说,“那天,那天晚上的事,是因为我喜欢你。我不是个随便的人。不过,你不用对我怎么样,把我忘了也行。但我会记住你的。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我喜欢你。”

  这些话就像让我喝了杯热开水,我觉得周身都热了起来,我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接着,我就像她的男朋友那样光明正大,肆无忌惮地搂着她,甚至还亲了亲她的头发,我知道她有点脏,但我觉得她的脏,就像孩子脸上的油彩,那是一种纯净的脏。就在我亲吻她头发的时候,她把她的脸快速偏转了过来,我正好吻住了她。我们就这样在站台上拥抱了一两分钟,她的身体暖暖地卡在我怀里,最后,我费了点劲才把她挖出来,我告诉她,再不走火车就要开了,她这才恋恋不舍地上了车。

  那个拥抱显然鼓舞了她的士气。她在上车的一刹那,还回头看我。我朝她挥了挥手,眼前忽然浮现出一个画面,我看见自己跳上火车,搂住了她的腰,然后,我们就在颠簸的火车上躺了下来……颠簸,我觉得我整个人都在颠簸。
  (对不起,我写得很啰嗦。这已经不像自白书了,看不下去请跳过,接下去,我会尽量简洁的。)
  当天晚上,我跟小青提出了分手。我想过了,以后即便是不能跟蔷薇在一起,我也不想再跟小青耗下去了。我本来以为这事很好解决,但没想到,小青的情绪一波三折,头天晚上她很冷静地答应了分手,并冷冰冰地祝我永远幸福,第二天晚上,突然在电话里哭哭啼啼地骂我,第三天晚上再度打电话哭泣,第四天晚上,打电话来说想通了,要跟我做普通朋友,我同意了,但不到一个星期,她却跑来找我,想跟我复合。她第一次承认她非常爱我,还主动对我投怀送抱,她的言行真让我极为震惊。换作以前,她主动跟我亲热,我一定会很开心,但现在,我已经一点兴趣都没有了。我推开了她,坚决要跟她分手,她暴跳如雷,把我的床、衣柜、卫生间和手机通通检查了一遍,当她什么都没发现后,她又坐在床上痛哭不止。我真不明白,她到底想怎么样。

  她那天晚上回去后,过了两个礼拜,又跑来找我,要我赔偿她的损失。因为不想再跟她纠缠下去,我最后給了她5万块,祖母送她的首饰也没向她要回。我想,即便向她要,她也是不会还給我的。想当初,祖母給她首饰的时候,她曾经对我祖母信誓旦旦,说会永远对我好,但结果呢?总之,我对小青感到很失望,后来我想到李继文的说的一句话,觉得还蛮有道理的。他说,太计较的女人是美不起来的,的确如此。


6.她无所谓

  “他喜欢看侦探电影。”方智闻道。
  “什么意思?”
  “如果你们搜查过他的家,会发现很多这方面的碟片。”方智闻笑着说。
  “你想说什么?”
  方智闻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递给杜森,对方摆手表示拒绝后,他又把烟塞回了口袋。
  “我的意思是,不可能是他杀的人。”方智闻在微笑,但口气却认真,“他这小子,最擅长的就是胡思乱想,不信的话,給他只鸡,要是他敢当我面宰了它,我就信他真杀了人!”他格格笑着说道。
  “可是他自己承认了。”杜森一边说,一边上下打量方智闻。今天是他第一次见到方智闻,论长相他比不上陈奇,但一看便知,在待人接物和处世方面,他要比陈奇圆滑很多。而且,他比陈奇更懂得打扮。杜森一进门,就注意到了他那身做工考究的西服和手腕上沉甸甸的名表,虽然这种打扮跟他所处的这个简陋小办公室不太相称,但显然方智闻本人并没有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头。

  “对,这个傻瓜,如果他站在我面前,我一定要问问他,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蠢话。可惜没这机会。”方智闻咧嘴笑笑。
  “如果凶手不是他,那你认为是谁?”
  “这不是你们警察的事吗?”
  杜森不表态。
  方智闻扫了他一眼。

  “教授夫人凌素芬。”他道。
  “为什么?”
  “那天晚上生日宴过后,我又去过一次李老师的家。”方智闻露出抱歉的微笑,“不好意思,这件事之前我没跟任何人提过,因为我不知道阿奇这小子后来会跟警方说什么自己杀了人。如果我早知道……”
  “现在也不晚。”杜森和颜悦色地说。
  “呵呵,当然。”
  “好,说下去。”

  方智闻点了点头。
  “当时,他们家除了李继文之外,只有凌素芬在。”他道。
  “说清楚点。从头说起。你是几点到他家的?”杜森耐心地问道。
  “我记不得是几点了,应该过了十点吧。”
  “说下去。”
  “我到的时候,门开着,所以我就直接走了进去。我想找李老师谈谈出版的事,但我没在他的书房里找到他,于是我就去敲了敲凌素芬的门,她打开门问我干什么,我说我找李老师,她气急败坏地跟我说了一句,‘他在上厕所’,就关上了门。”
  “然后呢?”
  “我又去敲蔷薇的门,我想问问她,有没有兴趣跟我、思慧和阿奇一起去茶坊打牌,结果敲了半天没人开,可能是我的敲门声太响了吧,凌素芬又出现了。她很不耐烦地告诉我,她听见思慧出去了。”方智闻说到这里,放慢了语速,“所以,当时他们家除了李老师外,只有凌素芬一个人在。”
  “嗯。还有吗?”
  “难道这还不够?只有凌素芬一个人在。”
  杜森避开了方智闻热切的目光,换了个问题。

  “你对凌素芬怎么看?”听方智闻的口气,杜森觉得他不怎么喜欢这个师母。
  方智闻低头掏出了烟。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17:36 | 显示全部楼层
“不介意吧?”他礼貌地问道。
  杜森不喜欢抽烟,不过,他明白,跟抽烟的人打交道是无法避免的,因为他的大部分下属、同事,连带着罪犯和嫌疑人都是烟民。所以,他最后只能选择容忍和漠视。“没关系,如果这可以帮忙你回忆起更多的细节的话。”他道。

她无所谓

  “谢谢。我其实只是偶尔抽一支。”方智闻解释道,随后,又点了点头,承认道,“我不喜欢凌素芬。她脾气不好,做人虚伪,在钱方面非常计较。”
  “举个例子。”
  “我跟李老师谈事情,她经常莫名其妙地插进来,说我給的条件这个不好,那个不好,有时候还会开出很多无礼的要求,比如,让李老师到香港的海边别墅去写作,所有费用都要我来出……”方智智讪笑,“总之,她是个俗气又贪心的女人,我搞不懂李老师怎么会看上她。听说她只有高中学历。”
  “为自己的丈夫争取利益,也谈不上俗气吧。”杜森道。
  方智闻吸了口烟,没说话。
  “那天晚上她还跟你说了什么?”杜森问道。
  “她说李老师会考虑我的条件,又说我不懂礼貌,不声不响自己进了她家,我跟她说门开着,她还不信,接着她好像还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当时我有点分心,因为客厅的电视在放足球赛,我忍不住看了两眼,所以没听清她说什么。不过,我认为应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话。”

  “当时厕所的门是开着还是关着?”
  “厕所的门关着,我猜想李老师在上厕所。我本来想等他,但当时凌素芬摆明赶我走,所以,我只能走了。”
  “凌素芬送你出门的吗?”
  “差不多吧,她急着赶我走。手里拿了个无绳电话机。”
  “你离开他家时,大概几点?”
  “可能是10点35分吧,我走的时候看了下电视里时间,我准备回去继续看球赛的。”方智闻笑道。
  “你离开李家后,去了哪里?”
  “我直接回家了。到家后,才想起思慧说过她会在巷口等我的,可我到家已经快11点了,我打了个电话給她,她挺生气的。我跟她说过,我会在15分左右到,结果我没去,爽约了。”方智闻轻描淡写地说。

  “生日宴是9点15结束的,是不是?”
  “差不多。”
  “从9点15分一直到你后来去李继文家之间的这段时间,你在干吗?”
  方智闻仰头想了想道:
  “生日宴结束后,我跟阿奇、思慧一起出的门,到小区花坛时,我接了个电话,那是我的合伙人打来的,这个电话一打就打了半个多小时。”

  “你接电话的时候,陈奇和钟思慧在干什么?”
  “思慧好像也接到个电话,估计是她妈妈打来的,每次她接她妈的电话,就是一个表情,忧愁。她打完电话,跟我说,她会在巷口等我,接着,他们两人就一起走了。我没留意。我一直在花坛边打电话。”
  “你有没有听到他们在说什么?”
  “我听到阿奇说,他要出去逛逛。”方智闻吐了口烟,平静地说,“警官,凶手肯定不是阿奇。他可能会设计点小圈套,但这跟亲手杀死对方是有本质区别的,他不是那种会动刀动枪的人。”
  “我知道,你觉得凌素芬最有嫌疑。”
  “是啊,她有明显的杀人动机,他老公不要她了,要跟强薇结婚。她曾经威胁过老师,要杀了他。”
  “李继文跟蔷薇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李老师自己告诉我的。阿奇还一直以为我对此一无所知,其实,我只是給他面子,不想提罢了。”方智闻笑道,“所以,凌素芬是有时间,有动机,她又是那种能狠下心来的人,一个女人对自己的女儿尚且如此冷酷,对别人就更不用提了。呵呵,可惜,本来我以为警方会注意到她,谁知道最后抓的却是阿奇。”方智闻语含讥讽。

  “这可是陈奇自己承认的,而且整个犯罪过程他叙述得也很清楚。”杜森打着哈哈说,“不抓他抓谁?”
  “不会是他。”方智闻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窗前,又转过身来,他缓缓地说,“就算凶手不是凌素芬,那也一定是强薇。他这么做完全是为了給她顶罪!就因为有了那个□!这个傻瓜!”他狠狠吸了口烟。
  杜森也站起身,慢慢踱到屋子的另一头,说道:“你自己说过,强薇不在。”
  “啊,谁知道啊。我没检查过那间屋子。凌素芬这个女人一向爱说谎,也许她骗我呢?强薇虽然跟她关系不好,但从小怕她怕惯了,谁知道这次的事不是她们母女合谋?钱給了强薇,最后还是会有一部分流到凌素芬手里的,凌素芬现在大吵大闹,只是装装样子罢了。”
  “你好像也不喜欢强薇。”杜森从方智闻言谈中,隐隐感觉他对这个女孩并不欣赏。
  “呵呵,想想看,为什么老师会把大部分钱給她?老师可不像阿奇那么单纯。”

  杜森看着他,等待他的解释。
  “如果强薇没給他点承诺,他怎么会这么做?我认为,强薇在半年前答应了他的求婚,所以老师才改变了遗嘱。如果撇开老师跟强薇的关系,我可以这么说,老师对强薇的爱绝对超过陈奇。老师爱她爱得发狂,他不仅在爱她,也在塑造她。知道吗?凌素芬曾经企图把强薇送去学表演,因为她长得漂亮,但老师强烈反对,他说,一朵花在众人面前开放会枯萎得很快。老师很懂得欣赏她的美,并且一直在努力保护她,而这一点,强薇也是心知肚明的。”

  “那么,照你这么说,陈奇到底在这里扮演了什么角色?”
  “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从强薇当初答应老师的求婚,骗老师修改遗嘱,到后来的谋杀老师,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也许这是她跟凌素芬的计谋,强薇想摆脱老师,凌素芬则是知道这个男人已经不可能再跟她过下去了,所以,她们合谋杀了老师,这样,凌素芬可以有钱过自己的日子,强薇也可以跟陈奇双宿双飞,岂不两全其美?不过,我不知道强薇是否真的爱陈奇,也不知道陈奇会去自首是不是也是这对母女的圈套,但愿我猜错了,要不,阿奇就太可怜了。”方智闻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屋子里一阵沉默。
  “那笔钱钟思慧也有份。”隔了会儿,杜森道。
  “嗯,”方智闻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对她来说这是个好消息,她很需要钱。”
  “听说你们是恋人?”
  方智闻笑了笑
  “其实我们更像朋友。”他把烟灰滴落在地上,语调平静地说,“她跟我在一起,只是想多认识一个用得着的男人。她很现实。一点都不风花雪月。”

  “那可能跟她的家境有关吧。”杜森道,“你既然觉得你们只是朋友,为什么还要让别人以为你们是情侣呢?”
  “她跟我提过分手了。就在李老师被害的第二天。”方智闻自我解嘲地笑了笑,说道,“可是我还没决定。怎么说呢?有点不甘心。虽然她不算漂亮,但也不是毫无吸引力。”
  “她分手的时候是怎么说的?”杜森对此很感兴趣。
  “怎么,连这个也跟你们的破案工作有关?”
  “也许有关。”
  “好吧。”方智闻叹了口气道,“她说,我那天失约表示我对她没有诚意,所以要跟我分手。但我觉得那只是个借口。”
  “你问过她吗?”
  “我揭穿了她。”方智闻低头看着他的书桌,“她一开始跟我嘻嘻哈哈,后来我说,你是不是爱上了别人?她就呆住了,然后她又笑了,她说她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让她妈妈能活下去。其它的,她都无所谓。我问她爱上了谁,要不要我帮忙?我是把她朋友,真的想帮她,因为我觉得她这样压抑自己,其实很痛苦。我这么一说,她就笑不出来了。她看着我,突然问我想不想跟她去开房。妈的!我差点被她这句话吓傻了,心想现在的女生可真开放。不过,哈哈,我们当然什么都没有。”

  “怎么会?她反悔了?”
  方智闻深深吸了口烟,说道:“她说,这么做也许可以死心。我明白她的意思,如果不是那个人,她跟谁都无所谓。”

她无所谓(3)

  司徒云康早就注意到这个穿宝蓝色连衣裙的年轻女孩了。他第一次看见她,是在底楼的大夏律师事务所门口,她正在按门铃,第二次,是半小时后,他到8楼的诚胜律师事务所去找熟人,凑巧看见她走进了同楼的另一家律师事务所,第三次是在一个小时后,她正从他隔壁的王汉阳律师事务所走出来,这一次,他注意到她目光涣散,神情悲切,走过他时,要不是他及时避开,她差点一头撞到他身上。目送着她走入电梯后,他拐进了王汉阳的事务所。他跟王汉阳是校友,王汉阳比他大几届。

  “刚刚出去的是谁啊?”他走进门时,王汉阳正在办公室整理文件,听到这句话,抬头朝他一笑,揶揄道:
  “Joe,你还是老样子,一看见漂亮女人,嗅觉就特别灵。”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17:37 | 显示全部楼层
“这可不能怪我,事务所的女秘书都是智慧型的,在这栋楼难得能看到这样的美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他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出礼物,“嗵”地一声放在朋友的桌上。
  “什么玩意儿?”王汉阳好奇地看着漂亮的包装,问道,“酒?”
  “上次你说你很想要一瓶,忘了?”

  “冰酒?”
  “嗯哼。德国冰酒。我朋友給我搞到几瓶,我喝过,还算不错,所以特意給你留了一瓶,怎么样?我够意思吧?”
  王汉阳端详着那个精美的包装盒,笑道:“好,谢谢你啦。”他把它放到了书桌下面的柜子里。
  “喂,你还没回答我刚刚的问题呢。”司徒云康提醒道。
  “还没忘记她呢?”
  “她走的时候脸色不好,她是你的客户?”
  “你还真好奇。”王汉阳拿起一叠文件,慢悠悠整理起来,说道,“简单地说,她的男朋友杀了人,她想为他找个律师。”

  “你拒绝了?”
  “当然。你知道我一般不接刑事案,成功几率低,打起来也麻烦,而且,你知道负责这案子的警官是谁?”
  “是谁?”
  “杜森。”
  “杜森是谁?”司徒云康很困惑。

  “整个警局系统的神探。虽然职位不高,但一般难办的案子都会丢給他。我以前跟他合作过,我了解他,这个人的生活里只有两件事,一是吃,二是破案。那个案子正好在他负责的区里。”王汉阳把手上的案卷翻得哗哗响,“这么说吧,如果杜森认为她男朋友是凶手,那基本上,她男朋友就是凶手。”
  “嚯,评价可真高。”司徒云康有点不服气。
  “杜森是破案高手,据我所知,凡是他的案子,律师都得捏把汗。所以……”王汉阳笑起来,“尽管她是个美人,肯付的报酬又高得吓人,我还是拒绝了她。”
  “她男朋友到底犯了什么案子?”司徒云康问道。
  “他杀了刚才那个女孩的继父。被害人好像还是个有头有脸的人。李继文,你听说过他吗?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我知道,写历史小说的,最近几年很有名,在电视里开过讲座。他的书观点新颖,文笔流畅,我和我哥都很喜欢。我哥那里还有他的全集。怎么,死的是他?”司徒觉得很诧异,看见王汉阳点头,便道,“按理说,如果死的是名人,那报纸和电视应该有报道,怎么有?”
  “我从来不看这种书,不知道他也是名人。不过,刚刚她跟我谈话的时候,我顺便查了下这宗案子的简报。知道她男朋友为什么要杀她的继父吗?”
  “为什么?性骚扰?”司徒猜测道。
  王汉阳笑了笑,没说话。
  “不错,这是个很明显的动机。”司徒云康点头,接着又问,“那么,这女孩怎么说?”
  “她提不出任何有价值的证据,只是不断重复,她男朋友没有杀人,是个好人,温柔善良的好人。哈!也许他只是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才表现得温柔善良,能够将筷子插入别人咽喉的人,怎么都不能让我认为,他是个善类。”
  “筷子!?”司徒云康逮到了这个词。

  “是的,筷子。”王汉阳把文件丢在桌上,望着他道,“简报上说,凶手是用筷子杀死被害人的。上星期一根鱼刺卡到了我的喉咙,我不舒服了一个晚上。筷子!我不敢想象那是什么感觉!但我知道,这跟朝嘴里开一枪不一样,用筷子,人是不会马上死的,Joe,想想被害人的感受。”
  “我想知道,他是怎么把筷子插进被害人嘴里的?被害人得张开嘴,他才能干这事吧?他是怎么让被害人张开嘴的?”司徒云康道。
  王汉阳看着他,停下了手里的活。
  “而且,如果他们认识,我猜他们的关系一定不怎么样。”司徒云康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后,停下脚步说道,“我觉得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被害人是不会在女孩的男朋友面前张开嘴的,没这必要,也不合适。所以我想,也许……这个男人在遇到被害人的时候,被害人就张着嘴,也许,那时候李继文是睡着了,也许……他当时已经死了。”

  “呵呵,Joe,你的想象力真丰富。不过我告诉你,你能想到的,杜森一定也能想到。假设这个男人是凶手,杜森一定会給出无懈可击的证据,而假设那个男人不是凶手,那么杜森就会还他清白,将他释放,这官司就打不成了,反正横竖都是你输,这案子根本没有打赢的可能,所以我劝你少管闲事,”说完这些话,王汉阳继续低头理他的文件。

  “我可没说要管闲事,我只是随便说说自己的看法。”司徒云康为自己辩白。
  “得了吧,我知道你刚结了两个大案子,现在闲得发慌,正憋着找点事做呢。”王汉阳一眼看穿了他。
  司徒云康朝他微微一笑。
  “可惜她已经走了。”

她无所谓(4)

  司徒云康不知道这是不是命运的安排,两个小时后,当他信步穿过淮海公园,准备去看他的另一个律师朋友时,他再次遇见了她。她看上去已经精疲力竭,黯淡的脸色和闪亮的宝蓝色裙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林荫道上有条长凳空着,她快步走了过去。坐下后,她从挎包里掏出本红色的笔记本和一支笔,她用那支笔在笔记本上勾勾画画,她是不是在把拒绝她的律师名字一一划掉?在这两个小时里,她又找了几个律师?

  她神色茫然地慢慢合上了笔记本,接着,他料到会看到这个场面,她急急地从口袋里掏出纸巾,终于哭了起来。
  哦……司徒云康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他后来想,如果当时,他不是正巧路过,不是正巧看到她在哭,他可能真的会听王汉阳的劝,在她身边走过,就当没看见她。
  他走到长凳前,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她还在哭。
  “小姐,我在申庆大楼见过你。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他首先开了口。

  她停止了抽泣,别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但没说话。他看见她眼角挂着泪珠。
  “我的办公室就在你刚才去过的王汉阳律师所旁边。”他解释道。
  听完这句话,她蓦然睁大了眼睛。
  “你是司徒律师?”她问。
  “你知道我?”这回换司徒云康吃惊了。

  “我去过你那里,你的办公室在装修。”她用纸巾擦去眼角的泪珠。
  这么说,我也在她的拜访之列?司徒云康心里一阵高兴。
  “你找过我?”他温和地问道。
  她点点头,但不知道是不是这几个小时里,她已经遭遇太多拒绝的缘故,她好像已经没有信心旧事重提了。她只是茫然地望着前方。
  “你找我什么事?”他不得不主动提问。

  “我……”她仰头望着他,好像在判断他会以什么态度对待她,隔了会儿,她才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我想,我想请你为一个人辩护,他是我的男朋友,他,他最近被抓了,因为警方认为他杀了人。可其实,他什么都没干,他不会杀人,他很善良……”她看着他,骤然停止了叙述,眼泪再次湿润了她的眼睛,“算了,”她把目光移开了,“我想,你一定认为我说的都是废话,打官司是需要证据的,可我什么都没有……”她泄气地说。

  “嗯……他自己认罪了?”以他的身份,似乎不适合安慰他,所以他只能语气温和地问她。
  “是的……”她泣不成声。
  “可是你认为……”
  “不是他……可是,我以为……”她忽然抬头看着他,大声说,“我以为律师只是为客户服务,不是为真相服务的!……”
  奇怪,她为什么这么说?她希望她的律师仅仅为她服务,而不是为真相服务?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知道真相?真相是什么?她男朋友真的是杀人凶手?因为她觉得真相对律师不重要,所以她很有可能会隐瞒真相。她可能什么都不肯说。如此一来,该怎么辩护?……怪不得有那么多律师会拒绝她,看来王汉阳的看法是对的。这官司没办法打,最明智的做法还是别惹麻烦。

  但是,现在是自己撞到枪口上的,就算拒绝也得技巧点。
  “嗯,你的事,我听王律师说了一些。”他道。
  她充满期待望着他,他看见一颗泪珠凝结在她的睫毛上,他尽量不去看她,目光扫向前方的梧桐树。
  “虽然我很想帮你……”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付双倍。”她迫不及待地插话。
  他微微皱了下眉。

  “这不是钱的问题。”他道。
  她没说话,他垂下眼睛,看见她的两只手攥成了拳头。
  “其实我很想帮你,但是,我以前从来没接触过刑事案,对这种案子完全没有经验,所以我真的是……爱莫能助啊。”他平静地说。
  她望着他,过了会儿,才说:
  “不,你办过刑事案的。在2007年年初。有个女歌手在自己家里被人杀死,嫌疑人是她的男朋友,是你为他辩护的,后来官司打赢了。真正的凶手是在两个月后被抓住的。”

  这是他办过的唯一的一件刑事案。
  “你怎么知道这事?”他有点吃惊。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17:37 | 显示全部楼层
“为了找律师給阿奇辩护,我查了很多律师网站。我专门挑那些律师回复的咨询看,有人在几个星期前咨询过你凶杀案的事,你在回复他的时候,提到过这件案子,后来,我去网上查了这个案子,发现报上原来登过。”她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了,“你不想帮我,我能理解……我知道,这事很麻烦。”
  他无言以对。
  “现在,请你……让我一个人呆会儿好吗?我知道律师都很忙……”她道。
  “那么……”司徒云康站起身时,心里满是愧疚,他相信他刚刚跟她公布自己的身份时,她曾经对他满怀希望,可现在,他却再次让她失望了。
  “我想,我就不打扰你了。我的确还有点事……”他轻声道。

  “谢谢你。再见。”她瞥了他一眼,马上垂下了眼睛。
  “再见。”他道,目光正巧落在她的手上,现在拳头已经放开了,它们无力地垂在那里,他不忍心再多看它们一眼,快步朝前走去。
  但是,没走出几步,他又忍不住回头朝她望。他看见她茫然地坐在原地,手里握着那本红色的笔记本,她一共找了多少律师?剩下的,她还准备一个个去拜访吗?“如果你愿意,我可以付双倍。”她的这句话在他耳边响起。。她准备为这件案子付出多大的代价?
  假如有个用心险恶的律师,明知道案子没成功的可能,但为了骗她的钱却接下了案子,那对她来说岂不是更加残酷?
  他停下了脚步。

  也许,我该在旁边提醒她一下?也或许,我先听听她怎么说?先了解案情再拒绝她也来得及。筷子!这凶器可真有意思。
  想到这里,他又快步走回到了她身边。
  “你?”看见他回来,她吃了一惊。
  “好吧,我们找个地方聊聊吧,这儿太热了。”他平静地说。

她无所谓(5)

  凌素芬心里七上八下的,这个穿西装的胖警察在她对面已经坐了有10分钟了,除了喝咖啡,吃草莓饼干和看文件外,居然一句话都没跟她说。他到底把她叫来想干什么?难道就为了让她看着他吃饼干?真是活见鬼了!难道他以为他是个警察就可以随便浪费别人的时间吗?我还约了律师谈遗产官司的事呢!
  “嗯呵!”她故意大声清了下喉咙,并动作幅度较大地在座位上扭动了两下。
  这个名叫杜森的警察终于从那杯便宜的速溶咖啡面前抬起了头。
  “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他和蔼可亲地朝她笑了笑。
  哼!想不到警察还会朝人笑!不过,这骗不了人!通常越会笑的警察越不是人!哼!
  她抬起手,端详着自己早晨刚擦的淡粉色指甲油,冷冰冰地说:“我今天约了律师谈事情,麻烦你,如果想问什么,是不是能快点?”
  “好。”杜森点了点头。

  她抬起了头。
  “根据你的说法,你跟李继文在生日宴会后,发生过争执,是不是?”杜森问道。
  “嗯,我们吵了几句。”她一想到那场争执,心情马上低落了下来。
  “你们为什么吵架?”
  “为什么?!”她瞪了他一眼,好像他就是7月4日晚上的李继文,“他又提起了那件破事!他想跟我离婚!”

  “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怎么说的?”她不明白这个警察到底想知道什么,“他还能怎么说?他就是这么说的!他说,我想离婚,笑嘻嘻的,像在开玩笑,但我可不觉得那有什么可笑的!”
  “能回忆他的原话吗?”
  “他的原话?”她不知道那有什么区别。
  “请你想想看。”杜森倒是很有耐心。
  “吃完饭,其他人走了以后,我问他今天晚上过得怎么样?他对我说,素芬,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一起过我的生日了,我们应该留张合影。我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笑嘻嘻地从茶几上拿起本杂志,一边低头看着杂志,一边说,我明天会正式向你提出离婚。”她永远记得他说这话时的神情,每次回想起来,就像有把刀在割她的心。

  “他说完这句话后,你说什么?”杜森平静地问她。
  “我当然很意外。我跟他吵了起来,我叫他不要做白日梦,我一辈子都会缠着他。他听了我这些话……”
  “怎么样?”
  “他说他已经决定了,我不同意也没用。哼!”
  “还有呢?”
  她犹豫是否该把下面的话,一股脑儿说出来,因为这是这个家庭的丑闻。但是,她转念一想,强薇早就向警方承认了李继文对她做的一切,既然她不要脸,我干吗还要顾及她的脸面?她一抬头,看见杜森正盯着她看,她又说了下去:
  “我提醒他,即便跟我离婚,他也没可能跟强薇结婚,因为她喜欢年轻的男人,对她来说,他太老了。哈,我这些话让他勃然大怒,他大声骂我,说我从来就看不起他,说我跟他结婚是另有目的,真是屁话连篇,当他生气的时候,他常会口不择言,说些乱七八糟的话,有时候,他简直就像疯子,那天晚上就是,他的声音很大……”她忽然有点想哭,在吵架方面,她从来就不是李继文的对手,他说什么都头头是道,轻而易举就可以让她哑口无言,所以每次吵架到最后,她要不是情绪失控地朝他乱丢东西,就是摔门躲进自己的房间,“后来……后来我一摔门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她意识到自己的语调太过软弱,于是马上又挺了挺身子,生硬地说,“后来,我进了自己的房间,他进了厕所。”

  “吵完之后,你们还说过话吗?”
  “没有。”她不假思索地说。
  “电视是谁开的?”杜森喝了口咖啡,问道。
  “电视?”她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
  “方智闻来的时候,客厅的电视不是开着吗?”

  啊,对了,她想起来了。
  “我们后来说过话,他让我开电视。”她道。
  “是什么时候?”杜森立刻问。

她无所谓(6)

  “应该是10点不到,大概50分左右吧,我没特别留意时间。我只记得,我刚跟钟秦在电话里说了两句话,他就在厕所大声嚷嚷,我只好走出了房间,他让我把电视打开。”
  “他有没有特别指定什么频道?”
  “一打开就是体育台,我问他要不要换,他说不必了,他只是觉得房间里太安静,心里闷得慌。哼,这纯粹是借口!”她禁不住冷笑了一声。
  “借口?什么借口?”
  “他在试探我到底有没有还在生气。”她从口袋里掏出手绢在面前扇起一阵小风,笑着说道,“这是他的老把戏了,吵完架,就像没事人似的,让我替他做这做那,他以为我只要是替他做了,就已经不生气了,就什么事都过去了,其实呢?哼!男人!”
  “你替他做了?”

  “我不想总跟他吵架,其实我们根本不可能离婚,他也明白这点,但他就喜欢时不时提提这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最近特别爱惹我生气,但我气完,他又会来道歉。”
  “可是,他好像是想跟强薇结婚。”杜森的两只手掌插在一起,手指上下弹动着,眨巴着一对生气勃勃的小眼睛看着她。
  “得了,他只不过想写本书罢了。”她斜睨了他一眼,以毋庸置疑的口吻说,“其实,他跟强薇搞在一起,不能算是偷情!他只是想亲身体验这种特别的关系,然后把自己的感受写下来,所以他一直没把她当真人,他一直叫她小花,跟在她身后,有时候,他还会跟我提起他对她的感觉……他是个作家,得允许他的想法跟别人不一样。我当初嫁給他时,就知道他是什么人,我知道他真正要什么,也知道该怎么对他,其实,我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的人……你看着吧,如果强薇没那么漂亮,或者再长几岁,看他还会不会那么喜欢她……”

  “可是他的遗嘱里……”杜森没说下去,但她已经听到了那两个字,遗嘱!
  “这一定是阴谋,阴谋!是强薇的阴谋!她骗了继文!是她让他这么做的!”她尖叫道。
  “你有什么证据?”杜森冷静地问道。
  她硬生生把一堆骂人的刻薄话咽了下去,她平复了下情绪,说道:
  “继文的律师说,继文改遗嘱的那天,跟他说过一句话,他说,这么多年他终于如愿以偿!律师还说,他那天非常兴奋,还请律师吃了饭。那时候,他一直盯着强薇,在说结婚的事,如果强薇没答应她,他是绝对不可能把那么多钱都留给她的,他就像那些花花公子,以为每个女人都那么好骗,其实他是没遇到过真正厉害的女人,他不知道,强薇是我的女儿!她骗了他!”她大声说。

  杜森歪头看着她,好像在琢磨她说的话,又好像在琢磨她这个人,隔了会儿,他道:
  “听说李继文的夫人是自杀死的。是不是?”
  这句话像有人用个馒头猛地堵住了她的嘴。
  “这……我听说过。”她憋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
  “根据我手头的资料,她自杀的时候,有8个月身孕。你知道她为什么要自杀吗?”他道。
  她重重摇了摇头。

  “她留下了遗书,好像是说李继文背着她有了别的女人。而我知道,你二十多年前就认识李继文了”
  确切地说,是25年前。她心里低低地补充了一句。
  “你认识他太太吗?”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9-3-21 17:37 | 显示全部楼层
她摇头,脑海里却浮现出一个女人的身影,小小的眼睛,肥胖的脸,臃肿的身材,干枯的头发,说话总是粗声粗气,她真不明白,李继文,这个一直把“追求美”三个字挂在嘴边的人,怎么会跟这样的女人结婚,还让她怀孕!而更让她觉得无法理解的是,她死后他居然真的悲痛欲绝。
  “我只知道她怀孕了,仅此而已。”她冷冷地说,心里却恶狠狠地诅咒,这女人根本就不该出生!如果没有她,我跟继文从一开始就能生活在一起。

  “那你知道红杉公园吗?”杜森问道。
  “我知道。”她的口气更冷了,她知道他接下去会问什么。
  “李继文经常一个人去红杉公园,你知道为什么吗?”果然,他问道。
  “因为他跟他老婆都在那里自杀过,她老婆成功了,而他失败了。他可能是在那里缅怀他的老婆吧。”
  “他也在那里自杀过?”杜森的表情很奇特。是的,任何一个稍微了解李继文的人都难以相信。
  “她老婆死后,他每天都去那个公园,后来有天晚上,他在红杉公园的一棵树上挂上了绳子,大概就是他老婆自杀的那棵树吧,谁知道啊,反正,他是准备上吊,我听他说,他已经把绳圈套在了脖子上,人也荡了起来,可是没想到,正好有个人路过……”真不可思议,他居然为这么个丑女人自杀!想想就要骂人!

  “女人好看不好看,得由男人说。我觉得她很好看,我要跟她一辈子过下去。”那个丑八怪没死的时候,他曾这么对她说。
  “如果你那么爱她,为什么又要跟我在一起?”她眼泪汪汪地问他,她知道他正在拒绝她,他不打算跟那个女人离婚。
  “你是汽水,她是水。我可以不喝汽水,但不能不喝水,就这么简单。”他振振有词,还笑嘻嘻的。
  死鬼!现在想想他当初说话的样子,就觉得头晕,虽然可恨,但还是让她迷恋。

附录:陈奇自白书(5)

  我再次见到蔷薇是在电视上。
  蔷薇跳上火车后又过了两个礼拜,某天傍晚,我刚回到家,为我做饭的钟点工吴阿姨就嚷着让我看电视。她告诉我,电视里播的事就发生在我们这个小区里。
  我对电视向来没什么兴趣,完全是无意识地朝电视上瞥了一眼,却惊得差点把一口水喷出来,我看见了蔷薇。她站在窗前,表情木然地面对镜头,在同一间屋子里,还有两个穿制服的公安人员,当然,还有一个电视台的女记者,接下来的场面更让我惊骇,我看见她的母亲——“白板”从门外呜咽着朝她奔了过去,一把抱住她痛哭起来,她则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眼脸低垂,嘴角不经意地朝一边弯了上去,好像在说,“我看你还能哭多久。”

  白板真的没哭多久,她很快放开了蔷薇,并狠狠推了她一把,接着便埋怨起来:“你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知道大人有多着急!你爸都急得住院了!你这孩子……”
  我后来大致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蔷薇在W市的火车站附近找了份在餐馆端盘子的工作,可能是从来没干过这种粗重货的缘故吧,没干多久她就累病了,还在端菜的时候,不慎把一盘菜倒在了客人的腿上,老板让她滚蛋,她同意了,但没想到,老板娘却扣下了她的身份证,非要她赔偿500块才让她离开,双方争执不下,就打了起来,最后,警方出面干预才让事情平息。由于她打伤了老板娘的头部,对方要求赔偿,警方把她带回局里盘问,结果发现,她是个失踪少女,她的父母曾在不久前因为她的出走报过警。于是W 市的警方立刻联系了负责失踪案调查的S市B区公安分局,就这样,她被送了回来。

  电视里的她显得很娇小,比两周前瘦了许多,脸上没有一丝回家的喜悦,只有焦虑和冷漠。根据电视台记者的介绍,蔷薇是A大中文系的两年级学生,学习成绩属中上,平时在学校里算是活泼开朗型的女生,人缘不错。记者也采访了蔷薇最要好的朋友,我看见钟思慧在镜头前,双手插在口袋里,漠然地说:
  “她只是想尽快独立罢了,没什么了不起。出走的人,又不是她一个。”
  她回来后第二天,我就去学校找她了,可是她对我很冷淡,两天后,她托思慧給我送来一封信,她在那封信里原原本本把她跟李继文的事说了一遍,最后让我不要再找她了,她配不上我。她还说,她打算毕业后离开S市到别的城市去工作,她会把我永远存放在记忆里。
  她的经历让我震惊,也让我很心痛,虽然我确定自己并没有看轻她,但我也的确犹豫过,我不知道我对她的感情是否强烈到可以忽略那件丑事,即使现在能视而不见,那将来呢?我不知道我继续找她,是否合适。所以有时候,人总是需要点刺激才能看清自己的感情的。我跟她再续前缘其实是拜小青所赐。
  我本来以为,付了分手费后,小青就会从此在我的生活里消失,但没想到,一个月后,她突然跑到我的学校里,在办公室里等我。接下去的一个星期,她几乎天天都到学校来接我,还当众对我很亲热,她的行为让我很恼火,因为从那以后,大家就开始开我跟她的玩笑了。我不愿意跟无关的人解释我的私事,但更不愿意让别人误会,所以我不得不再次跟她提出分手。这次她直言相告,她说她最近相过三次亲都失败了,有的是她看不惯别人,有的的是别人看不上她。我建议她再相第四次亲,她就哭起来,说她根本无法再跟别人谈恋爱,她甚至表示,只要我跟她先登记,她愿意立刻搬来跟我同住,我不知该怎么劝她,只好反复跟她解释,我们是已经不可能了。可是她根本听不进去。

  星期六的早上七点,我还在床上睡觉,她突然出现在我的床头,催我起来吃她刚买来的早点,还说要跟我一起去公园,这事她可能提过,但我早忘了,我也从来没打算要跟她出游,而且周末我通常要睡懒觉,所以我对她置之不理。我当时想,对她冷淡一些,也许她就会识趣地走了,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见我不肯起来,她居然掀了我的被子。我跟她之间并没有男女关系,其实连亲昵动作都很少,在这种情况下,她突然掀了我的被子,这让我很尴尬,我不想让她看到我,尽管我不是□。而她居然一点都没看出我的情绪,还跟我开玩笑说我长得怎么怎么样,我顿时就火冒三丈,我没再跟她说话,不由分说地把她推出了门。但她走了之后,我忽然想到一件事,我忘了找她要回我家的钥匙了。

  我打电话向她索要,她不理我,回短信说我深深伤害了她。没办法,我只能选择换锁。但等我换完锁,我发现原本放在床底下的一个小木箱不见了,箱子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对我来说意义重大,那里面有我母亲的遗物和我过去对父母之死作的“调查笔记”,我必须要回来。我知道那肯定是小青拿的,无奈,我只好又給她打电话。这次她的态度不错,答应把东西还我,还约我周末晚上去她家。

  周末晚上,我如约前往,发现她父母不在。我刚进她的屋子,她就从背后抱住了我,求我跟她复合。当我再次拒绝她,她便大哭起来,说我浪费了她的时间,我本想拿了东西就走,但她就是不給我,我一开始还有耐心好言相劝,但是到后来,她越说越离谱,开始大骂起蔷薇来,原来她偷看了蔷薇給我信。我实在无法容忍她说的那些话,我就郑重告诉她,我就是喜欢上了这个女孩。说话的时候,我的眼前不断闪过蔷薇的脸,我觉得我的头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清醒。小青听了我的话,給了我一记重重的耳光。

  我这辈子,从小到大,从没有人打过我,在那一刻,我就下了决心。我很快离开了她家,箱子也没拿。
  当天晚上,我就去找了蔷薇,她給我那封信后,我有几个星期没有給她回音,她本来可能以为我再也不会去找她了,所以看见我时,她喜极而泣。接下去的一段时间,她经常来我的住所,我生病的时候,她守护我,照料我。跟她在一起,我觉得非常幸福。

7.强薇看到了什么

  “你家住几楼?”司徒云康站在楼前仰头望着这栋6层楼的多层住宅,问站在他身边的强薇。
  “三楼。”她道。自从他答应帮她的忙后,她显得心情好多了。
  司徒云康已经让王汉阳把“李教授筷子案”的简报发到了他的邮箱。简报仅限于最简单的案情描述,既没有法医报告,也没有嫌疑人的供述,更没有最新的警方调查结果,虽然如此,他还是从中了解到几个事实。一,嫌疑人陈奇是用自备钥匙开的门,二、陈奇作案后,是从案发现场,即李家的盥洗室窗口翻墙离开的,三,虽然陈奇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但此案的侦查并没有终结。

  “看来,他就是从这个窗口爬下来的。”司徒云康自言自语道。
  她蓦的转过脸看着他,以争辩的口吻说道:“不!他不会爬墙,我说过了,他没去过那里,他根本没杀人。”
  他回过头去,正碰上她焦虑无比的目光。
  “我说过了!他没杀人。请你要记住这点,请你记住!”她再度强调。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微信登录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Archiver|AGB|Impressum|Datenschutzerklärung|萍聚社区-德国热线-德国实用信息网 |网站地图

GMT+2, 2024-5-4 01:52 , Processed in 3.839946 second(s), 15 queries , MemCached On.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23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