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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bluesky1108

[中长篇小说] 吐血裂墻強推紫微流年的《薔薇之名》!女主美貌仁慈,智慧與武力值彪悍,真正的貴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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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3 23:50 | 显示全部楼层
- 绿晶石

    似乎又回到了休养的那一段日子。
    他们各自看书,偶尔交谈。壁炉里的火一直没有熄灭,飘飘扬扬的大雪笼罩了一切,整座城市都在冬眠。
    除了炖汤和切面包,菲戈不让她做任何事,更不让她碰冷水,他不知从哪找来了某种植物干叶,替她涂抹生满冻疮的手指,很快便恢复如初。偶尔门外轻响,他会离开一阵,没过多久又带着雪花回来,放下几根肉肠或一片羊排。
    菲戈话不多,很少笑,但待她很温柔。
    渐渐的,他们之间的对话多了一些。菲戈详细的描述如何避免冻伤,如何在恶劣天气保持体温,告诉她各种在温暖的帝都不需要了解的常识。林伊兰知道自己很幸运,假如没有遇见他,她可能会严重冻伤甚至失去脚趾,庆幸之余她又忍不住暗嘲,秦夫人只需姓林,未必需要脚趾。
    或许是看出她在走神,菲戈忽然吻过来,许久才放开。
    “你的身体很美。”微沉的声音低而动听。
    “嗯?”她犹在昏沉,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不该有任何损伤。”
    半晌才反应过来,林伊兰扯出笑容。“谢谢你的赞美。”
    菲戈抿起了唇,看上去并不满意她的回答。
    冬日的夜晚蜷在床上看书是一种享受,翻了半天书,林伊兰打破了沉寂。
    “菲戈。”
    他停下阅读望过来。
    “你杀过人。”
    “嗯。”
    “为什么?”
    “生存。”他的回答很简洁。
    “为什么在军械库前没杀我。”
    菲戈沉默了一会。“你不会说出去。”
    猜得很对,就算说出事实谁会相信?林伊兰又笑了。
    一只温热的手盖上眼睫。“别这样笑。”
    手很暖,覆在眼上遮没了光线,她突然觉得格外疲倦。
    “菲戈,你会不会为了利益而杀人?”
    “得看怎样的利益,杀的人又是谁。”冷静清晰的语调始终如一。
    “如果对方是女人?”
    他没有回答。
    “或是孩子?刚满月的婴儿?”
    “不会。”
    “不用你亲自动手。”榛绿色的眸子凝望着他,手按在他的心口,仿佛在询问灵魂深处。“只须默许,你的手甚至不必沾上血。”
    “不会。”
    “即使代价是受人鄙视?”
    “谁会鄙视。”
    林伊兰支着头呆了一会。
    “数年前,帝国有几个村落发生了叛乱,属地的贵族受到冲击,甚至连城堡都被烧了,报告中事态非常严重,我所在的分部接到命令去平息。”
    菲戈一言不发的静听。
    “到了那里才发现事情没那么糟,失火的仅是马厩和储物仓,所谓的攻击只是几天的围困,起因是贵族收回原本租赁给农民的土地,改为养羊,世代耕种的贫民失去了唯一的生计,不愿迁走的人甚至被火烧房屋趋赶,有些人就这样被烧死了,可总督一个字也没提。”
    林伊兰艰涩的语气隐着伤感。“军部的命令是根除所有叛乱者,连同家人一并处以重罪。士兵们都很兴奋,因为这意味着可以放任抢掠,而且风险不高,很容易获得褒奖,结果可想而知。很多无辜的人被杀了,其中包括女人和孩子,我不希望属下的士兵肆意抢夺杀人,但节制的指令让他们心生怨恨,部队长期欠饷,这是底层士兵发财的唯一机会。同时我也让上级十分不悦,因为毫无战果可供呈报……”
    林伊兰叹了一口气,仿佛自言自语。“我不知道怎样才算正确,也不明白现实为何如此扭曲,也许错的人是我,但屠杀手无寸铁的平民……菲戈,换成你会怎么做?”
    菲戈沉默了很久,忽然一笑,笑容锋利而无情。“如果是我,我会告诉士兵,真正的财富并不在贫穷的农民身上,城堡里有更好的目标。”
    林伊兰怔怔的望了一会,渐渐生出了笑,神色复杂。“你果然是个危险的家伙,非常的……”没说下去,她话语一转。“不过也许你是对的,这个世界更适合你这样的人生存,我只是失败者。”
    “你不是。”
    “不管从哪种角度而言,我都是彻头彻尾的失败。”她合上书不再继续,放平枕头蜷进了被褥。
    菲戈并不打算结束。“你知道怎样才能成功,为什么不按最有利的方法做?”
    隔了许久她才回答。“我不想变成我厌憎的那种人,比做一个失败者更糟。”
    “那么你最好试着离开,对你而言军队是最糟糕的地方。”
    她轻笑了一声。“上天很少会仁慈的给予选择的自由。”
    “换成某个人,他大概会说……”菲戈仿佛想起了什么,神色微柔。“既然现实已经无可回避,不如尽力掌控权力,而后修改规则。”
    林伊兰静默了一瞬。“很棒,可我做不到,在那一天来临之前,我已不再是我。”
    “你的决定是坚守内心,但处于这个位置上并不是件好事。”菲戈凝视着她的侧脸,挑明了警告。“伊兰,这个帝国烂透了,军队也是,假如你拒绝规则又无法抽身,最终可能反而被它所毁灭。”
    林伊兰合上了双眼。“我知道,如果这是我的命运,我会接受。”
    静谧半晌,菲戈没有再说,抬手拧熄了油灯。
    返回驻地的前一天,菲戈带她离开旧屋,走了一段长路。
    渐渐远离城市,接近森林里的矿区,路径崎岖而狭窄,被雪掩得难以行走,脚下时常打滑,他不时回头提醒。
    路越来越偏,几乎已无人迹,唯有松鼠从雪上跳过的爪印,冬日的森林荒凉而冷寂,耳畔只有脚步踩过雪地的沙响,走到背心汗湿,终于看见一座被积雪半掩的弃矿,菲戈领着她走了进去。
    深深的矿洞一片漆黑,菲戈摸出一枚照亮的晶石,微弱的冷光映出幽暗漫长的矿道,延伸至莫测的远方,对黑暗和无知事物的恐惧令她心底发慌。
    “这是什么地方?”
    被惊动的老鼠从身边蹿过,林伊兰强忍住不适。
    “很久以前废弃的矿坑。”菲戈的声音似乎在笑。“别怕,这里没有鬼。”
    旧矿闹鬼是儿童故事中常有的成分,每个人在童年都听过类似的传说。她听出取笑没有再问,跟着他走过一条又一条岔道,黑暗和迷宫般复杂的路径让她完全迷失了方向,或许是深入地下,空气不复冰冷,渐渐有了热意。
    菲戈突然收起了照明晶石,视野一瞬间陷入了纯黑,她险些脱口,却发现脚下的路平滑起来。被他牵着走了几步,眼前似乎生出微光,幽幽绿光犹如愈来愈亮的晨星,她的好奇心渐趋强烈,转过最后一个弯道,刹那屏住了呼吸。
    无以名状的瑰丽充盈着视野,各种各样的光闪现,宛如幻想中的梦境,漆黑中突然闪现的美景让人目瞪口呆。
    矿道的尽头是个宽大的洞穴,洞中有无数天然的绿晶石,中间低洼,形成了一个清澈的湖泊,洞穴的顶部有一道狭长的裂口,垂落的天光投在湖上,随水荡漾,又被湖底的晶石反射,整个洞穴幽亮明丽,迷离璀灿,神秘而奇特。
    天顶的裂缝处不断有水滴落,泛起层层涟漪,湖水犹如整块流动的碧晶,光影明灭变幻,慑人心神。大块晶石构成了高低不平的地面,菲戈引着她走近湖边,掬起了一捧水,奇异的温热使人难以置信。
    “地下涌出的热泉,湖水长年如此。”菲戈解释,打量着四周。“我是从裂口透出的雾气发现了这个地方,大概是古代的废墟。这种绿晶石用处不大,可能开采后发现毫无价值便废弃了。”
    如此惊心动魄的美,却被视为一无可取,林伊兰望着掌中的水迹发呆。忽然一声哗响,清亮的湖水飞溅,身边已空无一人,只余衣物弃在岸边。
    湖水静静摇曳,无声无息的吞没了矫健的身影,过了片刻,她开始心慌。
    “菲戈!”
    回答她的是一片寂静,破碎的晶石在湖边浅滩闪烁,湖底却是沉沉的深碧。
    林伊兰脱下大衣才想起自己不会游泳,愈加慌乱而不知所措。“菲戈!回答我!”
    嗓子因紧张而发干,在她几乎想跳下去寻找时,湖中心泛起一抹黑影,游得很快,哗的一声破出水面。
    “菲戈!”林伊兰立时松了口气,俯下身半跪在湖边呼唤。
    甩了下发上的水,菲戈游近来,在她的手心放了件东西。
    一枚冰棱状的晶石,锋利的边缘已被湖水打磨平滑,毫无暇眦的碧色犹如一滴美丽的泪。在她打量的时候,他自衣物中翻出短刀,从大衣内里割下一点牛皮,又接过晶石拔弄了一会,最后绕过她的颈项打了个结。
    黑色的牛皮细绳缠绕着绿莹莹的晶石,垂落在柔软的胸间,菲戈拔开衣服吻了一下。“很美,和你的眼睛一样。”
    林伊兰低头轻抚项链,情不自禁的微笑。“谢谢。”
    湖中明灭的光芒映着结实挺拔的身体,匀称的线条充满了力量感,清澈的湖水毫无遮挡,她这才发现他全身□,不由自主的别开了头。
    “你也下来试试。”菲戈扭过她的颔,“水温很好,一点也不冷。”
    “我……”林伊兰微微红了脸。“不会游泳。”
    “我教你,这里不会有人来。”
    他劝了两句,见她实在羞涩也就放弃,自顾自的划开,享受着温热的湖水,不时扎下水底深潜。
    林伊兰在岸上看了半晌,又望了下四周,一咬牙解开衣扣,像他一样脱去衣物,试探着走进了湖中,
    温暖的湖水浸没了身体,脚趾踩到湖中细小的晶石,痒痒的异常舒服,林伊兰仰望着洞顶的一线天光,恍惚间仿佛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一疏神踩了个空,她直直的沉了下去,水漫过了双眼,湖水浮起的短发飘过眼际,又幻成一片朦胧的绿光。恐慌中一双手揽上来,将她带出水面游向浅滩。
    空荡的洞穴只有猛烈的呛咳声,她的鼻腔一片酸涩,半晌才稍稍平息。“水比我想像中的深。”
    菲戈没有回答。
    淡淡的光映着湖水,笼罩着两个人。
    水珠从身上滚落,一滴滴滑入湖中,榛绿色的眸子带着湿漉漉的水气,白皙莹润的**仿佛感到冷,在强健的臂弯中轻颤。
    粗糙的掌心贴着肌肤,沿着诱人的曲线移动。
    湖水轻漾,无法缓解热意的攀升。菲戈将她放在晶粉积成的浅滩,俯首一路吻下去,她无处退避,只能抓住宽阔的肩。
    “……菲戈……”空虚的渴望烧灼不安。
    “……嗯……”
    随着回答,他深深埋进了柔软的身体,强烈的刺激让两人同时呻吟。
    清透的湖水一**荡开,迥异于初夜的温柔,他狂野的索取欢乐,极至的放纵几乎让她难以承受。模糊而粗重的喘息在洞中回响,重叠的身影投在石壁上,犹如亘古以来的男女,在**交错中征服。
    躺在摊开的衣物上,林伊兰微微瑟缩了一下。
    菲戈敏感的觉察,拖过一旁的大衣盖住她。肌肤已经干了,他仍然拥着她,在湖水散出的热力下倒也不觉得冷。
    “等热气弄干头发再出去,外面温度太低,你会受不了。”他从衣袋中翻出一片晒干的叶子递至她唇畔。“吃下去。”
    林伊兰依言咬进齿间,入口略带酸涩。“这是什么?”
    “这种药草能避免怀孕。”
    她噎了一下。“你想得很周到,但……”
    菲戈知道她想问什么。“那次你也服过,在汤里,我不会让你因此而有麻烦。”
    “你对女人都这么体贴?”林伊兰不知该说什么,轻笑了一声。“谢谢。”
    菲戈沉默了半晌才又开口。
    “你记得到我屋子的路,对吧。”修长的指尖拨弄着她心口的晶石。“如果以后想来找我,就在进贫民区前把这个放在衣服外面。”
    林伊兰惊讶得许久说不出话。“你不怕?”
    线条分明的唇边露出笑意,融化了冷峻。“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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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3 23:50 | 显示全部楼层
- 舞会

    理智一再警告,身体却无法控制的沦落。
    林伊兰再也没回过帝都,军中休假全留在了休瓦,短暂的温暖让人恋栈,哪怕只是**的交缠。
    菲戈打开她的身体,一点点教会她所有,用各种姿势纵情欢乐,点燃每一次令人颤栗的激情。他十分敏锐,总能察觉她最细微的需求,比她更了解自己,在这样的男人身上,她学到的远不止欢爱。
    叩门时他常在,偶尔不在也会很快出现,一次在门外等的时间稍长,菲戈开始教她开锁的技巧,弄来各式各样的锁示范练习,虽然未必用得上,她仍学得很仔细,只觉又多了些新的意趣。
    漫长的冬季过得比想像中快,分区被盗审查宣告结束,没有查出任何问题,日子回复了原状,身边的各色目光从未停止猜议,林伊兰的心情却不复往日的抑郁,仿佛许多事已无足轻重。
    似乎有什么改变,又似乎什么也没变。
    “在想什么?”
    “没。”林伊兰正在研究他的短刀,指尖掠过菲薄的锋刃。
    刀泛着金属的冷光,刀身极沉,比普通的短刀略窄,线条犀利而优美,又予人冰冷的距离感,一如它的主人。
    菲戈没有追问。“这种刀对你来说重了一点,有机会替你找把轻的。”
    从不多问,这是俩人之间的默契,一向有共识的不予打破。
    “不用,我只瞧瞧,它很漂亮。”
    菲戈望了望窗外渐沉的暮色,突然开口。“有没有兴趣跳舞?”
    林伊兰惊讶的抬眼。
    “贫民区的地下舞会,想不想看看?”
    “我的身份……”
    “不会有人知道。”他截断她的疑虑。
    “你确定?”
    “嗯。”
    林伊兰直觉性看了下衣服。“我没有裙子。”
    “不需要。”菲戈打量了一下。“这样很好。”
    熊熊的火焰在巨大的铁桶中跳跃,一长排犹如火龙摆开,让室内的温度犹如初夏,迥异于室外滴水成冰的严寒。
    这是一个极大的地下建筑,被土掩了一半,外表只见倾颓,内里却别有天地。偌大的空间全靠铁桶中的火焰照亮,时明时暗,人影幢幢,气氛十分热烈。所谓的乐队只是几把残旧的小提琴及一架断了腿又修补过的钢琴,不过谁也不在意,数不清有多少人挤在场中,兴致高昂的随着音乐跳舞。
    女人们穿着长裙,露出白皙的肩膀和锁骨,甚至有些故意袒露出半边胸脯,吸引更多视线流连。或许仅有林伊兰是例外,军事学院养成的着衣习惯在此时显得格格不入,招来了无数的目光。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身边的菲戈,沿途一直招呼不断,似乎每个人都认识他。
    “不用紧张,他们只是好奇。”菲戈轻松自如的带着她穿过舞场,在人稍少的暗处驻足。“你等一下,我去弄点喝的。”
    纷杂的眼光令人不安,身边不时传来暧昧的口哨,幸好昏暗的光线带来了一定遮蔽,林伊兰抑住情绪浏览,尽量不去想身份暴露的后果。
    “嗨!美人。”一个影子晃近,戏谑的招呼。“我认得你。”
    林伊兰有一刻的屏吸。“你是……潘?”
    “我一看就知道是你。”少年绽出笑脸,跳上旁边的石阶。“没想到菲戈真把你弄到手了,我还以为他对女人不感兴趣。”
    过于直露的言语令人窘迫,林伊兰没出声。
    “放心,我不会说的,菲戈警告过。”少年两根食指比在唇上,做了个鬼脸。“肖恩和黛碧也不会说,我们有规矩。”
    顺着潘身后望去,曾被她两度打昏的肖恩在远处阴郁的盯着她,黛碧穿着一件稍稍嫌大的裙子,领口拉得很低,站在一旁眼神轻蔑。
    “你真漂亮,虽然穿得像个男人,也没化妆。”潘打量着她的衬衣,肆无忌惮的评论。“我能摸一下你的腰?”
    “不行。”回答潘的是去而复返的菲戈,拎着两杯酒,毫不客气的踢开少年。“把你的心思转到别处去。”
    潘抗议的挥了挥拳头,不甘心的跳回了小伙伴身边。
    “这里只有这个,将就一下。”
    林伊兰稍稍放松了一点,接过菲戈递来的酒杯,抿了一口,味道有点怪,但不难喝。四周的眼睛让她紧张,酒带来了些许镇定,只是效力比预料中重得多,当她觉察的时候已经太迟了。
    菲戈发现她的杯子空了,仔细瞧了瞧她的眼神,似乎觉得有些好笑,一把将她拉进了舞场。她的神志变得模糊,音乐声忽高忽低,周围的景物仿佛在晃动,一切都消失了,视线中唯有菲戈的脸,唇角噙着柔软的笑,深遂的眼中仿佛有光芒跃动。
    她一时心神恍惚,环住了他的颈,菲戈收拢手臂,让彼此的身体贴合得更紧。轰闹的人声不复存在,他带着她随音乐缓慢摇晃,强烈的男性气息笼罩着每一根神经,令人悸动而温暖。
    不知跳了多久,她醉得无法再继续,菲戈将她扶到场外,没多久又被人叫走,吩咐潘在一旁照看。少年变化多端的脸在眼前晃了许久,最后又换成了菲戈,没表情的面孔变得有些陌生,替她穿上外套,半扶半抱的回到了旧屋。
    迷朦中她有短暂的清醒,壁炉的火在安静的燃烧,菲戈却不知去向,缺了一个人的房间寂静得过份,没来得及细想,她又睡着了,错乱的梦境让她睡得很不安稳。
    梦里有浓重的烟味,林伊兰惊醒过来,发现菲戈坐在床边,他凝视着她,深暗的眼眸复杂得看不清,地上落满了烟头。
    对视良久,林伊兰莫名的不安,刚想开口菲戈忽然吻下来。
    他的唇带着浓强烈的烟味,苦涩而激烈的吻仿佛在发泄什么,甚至弄疼了她,林伊兰疑惑的想问,却被他紧紧按在怀里,疲倦让她很快又睡去。
    晨曦的光映上了窗台,林伊兰习惯性的在天亮时醒来,按了下宿醉后发痛的头,她掀开被子披衣起床,轻手轻脚的洗漱整洁,扣上了大衣。
    菲戈仍在沉睡,林伊兰在床边端详了一刻,合上门悄然离去,如每一次清晨的归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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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3 23:5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bluesky1108 于 2012-6-3 23:52 编辑

- 现实

    帝囯軍队对血统门阀极其讲究,平民出身晋升极难,大多数士官前途无望,心思尽用在敛财和赌博上,像钟斯一类虽有不满却依然尽职的寥寥无已;而如秦洛一般贵族出身的军官,则利用背景人脉及灵活的头脑,用尽手段爬升。
    林伊兰不曾坚拒秦洛的追求,但也不热情回应,数次邀约中偶尔回应一次,谈些散漫的话题。秦洛并未显露急于求成的迫切,也没有在她面前展现花花公子的手段,秉持分寸耐心有礼,反而更难应对。或许事务繁忙,秦洛近一段时间没有现身,倒让她松了一口气。
    休息区的一角,林伊兰在热咖啡的香氛中给玛亚嬷嬷写信。
    要将军营生活描述得轻松愉快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尽量编得可信,想像嬷嬷戴老花镜看信的样子便忍不住微笑。
    “长官在回复情书?”安姬见她心情不错,凑趣谈笑。
    林伊兰莞尔,“不,是家信。”
    “真羡慕长官和家人感情这么好。”勾起心事,安姬脸上浮出一丝伤感。“我哥哥说不定还希望我战死好领取抚恤金。”
    林伊兰温言抚慰。“以后你会有属于自己的家,拥有更亲的家人。”
    “谢谢长官,可我知道退伍后的女兵大多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安姬在现实中见得太多,早已对未来心灰意冷。“她们或者去做街边流莺,或者嫁一个暴燥的丈夫,生下的孩子只能喝稀薄的汤,为抢一块黑面包打破头。像我母亲还要不停的替人洗衣,冬天全靠烈酒御寒,在水里泡烂了手……”
    安姬的鼻尖红了,“我将来也一样。”
    林伊兰揽住了女兵单薄的肩,心口像被堵住般窒闷。“不,安姬,你不会这样。”
    安姬抽了下鼻子,勉强挤出笑脸。“对不起,影响了长官的心情,请继续写信吧,我只是想说长官刚才的笑容很美,看的人都会觉得幸福。”
    女兵带着凄惶和伤感仓促的跑开,林伊兰望着瘦弱的背影,对着信纸呆了半晌,再写不出一个字。
    没有阳光的街道阴冷潮湿,街边的流莺对所有路过的男人抛媚眼,十三四岁的雏妓抹着劣质的胭脂,瘦削的伙计在店铺门口招揽生意,脸上带着疲倦的青黄,林伊兰停下来买了一瓶酒,沿着街后的小巷走进了贫民区。
    三三两两的闲汉追随着打量,戏弄的口哨不断,走过的时候总会听到一两句暧昧的亵语,但并没有接近的意图。走近熟悉的屋子,野鸭在篱边翻找着食物碎屑,见到她一摇一摆的迎上来,林伊兰不自觉的抿唇,心底有一丝欢悦。
    门仅是虚掩,她随手将酒放在矮柜上,进里间正要呼唤,唇突然僵住了,身体一瞬间冰冷。
    菲戈确实在,但屋里并不是仅有他一人,还有一个年轻妖媚的女人,半褪衣裙露出白嫩丰满的胸脯,紧紧攀在他身上,水藻般的长发披散,脸颊泛着动情的红晕,溢出撩人的呻吟。
    菲戈吻着女人的颈,熟练的挑弄抚摸,和与她欢好时并没什么两样。
    林伊兰僵了一刹,转身走出,在檐下微微顿了一刻。
    戴着漆皮手套的指轻抵渗汗的额,或许是日色过于明亮,竟有片刻的眩晕。耳畔有什么在叫,野鸭在脚边挥动着翅膀,她俯身抱起来,快步走了出去。
    过了一刻,院外响起了一声短促的口哨,屋里缠绵的人忽然停下来,菲戈推开了怀中的女人。“够了。”
    “为什么要停,菲戈,你知道我喜欢和你做。”女人翘了下红唇,抓起他的手放在傲人的胸部。“我会给你无上的享受,比那女人好一百倍。”
    菲戈没表情的抽回手。“乔芙,我们说好只是演戏。”
    “为什么不真试一次?反正那女人走了,你也不想再和她纠缠。用这种办法,我得说你很坏,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无视衣裙凌乱,乔芙懒懒的倚在床头,诱人的**一览无余,轻佻的话语似嫉妒又似戏谑。“不过像你这样的男人,总是让女人又恨又爱,或许她还会回来找你。”
    菲戈对乔芙的猜测不予回应。“你走吧。”
    乔芙没趣的撇了撇嘴,拉起裙子离开,在门边又回首飞了个吻。“如果改变主意就来找我,随时欢迎。”
    门一晃又合上,乔芙走了,野鸭的声音也没了,屋子安静得像一座坟墓。
    菲戈静默了一阵,穿上外套走出,到门口忽然又折回,盯住了矮柜上的红酒,细长的酒瓶泛着幽光,上面贴着素雅的标签,写着产地和年份。他知道那是伊兰出生的那一年,那么今天也许是……
    菲戈闭上眼,许久才睁开,将唇贴上了冰凉的瓶身,仿佛亲吻着某双温热的唇。
    风中不再有刺骨的寒意,酷厉的冬天已近尾声,公园湖面的冰层融化无踪,树木的枝头也萌出了绿芽。
    林伊兰在长椅上坐了很久,久到脚边的野鸭不耐烦的踱步。
    她终于回神,突然提起翅膀用力抛出,惊恐的嘎叫中野鸭飞速下坠,终于展开双翅飞起来,在遥远的湖面落下。轻柔的水面唤起了记忆,它开始划水,再度熟悉野外的生活。
    纤细的手扯下颈上的项链,剔透的绿晶石划过一道弧线落入了湖心,激起几丝涟漪后消弥无痕,一切又回复了寂静。
    踏进房间,安姬愣了一下。
    房里没有开灯,暗得辨不出轮廓,军营夜灯的光投在窗上,映出了一个斜坐在窗台上的人。美好的身形像一枚黑色的剪影,挟着烟的指一动不动,烟灰积了很长,星火黯得几乎看不见。
    “安姬?”影子转过头询问。
    安姬心一跳,立即敬礼。“对不起长官,我来送轮值表。”
    “放在那里吧。”微光勾出了侧脸,轻柔的声音依然动听,“对了安姬,能替我去买包烟?随便什么牌子。”
    接过钱币,安姬小跑到军营中的售卖处挑了一包烟,回去交到对方手上时嗫嚅着提醒。“长官,这个对身体不好,最好少抽一点。”
    黑暗中的人似乎笑了。“没关系,谢谢,安姬。”
    没什么再能说的,安姬合上门退了出来。今天的长官似乎很不一样,那样美的人,却让人觉得非常的……寂寞。
    “参见将军。”
    同样的房间,同样的人。笔挺的军装,闪亮的金扣,林毅臣公爵仍是一丝不苟的仪表,挑剔冰冷的态度,依旧是从繁琐的公务中拔出十分钟。“听说你对秦洛很冷淡,为什么。”
    林伊兰犹豫了一下。“我不认为有必要过于接近。”
    “他有什么地方令你不满?”
    “没有。”
    “那很好,多了解他,三个月后举行订婚仪式。”公爵的命令一贯简单直接。“你该早日习惯你的丈夫。”
    林伊兰沉寂了一刻。“婚后我可否申请退役。”
    “不可能。”冷淡的话语极其不悦,一言否决。“林家没有退出军队的人。”
    “让下士做秦夫人恐怕是个笑柄。”
    “婚礼前我会将你复职。”
    “做以前的文职?”
    “暂时让你成为营级指挥,必须掌控一定军权,这样对秦洛未来的提升更有帮助。”林公爵语气讥讽。“他要的不是一只花瓶。”
    “如果我缺乏这样的能力。”
    空气僵冷了一瞬。
    “就算你无能到极点,也必须替他占住关键的职位。”林公爵抬起眼盯着她,冰冷的态度毫无转圜的余地。“你已经让你的父亲彻底失望,至少该让你的丈夫稍觉安慰。”
    “是,将军。”长久的沉寂过后,林伊兰戴上军帽,结束了对话。
    结束一天的训练,解散了士兵,林伊兰顿了顿烟盒,抽出一根烟点上。
    刚吸了一口,抬眼看见钟斯。“长官。”
    钟斯挥手止住了敬礼,站在一旁看其他连队收操。“什么时候学会抽烟。”
    林伊兰略微一愣。“近一阵。”
    “也喝酒?”
    “那倒没有。”见钟斯示意不必掐灭烟蒂,又不似质询,林伊兰些微不解。
    “最近是家中有事还是队里有问题?”
    “没有,一切正常。”
    “公事上没有问题,你精神很差。”
    林伊兰放下了心神。“可能近期有点失眠。”
    “去找过军医?”
    “谢谢长官,没这个必要,过一阵会恢复。”
    钟斯皱起眉,林伊兰不经意瞥见,一时失笑。“只是一点倦怠,抱歉,让长官挂虑是我的失职。”
    钟斯换了个话题,“听说秦上校在追求你。”
    林伊兰一笑,没有回答。
    “他很有眼光。”钟斯低哼一声,盯住从远方走近的身影。“但别太顺着他,除非肯定他会娶你,那个****的家伙名声可不怎么好。”
    林伊兰收起笑,认真的致谢。“谢谢长官,能成为您的下属是我的荣幸。”
    尽管钟斯态度粗鲁又爱骂人,却是一个真正的好人,比许多言辞虚矫的贵族更坦率,凶恶得让人温暖。
    钟斯显然不喜欢秦洛,遥遥依例行礼后大步走开,没有敷衍的兴致,秦洛望着中尉的背影若有所思。“钟斯中尉似乎对我有些看法。”
    “怎么会,中尉近期很忙,秦上校最近不也是?”林伊兰轻描淡写的带过。
    “伊兰在责怪我最近的疏忽?如果是我可要惊喜了。”秦洛微笑,风度翩翩的邀请。“我在城中找到一家店,擅长地道的咖啡,西点的味道可比帝都,不知是否有幸能请伊兰一同品尝。”
    绿眸隐去了情绪,林伊兰淡笑。“多谢秦上校,可最近训练较多,我有点疲惫。”
    又一次礼貌的婉拒,秦洛还未来得及表露失望,柔和的话音再度响起,“但假如是在营地休息区坐坐,我乐意奉陪。”
    “是我考虑不周,营区确实更合适。”意外的首肯令秦洛惊喜,立即展现绝佳的风度,陪着佳人走向休息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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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3 23:53 | 显示全部楼层
- 戒慎

    除了晶矿,休瓦还拥有茂密的自然森林。
    每到春天,雪水化成了山瀑奔流,水雾森森,林间百花盛放,鸟兽成群,以优美的风景闻名于帝国。早年有许多贵族在休瓦建有别墅,繁荣一时,其后随着越来越恶劣的治安,逐渐被遗忘废弃。一栋栋精美的别墅空荡无人,天鹅绒帷幔落满灰尘,华丽的雕塑与鸟雀为伍。
    西尔历1885年春季的一天,皇帝陛下心血来潮,将皇家春季狩猎会指定在休瓦举行,整个城市空前忙碌起来。
    帝都来的管家招募了大量雇工,装饰花园、清洗地毯、翻晒绒被、擦净银器,试图在最短时间内将久闭的别墅整饰一新。当走廊的扶梯漆光锃亮,芬芳的鲜花驱走浊气,厨房飘出熏肠和火腿的肉香,阳光所到之处一尘不染,狩猎会终于来临。
    春狩盛宴是上流社会的头等大事,无数名流淑媛陆续抵达,休瓦大小别墅人满为患,紧张的仆役在走道上飞速穿梭,响应每一个命令,侍女打开厚重的衣箱,熨平从帝都带来的每一件华服。
    但最忙碌的绝不是受人驱使的仆役。
    休瓦警备队倾注全力抓捕可疑人物,城内监狱塞满了流浪汉及小偷乞丐,法官宣判的过程简化到极至,处刑台天天有尸体被卸下拖走。繁忙的工作极富成效,司法大臣对快速判决及惊人的案件数量公开嘉许,盛赞休瓦法官勤恳优良的品性,对法官维护法纪的坚决果敢极为欣赏。
    休瓦本地贵族难得有亲近皇室的机会,如此多的达官显贵亲临,无不视为结交权贵的最佳机会。为了保障皇室及贵族的绝对安全,休瓦各界压力空前,基地承担了主要防卫工作,巡逻的士兵大为增加。
    在此同时,林伊兰接到了一项特殊的命令。为了数月后的订婚消息发布,她必须以公爵千金的身份在皇家狩猎会的开场宴会上正式露面。
    林伊兰的生活一直被军队与训练划分,除了必要的应酬场合,鲜少参与上流社会交际,这次却无法回避的随同父亲一道列席,光想像她已经胃部不适。
    踏入林家在休瓦的别墅,管家带领成列的侍女家仆俯首鞠躬,林伊兰的目光掠过寝房内成箱打开的礼服珠宝,造型古典的梳妆台及粉盒,悬在架上缀有精细花边的紧身束腰,胃真的开始痛起来。
    任凭侍女妆扮,林伊兰诧异的问。“玛亚嬷嬷为什么没来?”
    身后的侍女将假发以珍珠发针固定,又以发梳细致的修整,形成柔美自然的长卷发,恭谨的回答。“嬷嬷想来,但近期有些发烧,受不了马车颠簸。”
    林伊兰突然抬头,险些被发针戳中,不顾扯痛追问。“嬷嬷怎样了?有没有请医生。”
    侍女吓了一跳,赶紧挑松发结,“嬷嬷说医生都是些笨头笨脑的蠢材,除了放血什么也不会,她自己熬点汤药就好。”
    玛亚嬷嬷固执起来谁也劝不住,林伊兰心底清楚,更添了一份忧虑。“现在有没有人照顾。”
    “宅内留有侍女专门照看,听说比前几天稍好。”
    她已经许久没有回过帝都,嬷嬷怕她牵挂,信里也不提半分,竟连生病都一无所知。侍女软言劝慰了半晌,林伊兰一个字也听不进去,悔恨和歉疚溢满了心房。
    扑上香粉,戴上配衬的珠宝,林伊兰站起身,厚重的宫廷华裙悉索拂动,落地长镜里出现了一个盛装的女人。
    束腰扣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却也塑造出柔弱纤细的体态。
    衬饰着假发挽起了帝都最风行的发髻,薄薄的脂粉让肌肤莹白柔润,突出了深浓的长睫。宝蓝色的曳地礼服高贵典雅,沉甸甸的铂金链压在锁骨,中间镶有一块玫瑰式切割的巨型方钻,繁复的设计极尽奢华,出自皇室御用工匠之手,为先代公爵夫人特别订制。
    一切都很完美,除了头颈和身体的沉重。
    林伊兰望着镜中的自己,束缚在一堆华贵的衣饰之中,像一个陌生人。
    在门廊处待了一刻,内厅响起了脚步。
    林公爵穿着笔挺的军式礼服,授带鲜艳,胸口一排闪亮的勋章,见到她脚步稍顿,打量了一下没说什么,径自向门外的等候的马车走去。
    行过身畔林伊兰才发现父亲身后还有人,正装的少年有一种昂扬的英气,对她点点头。
    “伊兰表姐。”
    明明戴了蕾丝长手套,她依然觉得指尖有点冷。“林晰?何时到的休瓦。”
    “前天叔父派人接我过来。”林晰望着她,很快又别开视线。“听说伊兰表姐快订婚了,恭喜你。”
    林伊兰极淡的笑,半晌,伸手替少年正了正襟上的胸针。金色的胸针衬着饰带,刻纹是林家的家徽,“谢谢,该是我恭喜你。”
    林晰似乎想退开,不知为何又没有动,低头看她整理,“我不明白伊兰表姐的意思,叔父他……”疑惑的声音突的停住,少年盯着她,刹时想到了什么,忽然呆住了。
    林伊兰不再停留,转身离开,只余一个窈窕的背影和轻柔的提醒。
    “走吧,宴会的时间到了。”
    马车里沉寂无声,窗外掠过层层树影,休瓦的天气似乎总是一片阴沉。
    单调的车声中林晰突然开口。“请问叔父,这次让我来休瓦是为……”
    “作为林家未来的继承者,必须让社交界有一定印象。”林公爵淡道。
    “我以为……这次是将伊兰表姐介绍给社交界,而不是……”
    林公爵略感意外的扫了他一眼,“可以一并解决,我不希望浪费太多时间。”
    “或许不太合适,毕竟是伊兰表姐初次露面,这样做……”林晰的脸有些发白,在林公爵僵冷不悦的神情下坚持把话说完,需要相当的勇气。
    “林晰。”柔和的声音适时响起,林伊兰侧过头打断了少年。“一会可以扶我下车?这裙子不太方便。”
    “是,伊兰表姐。”冷场了一刻,林晰的声音低下来,“乐意效劳。”
    马车在休瓦市政厅前停下,迎上来的是等候已久的秦洛。
    帝都最流行的礼服上别着丝巾,领结打得十分完美,秦洛显得英挺而倜傥。他礼貌的问候了林公爵,又扶着林伊兰走下马车,毫不掩饰惊艳。
    “真美,伊兰今晚将令所有名媛黯然失色。”
    “谢谢。”林伊兰收回手,长长的睫毛覆住了榛绿色的眼眸,也覆住了冰冷的疏离。秦洛注定要失望了,今天林公爵的目的比他所预想的更为复杂。
    在引领女儿踏入社交界的同时宣布林晰为家族继承人,无异于昭示公爵千金不受喜爱,更不足以在林家形成影响。即使联姻,秦洛也不可能从林家获取全力支持,这种变相的宣告,上流社会谁都能看懂。
    父亲无疑是欣赏秦洛的,却又对他的野心抱有一定疑忌。
    究竟是良骏还是野狼,该扶助或是箝制,唯有以时间来分辨。这样的妻子做来相当有趣,谁知道会不会有一天,殷勤爱语化成无尽的怨憎,彼此相视如仇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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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3 23:53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bluesky1108 于 2012-6-3 23:54 编辑

- 冲突

    林伊兰从侍者的托盘上拈过一杯红酒,慢条斯理的品饮。
    阳台上的空气略为寒凉,缺了披肩笼罩的肩臂有点冷。这里很安静,能隔去嗡嗡的低议与闪烁的目光,甫一露面即被宣告失去继承资格的公爵小姐是个极具吸引力的话题,可以料想未来的数月都不会平息。幸好休瓦基地的高级将领承担防卫重任无法与宴,否则明日起她恐怕得休长假。
    林晰随在林公爵身边熟悉各路显贵,尽职的做一个合格的继承人。秦洛不知去向,大概需要一点时间抚平愤怒,在他再度回来扮演完美情人之前,她应该能清净一阵。
    刚转过念头,身后的阳台门打开,传来人声嘻笑。一对贵族男女相拥而来,男人英俊中略带轻浮,女人冶艳的眉目十分眼熟,借着灯光一瞟,林伊兰诧然低唤。
    “娜塔莉?”
    笑声停了,两人同时望过来,娜塔莉认出了白藤长椅旁的好友,浮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你怎么会在这?”
    男人被打断时有些不愉快,打量后又生出了兴趣,在一旁插话。“娜塔莉,这是你的朋友?请问芳名是?”
    娜塔莉笑容微收,随即又绽出一个更明艳的笑。“迪恩,我忽然觉得有点渴,你能否替我去拿杯红酒,再加几样小点心就更完美了。”
    迪恩惑于娇媚的美态,一口答应,正待去又被娜塔莉扯住吻了一下,陶醉中只听佳人娇语,“点心要我最爱的马卡隆,找到了快点回来。”
    柔媚的话语让骨头软了一半,迪恩几乎是飘着去了。
    “马卡隆?我怎么不记得宴会中的点心里有这个。”林伊兰叹为观止。
    娜塔莉收起媚态,毫不在意的轻谑。“管它有没有,只要他一时半会无暇缠着我就好,倒是你怎么会在这,我还以为看错了人。”
    林伊兰解释了疑惑。“父亲选了个好时间让我进入社交界。”
    “你这样很漂亮。”娜塔莉斜睨了一眼,“不过最好离我远一点,我讨厌其他女人抢走男人们的目光。”
    林伊兰失笑。“真是抱歉,你尽可放心,我想以后应该不会了。”
    “为什么挑这个时机,我以为令尊打算让你一辈子与社交界绝缘。”
    贵族世家的少女通常在十七岁成年后,由年长贵族女性引领进入社交界,此后才能参与各类舞会,接受异性的追求,及至二十余岁仍未被正式引入极其罕见,林公爵的异常行为曾激起不少私下猜议。
    灵光一闪,娜塔莉头脑反应极快。“你要结婚了?”
    “你猜对了。”
    娜塔莉讥道,“你父亲简直是个老古板,到这个时候才让你露面,怕你被男人迷昏了头私奔吗?”
    “不要把时间浪费在与目的无关的事上。”林伊兰转了转酒杯,轻抿了一口。“这是他常用的训辞。”
    “他的生命一定毫无乐趣可言。”娜塔莉不以为然的轻哼。
    “我想他的生活由命令与责任组成,并以此为傲。”
    娜塔莉同情的看着她。“秦洛呢?既然你们要结婚,他怎么没陪你一道出席。”
    “他来了。”林伊兰的语调带上了轻嘲。“不过现在可能需要点时间克服失望。”
    “什么失望?”
    “我真怀疑宴会开场的时候你究竟在做什么。”林伊兰摇了摇头,心底也能猜到几分。“稍早前,我父亲宣布公爵的名号将由林晰继承。”
    娜塔莉张大了嘴,半晌才喃喃道。“都怪迪恩那家伙,看我错过了什么,你父亲真狠,竟然在这种时候公布,我怀疑你究竟是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是我的无能才致使父亲更换继承人,所以活该受这样的惩罰。“
    “你一点也不愤怒?”娜塔莉怪异的打量。“你父亲的做法简直等于甩了秦洛一巴掌,你嫁过去绝对不会好受。”
    “订婚的目的可不是为了我的感受。”
    “他想得到一个虐待你的女婿?我确实无法理解。”
    “秦洛不会傻到那种程度。”娜塔莉的语调让林伊兰又笑了。“这是一个试验,看秦洛有什么反应,现在的他还不值得林家下太多筹码,表明态度是必要的,至于以后——谁知道?”
    “别说了,口气像完全与你无关,笑容又像面具。”娜塔莉环住手臂,语气极差。“你何时变得跟假人一样,我宁愿看见你哭。”
    “亲爱的娜塔莉,别对我太苛刻,我能控制的只剩这个。”林伊兰没有生气,笑容稍淡了些,“你和迪恩又是怎么回事,勋爵夫人未免太放纵了一点,你还在新婚,就算再怎样讨厌,至少也该给你的丈夫留点颜面。”
    尽管不清楚勋爵夫妻二人日常是如何相处,但在皇室晚宴上公然偷情,平日的肆意不难想像,没有一个丈夫能忍受这样的羞辱。
    娜塔莉冷笑,尖锐的讥嘲,“他可没力气管我,离开吸痰器汉诺根本不能呼吸,永远有三个护理围在左右,我甚至无法忍受跟他一起用餐。他还命令管家时刻报告每一笔帐目,亲自审核开支,那副样子实在令我觉得年老是一种罪恶。”
    “娜塔莉!”毫不掩饰的嫌憎令林伊兰心口窒闷,“他毕竟是你丈夫。”
    “对,他是我的丈夫,我比谁都清楚这令人沮丧的现实。”娜塔莉深吸一口气,“我憎恨这该诅咒的事实,憎恨我的丈夫、我的父亲、我的家族,甚至憎恨我的爱人、憎恨世上的一切。”
    玫瑰般的女郎迸发出强烈的恨意,林伊兰久久无言,“娜塔莉,这种报复只会伤害你自己。”
    娜塔莉不屑的反驳,“那又怎样,至少我能让自己快活。我不像你,只会把不满吞进心底埋葬,永远任人摆布,连反抗的意志都没有,软弱到令人厌恶!”
    林伊兰沉默以对。
    娜塔莉并没有停下尖刻的攻击。“你以第一名的成绩毕业,教官都夸赞你的优秀,却偏偏选文职,只肯当小小的少校,把自己弄到横遭轻鄙的地步,简直像个傻瓜。假如我是你,绝不会蠢到把继承权拱手让人,只要表现得稍稍合乎令尊的期望,等他死后你就是蔷薇世家的女公爵,权力地位应有尽有,而不是像现在被当成废物拨弄,把唾手可得的一切徒然放弃,我真不懂你到底在想什么。”
    林伊兰的笑容终于消失了,榉木门扉中流入舞场传来的轻柔乐曲,谁也没有说话,直到迪恩端着托盘兴高采烈的闯入。
    “亲爱的,我让厨房现做了马卡隆,尝尝是不是你喜欢的口味。”
    曳地长裙拂过大理石门厅,林伊兰步下休瓦市政厅外的长阶。
    厅内的歌乐彻夜不停,仍在延续着狂欢,林家的马车停在阶前,她正要上车,被追出来的男子拉住了手臂。
    秦洛彬彬有礼的挽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
    “对不起伊兰,我去拿两杯红酒,回来时已找不到你,直到一个侍从说你召唤了马车,能否再为我留一会。”
    “抱歉,我有点累了。”林伊兰礼貌的笑笑。
    “至少和我跳一支舞?”秦洛不放弃的请求。“今天的你非常美,不知有多少人羡慕我,也许我们该让这种嫉妒更强烈一点。”
    把喑讽说成羡慕,神情又如此自然,林伊兰不能不佩服。不经意目光扫过秦洛英俊的脸,忽然发现对方下颚红了一块,仿佛有些肿胀。“你的脸怎么回事。”
    秦洛一愕,随即笑道。“刚才有个冒失的侍者撞了一下,看来我今天运气不佳。”
    林伊兰淡笑,秦洛望着她,眼神中有某种难以捉摸的意味。“假如伊兰能吻我一下,疼痛应该会立刻消失。”
    “似乎不太严重,我想明天会好。”林伊兰收回视线,转而告别。“这种场合我不太习惯,请容我提前退场,愿上校玩得开心。”
    秦洛没有过多的纠缠,秉持绅士的礼仪将她送上马车,吻手告别,友好温存如常,马车驶出很远还能看见他目送的身影。
    林伊兰倚上靠垫,微微垂下眼。
    秦洛。
    这个人,很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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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3 23:57 | 显示全部楼层
- 蔷薇世家

    完美的皇家盛宴行将落幕,却在凌晨爆出了意外。
    休瓦大法官死了,被人发现在庭院一处喷泉花池中溺亡。
    突如其来的死亡引起了骚动,防卫严密的舞会突然变得杀机四伏、人人自危,数位纤弱的女士在听闻可怖的凶耗后晕倒在男士怀里,皇帝陛下极其震惊,经宫廷御医反复检视,确定是酒醉后溺水身亡,排除了被杀的可能。
    公告的事实令恐怖气氛烟消云散,也让承担警戒职责的将官松了一口气,贵族纷纷抱怨死得不合时宜的倒霉鬼,林伊兰却存有疑虑。
    她对死者仍有印象,清晰得记得休瓦**官曾戴着银色假发,在火刑的现场当众宣判,庄重威严一如律法之神在人间的代言人。据说这位声誉卓著的法官审判严苛,对死刑尤为钟爱,为皇家宴会做了大量准备,挖空心思谋求更高的职位。
    很难相信这样的人会在宴会当天醉到失足溺死。
    但这无足轻重,所有人都欢迎御医的结论,没人愿意为一个地方法官的死而深究。只是在其后的一个月,承担警卫的军方将领均被林公爵以各种原因责罚,命令愈加严格。
    宴会的风波过去了,可显然对林公爵而言并非如此。
    以林伊兰对父亲的了解,这一举动意味着基地内部彻底清查的开始,能无声无息潜入皇室晚宴的凶徒,折射出的信息极其可怕。
    除了失踪的一阵,秦洛并未展露半分异态,他依然对将军恭敬有加,对未婚妻殷勤备至,可以预期订婚仪式之前不会有任何改变。
    林伊兰没心思关注秦洛,她悬挂着玛亚嬷嬷的病,年老又固执的嬷嬷让她放心不下,好容易等到轮休,她立刻交待手边的事务,告假离开了基地。
    位于休瓦城西的火车站拥挤而嘈杂。
    运送晶矿的货车刚刚抵达,装车的工人在站台上穿梭往来。买好车票,林伊兰在站外等候,不远处一阵喧嚷,两个扛东西的男人撞到一起推搡起来,林伊兰望过去,眼前突然掠过一个骑自行车的身影,抄走了她放在地上的提箱。
    提箱里有钱袋和刚买的车票,林伊兰心头一急,立刻追上去。
    偷走行李的是个少年,将咣啷作响的车骑得飞快,转眼拐过了街角,林伊兰追了几十米,抄起路边一块碎石掷去,正中飞旋的后轮。自行车砰然翻倒,骑车的小偷在地上打个滚,将提箱抛给了对街的同伴,自己逃进了暗巷。
    休瓦的小偷惯常联手合作,仗着地形娴熟接连换了几个人,蹿入了潮湿肮脏的贫民区。林伊兰犹豫了一刹,想到一天仅有一趟的火车,咬咬牙继续追赶,路线越来越复杂,转过一个巷角,前方赫然是条死路。
    她的心一沉,清楚自己落入了陷阱。
    几个高大的男人在数步外,犹如等一只落入罗网的苍蝇,不用回头林伊兰也能听出身后的脚步,三五个人围上来阻断了后路,将她困在巷底。
    丢下提箱,少年在众人之后摘下了帽子,带着尖锐敌意的面孔并不陌生。“你逃不掉了。”
    “肖恩?为什么。”暗中留意,林伊兰心又沉了一分,这里已到了贫民区深处,附近的地形完全陌生。
    “为何不说说你的目的?”肖恩咬着牙,透出刻骨的冷笑,“屠夫公爵的女儿乔装成低级士兵接近我们,究竟是为什么?”
    脑中嗡的一响,林伊兰掌心渗出了冷汗。“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想狡赖?我亲耳听见你和那个女人在阳台上谈话。”肖恩大笑起来,轻鄙的目光盈满讥讽,“……假如我是你,绝不会蠢到把继承权拱手让人,只要表现得稍稍合乎令尊的期望,等他死后你就是蔷薇世家的女公爵……”
    惟妙惟肖的模仿娜塔莉的腔调,肖恩得意的嘲弄。“蔷微世家的公爵,休瓦基地杀人无数的屠夫林毅臣——用女儿来刺探情报,想把我们一网打尽。可惜神让我撞破了圈套,反而捉到了难得的人质,我可不像菲戈那么蠢,被你迷得什么也看不清。”
    “你说的很可笑,更像出自荒谬的臆想。”林伊兰冷静下来,目光扫过几个人腰间的枪。“你想杀我无非是因为菲戈,他夺走了你的地位?你不敢堂堂正正的争夺,却编出这种可笑的谎言。”
    肖恩神情一下子狰狞起来,血涨得脸通红。“本来就该是我,我父亲疯了才交给菲戈,他根本是个懦夫,从来不敢挑衅军方,他根本不……”
    “他不配做首领,只有你才配?”不待肖恩说完,林伊兰打断他嘲讽,“你完全是个没长大的孩子,你明白主动挑衅的后果是什么?你知道帝国在休瓦放了几成兵力?军队随时可以碾平这个城市,你们借着贫民掩护,最后会连累他们一起被炮火粉碎,你父亲是对的,你不适合承担责任,更连怎么用脑子都没学会。”
    “是菲戈这么说?他只会畏首畏尾的躲起来,什么也……”
    “愚蠢的人是你。”林伊兰声调不高,却压住了肖恩。“除了狂妄自大和冲动燥进外你还有什么,把脏水泼到我身上以攻击菲戈,只为夺取权力满足自己可怜的控制欲,这样幼稚的把戏不觉得羞耻?”
    “不许提我父亲,我迟早会为他复仇。”肖恩咆哮,愤怒的挥舞拳头。“等林公爵看见女儿被拖在马后游街,自然明白什么叫报应,我很乐意看他那时候的表情!”
    “真可笑,你以为——”林伊兰神色突然变成惊诧。“菲戈!”
    拦在前方的几人一惊,同时回头。
    林伊兰一瞬间冲上去,闪电般击倒了两人,肖恩仓惶的拔出枪,来不及瞄准,她已冲开缺口闯出包围,借着冲力一跃而起,翻越了巷底的墙,消失在另一侧。
    肖恩怒骂着吹响了尖利的口哨。
    哨声聚集了一大群人,人群对肖恩的命令并不积极,反而怀有疑虑的低议,场面十分冷淡,肖恩气得拔出视如珍宝的枪。
    “那女人是军方派来刺探情报的间谍!如果她逃出去,我们谁也不能幸免!不信的话可以公开拷问,到时候就会明白我跟菲戈谁更可信!谁要能捉住她,就能得到这把枪!”
    乌光锃亮的枪展现在众人眼中,无异于高昂的悬赏。
    人群轰然兴奋起来,情绪亢奋的组成小队,自发加入搜寻,热闹的议论谈笑犹如一次刺激的狩猎。忽然间,炙热的气氛仿佛被浇了一勺冰水,沉默迅速在人群中漫延,冻结了所有声音。
    一个男人走近,颀长的身影仿佛有某种无形的压力,令人群让开了一条路。
    男人在肖恩面前停下。
    冷峻的脸庞毫无表情,仅仅是沉默的注视已让肖恩局促起来,不安的闪避视线,突然瞟到跟在男人身后的少年,怒气瞬时转移了方向。“潘!你这个叛徒!”
    被吼到的潘不自在的撇开眼。“我觉得这件事应该让菲戈知道,毕竟是他的女人,不该趁他去里尔城时自作主张。”
    “等我找出证据他自然会知道。”肖恩气势稍弱,游移的目光终于对上菲戈。“你阻止也没用,她是林公爵的女儿,我们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一言落地,四周化为一片死寂。
    一个名字勾起了无尽的仇恨,恐惧和敌意无形无质的弥散,点燃了每一双眼。
    被称为蔷薇世家的林氏,是西尔国首屈一指的名门。
    街巷俗谚流传,铁血林氏与帝国同在,足以道尽地位与渊源。与家族纹章上美丽蔷薇迥异的是林氏冷酷血腥的声名,自第一代林公爵起,一直延续至今。
    如果说林氏在帝国建立之初的杀人盈野是一种时势下的必要,则难以解释后世的悍戾铁腕因之何由,或许只能用血脉中流传的暴戾来形容。
    第二代林公爵在南方一场分裂战乱中屠杀逾二十万,平息动乱的同时留下了遍地尸骸、瘟疫丛生,足足用了四十年才恢复生机;第三代林公爵在疆场上悍勇无敌,对边境行省的民众同样无情,守城时派士兵挨户搜掠军粮,获取胜利的代价是城中活活饿死了十三万民众。
    第四代、第五代……每一代林公爵的名字都和血与火相连,林氏辉煌的历史由杀戮与血腥连缀而成,足以写成一部帝国传奇。及至这一代林毅臣公爵,以屠杀征服边境蛮族,将其纳入西尔国疆域之时留下了一句名言。“以我之名,为法之威。”
    这句名言在边境得到了充分实施,以至于帝国将公爵调回帝都二十年后,林毅臣的名字在边域仍然可以止小儿夜哭,当地女人和男人的比例不足五分之一。
    林氏家族如帝国最锋锐的刀,威权、尊崇、荣耀的同时又可怖可畏,血之公爵、冷血屠夫等头街与之俱存,休瓦人无不对其恨之入骨。
    肖恩道出的名字犹如冰水落入了沸油,激起了轰然议论。
    激愤与仇恨涌动,怀疑与迷惑交织,各种情绪让场面纷乱而嘈杂,肖恩的神色越来越兴奋。
    菲戈眼神森冷,直到议论渐渐低落,终于开口。“谁是这的首领。”
    肖恩的脸僵住了,憋着气没有回答。
    “谁。”菲戈冷冷的追问。
    气氛突然紧绷起来,四周凝固般死寂。
    “你!”抵不住令人畏怖的压力,肖恩带着气勉强回答,又冲口而出。“是你又怎样!你只会袒护那个女人,你根本不配当首领!”
    菲戈神色冷诮,像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童。“有什么证据?”
    “我亲耳听见!”肖恩被他的神色刺激得吼起来。“我躲在阳台下听见她们的对话,她穿得像公主一样华丽,和她交谈的是勋爵夫人,她们还提到什么继承权……”
    “还有谁听见。”菲戈打断他。“除了你。”
    肖恩噎住了,气得脸色发白。
    “肖恩坚持说我的情人——”菲戈的视线掠过一张张观望的脸,语气冷谑而嘲讽,“是数日前在皇室晚宴上珠光宝气的公爵小姐,我该怎样证明?把真正的公爵小姐弄到贫民区来作证,让她光着脚站在泥地上说:‘先生们,你们弄错了’。”
    人群发出了哄笑,僵持的敌意逐渐消散。
    “也许该把林公爵请来,问问他怎么会想到让自己的女儿出入贫民区,只为几份可怜的情报,公爵小姐是不是该更值钱一点?或者建议公爵把肖恩说的那位漂亮的勋爵夫人一并派来,再加上伯爵子爵男爵夫人,有这么多美人,一定能根除休瓦城的叛贼。”
    人群笑得更厉害了,肖恩的脸由白变青,动拳打翻了距离最近的哄笑者,愤怒欲狂的吼叫。“我说的是真的!以我父亲的名义发誓!”
    吼声在空气中消散,提到前任首领,人群安静下来。
    肖恩压抑住濒临失控的情绪,一字一句的指控。“她是军人,来自该死的军队,这一点你无法否认!我发誓她的身份有重大嫌疑,作为首领,你没资格阻止,必须让我们找到她查明真相,否则你就是被私心蒙蔽,存心袒护!”
    议论再度响起,无数眼睛望向菲戈,人群中站出了肖恩的支持者。“肖恩说的对,不管她是不是,我们都该找出她探查清楚,就算是首领也不能阻拦。”
    又多了几个附和的人站出,议论声渐渐大起来,肖恩渐生得意,挑衅的望过来,菲戈环视了一周,回答出人意料。“谁说我要阻止。”
    锋锐的唇淡抿,菲戈无谓的像在看戏。“不是正要审问?我等着结果。”
    肖恩顿时语塞,半晌才恨恨道,“她逃了,我想捉活的才没开枪,不然她已经死了,反正她也找不到出路,迟早落在我们手里。”
    菲戈不留情的讥讽。“预先设下圈套又找了十来个人,仍捉不到一个女人,幸好有枪,否则需要逃走的或许是你。”
    肖恩气得口不择言,“假如你愿意出面根本不用费这种力气。”
    菲戈无动于衷。“真是可惜,数月前被她撞见我和乔芙在床上,她彻底抛弃了我,再不会信我说的任何一个字。”
    肖恩狠狠的瞪他,“等着吧,我会很快把她押到你面前,揭穿一切谎言。”
    俯视着气势汹汹的少年,菲戈毫无笑意的扯动唇角。
    “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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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3 23:57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bluesky1108 于 2012-6-3 23:58 编辑

- 绝境

    休瓦地下叛乱组织存在多年,在贫民区几可掌控一切。
    肖恩几乎动员了全部的人,搜捕者不断增多,藏身的地方越来越少。
    林伊兰想不通肖恩如何潜入戒备森严的皇室晚宴,但她清楚必须尽一切方法离开,暴露的身份会引来极其可怕的后果,她根本不敢想像。
    尽管捉了几个人探问,但地形太过复杂,又要时时避开眼线,逃离变得极其困难。林伊兰躲入一间空房,避过几次搜查,天已经全黑。帘缝中窥见晃动的星点火把,禁不住苦笑,她不想杀人,但这似乎已不可能,必须设法夺一把枪。
    房门传来微响,有人用刀挑开了门栓,一道黑影闯了进来。
    敌人出乎意料的灵敏,她的突袭落了空,对方没有攻击,仅是防卫性的格挡,同时低声示意。“伊兰,是我。”
    熟悉的声音犹如幻觉。
    林伊兰一僵,被他欺近技巧的扣住了肩,她忍无可忍。“放开!”
    菲戈松开手,退了一步。“别怕,我没有恶意。”见她毫无反应,他返身察看了一下动静,锁上门才又走近。
    林伊兰背抵墙壁,胸口急促的起伏,世界变得空前寂静,许久才听见他的话语响起。“对不起,那天我伤害了你。”
    死寂的心仿佛灌进了潮湿的风,变得晦暗而冰冷。
    “为什么要道歉?我是军方的人,你们的仇人,无论对我做什么都理所当然。”林伊兰奇怪自己竟还能对答,每个字都在心上戳出一个洞,汩汩渗出血。“你救过我,对我有恩。错的人是我,我主动向你投怀送抱,愚蠢而不知羞耻的——”
    “够了伊兰,是我的错。”菲戈打断,叹息般恳求。“别说了,别这样对我笑。”
    撇开视线,林伊兰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怎会发现我在这?”
    菲戈停了一下,简短的说明。“刚才发现了两个被你打昏的人,大致知道了你的方位。这幢屋子是附近最好的藏匿点,不显眼,又能最大程度的观察周边,换成我也会这么选,你果然和我料想的一样。”
    静默了一阵,她终于问出了口。“那么……你想怎样?”
    菲戈没有说话,沉寂的空气僵滞而难堪。
    林伊兰望了一眼窗外搜寻的火把。“你是来捉我?怕我落在肖恩手里留下把柄,让你受到威胁?”
    “你这样想?”菲戈的语调忽然多了一丝轻讽,僵硬得陌生。“或许你猜对了,如果我说是?”
    不算意外的答案。
    心口仿佛涌出了某种液体,酸涩而痛楚。林伊兰又笑了,像在自言自语。“那可真糟糕,我一直都赢不了你。”
    假如来的是别人,假如等到搜寻的力度稍弱,她有办法找到机会脱身。
    可他来了……再也逃不掉。
    不该残留侥幸,这是叛乱组织的巢穴,他是最有理由搜捕的人,怎样冷血都不足为奇……
    林伊兰彻底绝望,忍住心头撕扯般的痛,良久才能说话。“菲戈,帮帮我。”
    “你想我怎么做?”强健的双臂撑在她肩侧,像一个禁锢的牢笼,又像把她护在怀中,菲戈语气略微柔软。
    “你不想亲手杀我对吗?而我被审问又会给你带来麻烦。”
    “所以?”
    林伊兰微微吸了口气。“看在我们……曾经……”
    她的话音哽住了,纤细的臂环上他的腰,菲戈低头看着她,黑暗中呼吸拂在额上,一如昔日亲密无间的相拥。
    曾经炙热的胸膛变得寒冷而陌生,林伊兰抽出他的刀退开几步,握刀的指节泛白,锋刃在暗处闪着银光。
    菲戈在原地看着她,幽暗的眸子深晦难测。
    冷硬的刀柄带来奇异的安定,让她的心绪稍稍平静。
    “别让我太难看,如果必须用我去羞辱我父亲,至少让我穿着衣服。”反转刀身抵住了心口,林伊兰忆起一张慈爱的面孔,声音有了颤抖。“假如……可能的话,请烧了我,别让人认出我是谁。”
    她没有勇气等待回答,利刃瞬间穿透了外衣,侵入心口的一刹那,忽然被他劈手夺去,极大的力量将她推到墙上,撞得脊背生痛。
    半晌,听见菲戈低哑的声音。
    “这就是你的请求,善待你的尸体?”他盯着划破的衣襟,迸出来的字句带着从未有过的火气,扣在臂上的手铁一般硬。“我不会那么做,我会把你作为最好的俘虏,向你那可憎的父亲交换合理的利益,借你来羞辱他,让林公爵颜面无存,再宣扬出去,举国都知道公爵的女儿曾委身给叛乱分子,用耸人听闻丑闻令蔷薇世家荣誉尽失,颜面扫地,再也抬不起头。”
    “伊兰,你怎么会傻到相信贫民区的叛乱者?”觉出她的挣扎,菲戈扣得更紧,几乎捏碎她的骨头,刻毒的话语犹如徘徊在午夜的幽灵。“你以为死能躲开污辱?一个死人仍能带来极大的利用价值,这个世界各种可怕的事远超出你的想像,对付血公爵的人,我甚至不必有最基本的愧疚。”
    被强大的力量压住动弹不得,用尽方法仍挣不开,林伊兰心灰意冷,温热的泪从颊上坠落,划出一道莹亮的水光。
    微弱的幽光中,仰起的颈项白皙柔软,隐在肌肤下的血管微微跳动,优美的弧度连着倔强脆弱的下颔,祈求一个利落的终结。
    菲戈凝视着泪痕,仿佛没有听见。
    窗外仍有搜寻的叫喊,屋内却是极度的寂静。
    一只手抚上跃动的血脉,指下的肌肤温软细腻,一如印象中的美好。
    随后是另一只手,触弄着光滑的发,淡淡的香气从发间盈出,诱出最温存的回忆。垂落的眼睫投下阴影,遮没了湿润的绿眸,娇美的唇苍白失色,带着让人怜爱的软弱。
    菲戈极轻的落下一个吻。
    温暖、柔和、藏着不可知的眷恋渴望,在冰凉的唇上辗转。
    没有得到丝毫回应,更因泪而带上了苦涩,他却更加沉迷。
    过了许久,菲戈松开她。
    “我不会杀你,永远不会……不论你是谁的什么人。”
    他留恋的轻抚被吻得鲜红的唇,低哑的语音多了一丝温柔。“别这样绝望,我并不像你想像的那样糟糕。”
    微愕的绿眸浮出意料之中的怀疑,菲戈从窗缝观察了一下室外,轻捷的翻出去,在窗沿对她伸出手。“跟我来。”
    林伊兰没有动。
    菲戈冷定而坚持。“我欠你一个解释,来吧。”
    她犹豫了一刻,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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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3 23:58 | 显示全部楼层
- 敌意

    喧哗的酒吧人头攒动,随着夜深愈加热闹。
    呼喊酒保的叫嚷此起彼伏,夹着调笑嬉闹与斗酒的声浪,混成了夜间特有的情景。醉醺醺的酒徒口沫横飞的吹牛,操皮肉生意的□穿梭寻找恩客,一旦谈妥价格,便在二楼某一个简陋的房间内完成交易。这里接纳过无数寻欢的男女,放浪的游戏每日从不间断。
    这一夜,其中一个黝黑的窗口,翻入了两个不速之客。
    拉上厚重的窗帘,菲戈点燃了桌上的油灯。
    火苗跳动片刻稳定下来,照亮了狭小的房间。不大的空间内床柜俱全,还有一个极小的洗浴间,梳妆台上散落着廉价的首饰,床上胡乱堆着被褥,几条穿过的长裙搭在椅上,显然女主人不怎么收拾。
    空气充斥着香粉的味道,菲戈皱了一下眉。
    林伊兰环视周围,“这是什么地方?”
    “楼下是酒吧。”菲戈不愿多说。“先避一避外面的眼线,人多的地方不会被怀疑,这个房间很安全。”
    林伊兰没有再问。
    拾起散落的衣裙塞入柜中,菲戈把被褥抖了抖铺平,“你可以休息,黎明时我带你出去。”
    林伊兰怔了一下。“你……放我走?”
    “很意外?”菲戈凝视着她的脸,带上了三分自嘲。“在你看来,我一定是放纵自己假仇恨之名,做出各种卑劣无耻行径的人。”
    林伊兰环住双臂,疲倦而茫然。“我不知道,你已经厌倦了我,而且我姓林……我父亲……我想你会恨我,所有人都会……”
    “厌倦?”菲戈重复着这个词,神情有点涩。
    “你故意让我看见的,不是吗?”林伊兰倚着柜子,把自己拥得更紧。“贫民区的动静没人比你更清楚,我一踏入你就知道,安排那种场面……其实没有必要,你不想见到我可以直说,我一个字也不会问。”
    “你当然不会问。”菲戈轻嘲,“你一向把分寸把握得很好,从不逾越。”
    林伊兰觉出淡讽,稍感诧异。“这不正是你的希望?”
    “我奇怪你为何选我。”菲戈并不否认。“你该知道我是最危险的游戏对象。”
    林伊兰哽笑了一声,半晌没有回答。
    “伊兰,说说看,我是谁。”菲戈勾起她的下颔不容回避。
    被迫望入深遂的眼眸,林伊兰终于回答。“你是叛乱组织的首领。”
    “为什么。”
    “养伤时就能猜到一些。”极具压力的眼神逼得她说下去。“谁能在贫民区公然庇护军人,谁能让前任首领的儿子保持缄默,谁敢在休瓦基地劫掠军火,谁能用一枚晶石让我在贫民区来去自如,杜绝所有流浪汉的搔扰……”
    深藏心底的话语一一道出,幽深的目光仿佛有种魔力,林伊兰停不下来。“杀死出卖前任首领叛徒的人也是你,我翻过验尸报告,杀人者是个用刀的高手,伤口深浅正与你的刀吻合。肖恩在父亲入狱后一心想营救,所以带人去市政厅纵火,你为了救他不得不冒险去抢赤龙牙。你杀了叛徒,潜入宴会杀死审判的法官,将他伪装成溺水瞒过了调查,可肖恩并不感激,他认为该给贵族更强悍的反击。他不足以动摇你,但身份特殊,是个不小的麻烦,对不对?”
    “……你什么也没问,却猜出了这么多,比我所想的更聪明。”菲戈眼神复杂,深深的看着她。“有些事我也知道,想听吗?”
    林伊兰等他说下去。
    “当初你中了****,为治疗我脱掉了你的军服,看到你的身份牌。你太过年轻,若非贵族出身不可能达到少校军阶,能轻易买下赤龙牙,可想而知家境如何;你枪法和身手很强,几乎像天生的军人,必然缘自长期严苛的训练。”修长的指尖轻抚细致的脸颊,很快又收回。“你的地位实力远胜那个禽兽,可他却敢对你施用****,足见你在军中非常低调。我一直在想帝国哪一族贵族兼具权势财富,能培养出这样的后裔,直到我记起你的钱袋里绣着一枚蔷薇。”
    “你猜出我姓林?”榛绿的眼眸惊愕而不可置信。
    “我曾以为你是林家旁系,直到……”菲戈停住不再说下去。
    林伊兰回忆相处的细节。“你何时发现我父亲是……”
    “比肖恩稍早。”菲戈语气很淡。“我们对彼此而言都太危险,结束比较理智。”
    林伊兰说不出话,心口堵得难受,几乎将唇咬出了血。
    门忽然传来叩响,气氛一瞬间紧张起来。
    菲戈趋近探察,林伊兰躲入了柜侧的阴影。
    打开一道门缝,菲戈极低的说了几句,接过一个托盘正要关上,门边突然伸进一只白嫩的脚踝,趁着他手上不便,一个人硬挤了进来。
    水藻般的长发光泽诱人,艳丽的眉目勾魂荡魄,高耸的酥胸足以令男人停止呼吸,林伊兰认得这个女人。
    狭小的房间藏不住人,女人眼波一掠,妖娆的一笑。“我知道你在,出来吧。”
    菲戈不愿惊动隔壁,锁上了门,压抑着怒气低斥。“乔芙!”
    乔芙毫不在意的拔了拔长发。“急什么,我只好奇看看她,这也不行?”
    林伊兰忽然明白,从暗影中走出。“这是你的房间?”
    乔芙身上带着酒吧特有的脂粉与烟酒混杂的气息,绯红的双颊美艳绝伦,极有兴趣的打量。“没错,不过今天晚上我可以借给你,床褥是上等货,我花了大价钱。”
    菲戈拉住乔芙的手臂拖出几步,女人在门边挣着威胁,“菲戈,我要尖叫了,底下多少人在找她,你想让所有人知道?”
    菲戈手一松,话语沉下来。“你想怎样。”
    乔芙有恃无恐,姿态轻佻而直接,“听说你是公爵小姐?”
    林伊兰没有闪避对方的目光。“像吗?”
    “不怎么像,大多数人都不信,公爵小姐怎么可能混迹贫民区,他们找你多半是为了肖恩的悬赏,虽然那小子很讨厌,但枪是好东西。”乔芙不屑的撇了下嘴,讽笑中多了一丝研判的意味。“现在我又怀疑了,你看起来有点特别。”
    林伊兰没说话,乔芙退后半步盯着她。
    “如果你真的是……”妖媚的笑容消失了,敌视和怨憎让娇艳的脸庞阴森可怕,红唇宛如诅咒般轻语。“如果你真是那个魔鬼的女儿,我会很乐意把你交出去,让男人们轮1暴之后套上铁鞋,在受尽鞭笞的身体涂满沥青,挂上吊牌,捆在马背上游街,最后拖到军营门口,让基地的士兵集体参观,那将是多么美妙的一幕。他杀了那么多人……我愿意把灵魂卖给恶魔,以交换他下地狱。告诉我,折磨你能让他痛苦吗?”
    “乔芙!”菲戈隔开两人,眼神比冰更冷。
    看着他将女人挡在身后,乔芙忽然又笑了,怨毒化成了醉人的娇慵,神态懒散下来。“当然,你不可能是,否则菲戈不会这样护着你。”不等林伊兰回答,乔芙转向菲戈。“你喜欢她矜持冷淡的样子?还是她像男人一样的衣着?下次我也试试。”
    林伊兰笑了,平静得近乎悲哀。“你很漂亮。”
    乔芙坦然接受,显然早已习惯。“每个男人都这么说,我是休瓦最美的妓1女。”
    眼前的丽人像尘土中开出的鲜花,放纵冶艳,散发着强烈的芬芳,林伊兰淡道。“做你的情人很幸运。”
    “谢谢,我也这么认为。”媚意横生的眼波有意无意瞟过菲戈。
    林伊兰不再开口,游离的目光掠过窗台,手腕忽然被扣住,抬起眼,正对上一双深遂的眸子。
    “说完了?出去!”菲戈头也不回的命令。“别再挑战我的耐心,否则我会用自己的方式让你闭嘴。”
    “菲戈,我希望你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扫过紧扣的手,乔芙收起轻漫,干脆的表明了不赞同。“现在改主意还来得及,你想过后果?”
    沉默在室中蔓延,林伊兰吸了一口气,胸口梗得生痛。目光再一次掠过窗棂,手腕蓦然一痛,被他扣得更紧。
    “乔芙,也许该做选择的人是你。”深不可测的眼眸一无波澜,菲戈沉声道。“不管你选什么,我不怪你。”
    对峙半晌,乔芙放弃的移开眼,懊丧的叹了口气。“今晚我让女人们尽量灌醉他们,能走的时候我再来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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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3 23:59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bluesky1108 于 2012-6-4 00:00 编辑

- 夜语

    时间已近午夜,楼下的喧声依然响亮,菲戈锁上门,室内恢复了平静。
    “我知道这房间……让你不愉快,但迫于形势必须如此,得等到搜寻松懈的时候。”菲戈依然扣着她,僵硬的解释。“不必担心乔芙,她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
    林伊兰只笑了笑。“谢谢,我明白。”
    她出不去,找不到一条安全的路离开这迷宫般的领域,只能卑微无助的、无法可想的仰仗他的怜悯,躲在他身后,为他可能的犹豫提心吊胆。她还该感激他的庇护,他为她背叛了同伴,甚至对新情人冷言相向……
    发抖的指尖掐住了掌心,她挣了一下腕。
    菲戈盯着她的脸,停了一刻松开手。“桌上有吃的。”
    矮桌上放了一个托盘,是他从乔芙手中接过来的东西,盘中盛着冷肉和面包,另有一小罐牛奶。
    “我不饿。”胃一直在痛,林伊兰却毫无食欲。
    菲戈坚持。“你一天没吃过东西。”
    她想了想,洗手在桌边坐下,撕下小块面包浸在牛奶中,强迫自己吞了下去。
    “你不舒服?”
    她忍住不适。“还好,只是没有胃口。”
    菲戈蹙起眉,直到她停止进食才又道。“你可以睡一阵,时间到了我会叫你。”
    林伊兰瞥了一下床。“谢谢,我不困。”
    “你需要休息。”
    林伊兰摇摇头,胃似乎疼得更厉害了,她微微蜷起身体。
    感觉到他的接近,她再度坐直。
    或许是心理作用,菲戈脸色异常难看。“去床上休息。”
    “不用,我这样很好。”
    菲戈不再多说,一把拉起往床边一带,直接把她摔进了被褥。
    林伊兰想起来,被他按住肩膀硬压下去,低沉的声音带着濒临暴发的怒气。
    “你怕什么?怕我无礼?我还不需要强迫一个不情愿的女人。”
    “不是……”林伊兰被压得透不过气,想到他和乔芙可能在这床上翻滚,抑不住强烈的厌恶。“脏……”
    菲戈怔了一下,怒意更盛。“贫民区没有不脏的地方!”
    林伊兰被束缚在被褥中动弹不得,胃痛让冷汗一丝丝渗出,唯有闭上眼忍耐。
    静默良久,一只手替她拭去额上的汗,菲戈忽然开口。
    “乔芙不是我的情人,她只是可靠的同伴。对不起,我必须让你躲在这,没有别处比这里更安全又利于出入,我本不想让你遇上今天的麻烦,我以为你不可能再踏入贫民区,没想到肖恩会……他发现你的身份后很兴奋,你是最好的棋子,无论对付令尊或我,都是最好的……”
    “肖恩让人时刻在基地门口监视,等你出来后诱袭,并用令尊的名字煽动仇恨,秘密聚集了一批人帮忙,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尽管我是首领,但我无法控制所有事,比如肖恩,比如人们对令尊的恨……以后记得离这里远一点,他们不是坏人,只是太过仇恨,才将敌意加在你身上。”
    菲戈声音很低,轻得像耳语,望着床畔的身影,林伊兰忘记了疼痛。
    “我本来不想当这个首领,休瓦太重要,基地又太强了,帝国把令尊放在这,无论我们有多少人都不可能赢得了,可有些人不这么看,认为更激烈的反抗或许能像拉法城一样获得自冶,很天真,是不是?”
    拉法城是西尔国一个特例,绵久数十年的反抗耗费了帝国大量军力和财富,最终迫不得已给予自治,形成一块自成一体的土地,开创了史无前例的先河。许多城市向往成为第二个拉法,休瓦人的愿望不足为奇,但几乎很少有人能想到,毫无资源的拉法是否与休瓦本质上有所不同。
    菲戈显然明白这一点,林伊兰忍不住接口。“你说的很对,既然你明白反抗是无意义的,为什么……”
    他清楚她想问什么。“肖恩的父亲是我的老朋友,死前的请托我无法拒绝,他说如果是我来控制,或许牺牲的人命能少一点。”
    林伊兰由衷的感叹。“你做得很好,杀掉叛徒,从基地成功盗走武器,又潜入军方全力警戒的皇家晚宴,让法官死得毫无破绽。做了这么多,却没有付出任何代价,简直是奇跡。”
    “我并不想激怒贵族,他们的愤怒只会让民众流血。”
    “你很理智。”
    “因为令尊所统率的军队是极可怕的对手。”残忍有时也是一种威慑。
    “你……不恨我?”
    “对我来说,你只是伊兰。”菲戈轻摩细腕上被他捏出的青紫印痕,话语停顿了一下。“我抱你是因为……我喜欢你的身体。不是为你出身贵族或是公爵的女儿,不管你信不信,我还不至于自卑到从女人身上满足征服感。”
    他的话并不动听,但奇怪的是她竟稍稍好过了一点。
    菲戈又沉默了一阵,“最后给你一个忠告,别嫁给那个男人,你不会幸福。“
    突然的转换让林伊兰一片茫然。
    菲戈抿了抿唇,下颔的轮廓有点僵。“我见过你和他在一起,市政厅外的台阶,他扶着你从马车下来。你看他的时候非常疏离,即使你在笑……伊兰,你应该设法让自己快乐一点,而不是淡漠的绝望。”
    林伊兰醒悟过来,勉强笑了一下。
    菲戈的眼中埋藏着无数情绪。“去求令尊给你换一个丈夫,离开军队,过贵族小姐该有的生活,别把自己压抑得太狠。”
    林伊兰知道自己该感到安慰,他洞悉她的身份,没有用卑鄙的手段设计,没有用言辞羞辱打击,更没有利用她去报复父亲。她清楚这已经十分幸运,可酸涩的感觉越来越重,无论如何也忍不住泪,她只能捂住双眼。
    耳畔似乎听见了叹息,一双臂膀环拥住她,不再有话语,静静的陪伴。
    过了许久,她终于平静下来。
    他拧了条浸湿的毛巾递来,林伊兰将冰冷的湿巾按在红肿的双眼,半晌才拿开,轻浅的笑容苦涩而伤感。
    “菲戈。”
    “我在。”昏黄的灯光下,他的神色格外温柔。
    “你愿意听听……我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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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2-6-3 23:59 | 显示全部楼层
- 往事

    “关于林家你一定听说过很多传闻,未必尽是真实,但有一点没错,林家是一个只承认强者的家族,族长的风格历来强势无情。我父亲也是如此,他长年征战,极少留在帝都,七岁以前我几乎不曾见过,而母亲……”
    轻柔的声音慢下来,林伊兰陷入了遥远的回忆。
    “母亲出身帝国名门,是一个真正的淑女。她喜爱文学、美食、艺术、绘画、园艺等一切令生活美好的事物,生性乐观,待人和善。她教我礼仪诗歌,亲手种花剪草,让日子丰富而精彩。只是她时常生病,多数时候躺在床上,但即使这样也很快乐,我常在她床前披着被单扮演歌剧里的角色,戴上珠宝和假发装成公主或女佣,她总会放声大笑……或许是她太过美好,在我六岁的时候神带走了她。”
    菲戈把她拥在怀中静静的听。
    “我很伤心,好在还有玛亚嬷嬷的陪伴,过了一年,父亲回来了。”明亮的榛绿色眼睛黯了,语气变得很淡。“我不太懂该怎样接近他,他对我也很不满意,母亲喜爱的一切他视为毫无必要。父亲换了管家,辞退好几位家庭教师,其中包括我的绘画教师。她是个亲切和霭的女人,善解人意,又擅长启发式的教导,陪我度过了母亲去世后最难受的一段日子,我不想让她离开,去向父亲恳求,但没有用。听到被解雇的时候她哭了,侍女们说她家境很差,孩子又生了病,全靠教师的薪金支撑。我很难过自己帮不上忙,临别时私下送给她一枚胸针,希望能让她好过一点。”
    “胸针是母亲给我的,说等我再大一点可以戴,上面用宝石和丝绒镶成一朵蔷薇,点缀了小粒珍珠,非常精致。侍女发现它不见了,告诉了管家,管家又禀告了父亲。父亲叫我过去询问,我害怕他派人取回来,撒谎说丢掉了。那段时间我心情很糟,新的家庭教师教授的全是我不喜欢的课业,军事、击技、权谋、战争史……所有的我都讨厌,冒失的问父亲能否不学,父亲没说什么,让我离开了。”
    回忆暂时停顿,林伊兰尽力让声音稳一点,半晌才又说下去。
    “父亲曾说做错事的孩子会受到惩罚,但我当时太幼稚,不懂它会可怕到什么程度。过了一阵父亲带我出门,进了一幢华邸,二楼的阳台改成了豪华包厢,正对广场的方向摆着两张高背扶手椅。”
    环绕她的臂膀忽然僵硬,菲戈唇角紧绷,线条凌厉而冰冷,她抬起眼看他。
    “你猜对了,那是贵族观看火刑的专用包厢,在广场上受刑的人正是我的绘画教师,处死的罪名是盗窃贵族财物。”林伊兰脸色惨白,似乎又看见了可怖的一幕。“我哀求父亲救救她,坦白胸针我送的,我愿接受任何惩罚,可父亲置之不理,他说我曾回答弄丢了,所以该受惩罚的是窃贼……我看着她被捆在铁柱上,哭泣着乞求,分辩珠宝是来自公爵小姐的赠予,围观的人都嘲笑她,往火堆上丢干柴,她痛苦的尖叫只引来哄笑,直到被彻底烧成了灰烬……”
    或许是她颤抖得太厉害,菲戈把她抱得很紧,紧到肩臂生痛,这似乎让她略微安定,良久后再度开口。
    “那天之后我发起高烧,昏迷了很长时间,醒来的时候玛亚嬷嬷哭得很伤心,说如果我死掉她也会跟着死去。嬷嬷是母亲的奶娘,照顾她也照顾我,像我另一个母亲。在我高烧的时候,她把所有积蓄捐给了神殿,以求让我能好起来……后来我照父亲的安排学习各种课程,又被送进帝国皇家军事学院,一毕业加入军队,升至少校后表现平平。在我擅自打报告转为文职后,父亲把我调至休瓦,命我做一个低级士兵,借贬损和羞辱迫使我改变,最终发现我无法实现他的期望,另选了新的继承人……”叙述到尾声,她的语气只剩了淡嘲。“除了姓林我一无所有,还是个坏掉的傀儡,你觉得怎样?”
    菲戈过了很久才回答。“你的生活真是糟糕透顶。”
    林伊兰笑了,抑住了酸涩的泪。“说的对,而我对此无能为力。”
    楼下的吵嚷小了一些,室内一片沉寂,很长时间都没说话。
    菲戈仍把她拥在怀里,下颔挨着她的侧脸,暖暖的呼吸拂过耳边。
    “胃还在疼?”
    “你知道?”林伊兰有些诧异,语毕自失的一笑,“好像什么也瞒不过你。”
    菲戈的手滑入被子轻按了按,隔着衬衣放在胃部温热,“什么时候开始有这个毛病?”
    林伊兰避过了问题。“谢谢,其实不用,我已经好多了。”
    菲戈沉默不语,又把她拥紧了一点。
    “放我走,你会不会受影响?”林伊兰想起另一个问题,“肖恩或许借此攻击?”
    菲戈无所谓的一笑,神色很冷。“他无法证明任何事。”
    修长的手覆在胃部,带来持续的热意,让不适缓解了许多,林伊兰把自己的手也覆上去,依着坚实的胸膛,有种被保护的错觉。
    静谧的气氛十分温柔。
    “伊兰。”
    “嗯?”
    “在我之前你有过男伴吗?”
    “没有。”
    “你应该有许多追求者。”
    “确实。”林伊兰浅浅一笑,“有些过于热情,偶尔会觉得很讨厌。”
    “为什么不接受。”
    林伊兰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来。“曾经在学院的时候有一个男孩……”
    “爱慕你?”
    她轻轻嗯了一声,又过了半晌才道。“他很优秀,比我长两个学年,我当时……大概有点喜欢。”
    “后来?”
    “他太执著了,甚至放假的时候到家里拜访,不管我怎么拒绝,管家把这件事报告给了父亲。”林伊兰平淡的回忆,“假期结束后我再没见过他,听说他父亲被调往边境,刚到任就在一次清剿行动中阵亡,家族因此败落下去,他被迫中断了学业。”
    “令尊做的?”
    林伊兰想了一刻,多年后仍是迷惘。“也许是,也许不是,我只能肯定父亲不认为他是合适的对象。”
    她想撑坐起来,被他反扣住手。“所以你拒绝所有追求者。”
    “反正有人会替我选择。”林伊兰仰望着他,凝视着深刻的轮廓。“你猜的没错,我和你在一起,有一部分是因为你不在我父亲掌控之中,他应该无法触及你。”
    “即使这种危险的做法更可能伤害你自己?”
    “我没想到身份会泄露。”
    “以后别再干这种傻事。”菲戈眼神晦暗难辨,仿佛压抑着某种情感。“你是他的女儿,无论何时都不能心软,稍有犹豫会被人毫不怜悯的撕碎。这是个极其残忍的世界,善良会成为你的致命弱点。”
    他想叮嘱更多,她只淡淡的笑,纤细的手臂环上他的颈,随后是甜美的唇。
    她的技巧来自他的教导,存心的挑逗很快引来激烈的回吻。美妙的滋味诱人沉沦,柔腻的肌肤唤起了渴望,他的呼吸渐渐粗重起来。
    “伊兰!”菲戈克制住情1欲,困难的开口。“你想……”
    “我们不会再见了,对吗?我希望最后的回忆是你抱着我,而不是……”,模糊的话语并没有说完,她轻轻啃咬着棱角分明的唇。
    “这地方不适合你,太脏了。”菲戈强忍住把她压在身下的冲动,制住了她的手。“你知道这是乔芙接客的地方。”
    林伊兰笑了,绿眸里多了一丝水光。“这个世界没有不脏的地方,没关系。”
    黑色的外衣垫在床上,衬得赤1裸的胴1体更白,火热的肌肤带着汗意,纠缠如两棵交互生长的树,她微微仰起头,神智被过度的刺激弄得恍惚,朦胧中唯有感官的快乐是真实,带来些微的存在感。
    他将她抱在身上,以最深的姿势进入,比曾经的每一次更激烈。凶猛的冲击让灵魂都禁不住颤缩,她的指尖紧紧掐入他的背,剧烈的痉挛起来,他闷哼一声,想退出去却被她无意间抱紧,再也离不开,同时攀上了高峰。
    黎明前,她被他从无梦的深眠中叫醒。
    温热的触感还留在肌肤上,他已经带她潜入了寂静的暗巷。
    天上没有一颗星辰,漆黑得看不见路,他握着她的手绕过夜哨和陷阱,避过巡游的视线,走出了危险的领域。
    地面上弥漫着薄雾,菲戈在巷口驻足,路边的醉汉蜷缩如死,万物静谧无声。
    菲戈低头看着她。“我身边没带草药,你有可能怀孕,假如真的发生,到城西区的街上找萨,他会把消息传给我,我来想办法解决。”
    美丽的脸略微苍白了一下。“你做的事很危险,谨慎一些,我不希望……”
    “但愿不会让你在火刑柱上看见我。”菲戈自嘲的一笑,淡淡的骄傲与伤感,在瞥见她的表情后收住,“抱歉,我不该这样说。”
    静立片刻,菲戈吻了一下光洁的额。“谢谢你的提醒,祝你好运。”
    他屈起食指打了个低低的口哨,暗处忽然抛出一件物品,被他一手接住递到身前。“你的提箱,东西很完整。”
    林伊兰惊讶的望去,潘冒出来,骑在墙沿对她咧嘴一笑。
    沉默之后,他们最终朝着不同的方向离去。
    林伊兰踏入大街,菲戈走回阴暗的窄巷深处,潘跳下墙头,搅动的雾气渐渐凝定。
    一个蜷在呕吐物旁的醉汉不知何时清醒,死死盯住了消失的身影。
    麻木的表情转为惊愕,污脏的脸浮出一片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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