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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周德东恐怖故事:《爱情呵 你别开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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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2:29 | 显示全部楼层
  嘈杂

  这只鹦鹉又跟我回家了。

  噢,它不是王欣,它就是一只鹦鹉,一只恐怖的鹦鹉。它没有名字。

  那个同样没有名字的魔术师把它留给我,绝不是偶然,肯定是有预谋的。

  即使我放了它也没有用,它还会飞回来。就算我住在100楼,或者住在地下室,依然无法摆脱它。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天晚上,我又做梦了。

  我梦见我在杀它。

  我把它的头摆了一个很不错的姿势,用刀一点点割它的脖子。

  它的脑袋掉下来,却没有死去,睁大了眼睛在猜测我要做什么。

  我把它的身子放进了一堆火里,那几根羽毛一下就烧成灰了,接着,它的肉发出“吱啦吱啦”的响声,很快就有了焦糊味。

  它慢慢把脑袋转过去,紧紧盯着自己那被烧焦的身子。

  很快,它的肉就熟了,我要当着它的面,把它的身子吃掉。我不想放盐,身边也没有盐,那味道也许很难吃,但是我一定要吃。

  我想那时候,它就会说话了……

  它会说什么?

  终于,我把它焦黑的身子从火堆里扒拉出来,趴在地上用力吹。过了一会儿,它不那么烫了,我把它拿起来,看着它的眼睛,一口口吃起来……

  它定定地看着我。

  我慢慢吃着,终于有点恶心,不过这时候已经快完了。我把最后一口塞进嘴里,掏出雪白的餐巾纸擦手。

  它只剩下一个脑袋了,或者说,它只剩下一张脸了。那张脸突然笑起来。

  我大惊,一下就醒了。

  房间里很黑,很静。那只鹦鹉没有一点声响。

  但是,我却睡不着了。我把胳膊枕在脑袋下,开始思考怎么处理这只鹦鹉。

  老实讲,让我杀了它,我一定下不去手。

  但是,我不可能让它永远留在我的房子里。

  很多鹦鹉的寿命比人都长,我可不想让恐怖日日夜夜伴随着我一辈子。

  一辈子很长,因为这一夜就很长……

  时间踩着手表的秒针滴答滴答朝前走,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突然听见那只鹦鹉说话了,它在黑暗中低声感叹道:“天哪!这么多鹦鹉!”

  我打了个冷战。

  难道它是睡着了,梦见了白天的鸟市,在说梦话?

  这句话本来是人的感叹,由它说出来,就让人毛骨悚然,而且,越琢磨越恐怖!

  更奇怪的是,接着我就隐隐听见客厅里响起了很多鸟的叫声,唧唧喳喳的,那声音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嘈杂,仿佛满屋子都是鹦鹉了!

  它们五颜六色,光彩夺目,有的在互啄羽毛,有的在追逐嬉戏,有的在呼朋引伴,有的在欢快地交谈……

  我使劲摇摇头,彻底清醒过来,那声音渐渐消隐了。

  我打开灯,一步步走出去,看到笼子里的栖木上,不见了那只鹦鹉。

  我慢慢地走上近前,看见它躺在笼子底部的木板上,死了。它全身上下没有一根毛了,光秃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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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2:29 | 显示全部楼层
  你如此美丽

  我把鹦鹉光秃秃的尸首放在车上,开车去了野外。

  北京四周的风景如画。路上竟然只有我一辆车。

  我按下了PLAY键,听那首老歌:

  怎么会迷上你

  我在问自己

  我什么都能放弃

  居然今天难离去

  唉哟灰姑娘

  我的灰姑娘

  我总在伤你的心

  我总是很残忍

  我让你别当真

  因为我不敢相信

  你如此美丽

  而且你可爱至极

  也许你不曾

  想到我的心会疼

  如果这是梦

  我愿长醉不愿醒

  我曾经忍耐

  我如此等待

  也许在等待你到来

  也许在等待你到来……

  这份爱中透着一种淡淡的哀伤。

  她总是略微地有一点点卑谦和退让。

  她总是自觉或不自觉地和花花绿绿的舞台保持着远距离,那个角落有点暗,经常被狂欢的人们忽略。

  在男人和女人都在卖弄着新名词新信息新见解以示自己是个新人类的时候,她总是缄默着一怀青青的心事,安静地聆听。

  这样的女孩,假如你给她一点关注一点关怀,她也许多少年都会在心中牢牢记住你的眼神……

  对于这类女孩来说,所有她应该得到的,她都会觉得是不应该得到的,但是,男人并不可以因此而随意伤害她。

  在这一点上,她比那些漂亮女孩更自尊。

  漂亮女孩的自尊往往是可以修复的,她们投靠的永远是那些实用的男人,比如富翁,比如她们的上司。那些男人总知道用什么做胶水。

  而灰姑娘不同,她的心藏在很幽邃的地方,更加娇嫩和贵重,万一打碎了,就无法再愈合。她会像天上一片干净的云,静悄悄地离去,那是挽不回的,她将自生自灭,消失在远方的远方。她不需要任何人知道,其实她将用一辈子的时光徒劳地拼装那颗四分五裂的心……

  她把感情和自尊看得比任何东西都贵重。

  郑钧感叹“你如此美丽”的时候,我的心疼了一下。

  他戳露了一个惊天的秘密———这样的灰姑娘是美丽的,是一种让人心疼的美丽。

  女孩,不是因为不美丽才可爱,而是因为美丽才不可爱。

  由于生活好,营养好,由于化妆品和整容术的发达,现在的女孩大都长得挺漂亮。即使不太漂亮的女孩也认为自己很漂亮,即使是一点也不漂亮的女孩也认为自己有点漂亮。因此,现在你想找到歌里那样一个可爱的灰姑娘,已经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了,这让人很沮丧。

  当童话中那两个姐姐为了穿进王子的金舞鞋,削足适履,鲜血流了满地时,男人看到了她们的丑态。

  那时候,灰姑娘在灶房里安静地干着活,她的一双脚是世上最美丽的,金舞鞋可以作证。

  ……我把车停在了一片树林旁,抱着鹦鹉的尸首下了车。

  树上有很多很多的鸟,它们在鸣叫,婉转悦耳;它们在嬉戏,快乐非常。

  我用手在地上挖了个坑,然后,抱着鹦鹉的尸首慢慢放进去。

  突然,我的手猛地哆嗦了一下,因为我看见它慢慢睁开了眼睛,那双红色的眼睛定定地望着我,极其清楚地说了一句:“放开我。”

  这个故事的名字就恐怖,不信你仔细琢磨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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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2:30 | 显示全部楼层

太阳是假的

  每个人对恐怖的反应都不一样。

  有人害怕深夜一个人走在野外,突然看见在深邃的宇宙中,出现一个超出地球科学范围、超出人类想像力的占据半边天的闪着古怪光芒的天外之物。

  有人连杀人犯都不怕,却怕影子。

  有人怕打雷。

  有人怕看见血,不管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有人怕寂静的深夜里接到莫名其妙的电话。

  有人害怕突然发现某种蛛丝马迹———在一起生活多年的配偶,好像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有人害怕读恐怖小说。

  有人害怕自己疯掉。

  有人害怕经过坟地、停尸房之类的地方,哪怕是一桶桶金子的诱惑。

  有人害怕长时间地看万花筒,害怕那里面突然出现一只巨大的毛烘烘的眼睛。

  有人害怕猫头鹰,或者鼠,或者蛇,或者蜘蛛,或者女蜈蚣,或者毛毛虫。

  有人害怕一个人走进空荡荡的老剧院,害怕听到那剧院里的一排排空椅子发出“吱吱呀呀”翻动的声音。

  有人害怕梦游———深更半夜坐起来,木木地下地,像行尸走肉一样走出去,越害怕什么地方,越走向什么地方……

  有人害怕海市蜃楼。一个巨大的画面悄悄出现在天空上,占据了半边天,颜色怪异,里面有一些分不清朝代的人在缓缓走动……

  有人害怕面具,怕那惨白的面具突然咧嘴笑起来。

  有人害怕逼真的蜡人。

  有人害怕克隆人。别说克隆人了———假如,他一个人深夜坐在一个空荡荡的房间里,对面有一只羊,在惨白的灯光下,木木地看着他,而他突然知道,这羊是一只克隆羊……他就会大怵。

  有人害怕黑夜里医院传出婴儿的啼哭,或半夜家里的孩子突然莫名其妙地哭闹,怎么都哄不好,越哭越厉害……

  我怕什么呢?

  容我想一想。

  上面提到的这些,我好像都不怕。我最怕突然有一个声音轻声轻气地提醒我:“现在,你头上的太阳是假的!”

  这种恐惧,你一下可能没有同感。请你仔细品味这句话所表达的意思。

  最初我和你一样,听了这句话并不怎么害怕,可是越琢磨越惊恐———这中间大约需要一周时间。

  于是,我费力地梳理我的恐惧,寻找根源……

  我觉得,开始听到这句话不害怕,是因为我对太阳太信任了。

  没有人对太阳产生过怀疑。

  世事天天都在变,可是太阳永远是那一颗,秦始皇时代,类人猿时代,恐龙猖獗的白垩纪,从所有的动物都没有产生、地球一片寂静那阵子……

  它天天都挂在我们头顶,不出一点问题,我们对它最熟悉,但是,也最陌生。

  鬼知道它离地球是不是一亿五千万公里,鬼知道它的体积到底是不是地球的130万倍,鬼知道它内部的热度是不是15,000,000℃……

  后来,我一点点惊惶起来。

  这源自人类内心深处对永恒黑暗的恐惧。

  我不知道,这个世界永远一片漆黑是什么样子。

  既然头上这颗虚假的发光体,可以替换太阳,那么我们将面临怎么样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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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2:30 | 显示全部楼层
  水水的女孩

  现在,我开始讲故事。

  有一个女孩叫花梅子。她的眼睛很大,留着一头长发。

  那长发令人惊叹———特直,特顺,特黑,特亮,从没有被现代发廊的机器和药水污染过、扭曲过。

  她是一个湿润的女孩儿。

  像诗情迷漫的细雨,像不知道出处和去向的清浅的小溪,像一片绰约了景色的淡雾。

  像树上挂得最高的苹果,一句没有经过打磨的话,或者一个没有经过处理的眼神,就可能会让她“刷”地红透———这种变化连太阳都会激动。

  苹果的汁液,可以比做她的脉脉多情。

  当你看到苹果上欲滴的露水并且被打动时,我告诉你,湿润的女孩儿最可爱之处就是———她会哭。经常会哭鼻子。

  她们哭的原由常常跟一辆轿车无关,而是跟轿车里的一根长发有关;常常跟生命的短暂无关,而是跟昨夜丢失的一条狗有关。

  现在的女孩儿竟然大都不会哭了。

  她们是新时代的女孩儿。加速度的时代,超强度的竞争,使她们变得越来越坚硬。坚硬的东西水分肯定少,比如说灌木。

  这类女孩儿厚一些,干一些,韧一些,轻一些……天,这都是风干的特征啊。

  一个从来不哭鼻子的女孩儿,一个干燥得像火柴头一样的女孩儿,男人怎么能喜欢上她呢?

  很多女孩看起来都是湿润的。其实湿润的女孩儿不是自个朝自个头上浇水,浇再多水也不行,虽然看起来水灵了,但那是市场上小贩的青菜。

  而花梅子生命里的水分,来自她的天性,是不羼杂防腐剂、没有被冰镇过、没有离开过枝桠的那种鲜润。

  她失恋了。

  她哭了几天几夜,把所有的泪水都哭干了。

  最后,她的眼睛就看不见任何东西了。

  我们只听说过一些老旧的传说———老娘想儿子,天天哭,夜夜哭,最后把眼睛哭瞎了。在现实生活中,只有花梅子一个人为爱情兑现了这个传说。

  失恋,失明,使花梅子一下跌进了深渊。

  一个月之后,她似乎冷静了一些,就来到了乡下,住在大姨家。

  她喜欢这里的宁静,喜欢这里的风,喜欢这里的青草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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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2:31 | 显示全部楼层
  隐形人

  有一天,她一个人摸索着走到村子外,在土路上溜达。

  盲人对声音是极其敏感的,她感觉附近除了野虫的叫声,微风吹动花草的声音,没有一个人。

  可是,她走着走着,却一下撞到了什么东西上,那应该是一个人!

  她陡然停住了脚步,朝后退了一步,惊惶地聆听。她看不见,对方却看得见。

  她能够撞在这个人身上,说明这个人一直站在这里不动,等着她走近,等着她撞在自己身上。

  花梅子甚至怀疑这个人一直屏着呼吸。

  花梅子不安地说:“对不起……有人吗?”

  那果然是个人,是个男人,他说:“没关系。你想去哪儿?”

  “我随便转一转。”

  “要不然,我领着你吧。”

  “不用,我习惯了。”

  “这附近有很多水沟,还有池塘,你小心一些。”

  “谢谢。”

  花梅子有点紧张。

  她是一个残疾,一个弱者,一个在黑暗世界里跌跌撞撞行走的人。

  她是一个女人,对方是一个强大的男人。

  这里又是村外,除了她和他,四周应该没有一个人……

  如果说花梅子是一个正常人,那么,眼前这个人就是一个隐身人。

  他可能突然出现在花梅子背后,摸一下她的脖子。当花梅子猛然回过头,那只看不见的手又可能突然在前面摸她的脸一下……

  可是,她毫无反抗的能力。

  农村的文盲多,她真怕这个人一时冲动,把她糟蹋,把她杀害,然后,扔进池塘,或者活埋……

  她蓦地后悔了,心想,我再也不一个人出来了……

  “你好像不是这个村子的人?”花梅子有点警觉地问。

  她知道,此时她想跑都跑不掉。

  “我是古市人。”

  花梅子的心踏实了些。

  她也是古市人。

  其实,一个人想害你的话,别说同住在一个城市,就是邻居,就是朋友,就是亲戚,他也不会放过你。

  “你到这个村子串亲戚吗?”花梅子又问。

  “不,我经常到这里采集草药。”

  “你是医生?”

  “我是中医研究所的研究员。”

  “我一直都觉得采草药很浪漫,天天跟花草打交道。”说到这里,花梅子有点黯然神伤。

  “对,我很喜欢我的工作。”

  “你住在这个村子吗?”

  “不,我早上从古市出发,走到这里,采完药,我再走回去。”

  “那可够远的。”

  “不算远。”

  过了会儿,花梅子说:“你忙吧,我得回去了。”

  “再呆会吧!”

  “不了,一会儿我大姨找不到我,该急了。”

  “我天天在这里。如果你信任我,可以经常来找我聊天。”

  “好哇。”花梅子说。

  她心里却暗暗地想:“我再也不会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离开这个男人后,花梅子快步朝村里走去,生怕他再追上来。

  有几次,她差点摔倒。

  她感到,那个男人一直在背后看着她。她的脊背上有他的眼睛。

  他是一个黑暗中的人。

  花梅子不知道他的来历,不知道他的面貌,他就像是夜里的一个梦中人。

  他是不安全的。

  除了花梅子失明前认识的人,其他人都是不安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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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2:32 | 显示全部楼层
  他不进村子

  大姨家的两个孩子都在外地读书,只剩下了大姨两口子在家。

  大姨夫是村书记,纳米大的官,却管着一村的事,很忙。

  而大姨经常要下地干活,花梅子帮不上什么忙,更不能总拴着大姨聊天。

  乡下更寂静,日月更漫长。

  花梅子很寂寞。

  渐渐地,她忘记了曾经的恐惧,又想去接近那个黑暗中的人了。

  这一天,她犹犹豫豫地走向了村外,走向了她曾经和那个人见面的地方。

  出了村子,四周还是那样寂静,除了野虫的鸣叫,就是风吹草动的声音。

  她突然想到,还不知那个人的名字。

  走着走着,她又后悔了,猛地站住脚,想返回去。

  那个人突然说话了,他竟然站在花梅子背后。

  “你来了?”

  “哎,你好。你还在这里采草药啊?”

  “是啊。”

  花梅子听见他好像放下了篮子、铲子之类的工具。

  接着,他搬来了一块石头,放在了花梅子身下。

  “你坐吧。”

  花梅子就摸索着坐下了。

  “你叫什么名字?”花梅子问。

  “我?我叫李奥。你呢?”

  “我叫花梅子,身份证上的名字。”

  “姓花的很少。”

  “我爷爷那一辈兄弟八个,我爸爸这一辈兄弟六个。少吗?”

  那个人似乎笑了笑。

  “你的眼睛是什么时候……看不见的?”

  “一个月了。”

  “什么原因?”

  花梅子愣了愣,垂下头去,眼泪竟然“啪嗒啪嗒”地掉下来。

  “对不起……”他低声说。

  花梅子大学毕业,刚刚参加工作不久。

  她在网上注册了一个聊天室,叫“一叶浮萍”,主题是:引你,引我,引情渡。

  到“一叶浮萍”玩的人不多,却都是重情人。偶尔有人胡说八道,立即就会被花梅子踢出去。

  她把这个小房子侍弄得小巧,洁净,温情脉脉。

  阿东经常来花梅子的小房子。

  时间久了,两个人就好上了。

  阿东是南方人,最富的那个省。

  他在网上总是很低调,很骄傲,花梅子知道,网上很多女孩都在暗恋他。

  花梅子和阿东在网上热恋了半年。

  花梅子是痴情的女孩,她爱死了阿东在网上那酷酷的样子,尽管这形象是虚拟的。只要她在聊天室里看见他的名字上线,手心就微微地发潮。

  花梅子给他发过一张自己的照片,她在无边无际的鲜花中灿烂地笑着。

  可是,他从没给花梅子发过照片。

  花梅子一直不知道他的真实长相。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开始在网上争吵。

  有时候,吵完了,两个人都下了线,身心疲惫的花梅子竟然想不起来他们为什么争吵。

  她试图改变这种状况,可是她努力了,失败了。

  有一次,他们吵得很凶,花梅子一气之下,打上这样一行字:“阿东,我发誓,我再也不上网跟你见面了。”

  她是一个一言九鼎的人。

  当天,她就把她的聊天室注销了。

  两个人曾经一起聊过无数个夜晚的小房子,就这样消失了,永远地消失了,就像他们的爱情,没留下一丝丝痕迹……

  从那天起,两个人断了联系。

  花梅子被相思折磨得坐卧不宁,越来越消瘦……

  终于,她妥协了,给他发了一封电子邮件。

  她在那封电子信上写了1000个“你来”。

  她突然很担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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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2:33 | 显示全部楼层
  其实,她知道,他的身体挺棒,在大学时是校队的足球守门员,可不知道为什么,花梅子总担心他突然死掉。

  那封电子信发出之后,她就天天到古市车站去等。

  那些天一直在下雨,冬天刚刚过去,那雨很冷,淅淅沥沥,凄凄惶惶。

  花梅子举着一把黑色的伞,小心地庇护着她的一颗心,她想把这颗心交到他手里的时候,必须是温暖的,她不想再让他捂热它。

  天天等他来,天天等他他不来。

  天天劝雨停,天天劝雨雨不停。

  有一个修鞋的老人,坐在街边的屋檐下,用好奇的眼睛打量花梅子。

  空阔的街上没有行人,只有花梅子在固执地等待着她那杳无音信的阿东,那个已经远隔千山万水、面目模糊的阿东。

  她在车站前的雨水中等了他两天,她相信,他会来,他会来,他会来……

  终于,她病倒了,发高烧。

  那天夜里,她一直都在说没有任何逻辑性的胡话……

  第三天早上,她又爬起来,冒着没完没了的雨,到车站去,去等。

  她冰凉的单薄的身子终于热了,变得滚烫滚烫……

  那些天,大家都说:天漏了。

  花梅子扶着路边的树,逼自己不要倒下去……

  终于,屋檐下那个修鞋的老人收拾了摊子,推着小车慢吞吞冒雨走过来。

  经过花梅子面前的时候,他停下来,说:“孩子,你是等一个男人吗?”

  花梅子弱弱地点了点头。

  那个老人叹口气,摇了摇头:“别等了,回家吧,他不会来了。”

  花梅子无助地看着他那张沧桑的脸。

  他说完,就走了。走出了几步,他又转过身来,缓缓地说:“几十年前,我和你一样,也在这里等过一个女人,也是没完没了地下雨,她就没有来,最后也没有来。回家吧。”

  不久,花梅子听另一个网友说,阿东早就在南方和另一个女孩好上了。

  那个女孩的爸爸是一个什么集团的董事长。

  她家到底多有钱,花梅子不知道,她只听说她家为阿东买下了一个岛。

  实际上,花梅子所做的这些毫无意义,实际上,花梅子对他的爱有多深,他心知肚明,重要的不是这些。

  重要的不是这些!

  爱情并非只由两颗爱心组成,还附加着许多另外的东西。

  或者说,爱情是由许多另外的东西组成,再附加两颗爱心……

  得知这个消息的晚上,花梅子一边哭一边在日记上写道:

  就这样结束了……

  相识这么久,我竟然连你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而你总算还见过我的一张照片。

  假如,多年之后,我们在茫茫人海中擦肩而过,你会回头看我一眼,那一刻,我会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花梅子讲完了这个故事,泪水已经流了满脸。

  那个人久久不做声。

  她掏出纸巾,轻轻擦眼泪。她忽然觉得自己不该对一个陌生人讲这个往事,更不该哭天抹泪。

  “你恨他吗?”

  “恨。这个恨已经不是和爱相对的那个恨了。”

  “如果,当时你给他打个电话……”

  “唉,都是命运的安排。”

  他停了停,轻轻地说:“并非所有的命运都不可改变,并非所有不可改变的都是命运。”

  微风吹过来,凉凉的,花梅子听见遍地的草都摇晃起来,还有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

  她强颜笑了笑,说:“我还不知道你今年多大了?”

  “我二十五岁。”

  这句话让花梅子有点怀疑。

  花梅子是个盲人,她对声音极其敏感。可以说,花梅子跟他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一直是在和他的声音打交道。

  花梅子感觉他的声音不像是二十五岁的人,也不像是三十岁,甚至不像是四十岁,他好像是一个五十多岁的人。

  花梅子总感觉他是一个老人,但是她不敢说。

  她突然紧张起来:“我得走了。”

  “再呆会儿吧?”他还是这句话。

  “我出来的时间够长了。”

  “那好吧,再见。”

  花梅子突然说:“你……可以送我回村子吗?”

  花梅子想借大姨的眼睛,看一看这个黑暗中的人,到底是年轻人还是老年人。

  “对不起,我不想进村子……”他说。

  花梅子原认为他肯定不会拒绝的。

  她有些尴尬,说:“明天我再来。”

  花梅子顺着土路走回村子时,她还是感觉到他一直在背后看着她。

  他为什么不进村子呢?

  对于花梅子来说,他隐匿在黑夜里,永远不会显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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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2:33 | 显示全部楼层
  哭草

  花梅子和这个李奥有了两次独处的经历之后,她对他解除了戒备。

  这一天,她又来到了村外。

  不知不觉中,她对这个黑暗中的声音已经有了一种依赖。

  果然,她又遇见了他。

  花梅子对他说:“我要是一个月前认识你多好啊?”

  “为什么?”

  “那时候,我的眼睛还没有失明。我很想看看你,哪怕是一眼。”

  “太阳升起来,你就能看见我了。”

  “可是,太阳永远也不会升起来了……”

  那个人沉默了一下,突然说:“不一定。”

  花梅子认为他这是一句宽慰自己的话,她苦笑了一下,没在意。

  他却接着说:“我认识一个老中医,他一百多岁死的。他对我说,这个村子四周有一种草,叫哭草。它之所以叫哭草,是因为它到了早上就自己生出露水,很奇怪……”

  花梅子静静地听。

  “他临死之前,告诉我一个偏方———每天早上太阳刚刚冒红的时辰,用哭草的露水擦盲人的眼睛,擦七七四十九天,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复明。千万不能间断,否则就前功尽弃了。”

  花梅子觉得这个偏方已经与医术无关,而透着巫术的味道。

  她打个冷战。

  “你想试试吗?”他在黑暗中问她。

  花梅子想了想,不太坚定地说:“是真的吗?”

  “不知道你能不能坚持?”

  花梅子没有考虑,就顺从地点了点头。

  “那我就来为你做这件事。”

  “可是,这会耽误你的工作……”

  “如果真出现奇迹,那么我就获得了一个伟大的发现。”

  不知为什么,花梅子的心陡然涌上一股悲凉,她感觉她在做一种没有结果的挣扎……

  从此,花梅子天天早晨来到村外的田野边,接受治疗。

  春天刚刚绿起来。

  花梅子竟然变得一天比一天快乐起来,好像光明真的一天天向她走近了———尽管她知道这是自欺欺人。

  ———假如有一个人,他明知道他不可能抓住太阳,但是他一直朝着太阳奔跑,奔跑,奔跑,我想我们不会嘲笑他。

  那是一件庄严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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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2:34 | 显示全部楼层
  大姨看到了他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了。

  这天早上,花梅子起了床,洗漱完毕,要出去了。

  大姨在被窝里问她:“花梅子,你天天早晨出去干什么呀?”

  花梅子迟疑了一下说:“我去锻炼身体。”

  “你眼睛看不见,千万小心,不要走太远。”

  “我知道了。”

  可是,这一天晚上,吃完饭,趁大姨夫出去了,大姨抚摩着花梅子的手,说:“花梅子,我想跟你说一件事。”

  “什么事?”

  “你妈妈把你托付给我,我就得对你负责,对不对?”

  “怎么了?”

  “我问你几句话,你必须跟大姨说实话。”

  “我会的。”

  “你天天早上出去到底干什么?”

  “……大姨,这村子附近有一种植物,叫哭草,是吗?”

  “那种哭草很少,一般都长在坟墓附近,叶子是圆形的,听说好像有毒。”

  坟墓?

  花梅子的心情一下就有点阴了。

  “你问这个干什么?”

  花梅子继续说:“那是一种草药。前些天,我认识一个中医研究员,他告诉我,如果天天早晨用这种植物的露水擦眼睛,擦一个疗程,大约五十天左右,有可能治好我的眼睛。”

  她把“七七四十九天”、“万分之一”等等准确的数字都替换了。那些说法有一种神秘的气氛。

  “花梅子呀,今天早上我跟你一起出去了……”

  “你跟我到村外了?”花梅子大惊。

  “是。”

  “你……看见那个人了吗?”

  “看见了。”

  “他多大年龄?”

  “跟你差不多吧。”

  花梅子的心一下就放下来。

  看来,他没有欺骗她。

  “他长的……什么样?”

  “脸挺白,五官挺端正,个子比你大姨夫高一点……”

  停了停,大姨说:“花梅子,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会相信一个素不相识的人?”

  “他是一个医生。”

  “他那些话是无稽之谈!”

  “大姨,什么事都不绝对。”

  大姨叹口气,突然说:“花梅子,你知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人?”

  这句话让敏感的花梅子的心颤了一下。

  她始终没有看见这个男人的脸。

  她也始终没有通过别人的眼睛听过有关他的形象描述。

  而就在今天早晨,他暴露在大姨的眼前……

  她等待大姨往下说,突然感到有些恐惧。

  大姨突然说:“他也是一个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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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5-6-18 02:34 | 显示全部楼层
  天天只走一条路

  他也是个瞎子!

  听了大姨的话,花梅子的心剧烈地抖了一下。

  这么长时间,他一直在欺骗自己!

  一个盲人天天躺在另一个盲人的怀里,幻想通过他,治好失明的眼睛!

  这多可笑啊。

  对于他来说,花梅子也是一个黑暗中的人,只有声音,没有面貌。

  他这样做,到底想干什么?

  还有,他怎么完成每天那么远路程的跋涉?他看不见东西,怎么采草药?

  第二天一早,花梅子又去了村外。早晨的空气很清新,到处都是露水湿湿的气味。四周更加寂静。

  花梅子走得很慢,她的心里有点恐惧,她好像在接近另一种黑暗。

  这时候,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她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撞在了一起。

  想一想,没有任何预约,一男一女两个盲人,在这个无边无际的世界里撞上了,这是一件多么巧合的事情。

  是命运的安排吗?

  终于,她听见了他的声音:“花梅子!我在这儿。”

  她一点点向那个声音靠近。

  她摸到了他的手。

  她没有说什么,又一次静静躺在他的怀里,接受他的“治疗”。

  他早准备好了哭草,把露水滴在她的眼睛上,然后轻轻拭擦。

  她感到那露水很凉很凉,凉到了大脑。

  擦着擦着,那个人突然停住了手:“你……哭了?”

  花梅子尽量用平静的声调说:“我没哭。”

  “我摸到了你的眼泪。”

  “那是你滴的露水。”

  “不,露水是凉的,你的眼泪是热的。”

  花梅子半晌不说话。

  “你怎么了?”

  “我什么都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你跟我一样,也是个盲人。”

  他突然不说话了。

  他静默就是承认了。

  “你擦呀?”花梅子的心里在流血,却装作没事一样。

  他的手又慢慢动起来。

  花梅子说:“我想不通,从古市到这个村子,有十几里路,你怎么可能天天走一个来回?”

  他低低地说:“因为我天天只走这一条路。”

  “那你怎么能辨别出草药来?”

  “因为我只采一种草药,哭草。”

  “你有没有用哭草治过你自己?”

  “我不相信,我不像你这样有恒心。”

  花梅子不说话了,她在感受太阳。

  一个人睁开眼睛的时候,太阳很遥远。

  可是,当你轻轻闭上眼睛,太阳就会从那么高远的地方落下来,铺天盖地落下来,覆盖你身体的各个部位,你心里的各个角落,无微不至,比红尘的任何一个情人都温柔。

  太阳越来越温暖。

  它一点点升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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