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春法 || 第三届“一带一路”文化和科技融合发展大会嘉宾发言摘登

新闻

作者：微信文章




11 月 18 日，第三届“一带一路”文化和科技融合发展大会在北京昌平成功举行。全国人大教科文卫委员会委员，国家博物馆原馆长王春法出席大会并发表主旨演讲。现将演讲内容择要发表如下，以飨读者。



《从文化计算看文化与科技深度融合的有效机制》



全国人大教科文卫委员会委员，国家博物馆原馆长 王春法

伴随科学技术的迅猛发展，科技与文化的融合已然成为当代社会经济发展的重要趋势。其中，人工智能（AI）与文博领域的深度融合，便是这一趋势中的一个重要方向。以文博为代表的文化建设，需要人工智能等先进科技的支撑；而科技的发展，亦需要文化的启示与引领。社会的发展与文明的进步，迫切需要科技与文化携手共进、协同推进。

在此形势下，围绕文化与科技深度融合这一主题，搭建一个国际性的文博交流平台十分必要。我们所说的文化计算，主要是文化与科技深度融合的数字基础，也是人工智能与文博融合的一个重要切入点。其核心在于通过算法驱动、多模态数据融合以及跨学科整合，实现文化资源保护、挖掘、计算、创新转化与全球传播的全链条赋能。结合未来的发展趋势，我从操作层面探讨一下文化计算目前面临的困难或发展趋势，以供各位参考。

一是对象。理论上讲，文化计算面向的是图像、图形、线条、音乐、舞蹈、戏剧、表演等各种形式的文化载体，技术方法是对文化基因进行提取、表征、解读、分析、呈现、存储以及量化处理。但在实际操作过程中，我们发现文化基因是多系列、广谱系的，既有文史线条，也有图案影像，既有材料造型，也有斑斓的色彩，既有物质生活，也有精神信仰，既有单一形态，也有历史系列，既有静态的，也有活态的，它的提取分析和存储处理技术极为复杂，必须建立在科学的分类研究的基础之上。

当下，人们较多探讨的是数字人文。关于文化计算和数字人文的关系，我认为二者存在本质区别，具体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文化计算是对图源的研究，数字人文是对词源的研究。第二，文化计算侧重于算法驱动的生成性研究，例如AI生成艺术、虚拟现实场景构建等；而数字人文则主要是以数据驱动的解释性研究，依赖文本挖掘等技术。第三，文化计算涵盖文化遗产保护等全链条赋能，数字人文主要在于提升人文研究的效率并拓展其边界。从这个意义上讲，文化计算是一种综合计算、复杂计算，是质性研究与量化研究有机结合的计算，此乃文化计算的第一个方面——对象。

二是数据。数据是文化计算的基础与核心。传统的经济计算依托经济社会运行自然产生的统计数据，而如今的文化计算主要是有针对性地采集和留存的数据。这些数据具有多元异构多模态的特点。首先需要对一些基础性文化作出明确规范，例如是全面采集还是部分采集，如何按照统一标准进行数据采集，如何确定数据的采集范围和精度，是采集表面数据还是结构数据，怎样实现高效原帧采集，如何对多元异构数据进行清洗、挖掘和处理，以及如何避免主观判断对数据客观性的影响或偏差。这些问题既是理论问题，也是操作问题，因为没有数据就无法进行计算，优质可靠的数据是文化计算的基础和前提。

三是算法。算法实际上是对文化现象进行描述和解决的步骤指令与策略机制，包括提取算法和生成算法等。它既可以是模拟仿真，也可以是逻辑建构。对算法科学性的判断主要看其与文化现象的拟合度。随着图像图形识别、自然语言处理、大数据处理技术的广泛应用，文化计算的基础算法发展越来越趋向多模态、大语言模型。AI 智能体不仅能够处理结构化数据，还能高效处理非结构化数据，文本生成和文生视频协同发展成为重要趋势，组合优化和多目标优化问题日益突出。试图构建一个统一的文化大模型是不现实的，建立算法治理规则已提上日程。



四是目标问题。深入探索文化发展演变的内在规律，推动创造新的文化形态。从这个意义上说，文化计算研究的是能够更好地深入挖掘和呈现文化基因共同性、原理性的技术方法。这种方法具有科学性、民主性和普世性相结合的显著特点。文化计算的问题源于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的时代需求。文化计算的兴起得益于信息网络技术的最新发展，文化计算的未来取决于在应用过程中能否创造出面向大众、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的新文化形态。

五是场景。场景是汇聚土地、资本、人才、技术、数据、算力等要素的载体，是要素优化配置的体现，也是挖掘潜在用户和市场需求的途径，更是捕捉颠覆性技术创新机会和前瞻布局未来产业的关键。场景创新的突出特征是技术支撑、企业主导、快速迭代和需求导向。如今我们谈及文化计算的应用场景，更多强调沉浸式、可视化以及可穿戴式装备等，但这并非唯一的应用场景。究竟应如何描述文化计算的研究和应用链条，文化计算的应用场景如何实现迭代升级？若TeamLab 和《胡夫地平线》提供了外国样本，那么《黑神话：悟空》则提供了优秀的中国样本，未来的发展还需要更多的场景创造与创新。

六是体制问题。文化计算的综合性、复杂性决定了它不是某一个学科专业或某一个单位部门能够独立完成的，必须建立全新的文化计算管理体制，而其基础是文化数据的管理体制问题。近年来，中国政府先后出台了《数据安全法》《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构建数据基础制度更好发挥数据要素作用的意见》《关于推进国家文化数字化战略的意见》《数字中国建设整体布局规划》《可信数据空间发展行动计划(2024-2028年)》等一系列重要法规文件。在实际操作层面，由于大量数据资源掌握在政府部门以及独立的法人企事业单位手中，文化数据来源多元异构，缺乏统一的规范标准，文化现象多元、多模态，文化数据空间存在着横向割裂和纵向扭曲现象，社会审美也呈现多元化。要将中央决策部署落实到位，还需在健全管理体制、加强部门学科协同方面付出更大努力。只有在体制上解决了数据基础问题，文化计算才能获得更广阔的发展空间。

七是机制。一般而言，新技术的应用要么是技术推动，要么是需求拉动，还有一种是使命导向。文化计算的发展路径不应是自上而下的，而应在政府统一协调指导下，充分利用市场机制，推动政产学研用协同合作，自下而上、稳步推进。试图自上而下建立一个无所不包的数据体系，幻想有一位全能者能够做好整体设计，让大家都按照这个设计完成本职工作，这在现实中是不可能的，也不符合市场经济规律。真正有活力、可持续的产业发展需要领先企业发挥示范、引领作用，领先企业获得超额利润，从而带动大批追随者，实现整体发展。文化计算发展的动力机制，既有技术推动，更有需求拉动，需要行政机制、市场机制、社会机制协同作用。

八是安全问题。文化安全是国家安全的重要组成部分。具体到文化计算，安全性主要体现在部门、单位和个人的数据资源安全、算法安全、场景业态安全。由于思想认识存在差异，不同部门、单位在文化数据的采集、管理和应用方面的制度规定各不相同，相关发展也极不平衡。数据产权不明确导致数据确权进展缓慢，对于先行先试者而言，容易出现“鞭打快牛”的问题，而后进者则容易享受后发优势。在这种情况下，不同部门、单位、地区之间如何确保文化计算的安全性，成为至关重要的问题。这就需要明确文化计算追求的是可信赖的文化计算、可控制的文化计算、可负责的文化计算还是可交流的文化计算，建立有效的奖惩机制，在保障先行者权益的基础上，建立更加公平合理、安全高效的文化数据治理体制是当务之急。

九是学科问题。学科本质上是知识体系，它既能解释历史发展，又能指导现实工作，还能预见未来发展。以此标准衡量，文化计算的学科属性尚不清晰，在学科建构方面还需进行更多的探索和努力。从解决问题的角度来看，文化计算应用的图像识别、语言处理、数据挖掘、人工智能、虚拟现实、统计学习和可视分析等，显然属于科技专业领域，其目的并非解决文化研究中的相关问题，而是致力于应用新技术、探索创造新业态、新场景，这与数字人文主要应用计算方法解决人文领域相关问题截然不同。解决文化计算的学科问题，在很大程度上也解决了科技发展的方向问题，以及科学文化和人文文化相互隔绝的问题，进而为文化的纵向发展、空间结构和功能结构拓展开辟了广阔的可能性。

十是人才问题。文化计算并非单纯对文化进行计算，也不是以文化方式进行计算，而是利用飞速发展的信息网络技术手段，将传统文化与信息技术有机结合，把信息网络技术融入传统文化之中，赋予传统文化新的面貌、内涵和形态功能的创造性活动。文化计算关注的是构成传统文化基本特征的基因和密码，正如生物学家主要关注细胞及其功能，而非生物个体一样。这要求文化计算人才在科学技术和东西方文化方面都有涉猎，具备系统丰富的历史文化底蕴和扎实的信息网络技术基础。就像刚才的情景剧一样，我们要了解古今中外文化的共性与差异，明白像中国文字这样能够绵延数千年的典籍在西方极为罕见，特别是我们的文字书写甚至可以发展成为一门艺术，这更是少见。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其内在规律是什么，这些问题仅靠科技专家无法回答，必须让文博专家和科技专家共同参与，形成组织智慧和集成优势，才能获得更具说服力的解释和说明。

科学技术的飞速发展，既为我们提供了与文化深度融合的有力工具，也为我们的交流合作提供了强大动力。接下来，我将基于以上的发言给出三点建议：

一是端正价值理念。AI 与文博的深度融合本质上是文化与科技的深度融合，首先要明确文博领域能够接受何种程度和方式的科技介入。博物馆的核心价值是文物还是技术，在文博领域一直存在争议。总体而言，文博领域在这方面相对保守，而中国在这方面的进展可能比国外更快。技术始终是一种历史和社会的设计，一个社会及其占主导地位的利益群体，试图借助人和物实现的目标都需要通过技术来设计。其目的是物质性的，属于技术理性的范畴。为了人类探索更加美好的未来，我们必须从价值理念上打破科技与文化相互隔阂的壁垒，推动形成正确的科学观、文化观和人文观。

二是创新应用场景。应用场景是 AI 与文博深度融合的直接呈现形式。国内的应用场景存在高度同质化问题，知识产权保护不足，模仿成本过低，很少有文博机构愿意投资于应用场景创新。优秀的文创场景容易被模仿，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是持久性和社会性的大众审美疲劳。场景创新本质上是利用最新的信息网络技术，充分展现传统文化元素，以需求为导向进行市场化运作，促进文化和旅游深度融合，形成产业发展的新模式、新业态，让观众更深入地了解传统文化，感受人文之美。

利用 3D 扫描、虚拟现实和增强现实等数字技术，对现有文化资源进行数字化加工和存储，通过高精度扫描和数字重现技术，可将文献遗址、历史文物等转化为可长期保存的数字资产，实现文化遗产的数字化保护和开发。虽然数字技术在这方面发展迅速、应用广泛，但场景同质化现象也较为突出，知识产权保护是一个重要问题。

三是加大人才培养力度。随着人工智能的飞速发展以及图像图形识别、自然语言处理、大数据处理技术的广泛应用，文本生成、文生图片、文生视频协同发展成为重要趋势。数字艺术、数字音乐、游戏电竞等新的知识领域大量涌现，加快科技伦理研究和发展的呼声日益高涨。学科专业发展需要开放融合，文明发展更需要交流互鉴。我们应鼓励引导各国青年学者围绕文化与科技深度融合开展研讨交流，加强合作研究，搭建共享平台，共同提出并实施有助于弘扬全人类共同价值的文化和科技融合项目，落实好全球文明倡议，促进各国人民心灵相通。








一带一路·共赢未来

中 心 简 介

    丝路规划研究中心是全国政协办公厅业务主管、民政部注册登记的专业性、应用型智库。中心致力于开展“一带一路” 相关重大问题研究、规划推动等工作，是依托专家委员、服务“一带一路”倡议的战略融智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