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琥珀

拔剑茫然

老一代留学生几乎被叽叽喳喳的小留学生淹没，他们的经历，他们曾经有过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也被国内国外的人们忽视。尤其小留学生们，他们带来独生子女的孤傲与马虎，花着父母辛苦汗水或艰难贪取的金钱，潇洒地生活。难道老一辈留学生的经历真的对他们毫无助益吗？难道过去人们的开拓，进取以及落魄，教训对於新一代留学生真的毫无共通之处吗？
     新一辈留学生出国的目的是镀金，完成镀金后立刻回国发展。中国近年来经济的快速发展，使得在国外奋斗的留学生有了坚固的靠山，这与老一辈留学生费尽心机寻找留德的机会大相径庭，十年时间，远远达不到一代人的标准，留学生的生活方式，心理特征居然截然不同，实在令人惊异。但同时，描写新留学生的文字大量涌现的时候，又有多少人还把眼光停留在老留学生的身上呢？

长篇小说<<德国琥珀>>的名称，就是试图把一代老留学生的生活经历，奋斗历程，心理状态用文字记录下来，作为一个永远耸立的丰碑。在现在这个今非昔比的风潮中，是否还会有人稍做驻留，读几行文字，发几声感慨，淌几滴眼泪呢？

拔剑茫然

德国的早期创业者与留学生的经历，应该象亮晶晶的琥珀一样镶嵌在中国人海外留学创业的史册上。


<<德国琥珀>>


引 子

在命运的天平上
天平针很少不动
你不由得上升
或者下降

-----歌德


        “靠，这他妈的也叫货币。瞧这设计，啥模样，啥颜色，一点儿气度都没有，小气得跟荷兰盾一个德行。”方轩把一本杂志狠劲甩在桌面上。紧挨他坐在酒吧凳子上的刘准顺势瞄了一眼，这是一本宣传即将全面使用欧元的宣传画报。彩色的照片上，排列着一摞摞即将全面面市的花花绿绿的欧元纸币和硬币。
        “方兄，你生哪门子邪气呀，钞票就是钞票？管它长得是什么模样。”隔着一个德国女孩坐在另一侧的廖冰满不在乎地说，“咱哥们儿把话说得透点儿，这钞票就跟女人一样，晚上上了床，手感大概齐就行了，”他斜眼瞥一眼身边的女孩，“价值不走样儿才是关键。”
        “没错，没错，”刘准眨巴着眼睛看方轩，“只要是通货，只要是钞票，哪种货币不是钱呀。再说了，欧元流通，欧洲从此货币统一了，还不是咱生意人的便利。”
           
          酒吧狭窄的过堂里挤满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德国人对于欧元时代的来临早已变得麻木不仁，酒吧里东斜西靠的年轻人屁股口袋揣着鼓鼓囊囊的皮钱包，他们不在乎明年的啤酒会贵出一倍，给出的小费，也会涨得翻一个身。

          用方轩的话说，他们是三个难兄难弟，早在十年前，刚刚开始在德国创业之初，他们就互相约定，今后无论混得怎么样，每年的除夕之夜，三个人必须在这间位於老城中心的西班牙酒吧聚会。谁发财，谁请客。都发财AA制。如果
都没钱了，就一块儿卖裤子。

          方轩还是那个老脾气，只要看见什么不顺眼，就要发表一番议论；刘准仍然象个小心翼翼的猫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尽量少得罪人；只有廖冰显得比过去更加大大咧咧，说起话来口气如虹，按照方轩的话说，这XX是钱多了烧的。

           挂在墙上的电视机屏幕正在播映巴黎埃菲尔铁塔礼花升腾的镜头，铁塔象是一个四处漏风的气筒子，横向纵向不断有彩色的礼花成排喷发，把巴黎的夜空映射得分外妖娆。酒吧里的年轻人开始欢呼，高喊，然后齐声唱歌。远远能够听到城市里鞭炮齐鸣，联绵不断。蓬蓬碰碰的礼花鞭炮声与电视机转播的音响交相呼应，分不出彼此。三个人同时高高举起手中的杯子互相乒乓碰响，方轩很有点醉态，他睨着眼睛喊：“快他妈的把杯子碰碎，谁敢吻身边的异性，我给100欧元。”刘准一口啤酒喝得太猛，呛在嗓子眼里，他跳下酒吧凳子弯腰使劲咳嗽，鼻涕眼泪一齐往外淌。廖冰笑得前仰后合，他不顾身边女孩怪异的目光，捂着肚子大叫，“让刘准去吻，让刘准去吻，现在就他够味儿！”

      由於历尽磨难，由於百炼成钢，方轩，廖冰和刘准这三位本市最成功的华人都在各自领域里成为百分之百的富翁。对於自己的生意，他们已经讳莫如深很少议论什么了。他们谁都知道，即使你坚持询问对方生意上的事情，对方也会老练地东谈西扯，不会吐露分毫信息。即使讲出了些什么，肯定也是让你听到得神乎其神，莫名其妙的临时编造的谎言。所以，他们不再谈论生意，不再论谈市场，不再谈任何实质性的问题。人与人之间的交往到了这一步，交往的乐趣就消失了。代之而来的，就是吹牛，神侃，往自己头上拼命戴高帽。用尽量多的金钱级数给自己制造最虚幻的桂冠 。。。。。。。

          现在，新的一年开始了，方轩，刘准和廖冰都感到心头难以言宣的抑郁与伤感。他们踏上这块陌生的土地已经整整十年了。十年岁月，把他们的事业推上了一个又一个新的高峰，但同时，也把他们的青春染上沧桑，把他们光洁的脸庞雕刻出岁月的痕迹。

           他们不约而同思绪连绵，十年前的往事，一幕幕在他们微醉的眼眸前流淌。。。。

拔剑茫然

第一章

                                                                 一
            
          与餐馆相连的大厨房里烟雾蒸腾，每当郭大厨把菜放进油锅里，立刻会出现炒勺颠动，浓烟滚滚的热闹景象。油锅宋二宝赶快凑热闹地哼上几句粤剧残片上的小调。跑堂的几位小姐这时会轮流急急忙忙跑过来催促，  
    “郭师傅，您帮个忙，把我那个菜往前排排，客人都等急了。”
     郭大厨俩眼一眯，用胡萝卜粗的手指往小姐的脑袋上抚抚，
    “好呀，我帮你的忙，晚上可得早点儿过来，呵呵。”
     旁边的油锅等小姐一走，立刻诞着脸凑过来：“郭大哥，您老可不能独吞。李小姐来了，我也有一份。”
       “有你个逑，俺老郭一人就能操她一宿。”

           寥冰抓起一颗大头白菜，横着一刀劈下去，白菜一断为二，叶子里包着的水哗地淌了一案板。
     刘准用肩膀拱他，“你小子撒什么欢，别让老板看见，想被炒还是怎么的。”
        “扯淡，切他妈仨钟头，该歇口气儿啦。”

          刘准发愁地看看案板，可不是，从晚上七点，到现在整整三个钟头，几个人低着头一劲儿切，连时间都忘记了。
     他看着比乒乓球台子还要大的切菜案板上，一大半面积堆集着大小不均的白菜块，白花花的，就象是一大堆雪白的冰块。伸伸麻木的胳膊，真觉得象断了一样。
       “老板说明天有个婚宴，必须把料备得足足的。”在另一头切菜的王小虎蔫蔫地说。

         负责洗菜的黑人洗碗工哈尔克捧着四五颗大白菜水呼啦喳地跑过来，寥冰笑着大叫，“嘿，你他妈的这也叫洗菜，让水龙头冲一下，叶子里冬眠的大白虫都没惊醒，就算是洗好啦？”
         哈尔克滋出满口好看的白牙，憨憨地笑，“这种洗菜方法是田老板教的，他说，中国餐馆都这么洗。”

       “靠，还没吃就先恶心啦，要是中国餐馆都这德行，我一辈子也不下馆子。”
    寥冰把超大型的菜刀往案板上一丢，皱着眉头说，“抽口烟儿，抽口烟儿，缓口气再干。”
         几个切菜的人见寥冰歇了，不用人招呼，就势停下手里的活儿，纷纷点上烟，大口地吸起来。

         切菜的声一停，郭大厨和宋油锅斗嘴的对话在狭窄的厨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郭大炒勺感觉身后动静不对，扭头看看，表情立刻变得凶狠起来，他用滴着油的炒勺指指寥冰，嘴里叽里呱啦乱叫。
     寥冰和刘准他们听不懂他满口的川东土腔，只是眨吧眼盯着他看。
     郭大炒勺火更大了，他意识到自己讲的是四川土话，立刻换用生硬的普通话叫道：“你们他奶奶的不快干，老板娘来了不骂死你们龟儿子们！”

         郭大厨最恨寥冰，这个郭大炒勺的绰号就是两天前寥冰给他起的。
    宋油锅更惨，被称作宋小球。他的那玩艺儿生得太小，这是他与郭大炒勺斗嘴时无意中透露出的信息。那些跑堂的小姐们听到寥冰给他们起的外号，都捂着嘴唧唧地笑。

      “郭大厨，您老还没当上老板不是，这事儿不归您管。”寥冰不冷不热地顶了大厨一句，郭大炒勺有点气急败坏，但也拿寥冰无奈。
      “好，好，好心提醒你不听，留神让郎个老板自己看到。”
      “随便看，免费。”寥冰用鼻子哼哼，自顾自抽烟。
      “你们还不是看到老板人太蔫，太好欺负。”
      “那还不是让你给整的。”

         这家饭店老板姓田，刚把餐馆盘下来两年。
    前一个大厨到期回国了，老板临时请了这个郭大炒勺。开始还好，大家闷头干活，互不相扰。后来渐渐熟悉了，郭大炒勺开始见天欺负跑堂小姐，愿意跟他睡的，上菜快，菜份足。不答应他的，故意把菜上得磨磨蹭蹭，让小姐拿不到小费不说，客人还给生生地气跑了。
    老板拿他无可奈何，几次小心翼翼地提醒，都被郭大炒勺顶得生硬生硬的，从此老板蔫了，郭大炒勺更得意，很有点自认半个老板的意思，对什么事情都要指指划划。

         洗碗工哈尔克看到寥冰他们歇了，也想在水池边靠靠，郭大炒勺正有气没处撒，冲着他大叫：“哈罗，哈罗，黑逼，让谁歇也郎个轮不到你呀。”
         哈尔克眨巴着眼，除了一句哈罗，他什么也听不懂。
         整个厨房里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老板猫着腰急匆匆钻进厨房，“你们怎么都歇下啦，前面客人都嚷嚷，说是菜上得太慢。”
         郭大炒勺指指寥冰，“你看看他们，龟儿子刚他娘干三个钟头，就全都崧啦。”
         寥冰带答不理地指指郭大炒勺对老板说，“是他冲人家黑人发飙，也不看看连中国话都说不利索，还想管人家。”

       “各位，请你们帮帮忙，多担待，好歹咱把前面的客人对付下来。”老板田三胖这话是冲大家说，却一劲儿对郭大炒勺打躬作揖。寥冰不愿意给老板惹麻烦，闭住嘴不吭气了。

         所有人看到田老板时早已象电击一样蹦起来了。  
    老板一脸笑意，却使得大家惊恐万分，这里的道理，在这儿呆久的人都知道。别看田老板憨厚实诚，笑口常开，其实这主儿不是个省油的灯。他表面上与伙计们拍拍打打，满面春风，但要是以为老板和气就能够偷懒耍滑那就大错特错了，田三胖的眼睛贼得很，厨房内外谁勤快谁偷懒，扫一眼就心中有数。更绝的，该骂人了，他唱白脸，让老婆唱黑脸。这个婆子只要插着腰往厨房门口一站，挨骂的人恨不得把脑袋塞到裤档里去。
     所以，这家餐馆的厨房表面嘻嘻哈哈，和和气气，实际上每个人都自觉地忙得不可开交，连擦汗的功夫都没有。
     老板唯一怕的人，只有郭大厨一个，老板娘见到大厨好象舌头也不管用了。据说，有一次老板娘与郭大厨吵架，只一个回合下来，老板娘从此就算是蔫了，见到郭大厨萎靡不振。
     这以后，郭大厨开始以半个老板自居，整个餐馆，没有一个人敢招惹他。
     谁知，寥冰老虎头上拔毛，太岁头上动土，玩笑开到天王老子身上了。郭大厨心里恨恨连声，但一时也拿寥冰没办法，毕竟，这里打工的留学生有四五个人呢。

         昨天晚上，二厨刘大元悄末声地告诉寥冰，饭店近来客人太稀，老板打算下周辞退几个打杂的。刘准一听，心里头打一个激灵。他刚刚给老婆写信，拍着胸脯保证两个月之内邀请她带孩子来探亲。老婆也把话讲得梆梆的，这次再说话不算数，找茬不让她娘儿俩去德国，就打着到法院离婚吧。

           在餐馆黑暗的厨房角落里，寥冰与几个留学生忙着刷碗切菜抹地搬箱子，刘准扯扯廖冰的袖子。“哥们儿，老板这次不知道要炒谁，咱得想个办法。”
          “急什么，山人自有妙计。”
          “哥们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现在找工的人多，不稳住这份工作，哥们儿咱下学期学费就泡汤了。”
          “你小子学费早挣够啦，够你几个学期了吧。”

           刘准傻笑，“哥们儿，积谷防饥哦，告诉我，有什么招儿吧。”
          “别急，别急，时候未到，心急不得。”寥冰神秘兮兮地一笑，刘准登时放下了一半心。
  
     等下工回家，已经是后半夜了。寥冰直接回学生宿舍，刘准已经在晚上十点赶去打另一份工，这小子假期简直不要命了，每天除了四个小时睡眠，其他时间都在忙，不是赶路就是打工，简直马不停蹄。


未完待续

拔剑茫然

2006年再贴一次，如果喜欢的人太少，就关门上扳啦，哈哈。另外，支持我的朋友请不必用短信留言的方式，上一辈旅德华人也不必心虚气短，完全可以在帖子里嘻怒笑骂一番。好，现在贴啦。




                    二
     
           每一个飞机的舷窗就是一副装璜精美的风景图画，蔚蓝的天空，白云近得似乎伸手就可以摸到。俯眼向下看，地面的山川象是凝固的沙盘，漂亮的小房子，似乎随时都能从里面跑出来神仙般的人物和鸡鸭孔雀。第一次乘坐飞机的小竹不由得发出一声声赞叹。

         “方轩，你看，你快看，那里有一块大雪糕！”小竹拉住方轩的衣袖。
     方轩一看，咧嘴乐了。一朵特别浓郁的白云，叠落在陡峭的山尖，远远看去，使人一时之间产生视觉误差，认为白云是叉在山尖之上。蓬蓬松松的云朵，象是孩子们吃的棉花糖，更象是叉在细棍上香甜的雪糕。

           小竹几乎是躺在宽大的座椅上，生意舱座椅的宽大舒适，连经常乘飞机的方轩都感到意外。服务员不时端来饮料以及免费的高级洋酒，紧靠着四五排生意舱座位，只坐着方轩和小竹两个人，方轩再一次点了一杯马爹利。

         “方轩，别喝酒，快来看窗外。”小竹不时一惊一乍地发现新景致，方轩耐心地陪她往窗外看。他回想起自己第一次乘飞机，那时也是心情激荡，情难自己。但瞥眼看看不远处肃然端坐的老总和处长，什么样的惊叹都要咽回肚子里去。想到这里，方轩笑了，他为自己能给小竹带来的肆意的欢乐感到自豪。

          “哥们儿，是北京来的吧？”
            方轩扭头，看到一个西装整齐的汉子。他左手小心翼翼地端着一杯啤酒，右手扶着座椅靠背，笑眯眯地打量方轩。
         “是啊，北京的，你呢？”方轩客气地问。
         “我也是，呵呵。”
         “你坐在哪里？”
         “当然是经济舱，呵呵，咱可没有你这么大的谱儿啊。”他说着，爽朗地笑了。“你们俩坐这儿特扎眼，从上飞机，我就一直琢磨你们是谁，是不是台湾鸟，或者是香港客，真有钱啊，哈哈。”
         “哪里，哪里。”
         “直到刚才听你俩说话，我才发现是咱大陆人。哥们儿，顶，给咱大陆人争气长脸。”

           服务员走过来，客气地请这位过客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去。他很气派地一摆手，说了一句很纯正的德语，“一秒钟，小姐，只需要一秒钟。”说着，从西服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方轩。“兄弟，这是我的名片，到了德国去找我。”
          方轩接过名片，抱歉地说，“我还没有到公司，名片也还没有印呢。”
        “没关系，没关系，有缘分的话，还会见面，还会见面。”说完，摇摇晃晃地掀起隔离生意舱和经济舱的布帘，背冲着方轩摆了摆手，然后消失在布帘的后面。

          小竹一下子趴在方轩的椅子扶手上，“喂，方轩，那是个什么人啊？”
       “我也不知道，反正是社会上混的，有经验呗。”说着，翻开那人的名片，“古都文化交流公司。古得胜总经理。”
      “哇，总经理哎！”小竹大大地呼了一口气。
      “这就觉得惊讶啦？到了杜塞尔多夫，我也给你印几张名片，上面写着，发达有限公司，修小竹总经理。”
      “哈哈哈，”小竹使劲用拳头捶方轩的肩膀，笑得前仰后合。

      看到小竹乐呵呵的样子，方轩的心情无法完全放松。在小竹的眼里，这次远行，很可能仅仅是一场心无旁骛的旅行，像方轩曾经带她玩过的很多地方一样，一路上，只要吃好喝好玩好就行了。但方轩知道他们前面并非平坦的大道，在云雾翻卷蓝天深邃阳光普照的前方，横陈着一片陌生的大地，他们未来的命运，就是在这片未知的土地之上。

行者无疆

新年快乐............

:")

拔剑茫然

谢谢行者无疆，我一共有两个网名，但没有犀牛骨头的名字，呵呵。
这个小说看来没什么读者，就不贴了。
祝你新年新气象！  ：)

行者无疆

和Rom Ring也没有关系?

三国。

很好看的小说,怎么不贴了呢?

三国。

我近来也在中餐馆打工......

行者无疆

那地方不是好地方...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