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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星星和月亮

阴花三月 by 一枚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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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5 18:49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五)
  
   这样的事情,人人都需要,但未必人人都能彼此让对方快乐。
  
   徐赛寒先让沈淑贤得到了快乐,确定她的快乐是脸微微曲扭的,痛苦又夹杂着哀求的、欲罢不能的表情,这才让放心让自己得到了快乐。
  
   他的确是个绅士,征服一个人的肉体很重要,征服一个人的精神更重要。但可惜的是,世界上真正的绅士并不多。
  
   一瞬间,床单上乳白色的一滩,那些饱含脂肪、蛋白质颗粒、色素颗粒、磷脂小体、胺类、游离氨基酸的粘稠液体从沈淑贤的身体的某个洞穴里缓缓的流出来。
  
  “讨厌,怀孕了怎么办?”沈淑贤靠在徐赛寒肩膀上休息。
  
   “怕什么。生嘛,不管男女,老头子都会送一栋大房子给你。”徐赛寒吻了吻她的嘴唇,沈淑贤闻到自己身体的味道,是酸的。
  
   这边床单湿湿的,明天让佣人洗。徐赛寒抱着沈淑贤去他房间,又补充了一句,不准你自己动手洗,不是不舒服么。
  
   这一晚,旁边睡着一个男人,沈淑贤失眠到凌晨五点四十一分,她不知道现在经历的是不是叫爱情,还是奇迹,又或者只是个美梦。
  
   谁知道呢,陷入感情漩涡的人每天都在想跟沈淑贤一样的问题。于是才有了安眠药的诞生。
  
   那个金刚橛,威风雄伟的金刚橛仍然屹立在房间,安静的,一动不动。犹如勃起时的徐赛寒。
  
   院子里很安全,卫兵在巡逻,路灯将光辉均匀的洒向四周,这夜,静得有些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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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5 18:50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六)
  
   徐宝山回来了,掩饰不住脸上喜悦,回来跟徐赛寒、徐赛璐和沈淑贤不停八卦这次的北京之行。也算颇有收获,袁世凯对他赞许有佳,特别是这次拿了革命党的人头。设家宴款待,吃的是满汉全席,吃了三天。
  
   袁世凯自命为皇帝,当然也要享受宫里的规矩,全套粉彩万寿餐具,配以银器,显得富丽堂皇。乾果除了虎皮花生和怪味大扁,还有奶白葡萄和雪山梅。蜜饯稍微有点甜,桂圆、鲜桃和青梅。上等毛尖的清香让徐宝山陶醉。
  
   饭后,几个大员和徐宝山一起到书房议事。
  
   静宜就拜访他的几位太太。所选的特产和首饰等物品都是命人仔细搜罗的不同款式的饰物和衣服。敲了大太太的门,也就是老袁的元配于氏,原是河南一财主的女儿,目不识丁也不懂旧礼节,所以带了一盒河南新郑的红枣,一直在地库用千年冰块存着,因此看起来也新鲜,于氏不缺钱不少金,这礼物一打开,眼泪扑扑下来,握着静宜的手不肯放开。
  
   大姨太沈氏住在隔壁,出身虽然低贱,但也算是扬州名妓,听徐宝山说袁在落魄时她曾拿出自己的赎身钱资助他去猎取功名,当时老袁也算是感动万分,发迹后果然娶沈氏为妻.因为"第一夫人"于氏软弱无能上不了台面,面相又粗鲁,袁就把沈氏作为太太看待,出席一些外交场合.所以静宜的礼物十分贵重,那枚祖母绿宝石让沈氏手都快抬不起来,自然是满心欢喜,还顺便攀了个亲戚,“我儿媳妇也是您沈家人,生得跟您相似,高贵也大方。”说得沈氏觉得自己跟她贴近几分。
  
   三姨太金氏,她本是朝鲜王族,原以为嫁给袁世凯作"正室",没想到过门后她和自己陪嫁的两个丫头都做了袁的姨太太,所以整天郁郁寡欢.见静宜过来拜访,也并不太热情,直到看到用上等面料精心缝制的朝鲜族服装才兴高采烈起来,拉着静宜叽叽咕咕半天,静宜也不大懂她到底说了些什么,耐心听了去。大致的意思是说袁的四姨太吴氏就是她的陪嫁丫头之一,本只是当丫头没想到被袁世凯提拨为姨太太,简直是造了反了。静宜也不好意思再说去拜访,只是在礼物中挑了把朝鲜扇托她带给吴氏,遂转身告别了去。
  
   自己带过来的丫鬟一边走一边埋怨道,“夫人,这总统老婆真多,他记得她们的名字么。”
  
  静宜呵斥道,“住嘴,有你乱说话的份吗?皇上还有后宫佳丽三千呢。”
  
   这五姨太扬氏是静宜最慎重的,因为听说袁世凯最宠的就是二姨太跟五姨太,杨氏跟自己有点相似,不算最漂亮也不算最风情,袁欣赏她的是管家的才能,心灵口巧,遇事有决断。礼物也是打点好的,早就听说她好茶,一进去,果然大大小小的茶饼和茶叶满了柜,一边品一边聊,顺便把自己带来的普洱打开冲泡,这些原料均为采于明代六大古茶山中野生古茶树之芽叶,采茶的茶树其树龄均已超过百年。这些野生古茶树所制之茶早在清朝已是宫庭御用之贡品,清朝皇帝曾专为此茶赐匾和颁发诏书。杨氏是识货的,如获此宝,也称赞静宜是个懂茶之有品之人。
  
   六姨太叶氏,她本是南京钓鱼巷的妓女,嫁给袁世凯纯粹是“误会”,袁做直隶总督时,派其次子袁克文到南京办事,袁克文在钓鱼巷认识了妓女叶氏,两人一见倾心并互订嫁娶盟约,叶氏将其玉照赠给袁克文,克文回去向父亲磕头复命时照片不慎从口袋滑落掉于地上,袁世凯指地连声问:“是什么,那是什么?”,袁克文不敢向父亲谈自己的儿女私情,情急生智道:“在南京给父亲物色了一个好看的姑娘,不知父亲是否喜欢?”袁世凯接过照片一看果然满意高兴,于是派人去南京将叶氏接了回来纳为妾。而袁二公子只能对叶小姐“望洋兴叹”静宜给其的礼物是一些零碎的首饰,虽然昂贵但不珍贵,这在叶氏看起来却十分欢喜。她就爱这些零碎之物。
  
   丫鬟一边走一边问,“该是七姨太了罢?”
  
   静宜小声道,“七姨太张氏跟花匠偷情被老袁撞见了,她自己怕连累了家人服毒自杀了,那是鬼屋,咱们不去。”
  
   丫鬟借着门口的灯笼瞅一眼,果然阴森恐怖,门也没关好,里面黑漆漆的。
  
   最后只是剩下八姨太郭氏和九姨太刘氏,基本上也是出身卑微,在袁家没有什么太大地位,天色也渐渐晚了,静宜怕徐宝山久等,直接敲门将一些金条、翡翠珍珠玛瑙送了过去,也不落座,推说厅子里还有人等着。那两个姨太本身也并不喜欢出来应酬,见有人送礼,自然是高兴,也不挽留,客气的寒暄几句也就让静宜过去了。
  
   经过一番努力,徐宝山带来了新的任命,自己是被委任陆军左将军加大将军衔,儿子得到总统府首席侍卫武官督军,可自由出入总统府,但又不用到总统府任职,还兼任扬州二军副军长。
  
  “哇,哥哥当大官了。太好了。”徐赛璐非常高兴,而且那些八卦她也蛮爱听的。
  
   沈淑贤也附和着说些吉利话,徐宝山高兴的哈哈大笑,心里十分痛快,搂过静宜的腰对沈淑贤道,“以后多跟你妈学学。将来我儿子比我会更有出息,还有,快点造个小人出来给我稀罕稀罕。”
  
   沈淑贤脸上飞过一道红云,不好意思的看着徐赛寒。
  
   也不知道进入这个家庭是福是祸是对是错,管他呢,听天由命罢。至少这一刻是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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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5 18:51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七)
  
   开学了,沈淑贤心里有怪怪的感觉,开学典礼上,熟悉的老师没有多少,舍监张晓平还在,校长的却是位置空空的,副校长蔡礼荃主持了开学典礼。
  
   这一瞬间想起宁兴国,阴阳相隔,沈淑贤的鼻子有点酸,亲眼看到他死去,伤心又没有办法,内疚感油然而生。
  
   入学的新生整整齐齐站成一排,沈淑贤看见徐赛璐在对自己做鬼脸,她的确是鹤立鸡群的,无论是衣着还是身高。
  
   教育部的官员宣读“因为学校的人事变动,原校长宗秀玉和教师苏佩玲、代课老师宁兴国调任长春女校……”
  
   然后新老师一个一个与学生见面,一个个都是鹅蛋脸,仿佛是同一只鹅生下来的蛋,椭圆形,统一带着淡淡的青色。
  
   安排宿舍,徐赛璐嚷嚷着要跟沈淑贤一个宿舍,说自己一个人一间害怕。于是只能依着。
  
   罗小菀没有来上课,校方说她自动退学,举家迁移之故。
  
   于是空出来的一个铺位,徐赛璐要了,她睡的是康渺渺的床,说这个位置风水好,舒服。
  
   “换一张罢。”沈淑贤冷冷道,“这个女生死了。”
  
   “哦,我不怕的。”徐赛璐吐吐舌头,“不过我还是听你的吧。”
  
   说完,徐赛璐搬到罗小菀的空床上,床单上垫着羊绒毯子,被子厚厚的,静宜怕她在学校过的不好,一个大箱子都是衣服,另外一个装的都是些话梅、糖果等零食。徐赛寒劝阻道,反正每周都会回来的,何必娇惯他。
  
   订婚后,沈淑贤整个人精神好了很多,加上天气一天天变好,看得见春暖花开的将来,脸色愈加红润,吃的也比以前更丰富,骨架子小,多加点肉也看不出来,但徐赛寒是感觉得到的,经常乘无人之机,伸到里面看她体重是否增加,沈淑贤逃避着,还是笑吟吟的被捉住,有点尴尬,但慢慢习惯,反正毕业后都是他的,放肆些又何妨。放肆的机会,一周一次,有了距离于是有了想象,想象之美是比插入之美更美的。
  
   晚上,徐赛璐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累了一天,吃过晚餐又吃了几颗葡萄后睡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真让人羡慕。
  
   沈淑贤看看空荡荡的康渺渺的床,总感觉她还睡在上面,法器带来了,放在枕头旁边,似乎带来些安慰。
  
   窗户安了玻璃,加了窗帘,就算外面有风也不怕吹起,尽管如此,沈淑贤有预感今天是睁眼到天明,每当迷糊睡去时,总是觉得法器在呜呜作响,是不是有脏东西在门外呢。
  
   张晓平舍监的脚步声总是这样熟悉,她会不会去后院,后院的武器都已经搬空了吧,他们都不会回来了。如果徐赛寒知道我是个杀人犯不会喜欢我的罢,徐宝山会不会杀了我全家,我的母亲怎么办。或者是这件事就这样平息过去,不再被人提起。
  
   舍监的脚步声越来也近。
  
   她在敲门,沈淑贤穿好棉睡衣出来,把门关好。张晓平要找她这是意料之中的事,因为她是跟徐宝山的千金一同下车,一起入校的。
  
   漫步在操场,熟悉的操场,如今很多人已经不在,枯草被风吹得低头,几只老鼠缩头缩脑的快速溜过,平添几分凄凉。沈淑贤想开口解释,张晓平却先说话了。
  
  “我知道你的难处。你不用解释了。”张晓平按着她的肩膀,“他们走了,我选择留下,我孩子在这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康渺渺她……”
  
  “她是不幸的,但至少她跟他爱的人一起去了,不是吗?”张晓平抬头,“你抬头看这黑暗的天,黑暗挡不住黎明的脚步。”
  
   沈淑贤点点头,“我们一定会得到胜利。”
  
  “听说你跟徐公子订婚了?”张晓平问道。
  
  “是,所以我现在的地位有点尴尬。”沈淑贤摇摇头,之前在宁兴国那里接受的东西现在要全部推翻,这可能是失眠的原因。
  
  “你自己觉得快乐就好,淑贤,相信我。”张晓平坚定的看着她,“回去吧。对于已经离开的人,学会忘记,也学会放弃。”
  
   看着远方,康渺渺似乎在对着自己招手,那样熟悉的笑容,想到她临死前的无助,想到她在城门上僵硬的尸体,复杂的滋味一下涌上心头。也许我是可以救她,但当时为什么不救,自己完全可以救,徐宝山一手遮天,只要自己开口,什么都可以改变。
  
  是自己心里的自私和愚蠢害了她,害她在最好的年纪离开了这个世界,受了很多苦,给自己那么多信任,最后换来的是这样的结果。
  
  一步一步往回走,那种内疚越来也沉重,想弥补她,她的全家都灭门了,这辈子留下了一个心病。有些事,不是不想回头看,是害怕,怕一回头,那些往事历历在目,想改变又无能为力。
  
   觉得后面似乎有人跟着自己在走,回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
  
   回了宿舍,轻轻的,衣柜的门是敞开了的,康渺渺的衣柜,里面漆黑一片,不敢往里面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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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5 18:55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八)
  
   回宿舍,轻轻的,衣柜的门是打开了的,是康渺渺的衣柜,里面漆黑一片,不敢往里面看。
  
   梦里,宁兴国光着身体和赤身裸体的徐赛寒扭动身体朝自己走过来,于是一起求欢,是那样的快乐。有人大喊,有人进来,是徐宝山,拿着枪,大吼一声。沈淑贤不知道该保护哪一个,他们的背都是光滑,他们的器官都是健硕,场面十分尴尬。徐宝山的大猎枪对准宁兴国,轰的一声,打中的却是徐赛寒的头,爆了,身上到处都是脑,白色的稀里糊涂的脑。沈淑贤抱着宁兴国痛哭,不要离开我呀,不要离开我。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明,徐赛璐在镜子前梳头,“你做噩梦了吧。一个晚上都撕心裂肺的喊,不要离开我。”
  
  “噩梦,是,我有时候精神不好的时候会这样。”沈淑贤也慢慢爬起来,忽然脸色惨白,身边的法器似乎跟昨夜有不同,是血,血迹在上面。
  
   徐赛璐也大惊失色,“快扔了它,快点!”
  
  “为什么会是这样?到底是谁给了你这法器。”

    “怨灵,怨灵,它帮你挡住了。”徐赛璐小心的拿起血迹斑斑的金刚橛,用纸包了起来,“跟你说是个喇嘛,他说,如果上面有血迹,证明它已经没有什么作用了。有恶鬼,这个宿舍有鬼,在家里都没有这样的。”
  
  “不会,不会,这个世界根本没有鬼。”沈淑贤坚定的说道。喇嘛,法器,鲜血,一切都是幻觉,是谁在捣鬼,谁在跟我作对。
  
   宁兴国生前经常对她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沈淑贤总是似懂非懂,“那我经常梦见鬼是什么。”
  
  “那是你的幻觉,你这个胆小鬼。”宁兴国的双手怜惜的抚摸她的头发。
   
     幻觉?幻觉为什么如此真实,为什么金刚橛上面有血,沈淑贤开始动摇。最终金刚橛还是被徐赛璐处理掉,朝着西方叽里咕噜念了一大串,问是什么,她说是那个(西部地名,敏感字眼)喇嘛教的驱鬼咒语。
  
  “你怎会记得那么清楚?”
  
  “很简单啊,念七七四十九次安嘛呢背美哄即可。”徐赛璐非常虔诚,从小徐宝山就告诉她,举头三尺有神明,对于无法解释的事情,她还是愿意相信某些神秘的力量。
  
   上课,沈淑贤觉得康渺渺还是坐在后面死死的看着她,一回头,座位却是空荡荡。
     吃饭,一个人,觉得孤独,徐赛璐在那边的小食堂吃饭。如果康渺渺在就好了,两人可以聊天,互相讨论。忽然发现,原来在身边的并不起眼,一旦习惯了存在再离去,那种荒凉的空虚无法形容。
  
   周慧娟也被自己杀了。那个说话总是有优越感的女孩被自己杀了。
  
   想念,疯狂的想念他们,可惜,走错的路走错一步就再也回不去了。
  
   沈淑贤麻木的用筷子挑了点青菜,一点点嚼着,瞥见菜里有东西在动,筷子一掀开,熟透的上海青叶子下面,几块腐烂了的黑肉,爬满了活泼的米白色的细蛆,密密麻麻的,蠕动着。
  
   像极康渺渺脖子上的那块。
  
   呕得脸色都发青了,食堂师傅过来道歉,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会这样,我明明打的是煮熟的五花肉,饭盆也是扣好的。
  
   徐赛璐扶着沈淑贤,对师傅道,“下次小心点嘛,这样的菜多恶心啊!”
  
   沈淑贤摇摇头,示意不要再说了,回宿舍休息,请了假,下午的课就不上了。张晓平过来探望自己,带了些苹果和脐橙苗,放在桌上,看看宿舍,阴森森的,心里有些发毛。
  
   “张舍监,麻烦您帮我把那柜门关上。”沈淑贤半躺着,旁边放着盆。
  
   柜门里尽是灰尘,张晓平打开灯,刚一碰那柜门,往后退了退,几只偌大的老鼠钻了出来,灰扑扑的,眼珠子贼溜贼溜。
  
   赶紧打开门,把那几只鼠辈扫地出去。
  
   沈淑贤惊魂未定,“我还是搬个宿舍吧。”
  
   “好,我叫人打扫,住我旁边的那间,明天就搬好了。”张晓平帮她盖好被子,安慰的摸摸她额头,“可怜的孩子,好好休息。”
  
   这一睡下,倒是晚上了。
  
   徐赛璐之前是回来过的,见沈淑贤睡了,又不敢惊动,自己叫了车回去,忘拿自己的那顶帽子过来了,早上做操的时候也是人最多的时候,早晨又冷,关键是漂亮,别的女生没有戴帽子,自己戴着显眼,可是如果女校有男生就好了。打扮也是没有什么太大乐趣,这身新校服也还算好,裙子太长了,老土,上海那边的女校更好看些。
  
   徐赛寒问着学校的情况,也问了沈淑贤怎么没有回,徐赛璐道,“她睡了,好像昨天没怎么休息好,那间宿舍怪怪的,听说那个康渺渺就是那个宿舍的,吊在城门的那个,跟淑贤姐是同学的。”
  
   康渺渺的尸体被收走,都散了架,衣服也烂了,收尸人休假回来,拿着尸体在荒地烧了,骨灰没有人拣,被风一吹,到处都是。

     徐赛寒听到这里心里忽然软了一下,“那她吃饭了么?”
  
   徐赛璐摇摇头,“我走的时候她正睡的正香呢,今天在食堂吃了臭臭的肉吐了好多,亏得我能干,照顾她一个下午,她还逃课了,说不舒服。”说完又添了一句,“我箱子里很多的零食,她会自己找来吃。”
  
   “你们学校怎么这样?”徐赛寒皱眉,夹了一筷子鱼到她碗里,“淑贤应该没什么大碍吧。”
  
   徐赛璐摇摇头,“没事的。我今天不回学校了,很晚了的,明天一早叫司机送我去好不好。”
  
   徐赛寒点点头。
  
   徐宝山暂时没有回家,最近总是忙到深夜,静宜总是煮了白果粥和鸡汤晚上候着,这是她的好处,本身就像一碗粥,温和着徐宝山的胃和心,想要的时候就这样静静呆着,这样不容易腻。
  
   沈淑贤醒来的时候窗户是开着的,外面是黑漆漆死静的天,有指甲芽似的月光,冷清的宿舍,平静让人窒息,无边的黑暗包围着她。
  
   肚子饿了,还好千金大小姐带了些吃的在床下的箱子里,应该有可以充饥的东西,摸着黑去开灯,灯光会给人温暖。
  
   拉了绳,却还是漆黑。跳闸了,到抽屉里翻火柴和蜡烛。温暖的小火光,沈淑贤把蜡烛倒着,滴了几滴烛泪,然后仔细的把蜡烛站在上面,可以看见自己倒映在墙上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想起以前康渺渺和罗小菀在的时候多热闹。
  
   唉。
  
   这声叹息竟然不是自己发出来的,或者是房间某个角落,或者又是窗户附近。窗户,沈淑贤警惕的看了窗户,动手去关,但又害怕,万一也有一只手抓着窗户,那就很恐怖了。
  
   也不去管,蹲下找吃的。明天真应该换间屋子。
  
   有脚步声,大概是张晓平吧,她应该会来探望自己的,现在也是她巡逻的时间,拿着手电,她有猫头鹰一样锐利的眼睛。
  
  慢慢的,脚步声停了。
  
  沈淑贤瑟瑟发抖,这两年,最熟悉的莫过于张舍监的脚步声,宿舍的人都熟悉,是有节奏的三步并两步,以前康渺渺还演示过,用手指敲打,节奏相仿。
  
  但这脚步声明显是一步一步,沉闷的、缓慢的越来也近。
  
   仔细听,远处传来轻轻的哭泣声,从谁的嗓子眼里一句一句挤压出来,若有若无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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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5 18:56 | 显示全部楼层
(五十九)
  
   但这脚步声明显是一步一步,沉闷的、缓慢的越来也近。
  
   远处传来哭泣声,若有若无的凄凉。
  
   沈淑贤想喊,但宿舍跟宿舍隔得并不近,也未必有人听见,嗓子被什么堵住了似的,本能的张开嘴。
  
  脚步声在门口停了。
  
  咚咚咚,敲门的声音。
  
  沈淑贤吸了一口凉气,壮着胆问,“是谁?”
  
  门外一阵沉默,依旧是敲门,一下一下,努力而认真。
  
  她不敢开门,她是怕。心中有鬼,就有鬼,所以她觉得是鬼,一定是鬼,鬼来索命。
  
  外面仍然在敲,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分外响亮。
  
  每一声,都似乎敲在沈淑贤的心坎上。
  
  是人是鬼,开门吧。沈淑贤做好了准备,反正不就是个死么,自己早就该死了。脚尖一步步朝门口移去。
  
  敲门声停了,冷清的夜晚越发冷清,蜡烛静静燃烧,沈淑贤的影子移动到门边。
  
  轻轻的打开一条门缝,一只眼睛胆怯的朝门外看去,黑漆漆的,是不是某人的恶作剧。又尝试打开一丁点,还是什么也没看见,这会深呼吸一口,猛的一下子把宿舍的门全部打开。
  
   穿着白色囚衣的康渺渺笔挺的就站在沈淑贤眼前,眼眶跟黑暗似乎融为一体,面孔也是一篇漆黑,一半有腐烂的肉,另一半是白色的骨。身体的黑配囚衣的白,胸口是鲜血印的一个歪歪扭扭的字,“痛”!
  
  沈淑贤一声尖叫。
  
  康渺渺的尸身直挺挺的趴在地上掉下,顿时散架,黑色的手指上指甲长的很长,有点倒勾。
  
  沈淑贤一边喊救命一边拼命的朝后退,缩在墙角颤抖的看着倒地的康渺渺。她明明是被死去的,她的尸怎会跑到自己宿舍来,是冤魂不散罢,她知道要开学了,找回自己的宿舍来睡,不是吗,她死的不甘心,她觉得痛了吗。
  
  一想到康渺渺死囚服胸口血红的痛字,自己的心好像崩裂一般,眼前一黑,一口血喷了出来,瘫软了下去。
  
  再醒来的时候却是第二日了,太阳照的沈淑贤睁不开眼睛。咳嗽着,发现自己睡在地上,桌上的蜡烛已经燃尽,幸亏放在小碟子上,没有着火的可能。
  
  阳光,驱散怨灵,带来温暖,沈淑贤慢慢站起来,门和窗都是大开的,空气里有早餐的味道。肚子也不争气的咕咕叫,大概要到上学时间了。
  
  徐赛璐象小燕子一样出现在自己面前,“淑贤姐,你身体好些没有,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沈淑贤正沉浸在昨晚的情景,分不清楚是噩梦还是真的,如果是噩梦,为什么桌上有烧尽的蜡烛。
  
  如果是真的,为什么早晨地上什么都没有。
  
  神经病的前兆就是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有些没得神经病的正常人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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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5 18:56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
  
   沈淑贤木然的回答徐赛璐道,“你带早餐来了么?”
  
   门外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是我给你带早餐了。”
  
   徐赛寒的声音。
  
   他的眼睛充满光芒,嘴角带着温和的笑容,还有他的手,他的怀抱,他的身体。
  
   扑过去在他怀里哭了,死死的抱着,指甲嵌在他的衣服里,恐惧的时候没有哭,安稳的时候才敢落泪,重复的说,我害怕,我真的很怕。
  
   徐赛寒用手梳了梳她乱的头发,“没事的,吃点东西就不会怕了。”
  
   早餐是粥,静宜特意给她留的,放了薏米和花生,补气,姜丝和葱花是黄和绿,花生的暗红和米粥的乳白相得益彰,拿碗盛了出来,乖乖的坐下,徐赛寒喂着。
  
  徐赛璐非常知趣道,“我今天值日,我先去教室了。”
  
  一边吃一边抬头问徐赛寒,“你怎么到学校来了,今天不用去办公吗?”
  
  徐赛寒道,“昨天听赛璐说你病了,太晚了怕阻你休息,早上特意赶了早,小妈又给你弄了粥,送赛璐来上学,顺便来看你。”
  
  沈淑贤张嘴,徐赛寒将粥放在嘴边试了试温度,“你得吃点药,定神的,你不是懂得点医道吗,把老头子的病治好了,自己倒不懂调理下自己的身体,成天就是在做噩梦。”
  
   沈淑贤点点头,觉得自己活在不可思议的幸福中。
  
  “告诉我你昨天梦见什么了。”徐赛寒又耐心的尝尝粥是不是烫。
  沈淑贤忧心状,“尸体,我们这宿舍康渺渺的尸体。”
  
  “不要怕,她都死了,你又没有对不起她,她并不会来害你。相信我。”徐赛寒安慰着抱着她,“如果身体实在不行,先休学一个月,在家养着,我叫个西医给你看病,怎样。”
  
   沈淑贤嗯了一声,这学校是真的没法呆下去了。
  
   徐赛寒等她穿衣洗漱完毕,带她去了校长室,一来是办理休学事宜,二来将徐赛璐搬到人多的大宿舍。
  
   徐赛璐也被叫来了校长室,十分舍不得沈淑贤,“你回去了,我怎么办呢,我在这又没有什么朋友。”
  
   沈淑贤看着她无忧无虑的表情,好生羡慕,哀叹道,“我们在跟朋友认识之前都是彼此陌生的,但如果做了朋友,就不要轻易舍弃。”
  
   徐赛璐点点头,这话说的很深奥,需要慢慢体会。
  
   沈淑贤自己知道这话的意思,有些事情不后悔甚至更好,后悔了,却已经发生,又无能为力去改变,这样的感觉,时刻在折磨自己。
  
   坐在车上,回头看看学校,张晓平在对自己挥手。
  
   熟悉的校门渐渐远去,还有那些往事,或是浪漫或是危险,或是平淡或是伤感,都过去了,希望自己不要再记得,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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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5 18:57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一)
  
   西医是个德国人,翻了翻沈淑贤的眼皮,又把冰凉的听诊器放入胸口,听她的心跳,问了徐赛寒一些症状。
  
   给了一盒药,让她每日服用,不久之后可以得到好转,但每次只能吃一粒,否则有副作用。
  
   沈淑贤拿过药品,对医生说了句谢谢。
  
   白天只有沈淑贤跟静宜在家,两人会聊天,看看当天的报纸,然后出去散步,附近有公园,看着看着春天就来了,或许是药物的作用,噩梦也没再做过,睡在自己房间里也不害怕,怕什么,一喊徐赛寒就会来。
  
   看来这就是恋爱比单身更好的理由之一。
  
   徐宝山也希望她的身体尽快恢复,他是主张中医,叫了中医来瞧她的病,开了鸡血藤、熟地黄、生地黄、合欢皮、墨旱莲、首乌藤、夜交藤的方子,煎了药来熬着吃。
  
   沈淑贤很感激,原先听说这徐宝山是凶恶异常的人物,在家里不过如此,在徐赛寒面前还有点当父亲的权威,但每到周末徐赛璐会来,他就没办法了,再忙也要陪女儿吃饭、开车带她四处走走。对沈淑贤也是十分看重,许多人知道了沈淑贤在家养病,送了礼物,在床头堆成小山。
  
   有时候他们也聊天,徐宝山喜欢沈淑贤那会倾听的眼神,安静的坐着,偶尔也插嘴道,“哦,伯伯说的是真的吗,真希望能听到你经历的那些事情。”
  
   徐宝山不跟静宜和赛璐说他年轻的事情,因为她们会提醒他,这个事情你已经说过了。
  
   沈淑贤认真的听着,听到有趣的地方还开心的笑,徐宝山兴致更浓,“以前当我当盐枭时,经常住在小船上,踪迹飘忽风餐露宿,后来当帮首,从没有按时吃过三餐饭,有时连一餐饭也不得到口,更是没有睡过一夜安身觉,有时睡在土地庙里,有时睡在麦田或芦苇里,不管睡在哪里,手上总要缠一支线香,到了香燃到手指时,就要赶快起来换个地方,以防被捕。甚至睡到死人棺材里,这样可以多睡一会,但很麻烦,要先把棺盖撬开,进去后还要弄一块大砖头把棺盖垫起来,才不会闷气。”
  
   沈淑贤点点头,不禁感慨,原来风光的背后却不是完全风光,徐宝山这样的人物也不外乎如此。
  
   “现在好啦,不用总是担心这些,我知道很多人要杀我,但老子不怕,我是老虎嘛。”说完哈哈大笑。
  
   笑起来还蛮爽朗的样子。
  
   第二天下午,沈淑贤一边把织好的毛衣套在徐赛罕的脖子上一边问道,“你父亲真的这样厉害的?”
  
   徐赛寒一边穿着衣服一边笑道,“我爷爷很早就去世了,父亲游食四方,广交朋友。他身材魁梧,臂力过人,武艺超群,刀枪剑棍无所不精,性情又豪爽,又好打抱不平,为了他的朋友,即使牺牲性命也在所不借。每次打斗都能一个打好几个,所以镇江人畏之如虎,给他起了个怪怪的名字叫徐老虎。”说罢还哇熬哇熬的学了几声老虎叫。
  
   沈淑贤笑着,“那你这次去北京,我跟老虎呆在一起,没人敢来欺负我的。”
  
   徐赛寒试好衣服,大小刚刚好,这温暖牌绒线衣深得自己喜好,吻了她的嘴,算是道谢,“父亲出身贫寒,所以他对你也是十分欣赏,当年他贩私盐的时候,每船都要抽两包或四包,存起来送给那些穷人吃,当时有人没盐吃的时候去刮厕所旁边的那些淤泥,从里面提尿里的盐份,很可怜的。冬天来的时候,就送衣服和粥,遇水早灾荒,就捐些给米粮面饼给那些乡亲,所以他虽然说话粗,但人却是好的。”
  
   沈淑贤点点头,想了想,“你几时回。”
  
   “我这还没出发,你就盼我回了。”徐赛寒把外套穿好,“家中父母自有佣人伺候,你保重你自己就好,我会尽快回来。”
  
   送他至大门口,又见他上车,挥挥手,车开出很远,怅然。

     静宜在厅里看见了两人分别的情景,等了一会再走过来,提醒沈淑贤吃药,叫下人端了中药,又拿了杯温水,问她西药放哪里了。沈淑贤从抽屉中取出来,吃了下去,又含了半块牛轧花生糖去苦味,跟静宜准备吃晚餐。
  
   忽然听见门外有汽车声,还道是徐赛寒忘记东西了,再听原来是徐宝山回来了。静宜道,“你今日倒是凑巧,赛寒刚走,你要回来电话也不打一个,我们也没烧多少菜。”
  
   徐宝山说没事,坐在饭桌前问徐赛寒几时出发的,回答说是刚走。又问了沈淑贤吃药没有,搞得沈淑贤眼睛红红的,有其父果然有其子,徐赛寒临走时也是叮嘱着记得吃药。
  
   殊不知中药西药一起吃,非但不能治好沈淑贤的失眠噩梦,久之反而会恶化病情。什么中西结合疗效好,放屁。
  
   三人吃饭觉得有点冷清,沈淑贤从厨房里叫了下人一起过来吃,难得徐宝山好兴致,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又把当年的事迹拿出来大晒,说自己能在黑暗中以手枪击灭点着的线香火头,赢得吃饭众人一阵阵掌声,得意之余,叫下人拿了花雕酒来喝,更是兴高采烈。
  
   静宜看他的眼神象看自己的孩子,骄傲的、包容的眼光。
  
   徐宝山是火辣辣的看着静宜,嘿嘿两声怪怪的笑。
  
   静宜低头,她明白他要什么。这只老虎虽然杀人无数,在自己身边,在需要自己身体安慰的时候,他是绵羊,温顺的依赖自己,他的身体需要最信任的女人的拥抱,他躺在她的脖子里,陷入温柔之中。
  
   沈淑贤洗澡上床时,觉得半天脑袋都是麻麻的痛,不知何故,想着明天上午再提罢了,徐宝山可能正在做那个,如果敲门,岂不是扫性。
  
   她没有猜错,静宜坐在徐宝山身上,慢慢的上下移动。
  
   徐宝山觉得惬意,男人都是懒惰的动物,能不动则不动。只是见静宜的眼睛吧嗒吧嗒看着自己,深情而用力。
  
   沈淑贤下意识的拿眼角看了看窗户,有一道白色影子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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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5 18:59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二)
  
   沈淑贤下意识的看了看窗户,似乎有一道白色影子。
  
   不敢想太多,用力闭上眼睛。
  
   这边徐宝山还没完事,就将静宜抱了下来,叫她双手扶着床站好,正做的欢快,静宜也十分配合的发出阵阵呻吟。
  
   真是个完美的夜晚,可以尝试不同位置。
  
   静宜躺在他怀里沉沉的睡了,虽然他的肚皮已经开始松弛,做的时候也并不如年轻时那般带劲,然而还是习惯,所有的动作和语言,最重要的那种气味,安全熟悉的。
  
   徐宝山眼睛突然睁得老大,枕头下摸起枪(是真枪),吓了静宜一跳,还没来得及问你去哪里,徐宝山穿着四角大棉短裤冲了出去。
  
   他得罪的人太多,很多人要他的命,所以他觉得今天来的人也是如此。
  
   砰的一脚踹开沈淑贤的门,对准窗外的影子就是两枪。沈淑贤吓懵了,这是做梦还是真的。耳膜却还在嗡嗡作响。
  
   三秒过后,台灯亮了,徐宝山站在自己眼前。
  
   佣人起床了,开灯,家里的灯都打开,守在家中的卫兵涌了进来,约莫十几个。徐宝山走到窗户边,朝下看了看。
  
   客厅里,护卫队队长抬着一具奇怪的尸体进来了。
  
   沈淑贤在楼梯上一看,就差点从楼梯上滚下来。
  
   尸体仰面八叉的躺着,额头中了枪眼,没有血,血是囚衣上的,仍然是那个痛字,似乎时间已久,变成了黯淡的黄色。
  
   死囚康渺渺。
  
   仔细一看,却不是她,是另外一个陌生人。五官是一张纸,上面画着人的眉毛和嘴巴,拙劣的画。
  
   哈哈哈哈,徐宝山的笑声在众人听起来毛骨悚然。
  
   “想害我家媳妇,没那么容易的。也不看看我徐老虎是谁。”徐宝山招呼沈淑贤下来,“这就是你说的鬼?不过如此嘛。”
  
   老妈子扶着两腿颤抖的沈淑贤下楼,把那怪尸端详了半天,说道,“它是如何进来的?”
  
   徐宝山转头大声呵斥周围的卫兵,“问你们呢,怎么进来的,这么多人在这里守着,这东西就轻而易举的爬到我媳妇的窗户边上,你们吃什么长大的,你们的眼睛是不是都是摆设,如果是,我挖出来泡酒喝。”
  
   众人噤若寒蝉,以前听说徐老虎用双手生挖人眼,看来此言不虚。
   队长道,“徐军长您放心,给我三天时间,我会跟进此事,给您一个交代。”
  
   徐宝山点点头,这队长跟随自己多年,出生入死,看他能查出来什么白菜冬瓜。又对沈淑贤道,“你这么怕干什么,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鬼,如果有,肯定找我的鬼最多。”
  
   说罢叫卫兵把尸体抬出去烧了。
  
   沈淑贤回到床上,深呼吸一口,再也不怕了,原来只是有人扮猪吃老虎,到底是谁,又那么神通广大,还能进督军府。
  
   很多人睡觉之前脑子里都是问号,带着思考入睡,沈淑贤也不例外,例外的是,这一觉,睡得太香了,直到吃中饭,被佣人小心翼翼的叫起来才肯起床。
  
   对着镜子,沈淑贤说了一句话,我要上学。
  
   第二天卫兵队长就禀报,原来是有人搞鬼,原来一个士兵听说那天的死囚是沈淑贤的同学,故意做了个这样的东西放窗口吓唬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那人在临死前都没说,不说就不说,徐宝山一枪子就把那可怜的家伙脑浆都打出来了。白白黄黄的流了一滩,热腾腾,象春节的饺子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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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5 19:00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三)
  
   回学校,换宿舍,心病去除,沈淑贤十分高兴。徐赛璐现在跟宿舍的女孩也成了好朋友,沈淑贤因为身份特别,巴结她的人也多,有事没事就有女生凑过来打听她的阔太生活感受,弄得她特别不好意思。
  
   张晓平在一个晚上神秘消失。
  
   宗秀玉又回来了,带来了一个对沈淑贤而言特别震惊的消息,原来揭发周慧娟事件的人竟然是她。
  
   沈淑贤在校长室问道,“为何?”
  
   宗秀玉道,“我们有卧底在警察局,偷了证物出来验,大家都认得是她的笔迹,而且她家中也是平白多了许多财产,劫法场的事也只有我们几个知道,能告密的,除了她还能是谁?”
  
   “那张舍监现在去了哪里?”
  
   宗秀玉有点难过,“她跟康渺渺、宁兴国去了同一个地方。金钱对于人人都是诱惑,一不小心就跌入陷阱了,却忘了老天有眼,有个劫法场的同志只是受伤,当初在地上装死的,后来人群散去才偷偷摸摸回来了。我们才知道我们之中出现了叛徒。但我也不恨她,知道为什么吗?”
  
   沈淑贤摇摇头。
  
   宗秀玉继续道,“因为人都很难分辨自己选择的路是对是错。”
  
   看着沈淑贤的样子,宗秀玉也明白几分,“我始终相信你,我相信你接近徐宝山也是为了革命,你的作用十分重要,希望我没有看错你。”
  
   沈淑贤点点头,心虚的点头,所以并不十分用力。
  
   接下来的一些日子,沈淑贤一直陷入惶恐和矛盾之中,徐宝山对自己的信任简直到了极点,什么都跟自己说,包括一些根本不应该吐露的秘密。
  
   所以很多次军火运输都被中途劫走,徐宝山只是骂革命党,从未怀疑沈淑贤。在他眼里,沈就是自己的好媳妇,是自己理想的倾诉对象。
  
   这边宗秀玉对沈淑贤也是十分赞赏,东北那边也发了文过来表示感谢,为国家为民族事业牺牲小我,成全大我。
  
   沈淑贤觉得自己过得很鹿鼎记。
  
   徐赛寒这边也是深得袁世凯重用,大部分时间都在北京,每次一回来都是说着京城里那些事,还带卷舌音。以前叫沈淑贤宝贝,现在是宝贝儿,以前是饺子皮,现在非得说饺子皮儿,肉麻当有趣,徐宝山和静宜在家的时候,两人还是分床睡,为了沈淑贤,毕竟是旧式家庭。
  
   日子也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指缝细沙流光飞舞,春夏秋冬季节更替,人来人往聚散离合,又到骊歌飞扬时。沈淑贤转眼要毕业了。读书,说有用,也没个鸟用,读了还是要嫁人。说没用,又有点用,动不动附庸风雅吟几句古诗,学作几首雅词,学好了数学,算账那个快。学好了国文,那气质就从脚丫子到脑袋瓜子滋啦滋啦往外冒,跟路边卖菜的果然不一样,说话必然经过大脑,大脑再指挥嘴巴。所以综合来说,读书是有用的。
  
   毕业还是有个典礼,三年的女校生活,经历如此之多,沈淑贤听着宗秀玉在上面致辞:今天,我们在这里隆重集会,举行我们新会女校第七届学生毕业典礼。在这个特殊的时刻,我代表全校老师向各位同学致以热烈祝贺!祝贺你们即将从一个新起点开始人生的新征程!三年的女校生活已匆匆而过,离别的钟声就要响起。回首往事,我永远忘不了你们的身影,忘不了你们的笑声,忘不了你们展现在我心中的美好回忆。三年来,把人生中最灿烂的时光留在这里。转眼之间,你们已经完成了学业,即将踏入社会,我跟你们相聚只有短短几年,但我为曾经拥有你们这样优秀的学生而感到无比骄傲!做个对国家、对社会、对家庭有用的人。愿你们的生活永远充满欢乐与阳光!
  
   听着听着,沈淑贤的眼睛忽然充满泪光,感慨啊,就这样结束了,我的女校生活,如果康渺渺还在的话,应该跟自己一样笑的灿烂,哭得痛快。
  
  如果宁兴国也在那一群老师之中,他会看着自己微笑,那是怎样的感受。还有周慧娟,如果可以再选择一次,一定会让她好好活着。
  
   人生在世,不外如是,做过的就不必去愧疚,愧疚也是自寻烦恼,只是我们这一生,总是要经历许多的错,错过许多的人,在自己心底,总有一条黑暗的阴沟,里面尽是些不可高人的秘密,也许独处或临睡时,恐惧泛滥成灾,小心藏匿着,那上面没有莲,只有妖冶曼陀罗,待来世相逢,诉说今生的悔恨,又等下世轮回,永无休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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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6-5 19:01 | 显示全部楼层
(六十四)
  
   婚礼是中式的,理由是徐宝山喜欢,他喜欢看新娘子,喜欢热闹,喜欢看到自己家里每个人都洋溢着笑容。
  
   婚礼在秋天举行,袁世凯也给徐赛寒放了一个长长的假,有多长,随他自己定。
  
   徐宝山只得徐赛寒这一儿子,虽然徐赛寒许多时候,性格与父亲不大相同,但骨子里那种霸气,总是隐藏不住的。
  
   红色的新娘礼服,凤冠霞帔,胭脂染红沈淑贤的两颊,眼前一片红色,盖头遮住笑容。亲戚朋友和各路巴结徐宝山的官商都认为这是个好机会,送的礼堆成山,金镯子玉镯子让两只胳膊都抬不起来。排场是十足的,当然这只是个形式,彼此睡都睡过了,还是要走形式,结婚就是秀给别人看,告诉大家,名义上那个被称之为新郎的男人在娶小老婆之前只能跟这个被称之为新娘的女人睡,时间不限,姿势不限,即使日后他有了小妾,家中大事还得跟这位先行登堂入室的女人商量,而叫新娘的女人在大部分时候都必须顺从这个叫新郎的男人,陪他睡,时间不限,姿势不限。
  
   姚金枝十分高兴,没看见她合不拢嘴的样子,她的下半辈子,有了着落,当然是开心。徐宝山一家待她特别客气,所有收的礼金都归她,留她在家住一个月,如果想回乡下就回,不想回就送一套房子给她住,配佣人和厨子。
  
   姚金枝是比沈淑贤更觉得这一切跟美梦无异的人。每个当妈妈的人总是觉得女儿嫁给有钱人家才算幸福,又觉得自己儿子娶一个会做家务老实巴交的逆来顺受屁股大胸脯大的女人才算满意--------悲哀又现实的想法。
  
   新婚之夜新娘一般都是烂醉,所以没有什么好玩的,不如我们想象中的香艳。所以徐赛寒被灌得稀里糊涂,他的酒量似乎还没沈淑贤好。躺在床上就是一滩烂泥,叫他也不醒来。
  
   徐宝山也是喝醉了,静宜扶着他上了楼,沉沉的,一边埋怨,又不是你结婚,你高兴成这样。
  
   秋天的月光总是很美,美的让人心碎,沈淑贤安静的坐着,打开窗户,一股桂花的香气钻了进来,深深的呼吸一下。这样的生活,就是自己想要的,可身边的男人,又能爱自己多久。
  
   徐赛寒在喊自己的名字,嘟嘟囔囔,如果是别的男人,喝醉了就特别讨厌,如果是自己的,那些散发出来的酒味,给人安全感。
  
   把他衣服脱了,摆在床上,看起来象一头小胖猪,白花花的屁股。
  
   以前跟他在一起,都是黑灯瞎火、草草了事,现在终于可以认真研究一番的。翻来覆去,觉得男人的身体也很有趣,一条肥肥短短的虫子趴在两腿之间,无论什么地方都是毛,胸口、胳肢窝、大腿、小腿还有屁股之间,天知道他们生那么毛干什么。
  
   看了半天,又觉得很空虚,这样就被他娶了,会不会太容易了。
  
   抱着他,亲了亲他的背,伴随酒精混合的男人的味道,在这样适合睡觉的季节,安稳睡去。有时候人追求的只是一个安稳觉,奢侈的感觉,你未必时常能拥有,所以努力不懈的追求,人的一生大部分在床上度过,所以有个大床十分必要。
  
   沈淑贤就是在一张洒满了秋天阳光的大床上幸福的醒来,然后又性福的死去活来。早晨的男人,那里不知道是尿还是别的,总之要排泄,就要找个容器,或者也可以说是爱,于是就进行了,声音不太大,怕传出去被人听见。
  
   完了以后女人就躺在男人的怀里说,“你爱我吗?”
  
   男人其实很想睡回笼觉,于是道,“爱你。”
  
   “多久呢?”
  
   “一辈子。”
  
   一辈子,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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