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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くだキの

永远的春江花月夜 作者:可爱多粉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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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5 01:06 | 显示全部楼层
5、“下雾的时候这里很危险!发什么呆?还不赶快上来!”桥上的人大声喝道,凛然正气直冲霄汉。
我跟分子顿时在他洪钟大吕般的呐喊中浑身一抖,先后手忙脚乱,连溜带滑的爬上了河床。
“说你们呢,磨磨蹭蹭的干吗?怎么装听不到吗!!”可是直到我们一先一后的爬上石桥,那个眼镜男依旧朝桥底指手画脚的大喊,“还一动不动?难道要我下去揪你们!!”
“喂,杜工!”旁边一个小青年轻拍了一下他的肩头,附耳低语道,“人早就上来了,就在您身后呢!”
“什么?”他举手轻推了一下眼镜,看了看我们,又转头看了看桥下,“那桥下躺着的是什么?不是两个人吗?”
“杜工,您又看错啦!那是积雪的阴影!”
“哦?怎么越看越像人!”他抱怨了一句,接着面不改色的朝我伸出手,“你好,我叫杜洪宇,是负责这个项目的工程师,你叫我杜工就可以!”
好不容易被视作大人,我感激涕零的抓着他的手握了又握!果然没有罗小宗他们的生活真是太美好了!虽然这个工程师眼瞎得令人敬佩,但那和我又有何干系?
因为天色已晚,外加大雾茫茫,我们互相寒喧了几句,就打道回府,去县里的招待所休息了。
其间我抓住招待所的那个看门老头问了半天,也没有问出什么端倪。老头信誓旦旦的指天发誓,说这桥万万拆不得!据说近百年间,这条河上就是修不了桥,后来在个看风水的人的指点下,好不容易造起了座桥,却年年闹鬼,要拆它必然会引起天灾人祸。
结果我就在他的口沫横飞中哈欠连连,使尽浑身解数才找到机会溜走,总算避免了被淹死在口水中的惨祸。

那条河明明没有什么古怪,怎么会造不起桥?一定是那个看风水的人做了什么手脚?君不见修车铺前往往密布图钉?
我躺在招待所的房间里,在黑暗中浮想联翩。
想着想着,意识逐渐迷糊,旅途的疲乏如潮水般将我淹没,睡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因为今晚的经历,一向灵感极强的我又开始做梦了。梦里有一座桥,阴森而幽静,通向弥漫的大雾深处。
我站在桥上,只觉得浑身发冷,不由胆战心惊的打量着四周。桥下是冰封的河水,桥上是迷茫的大雾,似乎除了向前走下去,再也没有别的出路!
可是前面到底有什么?这桥最终又通向何方?
好奇心战胜了恐惧,我战战兢兢的迈出了第一步,踏着冰冷的石板,小心的往浓雾的深处摸索。
原本只有二十几米的桥,在梦里居然格外的修远,似乎永远也走不到尽头。雾气又湿又凉,粘在身上别提有多么难受。
我又走了几步,景色如旧,周围仍然弥漫着白茫茫的雾气。然而就在我想打道回府,原路返回的时候,在浓雾的深处居然出现了几个人影。
那似乎是几个在赶路的人,脚步飞快,行色匆匆。
太好了!我见状不由欢呼一声,急忙快跑两步追了上去。
“等一下,等等我!我有事情想问问!”我边跑边喊,然而那些人置若罔闻,甚至没有一个人停下来看我一眼。

真是气死我了!以为我陈子绡是吃白饭的吗?生平第一次被无情的忽略,顿时激起了我澎湃的斗志,憋足力气,撒腿就往前跑去。
那些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他们秩序井然,排成一路纵列,正在桥上飞快的赶路。
“你给我站住!”我好不容易才追上了最后一个,伸手就去拍他的肩膀。
然而就在拍到他肩头的一瞬,我立刻就后悔了。触手又冷又硬,根本没有人类的柔软和温度,倒像是一个移动的冰块。
“你要干吗?”那个人回头看了我一眼,露出阴森的笑容,“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赶路?”
他的脸色又青又白,脸颊还有些许塌陷,周身散发着死亡的酸臭,一看就是个亡灵。
“哇哇哇——”虽然见鬼无数,可是气氛太过阴森恐怖,我第N次被吓得大叫起来。

这下吓得我浑身冷汗,一个机灵就醒了。我急忙把灯点亮,恐惧总算稍有平复,不过望着招待所密布裂纹的墙壁,似乎随时都能被风吹开的木门,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
对了!妈妈给我的护身符!
虽然老妈说危急关头才能用,可是偷看两眼应该没问题吧?反正今晚是睡不成了,我在行礼包里翻了半天才找到那个小红布包。
里面会是什么呢?俗话说,恋爱中的男女往往蠢到了家!年轻的老爹送给年轻的老妈的定情之物,十有八九是他的压箱法宝。
我迫不及待的伸手拉开包上的红绳,能不能驱走噩梦就指望它了!
然而我把里面的东西掏出来只看了一眼,就垂头丧气的爬回被窝躺着去了,还不时懊悔得用头撞墙。

因为那布包里几近无物,只有一张老爹年轻时的照片,他正头发蓬乱的在里面傻笑。泛黄的照片后还写着几个肉麻的钢笔字:要想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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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5 01:06 | 显示全部楼层
6、虽然几乎一夜未曾合眼,第二天一大早,我还是顶着寒风背着书包去雾桥前勘测情况,与我一同去的还有绝对分子同学。
“陈子绡,你好卖力哦!”我用罗盘在桥面上比来比去,分子在旁边给我打气加油,“亏我以前上学的时候还以为你吊儿郎当,不务正业呢!”
“受人之托,怎么能蒙混过关?当然要尽力解决!”我嘴上说得冠冕堂皇,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睡个好觉,免得那些亡灵再跑到我的梦里赶路。
此时已是白天,冬阳和煦,暖意融融,映着桥下的青松白雪,倒有一丝世外桃源的味道。
与昨晚的阴森恐怖不可同日而语。

可是我把罗盘,桃木剑,头发灰,指南针全都用上了,折腾得满头大汗,还是没有发现有半分异样。
“唉,怎么会这样?”我一屁股坐在桥栏上,望着这座古朴破败的石桥发呆,“昨晚明明感觉那么邪门,今天怎么什么都找不到!”
“陈、陈子绡……”分子看着我脸色发白,舌头打结。
“怎么了?分子?”是不是我这个姿势玉树临风,潇洒无比,所以让她惊为天人?想到这里,我又得意洋洋的翘了一条腿上去,摆出超人的姿势站在桥栏上,就差身后没有披件红蓝披风。
“那、那个!我忘了跟你说……”分子仰头望着我,眼镜片反射着白雪的寒光,吞吞吐吐的说,“这桥不能随便坐,那几个工人就是在休息之余坐到了桥栏上,回去就中了邪!”
我到这里,顿时以超人的姿势石化在桥栏上。
高处冷风拂面,不胜寒冷!下一秒钟,我就觉得额头有些发热,腿脚一软,一头从桥栏上栽了下去。

“哎哟,你这娃娃怎么这么傻的呦?那座桥是神桥,怎么能用屁股去坐的呦!”一个小时以后,我就躺在招待所里,浑身烧得直打摆子。但是这还没有什么,面前正坐着一个皮包骨头,皱纹横生,满口黄牙的老太太,给我带来的视觉冲击更甚于身体上的病痛。
“老奶奶,我没事!求求你快走吧!”我连连告饶,不忍心看她一眼。
“我怎么能走的呦?这孩子竟说傻话的呦,你冲了菩萨!我要给你念经驱邪的呦!”老太太嘴唇蠕动,黄牙隐现,开始嘀嘀咕咕的念起经来。
“菩萨?”我听到这里顿时来了精神,“这桥不是闹鬼吗?关菩萨什么事?”
“怎么不关菩萨的事情?”老太太看了我一眼,神秘兮兮的说,“据说这桥里埋着一样菩萨的东西,是普渡众生的,所以下雾的晚上才会有亡灵在走来走去,那都是被菩萨超度的!”
“不可能!我已经看了两圈,明明没有任何异样!”
“这娃娃,说你傻你就傻呦!”老太太一边念经一边说,“菩萨怎么能在普通的时候显形,当然要在紫气祥瑞中才看得到,也就是下雾的时候,才会出现的呦!”
说完,她闭着眼睛继续念佛经,表情安详而宁静。接着她伸出枯瘦如柴的手摸了摸我的额头,那手凉爽而有力,所过之处,似乎真的令我的烧退了几分。

不知过了多久,我就在那柔和的诵经声中,温柔的安抚下渐渐坠入梦乡。再也没有鬼怪,也不复有恐惧,在那甜美的梦境中,我似乎又变成了一个小小的婴儿,回到了母亲的怀抱。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等我再睁开眼睛,只见夜色深沉,星斗阑珊,似乎已经是午夜时分。
伸手摸了一下额头,虽然还有点热度,但是已经比白天好多了。
我坐在床上发了会儿呆,想起白天那个老婆婆说的话,爬起来背起书包就走出房门。
外面夜风寒冷,白雪皑皑,我深一脚浅一脚的踏在雪地里,往那座桥的方向走去。如果真的只有在下雾的时候才能看到真像,我倒要去看看,那座桥上,到底隐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那座桥果然邪门十足,在深沉的夜色中,远远的还有十几米,就见它已经被浓浓的夜雾包裹,几乎消失不见。
我见状鼓足勇气缓缓走近,刚刚一脚踏在桥面上,就从背后伸出一只手,重重的拍到了我的肩头。
我被吓得浑身一凛,这次总算没有叫出声,只心惊胆战的缓缓回头。
只见雾气蔓延,身后正站着一个人,来人身材瘦高,脸长似驴,一对硕大而厚重的眼镜片正辉映着天边明月,九天寒星,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杜、杜工!你怎么也来了?”我哆哆嗦嗦的问他。
“年轻人好样的!生病了还这么敬业!”他大大咧咧的不停拍我的肩膀,以示鼓励。
“杜工,这桥晚上闹鬼,您不怕吗?”
“我怎么能怕呢?”他面色严峻的说,“想当年进山施工,遇到村民说我们挖了他们的财脉,那场恶战啊!我以一敌十,被打得头破血流也没有后退一步!活人我都不怕,何况死人?”
“哈哈哈,那我就更不怕啦!我见鬼比见人还多!”我朝天空干笑两声,故作英勇的踏上石桥,掏出磁针寻找方位。

哪知不看还好,这一看立刻令我吓了一跳。只见磁针像是疯了一般在表盘里乱转,根本指不出确切的方位。
“哇,你这东西很不错吗?在哪里搞来的?”杜工显然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在一惊一诈的喝彩。
然而我却心跳如鼓,此时此地,在这浓重的夜雾中,我们已经踏入了一个扭曲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磁场是错乱无章的。
表针越转越快,越来越狂乱,终于在我走到桥中央时,停在一个方位不动了。
我伸手按照它停下的方向抹去,却摸到了一根又冷又硬的石柱,似乎是一段桥栏。
这桥栏难道有什么玄机?事情的关键难道就掩藏在这里?

然而就在我想叫杜工帮我挖开这段桥栏时,突然有淡淡的腥臭味扑面而至,在桥的另一边,走过来几个脚步飞快的人影。
不好!我见到这一队纵列前进的影子,顿时想起了昨晚的恶梦,吓得一个激灵,拔脚就跑。
然而身边却有一个人比我跑得更快,瞬间超越了我,几步跑下石桥,一头藏到桥下突起的雪堆后。
“杜工,您真英勇!”我随之而至,趴在雪里对他说。
“嘿嘿嘿,你过奖了!”他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不过你也不赖吗!”
我这时才知道,这个牛皮吹得震天响的四眼工程师,原来跟我不过半斤对八两,一样胆小如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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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5 01:07 | 显示全部楼层
7、“那些是什么人?”杜工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望着浓雾中的人影道,“怎么会半夜赶路?”
“啊?”我下巴差点砸到雪地上,“你什么都没看清?那你跑什么?”
“废话!等我看清了还能跑得了吗?”看他那瓶底般厚重的镜片,此话实乃真理。
“可能不是人!多半是借路的亡魂!”
那些人影各个行色匆匆,步履如飞,转眼走到桥下,消失在浓重的夜雾之中,细细数来,竟然有十几人之多。

“没了?哪儿去了?”杜工的眼睛显然无法捕捉到这样迅捷的速度,从掩体后跳将出来,手搭凉棚,四处打望。
“我怎么知道?可能是回到了老家!”那行人走过之后,桥上的雾气在夜风中慢慢消散,石桥渐渐显现在月色之中。
“怎么跑这么快?都没给我发挥的余地!”杜工两手叉腰,雄赳赳气昂昂的指天叫阵。看来普天之下,胆小鬼的通病就是马后炮!
“喂!我们过去看看桥上有什么?”眼见周围恢复了平静,我的勇气随之大增。方才那惊鸿一瞥虽然短暂,却已经令我确定,那残破而腐朽的桥栏中,必然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过去就过去!我也正想过去看看!”难得这位英勇的工程师也出声附和。
于是我们两人从雪堆里爬出来,一前一后的走上石桥,磁针已恢复正常,再也指望不上,凭着那短暂的记忆,我好不容易才摸到了那根破烂的桥栏。

那段桥栏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甚至连一丝黑气也无,虽然残破不堪,却在静谧的月色中,散发着淡淡的柔和光泽。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刚才看错了?”我依旧贼心不死,伸手顺着石柱上宽大的裂缝摸去。
“要是没什么咱们赶快回去吧!”杜工在身后不停的催促我,“明天白天再过来,大晚上的也看不清!”
“等等,一下就好!”挖出裂缝里的石屑及泥灰,我已经摸到了一个木制的东西,触手温暖而坚硬,感觉非常的奇怪。
这里面到底藏着什么?这块木头怎么会有人类的温度?
念及此处,我急忙抽出手,去背包里拿工具。哪知这一抽却不要紧,手指像是卡在了石柱中,居然纹丝不动。
最可怕的是,一个冰冷而黏腻的东西,渐渐缠上手臂,宛如一条蜿蜒的蛇。
我顿时浑身一凛,小心翼翼的探头向桥栏后看去。
只见漆黑的夜色中,清冷的夜风里,正有一只腐烂腥臭的半截断手,紧紧的抓在我的手腕上。
“啊啊啊——”我再也按捺不住恐惧,失声尖叫,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紧接着迅速的掏出随身携带的香灰往桥下撒去。
或许是畏惧飞扬的灰絮,那只手立刻松开了我,桥下传来了“嗤”的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跌落在雪地里。
“哇,你要吓死人吗?”旁边看热闹的杜工吓得尖叫连连,“突然来这么一嗓子!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没事,我们快走!”我急忙一把拉起他,撒腿就跑,转眼就把那座石桥远远甩到身后。
然而无论我怎么逃,仍有一缕如丝如絮的目光,紧紧粘在我的背上。似乎在那冰封的河床上,寒冷的积雪中,正有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乱花飞雪之中,目送我们渐渐远去。

回去之后,我立刻被病魔击倒,不幸跟我一起倒下的还有倒霉的杜工。
“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他躺在隔壁的房间,没命的叫唤,听那嗓门的嘹亮程度,似乎暂时不用为他担忧。
“呆娃啊!你怎么又去了那座桥呦?”此时晨光普照,新的一天来临,不过与晨光一起来临的还有昨日为我念经的老婆婆。
“嘿嘿,临阵脱逃一向不是我的风格!”我烧得迷迷糊糊,费力的对她扯出一个笑容,“婆婆,你昨天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告诉我?”
“呦?什么事哦?”老婆婆嘴角一咧,朝我露出个黄灿灿的微笑,恍如肝癌晚期,“小孩子不要知道那么多!”
“我就是想问问,过去,这里是不是发生过什么大事?”
“嘿嘿嘿,大事呦,好像是发生过!只是那事情发生的时候,连婆婆我都没有出生呦!”她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褶子都凝固着严肃,面带忧虑,沉默的望向窗外。

空气中浮动着压抑的气氛,眼见一个沉寂了多年的秘密呼之欲出。
然而就在这时,空旷的走廊上突然回荡起一个凄凉惨淡的哀嚎:“待到雾桥拆除时——,家祭无忘告乃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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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5 01:07 | 显示全部楼层
8、“那个时候我还是个小姑娘!”老太太露出黄牙朝我笑,“你不知道啊,村里的大人都夸我长得俊呦!”
我对这话充满怀疑,就算貌若天仙,配上这副K金般的黄牙,估计也高明不到哪儿去!
“当时这里还是个小村庄,因为道路不通,落后得很,大家都很盼望能在村头的河上架一座桥!”
“就是这条河吗?”
“对呦!可是试了好多次都不行呦!盖到一半的桥不是被水冲走就是莫明其妙的塌了!”老太太神秘兮兮的看着我,“后来村里人找到个走街串巷的风水先生,你猜那个人说什么?”
“不会说这河淹死过很多人,怨气太冲吧?”
“啊!你这娃娃很聪明的吗!他就是这么说的!”
废话,也不看看我老爹是干什么的?这种江湖术士骗人,不过是程咬金托生,来来去去就三板斧而已。
“那个风水先生看完之后,就不知从哪里到个小木匣子,埋到建了一半的石桥里。说来奇怪,这桥就再也没有被水冲塌过,但是晚上却常下大雾,雾里有人影在急匆匆的赶路!”
“后来呢?那个风水先生有没有回来过?”
“没有!”老太太仰天长叹,“听说他原本想一年之后回来,把埋在桥里的匣子取走,但是好像经过别的村子时因为算命算错,给人打得满街乱跑,听说就此洗手不干了呦!”
“啊?就这样啦?”
“对呦!我就知道这么多呦!但是听老人说,那个桥里的东西不能随便拿,谁拿走它,就要搭上一条命!”她说罢又露出黄灿灿的牙朝我笑,“傻娃啊,你可不要打它的主意!”
我默不作声,心中已经暗暗有了计较,眼见天光明亮,即便我出手也要等到晚上,干脆闷头睡觉。
在那轻柔的颂经声中,在和煦的冬阳里,我迅速的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等我再睁眼时,已是黄昏时分,身上满是虚汗,但是烧却退了不少。
“呜呜呜,陈子绡,我对不起你!”分子正没眼色的趴在我身上嚎号痛哭,活像我半截身子已然入土。
“分子,你别哭了,我现在不是好好的?”我急忙轻声安慰她。
“我、我本来以为这件事很好解决……”分子抽噎着说,眼镜片上都蒙了一层水雾,“哪知道竟然拖累你也生了病,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没事!没事!”我在安慰她的同时,盯盯望着她那副硕大的眼镜,灵感顿时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怎么了?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分子被我盯得脸色发青,小心翼翼的问道。
“分子!你我一直是老朋友!”我紧握住她的双手,言辞恳切,“现在我想让你帮我个忙,你不会推辞吧?”
“怎么会?”分子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铿锵有力的回答,“你说吧!”
“借我样东西!”
“小意思,只要不是眼镜!什么我都能借你!”
当头一个闷棍,顿时打得我浑身绵软,缓缓的溜到被窝里,再也不愿爬出来。

之后种种,略去不表。
总之当晚月色如水,风冷似刀,我和分子一前一后,踏着皑皑白雪,往雾桥的方向走去。
“这个东西好重啊?我们为什么要带着它?”分子顶着欺霜胜雪的眼镜,扛着一个沉重的榔头,拖拖拉拉的跟在我的身后。
“等会儿要去敲桥栏,当然要有工具!”
“呜呜呜,那不该是施工队干的活吗?为什么要我去?”分子怨声载道。
“分子,你难道没有听说过?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筋骨,劳其体肤……”
“行了,你别念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快点走吧!”分子一鼓作气,撒腿便负重狂奔,惜哉方向搞错,我费了好大劲才捉到她,好不容易才将她引上正途。

因为分子同学在革命路线上犯了严重的无方向乱倾错误,结果我们比预计的时间晚了半个小时才到。
离夜雾最深沉的午夜还有一段时间,我带她走上那座石桥,接过她手里的榔头,在空中轮出一个满月,使出全身力气往那截古怪的桥栏上砸去。
随着“咣!”的一声闷响,石屑飞溅,震得我手掌发麻。
与此同时,一缕淡淡的黑气,开始在桥栏后扩散蔓延。
然而我恍如不见,高举手臂,第二下又落了下去。破烂的桥栏年久失修,裂缝纵横,哪里经得住这么沉重的打击?

似乎才刚刚砸了几下,桥栏就被我活生生的砸掉了一半。在那半截石柱中,露出了一个几乎烂成蛛网的黄布包。
借着明亮的月光,隐约可见,里面包着一个棕色的木头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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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5 01:07 | 显示全部楼层
9、而在那木盒现身的一瞬,桥上的突然变得雾气沼沼,连近在咫尺的景物都看不清。
“分子,快拿那个盒子!”我一把扔下榔头,大声朝分子喊。
“啊?为什么要我拿?”分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浓雾吓得脸色煞白,浑身颤抖的呆立在原地。
“因为只有你才能拿啊!”
分子听我这么一说,扭头看了一眼那个古旧的盒子,小心翼翼的挪过去,双手用力,把它从桥栏中拽了出来。
黄布在她的手中碎成一缕一缕,分子呆呆的望着手中的木盒,似乎想起了什么。
然而就在此时,在那截断掉的桥栏后,伸出了一只半截的断手,渐渐的一个人的头也显露出来。
那是个浑身湿淋淋的女人,面孔浮肿,五官扭曲,好像在水里泡了很久。
“滚!”眼见她朝我的方向扑来,我掏出一张纸符就往她伸出的手上贴去。
女人惨叫一声,在地上打了个滚,转眼就消失在浓浓的雾气之中。

我吓得浑身冷汗,拉着分子的手便往桥下冲去。没有想到这个守护的灵体这么好解决,不过也许是因为那个抱着盒子的并不是我,不然一定会被它吸走阳寿。
浓浓夜雾中,我拉着分子在桥梁上狂奔,眼见河岸就在眼前,胜利即将在望。
我刚刚要高声喝彩,就见浓雾中走过来一行急匆匆赶路的人影。
“陈子绡,他、他们是谁?”连万年大近视分子同学都看到了,可见危险已然迫在眉睫。
“不要出声,快点躲起来!”我伸手把分子往旁边一推,自己就蹲在了石头桥栏旁边,连大气都不敢喘。
夜色深沉,雾气迷茫。
那些赶路的人似乎并没有发现我的存在,脚步飞快的从我的面前掠过,在那短短的一瞬间,一股浓重的腐臭味道充斥着我的鼻翼。
这一瞬是如此的短暂,却又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好不容易等他们全部走过去,人影完全消失在浓雾中,我才敢慢慢站起身来。

“分子!你在哪儿呢?快点出来吧,已经安全了!”我站在桥中央喊了两嗓子,但是却始终没有听到分子的回音。
“你别吓我啊!是不是出事啦!”虽然明知道分子不会有事,我依旧惴惴不安。
然而就在我刚想继续喊下去的时候,突然从雾气中伸出一只冰冷的手,紧紧的扣住了我的手腕。
那手毫无温度,简直比冬天的冰雪还要冷几分。
我立刻平白打了个激灵,回头往身后望去。只见在寒冷的冬夜里,弥漫的雾气中,正有一个人在朝我微笑。
他两颊塌陷,毫无生气,与曾经出现在恶梦中的死灵是何其相似。
“快走吧!跟我们走吧!”他用空洞的眼睛看着我,一边笑一边说,“就差你一个了!”
我想大声的叫喊,但是声音到了嘴边,却变成了虚弱的呻吟。
他的力气很大,几乎令人没有反抗的余地,眼见我就要像浮萍萱草一般,随波逐流的跟上那前往地狱的队伍。
突然从浓雾中斜斜的伸出一只白色的手,紧紧的抓住了我另一只手。

力量在瞬间源源不断的涌入体内,我仿佛在死亡线上捡回条性命。
“子绡,不要害怕!”一个清亮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虽然不大,却充满坚定和自信。
“可、可是他拉着我不放……”我就像拔河比赛的绳子一样,两手都被人紧紧拉住,就差没有悬浮在半空中。
那个拉着我前进的死灵笑了一下,突然一用力,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在那一瞬间,我竟然看到了另一个自己。身材瘦高,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背着硕大的书包,正在慢慢脱离我的身体,跟上他的脚步离去。
只是他的身体有那么一点虚无缥缈,他的眉目虽然也是一样的俊俏,却带着一丝死亡的青白。

灵魂出窍?我要死了吗?还是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了此余生?
“子绡,不要怕,快点拿那个护身符!”就在我吓得目瞪口呆的时候,身后的声音大声的提醒我,顿时令我的头脑清醒了几分。
护身符?我老爹那个玩意儿有用吗?
我回头看着他的白衣,他坚毅而俊美的脸庞,眼中充满疑问。
他看到我的目光,坚定的朝我点点头,微微的笑了一下。
这一笑顿时令我信心大增,用仅存的力气往衣服里摸去,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小小的红色布包。
“快点!把它扔出去!”没有时间给我考虑,下一秒钟,我就使出全身力气,扬起手臂把布包扔到了前方。

只见那个原本跟在死灵身后的我突然像是空气一样消散在夜雾里,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小小的纸人。
那个纸人活像是一个人的模样,伸出细小的手臂,拉着最后一个人的手,一步一步的跟上那行赶路的队伍。
转眼就消失在浓雾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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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5 01:07 | 显示全部楼层
10、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顿时双腿一软,摆了个大字躺在桥中央大口喘气。不知过了多久,冷风吹走夜雾,天上星斗阑珊,才浑身虚软的从地上爬起来。
只见四周一片静谧,白雪映月,松柏岿然,却哪里有什么赶路的人影?又哪里有什么索命的死灵?
只有一个残破的小小布包,孤零零的躺在冷风之中。
我慢慢走过去,弯腰捡起那个红色布包,打开一看。里面依旧只放着一张残破的老照片,照片后仍写着那句肉麻兮兮的话,但是照片里的老爹却不见了。
只余下一片空落落的背景,活像他有了生命,自己从这凝固的青山绿水间走出来一样。

“陈子绡,我好害怕,我们可以回去了吗?”我正拿着老爹的照片微笑,分子就不知从什么地方爬了出来,手里依旧紧紧抱着那个木头盒子。
“快回去吧,我也好累啊!”眼见事情已经解决,我抻了个懒腰,拉着分子的手,踏着松软的积雪,往招待所的方向走去。
“陈子绡,我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分子一边赶路,一边在我身后嘟嘟囔囔的说。
“什么事啊?你的记性不是很好吗?”
“之前还没觉得有什么,可是自从拿到这个盒子,我就越来越不对劲!”
“怎么个不对劲法?能不能跟我说说?”我抬腕看了一下表,时间确实快到了。
“那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就好像……”分子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竟轻得似蚊虫的呢喃,“我不是个真实的人一样……”
她刚刚说完这句,我的手掌中顿时一空,与此同时,身后传来了一声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倒在了地上。
我转身望去,只见皑皑的白雪中,正躺着一个草扎的人偶,它带着一副硕大的眼镜,四脚朝天的跌倒在雪地里。
“真是多谢你了!不然我根本不能从那个守护的女鬼中拿到盒子!”我微笑一下,从人偶体内抽出一根头发,点燃打火机烧掉,抱起地上的木盒继续赶路。
对了!眼镜!
我刚刚走了几步,就一拍脑门,急忙转身跑回去,拿起那个人偶脸上的眼镜就放入怀中。真是好险,假如弄丢了分子同学的看家宝物,岂不是性命堪忧!

天上是明月皎皎,浩瀚的星图坠满天幕,正有一道璀璨银河,蜿蜒在辽阔无边的天际。
我望着头顶的银河浩缈,星月争辉,不由长长的舒了口气。
从今而后,再也不会有可怕的雾气,笼罩在石桥之上了吧?这世上任何一座的桥,都应通向昌盛繁荣和勃勃生机,而并非,那漆黑而冰冷的死地!

××××××××××××××××××××××××××××××××××××××

回去之后,我在一个附近的庙宇里打开了那个盒子,它依旧像是我第一次触摸到时,透着暖暖的温度和柔和的光芒。
盒子里装着一只木头雕制的手,五指捏成一个佛号,食指遥指前方。
那个信佛的老婆婆看到顿时吓了一跳,并信誓旦旦的说,这是庙里观音像的手。
我这时才明白,那条河曾经在百年间数次泛滥,卷走冤魂无数,以致怨气冲天,根本就无法架设桥梁,那个风水先生才想着把菩萨的手埋在桥上为怨鬼指点生路,超度亡魂。
可是几十年来,河里的冤魂超度光了,菩萨的手依旧在桥梁上,导致附近所有新死的人都要在晚上借路超生,通过石桥才能走到那遥远的死地!

然而事情并没有到此为止,几天之后,当那个四眼工程师恢复了健康,第一件事居然就是拖欠我的工资。
“再等一等,十二点之后,确实没有起雾,也不会有奇怪的人影出现!我立刻就把钱给你,你心急什么吗?”此时我们正在桥上贴身肉搏。
“能不心急吗?”我抓着他手里的一沓钱与他拔河,“一样的话你说了一周,不要想搪塞我!”
“我说话算话,怎么你不信任我吗?”他也使劲往回拽钱。
“你昨天,前天还有大前天都说一样的话,叫我怎么信任你!”我不甘示弱,使出吃奶的劲保障劳动者的权益。
但是就在我们争执不下的时候,桥的那边突然传来一声悠远的呐喊。
“绡绡——,我们来啦!”
“少奶奶,你等急了吧?哥们实在不放心你,特意坐夜班车赶来的!”

我浑身顿时一凛,再一抬头,只见罗小宗兴高采烈的挥舞着手臂,身后带着黑烟弥漫,百鬼夜行,浩浩荡荡的朝我狂奔而至。
“烟啊!鬼啊!”驴脸的杜工兴奋的指着罗小宗,一把抽回手里的钱,调头就跑,“我就说你没有完成任务,幸好没有把钱给你!”
“你这个混蛋,给我站住!”眼见到嘴的鸽子飞了,我抡着拳头就追了上去。
于是在静谧的月光下,刚刚恢复了几天宁静的石桥上再次充斥着乌烟瘴气,群魔乱舞。

至于这次要过多久才能驱逐鬼怪?
不要问我,因为我也不幸卷入层层黑气之中,所谓云深不知处啊!!!

雾桥(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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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5 01:0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五个故事 归去来

雪夜,寒星点点,风冷如刀。
几个身着棉衣,背着柴架的年轻人脚步匆匆在夜色中赶路。为首的一个停在小巷尽头的一户人家,用力拍打房门。
“周大哥,周大哥,快开开开门啊!”
冷风萧萧,送来“悉悉”的细响,接着木门被人拉开,漆黑的门缝中,露出一个男人憨厚朴实的脸。
“周大哥,找到大嫂了!”年轻人冻得脸庞通红,难掩欣喜之色。
“什么?”门里的男人一把拉开大门,颤声问道,“在哪里找到的?她怎么样了?”
“就在你们曾经走散的那道悬崖前!”年轻人见做了一件好事,兴奋溢于言表,“快点跟我们去看看吧,现在嫂子正在我家休息!”
面貌朴实的男人急忙回去穿上棉衣,带上斗笠,急匆匆的跟上几个年轻人的脚步。一行人越走越快,转了几个弯,便消失在纷乱的风雪之中。

只余点点昏黄灯火,在夜色中婉转徘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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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5 01:09 | 显示全部楼层
1、 绿柳吐翠,芳菲满园,正是人间四月天。

在花枝掩映,风景如画的园林深处,正坐着两个奇怪的人。
这两个人单看还没有什么,只是一个衣着朴素,面色严谨,怎么看都是个读书人;而另一个则风流倜傥,面容俊美,看起来却像个浪荡子。
可是这两个看似完全不搭边的人,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

“绯绡,你看了这美景就不为所动吗?”王子进端坐在石桌前,面对一张素纸,只觉心潮澎湃,难于自抑。
“哦,是很美!”绯绡大大咧咧的歪靠在椅子上,手举酒壶,朝他微微一笑,“不过我说的是酒!”
“今日我王子进定要赋诗一首,不然岂不是愧对此等美景!”王子进兴致大发,就要挥毫泼墨。
“你对不起的多了,也不差这点!”
“看!那是什么?”王子进手举毛笔,指向槐树枝头。
绯绡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树上正停着一只翠鸟,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多好看的翠鸟!”王子进提笔就写,“我就以它起始,写一首咏春的诗吧!”
鸟啼春满碧云天!
王子进写罢这一句,蹩脚的诗兴顿时艰涩起来,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下一句,开始仰头望着那只鸟发呆。
“这鸟真是不错!”绯绡一边自斟自酌,一边连连点头。
“难得你如此有眼光!”王子进颔首微笑。
“吃起来估计味道更不错!”
王子进立刻对他怒目以向,骂声刚要出口,却听头顶传来“呼呼”的风声。一道乌光从墙外飞来,瞬间就欺上树梢。
那只翠鸟,王子进灵感的源泉,连叫都没叫一声,就“啪”的一声被打落枝头。

“是谁干的?”王子进登时气得跳脚,“怎么这么狠心,那鸟碍你什么事了?”
而绯绡则面带笑意,似乎对该人的所作所为甚是赞许。
只见那乌光打落小鸟,居然并不落地,在半空中画出一个漂亮的圆弧,又顺着来时的轨迹飞了回去。
王子进从未见过此等异状,连叫骂也顾不上,只瞪圆了眼睛看热闹。
绯绡也没有见过如此奇怪的东西,也抬头去看。
两人眼睁睁的看着那道乌光飞向围墙,朝坐在墙头上的一个半大的少年飞去。那少年身着布衣,做村夫打扮,伸手一抄,就将那东西稳稳抓住。

“喂!二位公子,麻烦帮我把那只鸟扔过来!”少年毫不避嫌,微笑着朝他们喊道。
“你是谁?怎么随便滥杀生灵?”王子进看完了热闹,又充满凛然正气,似乎无论如何都要为这只冤死的鸟讨个说法。
“算了吧,子进!鸟死不能复生,何必大动肝火!”绯绡弯腰把死鸟捡起来,走到围墙下,对那少年道,“你方才用来打鸟的是什么东西,能不能让我看看?”
那少年原本是偷着翻墙进来,打算抓两只鸟回去充饥。但见明媚春光之中,墙下之人白衣胜雪,不沾片尘,宛如画上的神仙,登时生出些许好感,翻身便从墙上滑下。
“你想看这个?”他从腰间解下一个黑色的东西,递到绯绡面前,“是我认识的一个木匠做的!”
“哦?这木匠真是聪明,竟能做出这般物事!”绯绡把玩着那木制的工具,只见它呈弯曲的弧状,两端磨得圆滑平整,摸起来温润舒服,完全不似木头雕制,倒像是美玉凿就。
“这是什么物事?”王子进也忘了声讨叫骂,探头来看。
“这个叫‘归去来’!以巧劲扔出去还能自己飞回来,用来打鸟捕猎最好不过!”
“归去来?”王子进拊掌笑道,“这名字倒是有趣,不知道做出这种工具的木匠是什么样?”
“这个我也很想知道!”绯绡眼角带笑,眉梢轻扬,“不如我们这就去看看!”
“还是别去了!”少年突然神色黯淡,将工具往腰中一插,夺过绯绡手中的死鸟,转身便走。

“怎么啦?为什么不让我们过去?是不是那木匠不在人世啦?”王子进虽然书读得不怎么样,迂腐之气倒学了个十足十,追在后面不依不饶的问。
“那倒也不是!”少年灵活的攀上树梢,再次骑在墙头上,俯首朝王子进道,“只是周大哥再也做不了木匠活了,他一年前就关门不干了!”
“啊?”王子进诧异道,“真是可惜,这么一个能工巧匠!”
“嘿嘿嘿,我们也是这么说的,四周的邻里也不停的劝他,但是他一直疑神疑鬼,惶恐不安,别人又有什么办法呢?”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为什么会疑神疑鬼?”王子进好奇的问道。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那少年挠了挠头,朝二人摆手道,“我要走啦,不能再跟二位说下去了。如果被这园子的主人抓住,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少年说罢,就抓住院外的一棵柳树枝条,轻轻巧巧的从墙头溜了下去。
瘦弱灵巧的身影,转眼便消失在一片青绿之中。

“唉!”王子进手搭凉棚,长叹道,“难得碰上这么有趣的事情,却又不了了之!”
“谁说是不了了之呢?”绯绡凤眼一斜,微微笑道,“也许真正的好戏,还尚未开场!”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这里面还暗藏着什么玄机?”
“嘿嘿嘿,我可没有那么说,只是想见见这个心灵手巧的匠人!”
“啊?你怎么不早说?那孩子都已经走远了,我们要如何去追他?”王子进也有此心,奈何自己八字不好,总是惹出事端,方才才强忍着没张口,现在恨不得插翅去追。

绯绡却并不在意,微微一笑,盘膝坐在青翠柔软的草地上,掏出腰间玉笛,轻轻放在唇边。
一阵婉转悠扬的曲调开始缓缓流淌,如清凉的山泉,霎时褪去春日的温热,在风中跳跃着,奔涌着,流向苍茫无际的远方。
王子进久未听到绯绡的笛音,只觉心旷神怡,索性也坐在草地上闭目欣赏。
只听笛音忽高忽低,时而如登临名山大川,时而如瀑布直泄九天,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嘎然而止。

“好曲子啊!”王子进拊掌笑道,“怎么之前没见你吹过?”
“因为之前不想找人!”绯绡从地上一跃而起,将玉笛往腰间一插,指着天空道,“子进,你看那是什么?”
王子进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碧蓝的天空下,浮荡的微风里,竟然多了一条银白色的丝线。
那条线白得耀眼,在风中飘摇不定,却直通向墙外。
“这是什么?”王子进奇道。
“这是那个少年的思绪,我使了个法术,将它形象化了而已。只要人活着就不能停止思考,我们只需顺藤摸瓜便能找到他!”
“不错!不错!怪不得每次我出门散心你都能知道我的行迹,原来如此!”
“子进!这个法术用在你身上实属浪费!”绯绡笑嘻嘻的道,“只需去花街柳巷转一圈,必能有所收获!”

王子进刚刚要出言反驳,却见绯绡抓着自己,急匆匆的要穿墙而过。
泥土的味道顿时充斥了他的口鼻,难受至极。他急忙闭上双眼,却见黑暗中有一个窈窕的身影,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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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5 01:10 | 显示全部楼层
2、“绯绡,刚才我好像看到了奇怪的景象!”此时已近黄昏,王子进跟绯绡顺着那少年的思绪追到集市上,就干脆找了一家饭馆喝酒吃鸡。
“什么奇怪的景象?”绯绡抓着一只鸡腿大快朵颐,十指沾满油水,完全不似平日出尘脱俗的模样。
“我看到了一个女人!”王子进挠头道,“而且周围都在下雪,那个女人就站在雪地里,穿着厚重的衣服,似乎要出远门!”
“什么时候看到的?”绯绡仍埋首吃鸡,毫不在意。
“就在穿墙的那一瞬间,我一闭上眼睛,就看到了那个场面!”
“可能是那个少年曾经经历过的一些事情,被你不小心捕捉到了而已!”绯绡飞快的吃光鸡腿,又端起碗喝汤,“不过我估计更大的可能是你太久没有见到美人了,是不是想出癔症来了?”
“谁说的?我昨晚还去歌楼听琵琶来着,那个弹曲的歌姬比那个女人美多了!”王子进拼命证明自己的清白,不小心却暴露本性。
两人一个花痴,一个鸡痴,居然毫不冲突,相谈甚欢。
待到一顿饭吃完,只见一轮朗月当空,那条银白色的丝线在夜色中更加显眼了。

“快到了!那少年的家定然在这附近!”
这次不用绯绡解释王子进也知道为什么,因为那条线越来越粗,由起初的丝线般粗细变得足足有成年人的拇指粗。
蜿蜒缠绵到远方,还有扩散分流之势,似乎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留下了那少年思考的痕迹。
两人从集市出来,方拐了几个弯,就来到了一片瓦房前。
那些瓦房有的残旧破败,有的簇新整齐,一看就是寻常百姓的聚居之地。
那丝线蜿蜒曲折,如山涧中的曲水,在这些或旧或新,高矮不同的房屋间流动,最终停在了一户人家的院外。
只见那家柴门半掩,正有一个少年在院子里混汗如雨的劈柴。
一见到他们二人,登时吓了一跳。

“你们怎么找来了?”那少年哆哆嗦嗦的道,“难道那园子是你们的?找来要我赔那只鸟?”
“不是!”绯绡摇了摇头,手微微一扬,天空中的那条白线便“嗖”的一声被他卷入袖底风中,消失不见。
“小兄弟,你不要害怕,我们只是想见见那个你所说的木匠!”王子进笑嘻嘻的道,“想看看能做出那种工具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
“原来是这样,吓死我了!”那少年如释重负的放下斧子,擦了擦手,“叫我阿阳吧,我们这附近的人都这么叫我,我这就带你们去周大哥家!”
“在下王子进,这是我的朋友,你叫他绯绡便可!我们俩游学来到此地,见到如此奇人逸事,不能探访个究竟实在是不安心,多谢小兄弟带路了!”
王子进罗罗嗦嗦的说了一大堆,估计那个叫阿阳的少年一句都没听懂。他挠了挠脑袋,就利落的走到门外带路。

“到了周大哥家,如果见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千万不要说出来!”阿阳边走边说,脚步轻快的在小巷中左拐右拐,虽是黑夜,却如同在白昼中穿行。
“哦?他家有很多奇怪的物事?”绯绡也双目灼灼,步履如风。只有王子进跌跌撞撞的跟着后面,一会儿踢到只罐子,一会儿被砖块绊个趔趄,连嘴都插不上。
“奇怪的东西是很多!但主要是周大哥性情大变,天天怀疑自己的娘子是鬼怪!”
“他的妻子难道有那么可怕吗?”绯绡哑然失笑,“我倒知道有人不小心娶个悍妇进门,活像是母夜叉托生,委实吓人!”
“谁说的?周大嫂温柔贤淑,可是自从回来之后,周大哥就再也不认她,天天嚷着这个回来的女人不是他的妻子,最后连性情都大变,连手艺都做不下去了!”
“回来之后?他的妻子失踪过?”
“对!两年之前的事情了,他们夫妻二人要回老家省亲,结果刚刚走到山里,就因为突然下了大雪,马车再也前进不了。夫妻二人打算原路折返的时候,周大嫂就不小心失足掉到了悬崖下!”
“那、那不是死定了?怎么还能活着回来?”王子进哆哆嗦嗦的说道。
“可是她就是回来了啊!”阿阳大声道,“去年我跟几位兄弟去山里捡柴,就分明看到一个女人站在悬崖边上,她穿着厚厚的棉衣,带着防风的帽子。我们几个一下就认出来了,她就是失踪了一年的周大嫂!”
“活人?”
“是活人!手温的很,还会流血流泪!”
“那她还认得你们吗?”绯绡继续问道。
“认得,过去发生的事情她都能一一重述,连我喜欢打鸟她都记得!”
“真是太可怕了!一个掉到悬崖下,失踪了一年的女人,突然又活生生的回来了,要是我也会吓得睡不着觉!”王子进大呼小叫道。
“但是周大嫂只说她像是闭了一下眼,再睁眼时还站在原来的地方,只是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年!”阿阳笑嘻嘻的说,“我们都说她可能是被神仙救了,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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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15 01:10 | 显示全部楼层
三人边走边说,阿阳拐到一处小巷深处,指向尽头的一处人家。
“到了,就是这里!不知道周大哥在不在家!”阿阳说罢就以手叩门,不大一会儿,木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门缝里露出一张女人光洁的脸。
“是阿阳啊!怎么突然过来了?”那个女人警惕的看了看绯绡跟王子进,似乎心存犹疑。
“这是我的两个朋友!”阿阳指着二人道,“他们看我用那个‘归去来’打鸟,觉得十分方便,也想跟周大哥买两把!”
“原来是这样,先进来吧,我跟他说说看!”那个女人笑眯眯的把三人让进来,让他们坐在庭院中,奉茶招待之后,就走到内室找人去了。

王子进跟绯绡只见这院落设计得甚是别致,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木制水车,不停的卷出纷乱的水花。
高大的松树虬枝伸展,树下挂着一只木雕的鹦鹉,只要有风吹过,那鸟儿便会发出清亮的叫声,好玩至极。
“这家的主人真是厉害,虽然只是个工匠,却能过着神仙般的生活。虽不十分富裕,却是女子的良配!”王子进看了一会儿,附耳对绯绡说道。
“良配不良配,可不是看这种新奇的玩意儿能看得出来的!”
好像是为了印证绯绡的话,他话音未来,便听屋子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叫骂,似乎十分气愤。
“谁让你随便放人进来的?我都说过多少次?我再也不卖东西了,你怎么还要做生意?”
那人一边嚷着,一边怒气冲冲的走出来,见到三个人像是见了杀夫仇人,手脚并用的要推他们出去。
“喂,这是干什么?不卖就不卖,有你这么撵人的吗?”王子进大呼小叫的跳脚。
“王大哥,我们走吧,我不是都说了,千万不要惹周大哥生气吗?”阿阳也拉着二人往外走。
夜色阑珊,时间短促,还没来得及看清那个周姓木匠的嘴脸,两人便已经被赶到了门外。
王子进愣愣的望着眼前紧闭的大门,只依稀记得那个木匠似乎是个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面目端正,神色憔悴,仿佛有什么压抑的心事。
“真是对不住了!我就猜会这样,才不愿带你们过来!”阿阳连连道歉。
“不要介怀!是我们叨扰了!”绯绡对他抱拳道谢,拉着王子进便走。
“喂!你走这么快干吗?难道后面有人追你吗?”王子进被他拽得脚不点地,耳边生风,转眼就走出了小巷,来到了集市之前。

“嘿嘿嘿,子进,难道你没有发现吗?”绯绡笑嘻嘻的望着他,眉目含春,“那个木匠有古怪!”
“啊?他有什么古怪?”
“他在你的袖子里塞了东西!我不想被别人知道,才特意把你拉到这里!”绯绡说罢伸手抓住他的衣袖抖了抖。
果然,一片洁白东西掉落出来,轻轻落在地上。
“这是什么?”王子进弯腰把那个东西捡起来,却是一团揉皱了的纸。
“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绯绡伸手就夺过去,小心的展开,只见在迷蒙的夜色中,那张纸上只写了两个触目惊心的墨字:

救 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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