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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星星和月亮

若花燃烧作品集-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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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00:47 | 显示全部楼层

诡念第三章(3 )

叶浅翠忍无可忍,大声叫嚷:“出来,张盈、秋姨,你们快出来,快告诉我,
这究竟是什么鬼地方?”
  偌大的客厅将她的声音尽数折回了,撞击着她的耳膜,连绵不断。在这绵绵
的回音里,有一声轻笑,得意的轻笑,尖锐而突兀,刺痛了叶浅翠的耳膜。在她
的脑海里同时闪过一句话:你现在体会到我的痛苦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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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00:47 | 显示全部楼层

诡念第四章(1 )

沉寂,当回音尽数消逝后,房间里依然一片沉寂。叶浅翠的尖声大叫毫无成
效,没有任何人听到动静而出房察看,这不合常理。但这个宅子里,根本不需要
常理的存在。
  “我们一间一间地找吧。”魏烈说。
  一扇一扇的房门被打开,里面一样的摆设,一样的干净整齐,一尘不染,一
样的光线幽柔。假如叶浅翠不曾有过前面的遭遇,也会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民居,
堪称居家的典范,可以写进中国村居大全。可是现在,她只想逃离这里。除了厨
房的雕花门后段瑜丧心病狂的大嚼,宅子里所有的其他房间都是空无一人,没有
老妪,没有阿昌,他们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
  说不出的骇然,叶浅翠与魏烈察看完所有的房间,再次站到客厅里时彼此的
脸色已经难看如灰泥。空气里潮湿度增加,凉飕飕地往身子里钻。两人小心翼翼
地交换了眼神,因为看到了瞳孔深处的恐惧,很快就避开了。现在只剩下二楼了,
站在客厅里通往二楼的楼梯口,抬头仰望那黑洞洞的二楼。一楼的强光照不到那
里,黑暗闪烁着深绿色的幽光回望着他们。
  一级,两级,三级……魏烈与叶浅翠手牵着手,喉咙发干,手心出汗,脚尖
轻点梯板,好像行走在雷区,稍重一些就会踩爆地雷而粉身碎骨。终于登上二楼,
一道黑森森的走廊笔直地铺开,两边的房门大部分关着,唯有最尽头的房门半掩
半开,柔弱的昏黄灯光漏了出来。
  蹑手蹑脚地靠近,心跳如雷,隔了些许距离,两人探头探脑地从门缝里张望。
  从露出的一角里可以看到大半个床,床上空空的,洁白的纱质蚊帐悬在半空,
被单洁白平整,一丝褶子也没有。床沿挂着一件衣服,有一半垂在地板上,看来
好像是主人随手一扔的结果。这件衣服素色淡雅、裁剪简单,叶浅翠与魏烈都认
识,那是张盈穿的连衣裙。裙子在,但人不在,房间里没有任何活人的气息。
  既然老妪能凭空消失,那么张盈的消失,自然也不再是匪夷所思的事情了。
魏烈与叶浅翠相视一眼,一起进入房间,仔细地看了一遍。毫无疑问,这曾经是
张盈住过的地方。梳妆台、大衣柜子都造型华丽,雕着精美的花纹,有别于一楼
家具的简单朴素。梳妆台上的胭脂粉盒整整齐齐地摆放着,撂着几把梳齿密度不
同的木梳,椭圆形的镜子将整个房门全收入其中。叶浅翠伸出手指轻轻地摸了一
下桌面,干干净净,再看其他地方也是纤尘不染。
  两人在房间里踌躇,面面相觑。人生最难的处境,莫过于无计可施时。他们
现在仿佛是跌落到无底深渊里的两个人,只知道自己在跌落过程中,却没有任何
对策。
  “啊……”一声惨叫从楼下传来。
  “段瑜。”两人异口同声,快步奔下楼梯。刚到楼梯口,只见段瑜两眼冒着
红光从身边冲过,状若癫狂。
  “段瑜。”叶浅翠急急呼他。他置若罔闻,一个箭步,从开着的窗子跃出,
跟着又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叶浅翠与魏烈奔到窗边,只见浓雾翻滚,早没
有了段瑜的身影,而惨叫声依旧在空中久久回荡,不肯飘散。
  “他……他……”叶浅翠双眸里泪光闪闪,看着魏烈,“我们,我们……怎
么办?”
  魏烈呆呆地站着,说不出任何的话。一种模糊的意念在脑海里扑腾,他疲倦
不堪地眨巴着眼睛,眼神变得呆滞,眼皮沉重。他打了个哈欠,脸上慢慢地、慢
慢地浮起了古怪的笑容,说:“好困呀,我要睡觉了。”
  “你说什么?”叶浅翠诧异地看着他,魏烈眨巴着眼睛,憨憨地笑着。“睡
觉喽,睡觉喽。”他一副欢天喜地的样子,伸着懒腰,挥舞着手,踢踢踏踏地往
房间走去。他的表情……那种欢喜的模样……跟先前段瑜在厨房里时一模一样。
他也要疯了吗?叶浅翠觉得胸口发闷,透不过气来。环顾四周,刺白的灯光好像
潜藏着数以千计的眼睛,在窥视着她……窗子下的雾也升腾起来,蠢蠢欲动,变
幻着各种狰狞的造型。客厅里高大的座钟生硬冷漠,黑色的大大的指针一动不动
地指着十二点。
  魏烈轻快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整个空间重新充斥着死寂,叫人心慌。孤
立无援的感觉紧紧裹住了叶浅翠,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客厅里,在这晃眼的强光之
下,连内心的恐惧都无处遁形。
  气温好似陡然下降了,她开始颤抖,渐渐地感觉变得麻木了,像是快要冻死
前的人一样,不再寒冷反而出奇地暖和。她不再害怕,不再惶恐,只是说不出的
虚弱,令她浑身无力,只想找个温暖的被窝安静地躺着。
  她大大地打着哈欠,浑身发软,坐在沙发上,努力地睁大眼睛,告诉自己:
不能睡,千万不能睡。可是眼皮还是沉甸甸地耷拉下来,有一个声音细细柔柔的
:睡一会儿就好,睡一会儿就好,不定这一切不过是个梦,醒来后就会没事。
  她头一歪,鼻息酣酣,口水挂在嘴边。炽白的灯忽然熄了,客厅重新陷入黑
暗之中。从二楼下来一个飘忽的影子,静静地扶着楼梯扶手看着她,幽幽的眼珠
闪烁着灼灼的光。
  好像从来都没有睡得这么香甜过,这么酣畅过,就像一块巨大的石头坠落海
中,义无反顾地沉入黑沉沉的海底。然后,她打了个哆嗦,一下子醒了,毫无前
兆,并且头脑恢复了清醒。灯已经熄了,窗子也关上了,座钟的镜面闪烁着古怪
的冷清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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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00:48 | 显示全部楼层

诡念第四章(2 )

一阵哼哼唧唧声从走廊里飘来,一会儿她才听明白,魏烈在哼歌,一支欢愉
的小调。想起刚才哼着歌的段瑜,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迅速从沙发上跳起,
循声寻去,又到了餐厅,看到了那雕花木门大开着。歌声渐渐地变得响亮。魏烈
唱歌的水平不佳,但并不妨碍他尽情地表露内心的欢快。
  叶浅翠蹑手蹑脚地靠近门边,只见魏烈正掀起锅盖,低头聚精会神地看着锅
里,忙说:“你在干吗?”
  魏烈吓了一大跳,停止唱歌,转过身来看着叶浅翠,先是怔了怔,然后露出
孩童般开心的笑颜,“我饿了。”边说边缓缓地抬起一只手,手里抓着一条汤汁
淋漓的手肘,“我饿了。”他重复着,将手肘举到嘴边。
  “不,不可以。”叶浅翠大喝一声,声音大得连自己都吓了一大跳。魏烈身
子一抖,拿着手肘有些手足无措,那神色活生生一个受了大人呵斥的儿童,委屈、
不解而且充满了意见。“我饿了。为什么不可以?是不是你自己想偷吃?”
  “这东西过期了,不能吃的,吃了会坏肚子的。”叶浅翠边说边走近他,循
循善诱的口气,像是对幼儿园的孩童说话。魏烈看看手中的肘子,又看看叶浅翠,
露出半信半疑的神色。
  “真的过期了,吃了会坏肚子,坏了肚子就要打针,打针会很疼的。”
  “打针?”魏烈皱起眉头,“我不喜欢打针,屁股会好疼的。”
  “没错,乖,把肘子给我,我拿去扔掉。”叶浅翠按捺住心头的难受朝魏烈
伸出手,他迟疑片刻才将肘子递过来,十分不舍的样子。叶浅翠微微嘘了一口气,
正要抓住肘子,魏烈却忽然缩手,将肘子藏到身后,说:“你是不是骗我?”叶
浅翠一愣,还没想好说辞,魏烈露出愤然的神色,自言自语地说:“没错了,肯
定是你自己想吃了,骗人的家伙,不理你了。我就要吃。”张开嘴巴就咬。
  叶浅翠又气又急,脑海里闪过一个坚定的念头:不,一定要阻止他。一股热
血冲上脑门儿,顾不得细想,一把操起身边桌子上的木质砧板,砸在他的后脑上。
魏烈翻着白眼慢慢地瘫倒在地,嘴里还含着白铃的手肘。
  叶浅翠喘着粗气,在心里向他道歉:“对不起,这样子至少会比你吃人肉好,
你清醒后一定不会怪我的。”她忍着恶心作呕的感觉,将肘子放回锅里。又试图
将魏烈拖出厨房,只是她力气小,魏烈高大结实,折腾了半天,只是移动了几步,
反把自己累得气喘如牛。叶浅翠只好作罢,她拖着疲惫的脚步,回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床沿捧着快要裂开的脑袋。
  白铃被段瑜当成野猪杀掉了,段瑜发疯了跳出窗外生死未卜,魏烈紧步段瑜
后尘变得神志不清,那么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样的遭遇呢?像魏烈一样地疯掉吃人
肉?或是被人当成野猪杀掉?她紧紧地缩成一团,感觉到了无能为力,自己的命
运在这个诡异的房子里已失去了自主权。
  这个时候……房间里又响起了有规律的呼吸声。扑哧,扑哧……那呼吸声里
透出一种挑衅。
  又来了,又来了,究竟要折磨我到什么时候?叶浅翠痛苦地紧皱眉头。那呼
吸声越发地得意了。在这一目了然的小小房间里,他或是她究竟躲在哪里呢?叶
浅翠挑起床单,又打开衣柜大门,都没有人或是动物藏着。
  在哪里呢?站在衣柜前,她扫视着房间,目光慢慢地转悠到梳妆台上。这旧
式的梳妆台没有配置镜子,所以台子上另外摆了一个圆镜,圆镜有底座,镜片部
分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现在镜面以四十五度倾斜着,从叶浅翠的角度正好可以
看到一角,那一角是一只眼睛,寒气逼人的眼睛。
  那眼睛冷漠而犀利,宛如一把刀,深深地戳进了叶浅翠的眼睛里,直抵心脏,
令她呼吸蓦然停止了。足足一分钟,她缓过劲来,上前一步,整个镜面全收眼底。
那镜面是椭圆形,像极了一张鹅蛋脸。此刻,这镜子里满满当当的是一张脸,嘴
唇惨白,目光静静。
  叶浅翠与这张脸默默地对望了一阵,然后这张脸忽然不见了,镜子里变成了
另一张脸。脸色发青,眉毛弯弯,眼睛惊恐而警惕地睁着,鼻翼急促地翕动。这
又是谁的脸?当叶浅翠意识到是自己的脸时,真的是大吃一惊,自己什么时候变
得如此陌生了?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她摸了摸脸颊,气恼地用手指重重地拨动
着镜面。
  镜面飞速地旋转,也不知道转了几圈,又回到了四十五度角,定定地。叶浅
翠诧异,复又用手指轻轻地拨了一下,镜面轻轻转动了几下,恢复到原先的位置。
四十五度角,莫非有什么特别的意义?
  叶浅翠身子往旁边一让,镜子里的人面跟着消失了,空空的,映出对面墙壁
的最上面部分。这老房子的层高约有三米,所以墙壁的最上面不是平常视线容易
着眼的地方。在那里有一个方孔,以叶浅翠的目测,长约三厘米宽约两厘米,看
起来像个透气孔。
  叶浅翠走到墙边,耳朵贴近墙,伸出手指轻轻敲击,墙壁发出笃笃的声音,
实沉沉的。看来这墙是砖墙,很结实,里面也不是空心的。她退后一步,又看着
方孔,寻思着它究竟有什么用途。蓦然心中一动,用步子测出墙壁离房门的距离
是五大步,一大步约为六十厘米,也就是说墙壁距离房门为三米。再出门,从自
己房间的门走到隔壁房间的门,总共七大步,也就是四米二左右。隔壁的门距离
墙壁为一个正常步,一个正常步约为三十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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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00:48 | 显示全部楼层

诡念第四章(3 )

这堵墙居然约一米厚!这是不可思议的事。一般情况下,房间的内墙,如果
是砖墙,厚度约为十八厘米。当然如果墙里有玄机,那另当别论了,叶浅翠嘴角
浮起了一丝微笑,虽然她并不明白有什么好值得开心的。笑容一闪即逝,这堵墙
里究竟有什么样的玄机呢?她的目光变得专注。沿着墙一边走一边轻轻地敲打,
全是笃笃的声音。她将挨着墙摆放的衣柜、梳妆台全挪开了,并没有露出暗门或
是密道。
  因为年月的关系,墙面留下了大量斑驳的痕迹,此外,墙壁并无任何东西,
也没有方孔。想起方孔,叶浅翠睁大了眼睛,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她快步走
回自己房间,将梳妆台挪到对面墙边,又在梳妆台上放了张椅子,爬上去,右眼
对着方孔,什么也看不到,除了黑,比黑夜还黑的黑。她有些气馁地移开眼睛,
立刻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是从孔里传来的,很轻微,如果不凑近,基本上是
闻不到的。
  叶浅翠扯断自己牛仔裤后袋的金属纽扣,用力扔进方孔里。短时间的沉寂,
只听啪的一声,听起来纽扣好似打在墙壁上,不过并没有弹回来。跟着又是啪的
一声,声音比刚才那一声小了些,声音发出的位置也比原先低了些。然后传来了
咕噜噜的声音,就像是弹珠掉在楼梯上滚动时发出的声音。
  叶浅翠眼前一亮,大致明白了墙内的构建。两堵墙总共三十六厘米,中间夹
了一段五十多厘米的空间,正好可以造一个窄窄的楼梯。可是这个楼梯在哪里?
通往哪里呢?有什么用处呢?张盈为什么要暗示她呢?她陷入沉思当中。
  吧嗒,吧嗒,脚步声沉缓而拖沓,可是实实在在地从楼梯上传来。叶浅翠悚
然一惊,身子晃动,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不论是叫秋姨的老妪,还是张盈,走
路时悄无声息。这个脚步声属于谁的呢?还有谁发现了这个秘密?
  她跳下梳妆台,飞快地冲到厨房。刚才昏倒在地的魏烈不见了,同时不见的,
还有那汤汁淋漓的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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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00:48 | 显示全部楼层

诡念第五章(1 )

魏烈会去哪里了呢?
  红烧肘子滴在地板上的汁,一点,一点,蜿蜒而行,一直到客厅的楼梯前,
然后是两级台阶一滴,渐渐地没了,想来是汤汁滴尽了。不过红烧肘子的肉香弥
漫在空气里,引起了叶浅翠肚子充满欲望的咕咕声。
  扶着楼梯,慢慢地向上,叶浅翠全身绷紧。魏烈不见了,假如他恢复了意识,
那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但如果没有,那么他就是叶浅翠最大的危险。这房子有
一种叫人失去理智、渐渐疯狂的能量。
  进到张盈的房间时,没有看到魏烈。叶浅翠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又深吸了
一口气,全身再度处于警戒状态。因为紧张,额头的汗水顺着脸颊淌了下来,痒
痒的。这时,她听到一种沉闷的回音从脚底传来,吧嗒,吧嗒。声音其实很轻很
轻,如果不是叶浅翠因为紧张而神经高度绷紧,根本不可能听到。
  叶浅翠趴下,耳朵紧紧地贴在楼板上。现在吧嗒吧嗒的声音听起来清晰多了,
拖沓而迟缓的脚步声,却是坚定地一直向下,然后渐渐地消失了。叶浅翠正准备
从楼板上爬起,眼角余光捕捉到了一样东西——张盈的连衣裙。它本来一半在床
上,一半在楼板上,现在整件都掉在楼板上了,而且有一小部分埋进重重的床罩
里。而打满褶子的床罩也不像刚才整齐,隐隐有动过的痕迹。
  撩起床罩细细观察,床下并无他物,地板光滑油亮,好似刚打过蜡一样。叶
浅翠用手指轻轻地敲打,这里发出的声音比其他地方要清脆了许多。暗道的入口
看来就在这里了,可是怎么打开呢?在她凝神细想这个问题时,留意到床裙有三
个油渍,她用手比拟了一下,正好是拇指、食指和中指掀起床罩留下的印子。魏
烈为什么掀起床罩呢?当她看到实木制成的大床的侧面时,立刻就明白了。
  这床是旧式的镂花木床,在床侧雕刻着五朵梅花,用金漆描过,栩栩如生。
其中第二朵和第四朵上面浮着一层油光,比其他三朵更加耀眼。叶浅翠深深地吸
了一口气,伸出手按住第二朵和第四朵,床下地板无声无息地现出一个洞,一排
向下的台阶深入黑暗中。
  她在洞口张望了半天,颇为踌躇,要不要进去呢?魏烈也在里面,显然他还
没清醒,自己进去不等于羊入虎口?万一这暗道是通往外面的呢?叶浅翠看着腕
表上定定指着十二点的指针,一定要想办法自谋生路。她一咬牙,小心翼翼地从
洞口爬进去,下到第六个台阶,那洞口又无声无息地合上了。眼前一片黑暗,没
有言辞能形容的黑暗。
  叶浅翠扶着墙壁,先是伸出脚步探了探,然后才敢放心地踩实。她知道现在
自己走在魏烈与自己房间的夹壁墙里,除了不透气的原因造成空气的异味,还有
种奇怪的味道,隐隐约约,那是生活中经常会闻到的,但叶浅翠一时想不起来。
一边走一边数着台阶,一级、二级……五十级后,她的脚踢到一块硬物,脚指头
微微发痛。她伸出手摸索着,手指触到了一个圆圆的把子,刹那间,她明白了,
这是一扇门。
  她屏息凝神,慢慢地拧动着门把,一推,门开了。光,比正午十二点时还要
强烈的光,泼啦啦地冲了过来。她的眼睛一阵刺痛,忍不住用手掩住了眼睛,泪
水哗哗地流下来。好半天,她才缓过劲,睁开模糊的眼睛,看清了门后的光景。
原来是一个巨大的房间,粉白的墙壁干净得叫人不舒服,顶上只有一盏灯,白晃
晃的,好像一直在摇来摇去,摇得人头晕眼花。
  这房间里的摆设甚是奇怪,看起来像个实验室,金属支架、玻璃器皿、显微
镜、针筒、一系列的手术刀、医用手术台……还有淡淡的福尔马林的味道。墙角
边有几个空着的笼子,如果没有估错,应该是用来关小动物用的,诸如白老鼠、
兔子之类的。
  中间的长方桌子上,摆着好几个小小的迷宫。叶浅翠低头看了几眼,这是医
学试验中的测试工具,并无什么出奇之处。她转过身张望着,此时,桌子上出现
一只老鼠,不知道从何处钻出来的,皮毛雪白,两眼血红。它看了叶浅翠的背影
一眼,也不叫唤,飞快地从迷宫里穿梭而过,轻车熟路的样子。它站在迷宫的出
口,回过身子又看了叶浅翠一眼,依然不叫唤,跃下桌子,几个纵跳没了踪影。
  假如叶浅翠回头,一定会留意到这只白色老鼠的眼睛血红晶亮,隐隐闪烁着
异样的光芒。可是这时,她的注意力被脚底的一样东西吸引住了。这是一小块发
黄的报纸,她捡起看了看,巴掌大小的报纸残片左面是一张小图,右面是几排字。
图片是两个人的合影,隐约是两个男性,一老一少,穿着白大褂,面目模糊,图
的右侧写了一列字:著名脑科专家张德方博士与助手。右面的字是竖排的,繁体
字,被虫蚁咬掉不少,有残缺:下面尚有些文字,介绍了张德方博士在神经生物
学领域所取得的主要研究成果,涉及了不少专业知识。叶浅翠看得无趣,不再往
下看了。翻转过来,背面是一个时事报道,上面有个具体的日期:民国二十八年
九月初八。民国元年是1912年,如此说来,这报纸是1939年的,那时国内形势十
分严峻。
  叶浅翠细细地搜查了一番,除了这张报纸残片,房间里再也没有片纸只字。
她失望地叹了口气,忽然想起,刚才明明听到有人从这个楼梯下来,而楼梯的尽
头是这间房,而这房间里只有一个通道,便是从张盈房间下来的楼梯。那刚才那
人去哪里了呢?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房间的气温也陡然下降了,灯光不
仅刺眼,而且好似不停地摇晃。在她的背后,一群白色的老鼠排成一线盯着她,
红豆般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古怪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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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00:49 | 显示全部楼层

诡念第五章(2 )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从高处传来,打破了沉寂。
  叶浅翠浑身一震,听出这是魏烈的声音,而且就来自楼梯。当时她有点蒙了,
不顾一切地扭开了门,往楼梯上冲。一脚迈上台阶,她就发现了蹊跷,停住了脚
步。刚才她下来时,楼梯里非常的黑,现在居然有种淡淡的荧光在流动。她四处
张望,并没有看到光源。因为这种荧光,楼梯清晰可见,与刚才的黑暗不可同日
而语。但叶浅翠反而吓着了,她踮着脚,一时间进退失据。
  “啊……”又是一声惨叫,叫得叶浅翠魂飞魄散,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背
部抵住了房门,胸脯一起一伏。去还是不去?大脑里一时间思绪乱飞,每一种念
头都只是一闪而过,模糊不定的。魏烈的尖叫一声接着一声,好像是一种召唤。
召唤,她心中一动,越发地不敢上去了。先躲一下吧,叶浅翠对自己说,喘着粗
气拧动门把,准备返回地下室。
  门开了,白色的灯光下,浅灰色的水泥地面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白色老鼠。
叶浅翠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没错,那些老鼠全部用后肢像人类这样直立着,
两只眼睛像两滴血,闪烁着诡异的鲜红。
  太可怕了!叶浅翠飞快地合上门。与此同时,成千上万的老鼠像离弦的箭扑
了上来,重重地撞在门上,一阵嘭嘭嘭的声音,好像大雨敲打着门。然后在短暂
的沉默后,发出了笃笃笃的敲门声,假如叶浅翠不知道门后面的光景,一定会认
为是有人在叩门,一定会打开门,后果……
  想到那么多老鼠涌动的盛况,叶浅翠只觉得毛骨悚然,那笃笃的敲门声,让
她的胃一阵阵地发冷。不管三七二十一,她躬着身子,往楼梯上冲。只有五十级,
很快就会到的。与其和那么多直立行走的老鼠待在一起,不如跟发了狂的魏烈在
一起。至少他是人,他的行为她能猜测,他的思想她能理解。即使死在他手里,
也好过受千万只白色老鼠的啮噬。
  五十级台阶眨眼间就到头了,可是没有出口,连着第五十级的台阶,依然是
台阶,连绵不绝的台阶,乍看好似没有尽头。叶浅翠骇然回头,后面也是台阶,
不过正慢慢地没入黑暗之中。无数双幽幽的血红的眼珠跳跃纵落,正往她所在的
位置迅速地靠拢。
  它们起落纵跳,像流星弹丸。她只有继续往前跑,不再稍作停留。心越跳越
快,好似要冲破胸腔了。黑暗追逐着她的脚印,吃掉了她身后的每一级台阶。我
会心跳过速而死的,叶浅翠想,总也好过活着的时候就成了鼠粮。豆大的汗水淌
了下来,脚步渐渐迟钝沉重,她听到自己的喘息声,像风箱发出的声音,呼哧呼
哧……
  叶浅翠对自己说,我要死了。这个念头闪过脑海时,眼前忽然现出了一扇门,
本来绵绵不绝的台阶忽然有了一个尽头。她鼓起最后的力量冲进门里,扶着门,
身子摇摇欲倒,依然不忘回身看了一眼。身后只有黑暗,起起落落的眼珠却慢慢
地坠落了,就像叶浅翠从这里扔下一把红色的弹珠。
  安全了,叶浅翠按着自己的胸口,慢慢地跌坐在地板上。大口而痛苦的呼吸,
喉咙仿佛裂开了,火辣辣的刺痛。骨头仿佛被酸水泡软了,支持不起全身的重量。
她如一摊烂泥瘫坐在地上,目光呆滞地扫过周边。
  这里并不是张盈的房间,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看起来有诸多走廊,墙壁黏
糊糊的,颜色近乎于半熟的鸡蛋。与先前的宅子、地下室的干净截然不同,尽管
这里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脏臭,却总让人产生一种不洁的感觉。
  叶浅翠扶着墙壁站起,触手滑腻。她赶紧松手,使劲地在裤子上擦了擦。她
走了几步,立刻发现,这里纵横交错的全是过道,没有房间。这是迷宫,她明白
过来了,嘴角浮起一丝浅笑。从小到大,她就爱玩迷宫,没有什么迷宫能难倒她
的。尽管不知道迷宫里有什么东西在等着她,但她的心情开始变得轻松了。
  右转、左拐……停下脚步,张盈隔了三丈多,站在一个走廊的尽头,静静地
看着她,说:“你现在明白了吗?”
  我应该明白什么呢?脑海里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些东西,可是还没有照亮整个
大脑,又熄灭了。“明白什么?”叶浅翠不解地反问。
  “你喜欢迷宫吗?”张盈问。
  “喜欢,从小就玩。”
  “我也是,从小爸爸就让我玩迷宫的游戏,不停地增加难度。”张盈顿了顿,
“可是没有任何迷宫能难倒我,你知道为什么吗?”
  叶浅翠摇头,“不知道,我也一样,只要看一眼,就能很快地判断出迷宫的
路线。”
  张盈嘴角轻扯,露出一个微笑,“我们是多么的相似呀,所以欢迎你,请记
住,我能做到的事你一样能做到。”说完话,她走进旁边的通道。叶浅翠快步追
上,哪有她的影子了?面前是蛛网交错的过道。
  多么的相似,我能做到的你也一样能做到,叶浅翠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疑
惑不解地怔在原地。张盈一直都在暗示自己,从她的神态与语言里可以察觉到这
一点,但究竟在暗示自己什么呢?
  一点轻微的风声穿入了耳郭里,脑神经莫名地颤抖,叶浅翠遽然回头,魏烈
狰狞的脸已凑近了,比他的脸更近的是菜刀,锋利的菜刀,闪着夺目寒光的菜刀,
在空中划出一个柔美的弧形,挟着凌厉的风声掠过她的后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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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00:49 | 显示全部楼层

诡念第六章(1 )

我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啊”了一声,急切地追问:“你没事吧?没事吧?”
  叶浅翠抿嘴微笑,粉色的双颊浮起一层薄薄的红晕,目光只是瞅着桌面。我
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飞红了脸,哂然一笑,说:“瞧我傻的,你当然没事了,
否则怎么还能坐在我对面呢?”
  她转动着眼珠瞟我一眼,依然微笑。我又问:“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事?”
  “我晕过去了。”她将视线转到了窗外,看着极远的地方,“再后来,我醒
来,在医院里。他们说我摔下山,摔伤了。”
  “啊?”我诧异万分,“张盈、魏烈还有段瑜呢?”
  “不知道。”她摇头,雾气迷离的眼睛里也露出纳闷的神色,“我问了一下,
大家都说不知道。”
  “就这样子……结束了?”我心有不甘,就像听一个故事,正到高潮,戛然
而止,然后讲故事的人说,没有结局,这就是结局。“这听起来像一个梦。”我
小心翼翼地寻找着合适的措词。
  “没有人相信我,我知道的,大家都以为这是我编出来的,以为我因为当时
摔伤脑袋,胡思乱想。可是那一切都那么真实……后来,我劝告自己这不过是一
个梦而已,渐渐地,我自己也相信,这一切都是因为后脑受伤后的臆想。直到今
天,出现了她,还有他……”
  “谁和谁?”
  “今天一大早,有一门基础课是与别的班级一起上的。我对学校还不熟悉,
怕找不着教室,所以去得很早。推开教室的门时,里面只有一个中年妇女,她冲
我笑了笑,说:”你是第一个哦,欢迎你。‘这句话对我来说,印象深刻,所以
当时我浑身僵住了,看着她煞白的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这时门又被推开了,
我回头一看……“
  吧嗒吧嗒的脚步,在向日葵办公室外面响起,十分突兀,像一把尖刀刺透了
向日葵办公室涨得满满的迷离与诡异的气氛。沉浸于自己世界的叶浅翠停住了说
话,有些惊恐地转头看着窗外。向日葵花丛后敏捷地奔来一个人影。我在心里暗
骂:该死的姜培,毛躁的姜培。
  片刻,姜培已站在门口了,穿着运动便装,兴高采烈地叫着:“哥们儿,该
收工了,走,打球去。”然后,他看到了叶浅翠,两眼冒出强光,“嗨,哈罗。”
他走近,目光始终不离叶浅翠,伸出右手说:“我叫姜培,心理系研究生。学妹
是哪一系哪一级的?”
  叶浅翠神色变得冷淡了,说:“我叫叶浅翠,是大一新生。”站起身来,看
了我一眼,说,“谢谢你抽空听我的故事。”言罢,她翩然起身要走。
  “哎?”我着急地站起来出声阻止,哎了一声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脚步略停,回过头来看着我:“还有事?”
  我还没开口,姜培晃着脑袋,拖长声音,露出色狼的神色说:“哪一系哪一
班?”
  叶浅翠淡淡一笑,飘然地离开向日葵办公室。细细的身影,比向日葵的秆还
要苗条,在花丛中闪过,模糊在校园绚烂的秋色里。
  我呆呆地看着那丛向日葵,十分懊悔,真想啪地给自己的嘴巴一巴掌,怨恨
它的拙笨与无趣。那丛向日葵在夕阳下风姿绰约,叶浅翠就是从这里走进我的视
线,又从这里走出我的视线。
  一个手掌在我眼前虚晃了一下,截断了我的视线。“哥们儿,魂丢了?”姜
培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他是南方人,说话语速很快,噼里啪啦,跟炒豆子一样,
十分热闹,与他活泼好动的性格相符得很。
  “去。”我一把推开他的手,“都怪你,莽莽撞撞的,把人家吓跑了。”
  “啧啧啧,瞧你,瞧你。”姜培将他的大饼脸凑到我面前,眼睛里露出研究
的神色。“典型的重色轻友。咦,说说,她是来干吗的呀?”
  我白他一眼,说:“给我根烟。”我平时抽烟比较少,并不是不喜欢,而是
不愿意上瘾。对于任何物质的过分沉溺都反映了精神上的某种缺陷,这一点我比
谁都清楚。
  姜培掏了根烟递给我,又殷切地帮我点上火,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喷在他脸
上。他用手挥了挥驱散烟,给自己也点了一根,在我对面的凳子上坐下。两个人
两根烟对喷,房间里一时间烟雾缭绕。抽到第三根烟时,我将方才叶浅翠说的经
历重复了一遍。当然,不如她本人说得详细,我只是简单地说了一下,省略了很
多惊心动魄的细节描述。
  在我说话的过程里,姜培时常嘴唇翕动想插话,不过被我的眼神阻止了。我
一说完,他迫不及待地开口了,“梦,这绝对是个梦,肯定是她大脑受伤后产生
的幻觉。”与我一开始的反应如出一辙。在我叙述叶浅翠奇怪经历的过程中,我
同时重温了方才的情景:她坐在我对面,如雾的目光,花瓣一样的粉红的唇,吐
出的每一个字眼都叫人心醉。她在叙述经历的过程中,心境起伏不定,时而恐惧,
时而迷惑,时而激动,时而愤怒……这些变化都通过微变的神色和不同的语速表
露无遗,也影响了旁听的我,不由自主地心潮起伏,恐惧、害怕、愤怒、迷惑、
无助、沮丧,这一切我都感同身受。
  真的是梦吗?起初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她在叙述的过程中,条理清晰,表
达充分,言辞准确,一点含糊其辞的地方都没有,这与一个受梦境困扰,有着隐
藏的精神症状的病人完全不同。我也听过不少患者的梦,通常都是荒诞不经的,
要不细节特别的尖锐,要不根本没有细节,比如说可以走在陆地上,忽然就到了
船上。而叶浅翠的经历里,大部分的衔接都是自然而然的,每一处都有细致而详
尽的说明。在我听的过程中,产生了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面目阴沉的老妪,嘴
唇煞白的女主人,迷雾重重包围的住宅,诡异而迷离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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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00:50 | 显示全部楼层

诡念第六章(2 )

               
  可是如果不是梦,如何解释神出鬼没、随心所欲现身和消失的老妪与女主人
呢?直立行走的白色老鼠?特别是最后的楼梯,绵延向上、无尽无休的楼梯,那
是真实生活不可能存在的。而且在她筋疲力尽时,楼梯感应了她的意识,出现了
一扇门,将她带离了老鼠追逐的黑暗。这也只有在梦境中才可能实现。
  “梦,一定是梦。”姜培还在强调,脸上的笑容十分古怪,“楼梯,楼梯,
哥们儿,你还记得弗洛伊德《梦的解析》里,楼梯代表着什么吗?”
  我明白了他的古怪笑容的意思,所以十分生气地白了他一眼,责怪地说:
“快去吃饭吧,别忘了替我也打一份。”
  姜培做了个OK的手势,转身就往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他好似忽然想到了
什么,转过头来,别有深意地说:“哥们儿,千万不要爱上一个病人。”他说完,
哼着歌脚步轻快地走了,人影消失时,歌声还在空气里振荡。
  现在,潮湿而冰凉的向日葵办公室里,留下孤单的我。暮色从窗口潜进房间,
我就坐在这寂静的浅黄色的暮色里。回想着叶浅翠小小的身影在向日葵花丛里闪
过,回想着她小小的胯部轻轻地往前送,柔软美好的腰肢像春风中的杨柳摆动。
当我的眼睛捕捉到她曼妙身姿的刹那间,一种复杂的情感从大脑流入四肢,又从
四肢流回大脑。我已身不由己了,闭上眼睛,感觉她好像还在我面前,声音细柔
婉转,叫人沉醉、沉迷、沉沦……
  天已全黑了,我从抽屉里拿出MP3 ,按下播放键,叶浅翠的声音飘了出来,
高高低低地塞满了整个向日葵办公室,带着我再一次重温了她的古怪经历。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一有空闲,我就重复地听她的经历。在她如风如水的声
音里,我再一次靠近了她。她只告诉了我她的姓名,班级、系别都没有说,在这
个将近万名学生的高校里,她宛若一滴水投进了海洋,要找她很不容易。
  姜培说,以她的模样,在新生里肯定拔尖,要打听不是件难事,这一切都包
在他身上了。尽管我心里很渴望知道,但又害怕知道,隐隐地总觉得有些东西像
云像雾绕在身边,叫人迷失。
  恍惚间,日子过了半月,之所以说恍惚,完全是姜培的原话。他说我这一阵
子,整个人呆呆的,木木的,总是神游太虚的样子,全然不复以前的清明。连导
师罗教授也发现了,问我是不是太累了,要我注意休息,年轻人对于学业追求不
懈固然是好事,但也要适当调节,要有生活情趣,不要成了书虫子。
  向日葵的叶子开始发黄了,我现在有了一个坏习惯,总是时不时地抬头,呆
呆地望着花丛。这里闪过不少身影,大多无趣。他们纷繁芜杂的内心世界,过去
常激起我无穷无尽的好奇心,现在已变得不再重要。在谈话中,我时常走神,呆
呆地想,叶浅翠身上发生的事究竟是真的,还是只是个梦?
  “咳。”对面的师妹轻轻地咳了一声,看着我的眼神颇有责怪的意思。她是
大三的师妹,叫林露,长相清秀,她来过好几次了,告诉我许多稀奇古怪的梦,
然后请求我对她的梦进行解析。这些梦她是否真的做过有待商榷,或者只是她编
出来,想要引起我的注意,好几次,我注意到她的梦跟《梦的解析》这本书里的
范例相似度高达百分之九十。不过,她看起来乐此不疲,我也不好点破她。
  “对不起。”我微微颔首,对自己的走神表示歉意。
  她叹了口气,幽怨地瞟了我一眼,“陆林,有时候我觉得你真笨呀。”最后
一个“呀”字在半空绕了三转,真是荡气回肠。我如何不解她的意思呢?我毕竟
是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对异性与爱情都充满期盼。对林露,不可否定也曾有一
分两分的好感,但是这稀薄的感觉,随着叶浅翠的蓦然闯入,已经烟消云散了。
  我憨憨一笑,说:“刚才听到哪里了呢?好像是你在园子里种玫瑰花,忽然
听到有人叫你,对了,就是这里,你从这里再说一遍好吗?”
  林露怔怔地看着我半晌,才说:“我今天说的梦是我在湖上划船,然后忽然
起了大风,有一件白色的衬衣飘了过来……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对不起。”
  “这是你今天第三次说对不起了。”
  “对不起。”
  “我不是来听对不起的。”她蓦然提高了声音,眉毛扬起。
  “对,我马上分析,麻烦你再说一下好吗?”
  她呆呆地看着我,脸上神色变幻,终于愤然地推开桌子。啪的一声,椅子也
被撞翻,重重地摔在地上。她一扬头,脚步重重地离开了向日葵办公室。我扶着
额头,吐了一口气。
  “哈哈,得罪妹妹了吧。”姜培笑嘻嘻地走了进来,身着运动短衫短裤,一
身汗水,板寸头上的每一根头发都挂着晶莹的汗水。他是足球爱好者,最喜欢将
热血和热汗挥洒在绿茵场上。他扶起地上的椅子,大大咧咧地坐下,说:“你小
子不得了,得罪妹妹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了,可想是如何魂不守舍了。”
  “关你屁事。”我懒洋洋地瞪他一眼。
  “嘿嘿,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有话快讲,有屁快放。”
  他奸笑一声,拿起我的水杯吱溜溜地喝了个底朝天,将杯子重重地往桌子上
一放,说:“关于叶浅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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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00:50 | 显示全部楼层

诡念第六章(3 )

“她怎么了?”我心中一紧,身子也坐正了。
  “今天跟我们踢球的是管理学院的球队,那里有个新生,好家伙,水平不错,
我以前跟你提过的。”姜培的性格直率,碰到臭味相投的朋友,恨不得掏心挖肺,
对于管理学院足球队那位新生,他确实提过,而且赞不绝口,要不是他是男人,
早就投怀送抱了。不过这哪儿跟哪儿,同叶浅翠有什么关系?
  “今天踢完球,我又跟这家伙聊了几句,你知道他是谁?”我皱眉,刚想说
我怎么可能知道。姜培往下说了:“魏烈,今天我才知道。”魏烈,这名字我已
听过不下几百遍了。
  “我就问起了叶浅翠的情况,嘿嘿……”关键时刻,姜培又卖起关子,奸笑
不已。我啪的一拳击在他肩膀上,说:“兄弟,快说。”
  姜培抹了抹额头的汗,说:“别急,我约了他吃晚饭,等一下你自己慢慢问。”
我轻轻地嗯了一声,看着姜培那种欲语又止的神色,心头浮起了一种很不好的预
感。
  魏烈长得很精神,剑眉星目,穿着一身运动短装,裸露在外的肌肤呈现漂亮
的古铜色,肌肉饱满。姜培揽着我的肩膀说:“小子,这就是师兄陆林,未来的
大心理学家。”我笑着给了他一拳,姜培笑嘻嘻地躲过。
  魏烈扮了个害怕的神色,说:“大心理学家?mygod ,我最怕心理学家了,
《沉默的羔羊》中那个家伙,那一双眼睛简直就是X 光。”
  “咳,这个你放心,现在他只是半桶水状态,还没有修炼到那个程度。”姜
培一本正经地说。我对着他后脑勺拍了一下,说:“靠,居然敢说我是半桶水,
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兄呀?”
  我们三人说笑着走进了学校的川菜馆。魏烈的举止落落大方,毫无毛头小伙
子的青涩,我非常欣赏他。点好菜,要了几瓶啤酒,红色的朝天椒配冰镇啤酒,
在火与冰的享受里话匣子打开了。
  叶浅翠这个名字,首先是从姜培嘴巴里蹦了出来。听到这三个字,我心旌摇
曳,手中的啤酒杯晃动了几下,漾起一小堆泡沫。“她长得很正点呀。”姜培说。
  “就是,那天我们班跟她们班一起上课,班里男生看到她,大半被她惊得下
巴都快掉了。”
  “你呢?”我笑着问。
  “我是被她吓着了。”魏烈呵呵笑。看到我与姜培不解的神色,他解释:
“那天我进教室时,她已经在教室里,正跟那个张老师说话。她回过头看了我一
眼,神色就变得很难看了,就像看到鬼一样。就是这样子……”魏烈张大嘴巴,
瞪圆眼睛,佯装受了惊吓的样子,“我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别人看我的眼神是
这样子,当时我很吃惊,有点被她吓到了。”
  我心中一动,想起了那天叶浅翠的话:直到今天,看到了她和他……莫非当
中那个“他”指的就是魏烈?“你以前就认识她吧?”
  魏烈摇摇头:“不认识呀,开课那天,第一次见到她。”
  “你说什么?”我十分惊讶,不由自主地提高了声音,惊得隔壁那桌的同学
都往这边张望。
  魏烈迷惑地看着我,随即又看着姜培,说:“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以前
我是不认识她呀。”
  姜培用手肘撞了我一下,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喝了一口啤酒掩饰。
“没什么,没什么。”魏烈依旧不能释然,用研究的神色看着我,“靠,你们心
理学家是不是都这么奇怪?”
  姜培说:“去你妈的,我将来也是心理学家,你连我都骂呀。”
  魏烈哈哈大笑,说:“对不起,小弟说错了。”
  “赶紧自罚一杯。”
  “没问题。”魏烈倒满了一杯啤酒,一仰脖子咕噜噜地喝了个精光。刚才的
话题就此遮过去了,我也恢复了平静,问:“你去过平凉旅游吗?”
  “平凉,那是什么地方?”
  这一次我有了心理准备,虽然吃惊也不再形于色。“离我们这里约十个小时
车程吧,风景挺好的一个地方,你没听说过吗?”
  “没听过呀,是不是真的风景很美呀?不错的话,‘十一’我就去那里玩了。”
魏烈的神色不似有假。我的心渐渐地沉入了谷底。难道叶浅翠所说的一切真的是
她的幻想?
  “别想了,快,喝酒,喝酒。”
  姜培将我的酒杯倒满,我毫不犹豫地喝光,跟着又夹了一块辣椒扔进嘴巴里,
一股呛劲冲上了脑门儿,胃里一阵火烧火燎,我的头脑也开始慢慢地迷糊了。那
一晚,我喝得酩酊大醉,被姜培拖着回到了寝室,扔在吱吱呀呀的单人床上。我
在床上哼唧了半天,脑袋时清醒时糊涂,然后慢慢地沉入了幽明交加的梦境。迷
雾紧锁的古宅,华丽的朱红大门无声无息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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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00:51 | 显示全部楼层

诡念第七章(1 )

第二天醒来时阳光已将寝室照得通亮,灰尘在斜斜的光线里静静地飞舞,我
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依然无法从宿醉的头疼里缓过劲来。偏偏手机不合时宜地响
起了,是导师的电话。“小陆,来我办公室一趟。”
  真是无奈,我从床上爬起,将脸浸在冷水里十分钟,才稍稍清醒过来。顶着
一颗沉甸甸的脑袋,赶到办公室。导师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手里拿着一沓文
件,眉头紧皱,喃喃地说:“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我轻轻地叫了声罗教授,他停住脚步,说:“小陆,你来得正好,你得帮我
准备几份资料。”
  “准备哪一方面的资料?”
  导师说:“警方有个案件,需要我对嫌疑人做出精神鉴定……”这些年,导
师在精神病领域取得了丰硕的成果,名声也扶摇直上,经常有些案件请他进行精
神分析与鉴定,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也不是头一遭儿。导师对我期望甚高,诸
如此类的案例也破例让我参与其中。他希望我能多积累点临床经验,早日在专业
领域上有所突破。一直以来我也非常努力。社会越是进步,物质越是丰富,诱惑
也越来越多,人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金钱、权势、性欲、情爱……都是潜在
人内心的定时炸弹,随时随地会在外力的作用下发生变化而诱发人精神方面的病
症。
  “当事人与女朋友出外旅游时,杀了女朋友,并将她煮熟吃掉……”我的心
突地跳了一下,好熟悉的一段。
  “他家里颇有势力,买通执法人员,说当事人是因为有精神病,才做出这种
丧心病狂的事。女方家人不服,一直上诉,这件事引起了地方和中央的高度重视。
因为当事人家族在本地颇有势力,现在决定异地受审,就搁我们市法院审理,法
院委托我来做精神方面鉴定。你帮我准备一下,过几天跟我一起去见当事人。”
我“嗯”了一声,莫名地紧张,有一种奇怪的不安在心里弥漫。
  我留意到在导师的办公桌上有一个黄色的大文件袋,上面编号为20030713009
,下面是某某公安局某某分局,右上角还有个火红的密字。如果没有估错,导师手
里拿着的应该是警方提供的资料。我忍不住偷眼看导师手里的资料,白色A4纸上
密密麻麻的黑字,一个个像小蚂蚁一样。
  导师终于看完大半资料,回到椅子上坐下,将资料沉重地放在桌子上,点了
一根烟,陷入沉思状态。资料的第一页通常有当事人一栏,我走近看了一眼,那
后面赫然写着两个字:段瑜。
  尽管我心里早就隐隐感觉到,但依旧大吃一惊,倒吸气的声音,连沉思中的
导师都听到了。他抬起头看我一眼,问:“怎么了?”
  “没啥,怎么会有这种事情?这人太残忍了。”
  导师嗯了一声,说:“不过,这份资料里有些地方前后矛盾,好像有些地方
不对劲……”
  “有什么不对?”
  “说不清楚,等见了当事人,可能会明白。”导师看我的目光依旧停留在桌
面的资料上,说,“待我看完,你也看一下,否则见当事人时,你都不知道怎么
回事。”
  我点头说好,按捺住心头的强烈冲动:想抓起这沓资料,跑到一个无人的角
落,躲起来慢慢地看。
  离开导师的办公室时已近中午,初秋的阳光当空洒下,细碎细碎的光芒四处
闪烁,来来往往的同学脸上都浮着一层油光,看起来很不真实。我呆呆地往食堂
走去,一路上大脑里盘旋不去的几个字:段瑜,杀人,煮熟,吃掉……这样的杀
人手段究竟潜藏着什么样的动机呢?是出于一种狂暴的毁灭心理,或是出自一种
精神疾患控制下的失常行为呢?
  食堂里人潮涌动,各个窗口前都排着长龙。
  “嗨,哥们儿。”姜培站在长长的队伍中间冲我猛力地挥舞着胳膊,大声叫
喊的声音,令十来个同学诧异地瞥了他一眼,而他坦然自若,“过来,我占了位
子了。”他指了指前面的四个同学,洋洋得意地说。
  我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插队,把饭盒递给他,即使这样,还是有责怪的目光
射到自己脸上。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别转视线不理会。依照
一般人的心理,看到对方别转视线,不与他的眼睛对视,会认为对方是心虚的表
现,心里的气恼会消去大半。
  食堂里的人还在增加,人头攒动,一条条长龙扭动着。我的视线漫无目标地
游走,蜻蜓点水一般地掠过五官各异的脸。忽然,我的视线捕捉到一张明亮的脸
盘,隔着三四丈,隔着几列队伍,夹在挤挤攘攘的人脸里。只可惜这张脸迅速地
被其他人挡住了。我的心不由自主地加速跳动,只是瞬间的一瞥,但这张脸曾在
我梦中出现数次。自从那天她走出向日葵办公室,半个月来第一次见到叶浅翠。
我心里激动,控制不住自己,踮起脚张望,再看一眼也好,再看一眼……
  肩膀上有指尖轻轻地一触,痒痒的,我带着微怒转过身来,看着那个不识趣
的家伙。怒火像遇到热流的雪片,眨眼间融化了,毕剥一声,心里好像春风中的
柳条爆出嫩嫩的芽。叶浅翠踮起脚,朝我方才张望的方向张望着,好奇地问:
“你在看什么?”
  她的话提醒了我,刚才叶浅翠明明在我面前的,怎么忽地就到了我的后面?
不过是三秒钟的时间,除非她会传说中的轻功,一跃三丈并且行动无声无息,才
有可能出现在我身后。刚才那人是谁呢?我又朝刚才的位置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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