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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星星和月亮

若花燃烧作品集-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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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01:03 | 显示全部楼层

诡念第十四章(2 )

她惊讶地瞪圆眼睛,嘴里蹦出一串串句子:“张逸文是谁?阿蓉又是谁?我
根本不认识她们,又为什么杀她们!你真是莫名其妙!当我是冷血杀手呀。我可
不是,我是天资聪颖、才华横溢的叶幽红,即便要杀人,也不会用庸俗的办法。
即使要杀人,也绝不会动用自己的双手。这道理看来你不懂,因为你压根儿不是
聪明人!与笨蛋交谈真是浪费黄金般的时光。”
  她怒哼哼地推开我的手,大步往门口走去,却又忽然探过头来,凑近我耳边
说:“翠翠是我的,没人抢得过我。”那细细的声音嘶嘶地从耳膜一直钻进我的
大脑,就好像一条冰凉的小蛇。我半身麻痹,怔怔地看着她骄傲的身影远去。
  “翠翠是我的,没人抢得过我!”
  我无力地跌坐在椅子上,心力交瘁。事情怎么会是这个样子呢?真恨呀,真
恨自己不是个神!
  坐了好久,我才缓过劲来,睡意全无,浑身冰凉,脑海里缓缓地回播着与叶
幽红的对话。叶幽红无疑是个天才,知道戴磊在跟踪她,所以一遍一遍地去小松
林,强化戴磊的自我暗示,最终让他自己了断自己。
  但是事情是否真的如叶幽红说的如此简单呢?为什么盯着她的眼睛会产生奇
怪的眩晕?生活中我们时常会遇到一些人,他(她)一旦出场就会给在场所有的
人带去迫力,你会不由自主地按照他(她)的话去做,即使你自己可能不太乐意。
刚才叶幽红看着我时,一刹那我就有了这种感觉。依照我的定力,只有当对方的
精神力量强过我甚多时,才会产生如此的感觉。
  “翠翠是我的,你们谁也别想染指。”叶幽红斩钉截铁地说。
  “陆林,你知道吗?自从平凉旅游回来后,我觉得我的世界全改变了,最可
怕的是,我不知道什么地方改变了。一天天变得陌生,在白天在夜晚,无时无刻,
我都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我,在嘲笑我……”叶浅翠颤抖着声音说。
  这两句话在我头脑里打起架来。向日葵花丛后,叶浅翠盈盈地走了过来,扶
着门框浅笑;松林子前叶幽红高傲的笑容遥远如星辰;半个小时前叶浅翠坐在我
宿舍楼下,长发半掩着脸泫然欲泣;几分钟前叶幽红趾高气扬地站在我面前,得
意自己除掉戴磊的手段……
  她与她在我脑海里走来走去,微笑着,冷笑着。
  她断然地说:“她是我的。”
  她忧伤地说:“世界全改变了。”
  她与她在我脑海不断地分离,重合,重合又分离。我终于忍无可忍,发出一
声号叫,将堆在桌子上的一摞书全推到地上,书本滚的满地都是,有几本撞到墙
上发出哐哐的响声。
  隔壁有人咚咚地捶墙,大叫:“靠,半夜三更不睡觉,要吵死人呀。”
  我如泄了气的皮球瘫坐在床上,抱住了脑袋。就这样子,我不思不眠坐了一
个晚上,一直到天明。隔壁寝室的同学起床了,唱着歌,在洗手间里弄的水声哗
哗。楼下传来自行车行驶发出的摩擦声,不时叮的一声。不知何处还飘来冲泡麦
片的香味。整个世界从熟睡中醒来,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与气息。
  雨已经停了,空气十分清新,阳光洒在树梢,斑斑点点的金色十分讨喜。我
眯着眼睛避开一缕执著追逐我的阳光,最后干脆扑到床上,用被子捂住整个脑袋。
我不要清醒,不要明天,如果可以选择,请把昨晚从我生命里删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寝室电话铃声响了。我不想接,但它一直在响,像个偏
执狂。最后,我无法忍受这种单调铃声的折磨,没好气地接了起来。“喂。”
  “下来吧,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叶浅翠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依旧柔
婉如水,我发怔,不知道如何回答。她也没有等我回答,静静地挂断了电话。
  我走到窗前,探头看了一眼。叶浅翠就立在楼下的公共电话亭前,一身白衣,
微垂着头,长长的秀发如瀑布。秋阳很高很远,光芒像研得细细的金粉洒在她身
上,给她安一对翅膀,就是不折不扣的天使。
  我的心如刀割一般的疼痛,默默地凝视了她几分钟。然后才用毛巾擦了把脸,
也不换衣服,就跑到楼下。她抬起头来,先是莞尔微笑,继而蹙眉,说:“怎么
搞的?脸色这么差?”
  我凝视着她,喃喃地说:“没睡好而已。”
  “怎么了?为什么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
  “我喜欢看着你。”
  她双颊飞红,嗔了一句:“讨厌。”
  我一把将她拉到怀里,紧紧地抱着她,喉结滚动却说不出一个字。
  她微微挣扎,说:“大白天唉,好多人呀都在看。”
  “不要管他们,随便他们看好了。”我的声音哽咽,下巴不停地摩挲着她的
秀发,唯有这样子才让我觉得她是真实存在的。她的头发可真好闻,散着一股淡
淡的花香。“翠翠,我们今天出去玩吧,好不好?”
  “咦,你不是要我带你去见姐姐吗?”
  “不,不用了,我忽然……不想见你姐姐了。”我期期艾艾地说。她惊讶地
嘟起小嘴,埋怨地说:“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子呀?人家才跟她说好的,讨厌死了。”
  “不要生气,我们出去玩,还有好些地方你没去过呢,像绍源寺,那里有个
金身大佛,据说很灵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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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01:03 | 显示全部楼层

诡念第十四章(3 )

“是吗?那我们就去那里玩好了。”她欢喜地说。
  我放开她,用手指拨弄着她额角的头发,说:“好,我们今天就去绍源寺玩,
顺便去吃西川铁板鸭。”
  “好,太好了。”叶浅翠十分的高兴,嘴角抿成一道快乐的弧形。她笑得真
美,不知道为何我却鼻子发酸,心里好像成千上万的小虫子在咬。
  “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呀?”
  “我要回宿舍刮一下胡子,还要换身衣服。翠翠你在楼下等我呢,还是回宿
舍等我呀?”我摸着下巴的胡楂说。
  “我回宿舍等你吧,正好我也要换衣服。”
  “好。”我目送着她走远,才心情沉重地返回了自己的宿舍。刚进门,手机
就响了,是段太太的电话。“小陆,小叶是不是跟你在一起呀?能否请她接电话?”
  “她刚回自己宿舍了?有什么事吗?”
  “小陆,你知道的,‘国庆’过后,小瑜的案子就要开庭了,现在各方面情
况都很不利,我跟段先生商量了,只有请小叶帮忙了?”
  “什么意思?”我心陡然一沉。
  “我们想请她出庭作证。”
  “不,绝对不可以。”我一口否决,不敢想象,如果叶浅翠出庭作证,再被
检查出患有精神分裂症……那一刻,我想她会崩溃的,而我也会崩溃的。
  段太太一愣,“为什么?”
  “不为什么,总之,不可以。”
  段太太的声音微变:“小陆,难道你忍心看我家小瑜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判
了刑吗?”
  “段太太,我不是这个意思,吉人自有天相,段瑜他会没事。但是翠翠她不
会出庭的,段太太,我希望你不要再去找她了。”
  电话那端有着短暂的沉默,段太太的声音再响起时,已不若平常和婉,变得
陌生冷硬:“小陆,我看你是斯文人,怎么说话如此不讲道理呢?再说我们找的
是叶浅翠,又不是你,凭什么你推三阻四的。”
  “段太太,你听我说……”我话还没有说完,咯噔一声,电话挂断了。我叹
了口气,理解一个母亲的心情,眼看着一个个希望落空,心里自然十分着急,即
使是稻草也要抱在怀里了。
  我没有将这个电话当一回事,自顾自地刮掉胡楂,又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
衣服。一个小时后,我去叶浅翠宿舍找她,在她宿舍楼下停着一辆豪华奔驰。我
认得那车牌号,身子一下子僵住了。这个阳光灿烂的秋日,我想与叶浅翠一起去
看金身大佛的愿望落空了,不仅如此,我还知道有更多的麻烦会接踵而来。
  从奔驰车放下的车窗里,可以看到段太太与叶浅翠并排坐在后座,段太太拉
着她的手,七情上脸地说着什么。叶浅翠习惯性地微微低着头,脸容肃然,偶尔
眼睛眨动,浅蓝色的眼白犹如一角晴天。
  依照叶浅翠的性子,她肯定会答应段太太的。我恼怒地握紧了拳头,真想一
记勾拳打得段太太无影无踪。阴沉着脸,我一步一步地走到车子旁,从开着的车
窗外瞪着段太太。她翻然惊觉,回过身来看着我,悲痛哀伤的脸立刻变了表情,
眉毛高高挑起成一个凌厉的钩,目光里充满戒备,就像一个守护雏鸡的老母鸡。
她盯着我,一点也不友好地说:“小叶已经答应了。”
  一下子,我的愤怒全消失了,犹如水银泻地,无迹可寻,排山倒海的哀伤在
身体里流动。我把眼睛从段太太脸上移到叶浅翠脸上,定定地看着她,无限爱恋
地看着她。她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一潭秋水深不可测,我真想跳入其中淹死自
己……叶浅翠不解地眨动着眼睛,低声问我:“陆林,你怎么了?”
  “没事。”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看着段太太说,“即便翠翠出庭作证,如果
没有找到那房子依旧是徒然。先不说翠翠口供的真实性会让人怀疑,由于你事先
与翠翠的频繁接触,很可能让别人以为是你们收买的假口供。”
  段太太愁色浮上眉梢,“我们也知道,实在没有办法了,时间又紧……”
  叶浅翠接了她的话,“总是要试试,说不定我出庭就可以证明段瑜当时神志
不清楚呢。”我悲哀地看着她,天真无瑕的翠翠呀,你哪知道,由一个精神分裂
症来陈述一个离奇诡异的遭遇,只会让你的下半生在带铁窗的疯人院里度过。
  “段太太,你现在还有手下在平凉查房子的事吗?”
  段太太不解地看了我一眼,迟疑着点点头:“对。”
  我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那么,请通知他协助我。”顿了顿,
在两个女子好奇的眼神里,我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我现在就去平凉。”
  很快收拾好行李,我寻思着是否给导师打个电话,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先斩
后奏比较好。可是姜培那里总得交代一声,免得那臭小子大惊小怪。我背着包下
到姜培的寝室,门敞开着,姜培跟老九都在,还有个年轻的女学生跟老九并排坐
在床沿。她脸有悲容,眼圈红红。老九在旁边细声哝哝地说着话,看表情应该是
安慰的话语。
  姜培那小子则坐在对面看着那年轻的女学生发愣,表情特奇怪。我站在门口
冲他招了招手,他没看到。我只好低喊一声:“姜培。”一屋三人全惊觉,抬起
头看着我。我蹙眉冲姜培再招手,他一阵风卷到门外,看着我背上的背包,好奇
地问:“这是要去哪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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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01:04 | 显示全部楼层

诡念第十四章(4 )

“平凉。”我以高于耳语的声音说。他吃了一惊,那表情好似不小心吞了个
鸡蛋。一把将我拽到旁边,声音低沉急切:“靠,你发疯了,去那里干吗?”
  “我去找张德方先生的祖宅。”我实话实说,一边留意着他的表情。他的脸
一下子白了。要知道他勤于锻炼,皮肤一直是健康的古铜色,瞬间变白可知他内
心是如何地震惊。他略作沉吟,脸色慢慢地恢复正常。“是否一定要去?”我点
点头。
  “为了叶浅翠吗?”他又问。我又点了点头。他脸上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
低骂一声:“靠,这妞可真是你的克星呀。”
  他探头指着寝室里的那个女学生,说:“你知道她是谁吗?”我也探过脑袋
张望了一眼,确信不是认识的某个人,于是摇了摇头。“她是戴磊和叶浅翠高中
的同班同学,叫席红,就在附近的财经学院读书。”
  席红?那不是与叶浅翠一起去平凉玩的其中一个女同学嘛,我立刻想起来,
也明白了小姑娘为何满脸悲色,定是听到了戴磊自杀的消息。可是她为什么不去
找叶浅翠?难道她与老九更熟悉关系更近?
  “你知道戴磊为什么打骚扰电话给你吗?”姜培凑近我耳边细语。我的脑海
里立刻滑过叶幽红昨晚说的话:他喜欢翠翠呀。他还打电话跟翠翠说,研究心理
学的人都有心理阴暗的一面,不适合做男朋友呢。
  “以前戴磊告诫我不要告诉别人,现在反正他也死了,我就直说吧,他怀疑
叶浅翠已不是从前的叶浅翠了。”姜培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盯着我,我波澜不惊
的表情让他大惑不解。在他的想象里,我至少应该吸一口气表示惊讶,或是翻一
个白眼表示无聊扯淡,可是我面无表情像蜡人。他哪里知道昨晚我见到叶浅翠的
另一个自我了。他继续往下说:“今天,我听席红说才知道,原来戴磊还怀疑叶
浅翠杀了刘在宏。”
  “刘在宏?”这会儿我真的吃惊了,刘在宏不就是那个在莲花山顶采了粉色
莲花送给叶浅翠的同学嘛,他怎么也死了呢?“怎么死的?”这一声说得大了,
引起了屋内喁喁私语的老九与席红的注意,探头探脑往这边看。
  “干吗不进屋来说呢?”老九走出来扶着门框,看看我,又看看姜培,目光
中含着警惕。我想我明白他的意思,毕竟现在我的身份是叶浅翠的男朋友,他担
心一些不利于他与席红的话传到叶浅翠耳里。他们怕翠翠,悟到这点我不知道值
得高兴还是值得悲哀。
  姜培一攥我的胳膊拉我进屋,对席红说:“来,你告诉他刘在宏是怎么死的?”
席红眼睛已肿成两个小包了,目光在三个站着的大男人脸上溜来溜去,全是问号
:他是谁呀?为什么要告诉他呀?
  老九瞪了姜培一眼,不吱声。我想了想,决定自我介绍:“席红,我叫陆林,
我是叶浅翠的男朋友。”最后的七个字让她很吃惊,她目光闪烁,狐疑重重,求
助般地看着老九。姜培的性子最是急,说:“他说的是真的,而且这家伙要学刘
在宏去平凉查真相。”他说到最后,怒其不争地瞪我一眼。
  席红看着我,迟疑着说:“平凉,那不是个吉利的地方,还是不要去了吧?”
我集中精神,盯着她的眼睛,用柔和镇定有力的口气说:“请你告诉我,刘在宏
怎么死的?”姜培用肘子不满地推我一下,他跟我一样是学临床心理学的,当然
知道方才的眼神和话语已用了催眠术。
  席红面色大霁,看着我的眼睛不再充满戒备,说:“自从小叶子,就是叶浅
翠,我们大伙儿都叫她小叶子。那次小叶子在平凉失踪后醒来,说了一段稀奇古
怪的遭遇,大伙儿都觉得匪夷所思,无法置信,又加上小叶子脑袋当时跌伤了,
都以为是她受伤后产生的幻想。小叶子很不高兴,回到家里后跟我们就疏远了…
…”
  叶浅翠不仅疏远了席红、戴磊等人,连一度走的较近的刘在宏也不答理了。
刘在宏大为烦恼,他一直喜欢叶浅翠,难得叶浅翠对他也颇有好感(听到这里,
我心里一阵发酸),原本以为平凉旅游结束感情会更进一步,谁知道反而离得更
远。他想不出原因,就以为是自己不相信叶浅翠在平凉古怪遭遇的结果,于是自
作聪明,决定要到平凉追查叶浅翠所说的古宅……
  刘在宏临去平凉之前,只告诉了好朋友戴磊一个人。到了平凉后,他给戴磊
打了两个电话,第一个电话是刚到平凉时,告诉戴磊所住的旅馆。第二个电话是
当天晚上打的,他以充满惊讶的口气告诉戴磊:“你猜我在这里看到了谁?……
是小叶子呀……真的是她,她看起来好神秘的样子……”
  我的心一沉,叶浅翠还是叶幽红曾经再次去了平凉,她去那里干吗呢?
  席红继续往下说:“刘在宏是第二天晚上回到家的。”
  “他安全回到家了?”我忍不住问。席红点点头说:“他是安全地从平凉回
到了家,不过据他家里人说,回到家里他一句话都不说,表情僵硬,当天夜里就
跳楼自杀了。他父母说他站在窗台上,不停地尖叫:老鼠,老鼠……然后就跳下
去。非常的不可思议。”
  确实不可思议,我现在真正的发现事情复杂,一团乱麻,互为纠结,即便有
快刀,也只能斩成碎絮,却不可解析事情的本来面目。姜培直直地盯着我:“你
还要去平凉吗?”
  “是。”我肯定地说,“我一定要去。”一定要去弄清楚张德方的古宅是怎
么回事,弄清楚张盈究竟是何方神圣,弄清楚叶幽红是叶浅翠的另一个自我还是
其他东西的附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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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01:04 | 显示全部楼层

诡念第十四章(5 )

姜培生气地看着我,表情很冷,口气更冷:“那么,祝你平安吧。”我深深
地看他一眼,说:“如果兄弟你能告诉我,为什么你要急匆匆地离开平凉,我想
我一定能平安回来。”他的目光瑟缩了一下,不自然地说:“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么,各位,再见了。”我冲他们挥挥手,义无反顾地背起包,在他们神
色各异的目光中走到姜培的寝室的门口,忽然想起一事,回过头来问席红:“请
问,戴磊是不是也喜欢叶浅翠呀?”
  席红两颊飞红,柳眉倒竖,呸了一声,说:“你当她是天仙呀,人人都喜欢?
戴磊喜欢的是我。”老九在旁边点点头意为没错。我吃了一惊,意识到昨晚叶幽
红跟我说了谎,她的目的是什么呢?如果戴磊不是因为求爱不遂而跟踪叶浅翠,
那必定是出于其他目的?莫非是为了追查刘在宏死亡的真相?
  我心情复杂地踏上了开往平凉的快巴。平凉,我来了,你是否已等我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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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01:04 | 显示全部楼层

诡念第十五章(1 )

灰白的公路如飞后退,景色更迭。我一脸呆滞,头枕着玻璃,目光虚虚也不
知道落在何处。两只手握得紧紧的,攥得温热温热的,不忍放手,深怕叶浅翠留
在我手里的味道就此散去,这可是十个小时枯燥旅程的慰藉。
  临上车前,她一直拉着我的手,依依不舍,问了又问:“真的要去吗?我心
里很不安。”我心里一样不安。可是别人的事情我可以闭着眼咬着牙狠下心来不
管,关系叶浅翠的事情,赴汤蹈火也要追个水落石出。特别是叶幽红是叶浅翠精
神分裂后产生的另一个自我呢?还是其他东西的附体?
  自从第一眼看到叶浅翠,有些事情就已经注定,比如说爱上她,无法阻挡,
无法后退,是早已注定的宿缘。她如一朵皎洁的白玉兰开在我的心口,如果她枯
萎,我的心也一样要枯萎。这种热烈又充满哀伤的感情纠结着,搅得我心中酸一
阵甜一阵,无法抑制地湿润了双眼。我别转过头看着窗外。
  窗外是绵延不绝的平原秋景,天高,天蓝,金黄色的稻浪一伏一起。慢慢地,
车窗外的风景由平原变成了丘陵,起伏不定的小山包圆滚滚的,一个一个从我眼
前滚过。然后天暗了……连着穿过了三个长长的隧道,车子一阵发颤停住了。平
凉到了,我的心微微提起,什么样的遭遇在等着我呢?
  来接我的年轻人姓黄,与我差不多岁数,留一个小平头,蛮精练能干的模样。
事先我听段太太介绍过了,这人是段先生的司机,跟随他多年,为人处世都挺老
练麻利,最重要一点是信得过,所以被段先生派到这里查张德方先生故宅所在。
  因为段先生的交代,小黄在最好的宾馆替我订了房,这宾馆是平凉镇近年新
修的,比起家庭旅馆豪华多了,诸类东西一应齐全。我本来想先去看看魏烈,想
想夜太深了,估计那小子早就上床睡觉了,待到天明也不迟。小黄替我预备了一
份不错的晚饭,我呼啦啦地一阵狼吞虎咽。他就坐在旁边,跟我说这些日子在平
凉密查暗访的经过。
  小黄不是第一次来平凉,去年七月份段瑜犯案后,他跟着段先生几次到这里,
不过那个时候主要打点与案件相关的事宜,简单地说就是拉关系保住段瑜无事。
段家为此花了不少钱,动用了不少关系。奈何白铃父母年老失女,悲痛交集,发
誓倾家荡产也要替女儿报仇。如此一来,两家耗上了。异地受审对段瑜来说是极
为不利的,来不及打通关系,上面又盯得紧,也难怪段先生段太太心急如焚。
  小黄是9 月30日到平凉的,这六天来穿街走巷,逢人就打听张德方先生的故
宅,居然人人摇头说不知道。他还通过要好的警察查档案,也没有查到任何线索,
总之这五六天他白忙活了。因为段先生只是交代他协助我,又没点明我是什么人,
他心中有顾忌,言辞中拐弯抹角说自己如何奔波劳累。
  我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将盘子推到一边,拿了根烟燃上,深深地吸了一口。
“这五六天,你问了多少人?”
  “两百个左右。”
  “都是什么年龄的呢?”
  “都有,老人,小孩,年轻人,中年人。”
  我想了想,再问:“他们说不知道时的神色是不是一样的呢?”
  “这个嘛……”小黄沉吟片刻,“还是有些区别的。小孩子通常都摇摇头说
要回家问妈妈;年轻人答得很干脆,看起来真的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样子;中年人
中有不少说听说过张德方的名字,但他祖宅在平凉没听说过;老年人经历事多,
疑心重,回答不知道时看我的眼神有点警惕。”他顿了顿,说,“小陆,你说那
张先生的房子会不会不在平凉呀?或者还有其他地方也叫平凉?”
  关于这两个问题,我早就想过了。所有提到张德方先生的资料里,都清楚地
写明出生地平凉,并且有少部分资料提及平凉三面环山,山清水秀、俊杰倍出,
只因明末官道易途,才使得它的辉煌成为过去。尽管中国叫平凉的地方不止一个,
但配得上这般描述的平凉只有一个,就是这里。
  我慢慢地吐着烟圈,回想着姜培的平凉奇遇:一群老人家对他评头论足,又
驱赶他离开平凉;又想起方才小黄所说的:问及张德方先生的故宅时,老人家答
不知道时神色警惕。张德方1901年出生,1942年失踪,这期间出生的平凉人还没
过世的都已到了晚年,他们一定知道张德方,甚至有人可能和他一起吃过饭、说
过话,那他们为什么说不知道呢?唯一的解释就是……我一拍桌子叫道:“没错。”
  桌子上的盘子哐啷跳了起来,小黄也被我吓了一跳,睁大眼睛问:“什么没
错。”
  “所有的人都说谎了。不,不,应该是所有的老年人都说谎了。”我肯定地
说。
  小黄张大嘴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喃喃地说:“可是,怎么可能?为什
么所有的老年人要说谎呢?”
  “这里面应该有个秘密。”一个能让所有的老年人口径一致地说了谎;一个
能让当时的人簒改档案,恨不得将赫赫有名的张德方从平凉历史上抹去的秘密,
会是什么样的秘密呢?这肯定不是小秘密,也是找到张德方先生故宅的关键点。
可是如何解开这个秘密呢?我脑中灵光一闪,一个犀利的方案形成了。
  第二天醒来时,久违的小鸟婉转鸣叫,另有半窗红日彤彤,一刹那我倒生了
疑心,是否时光后退了几百年?这般的惬意清晨实在是人生乐事,我蜷在床上不
肯起来,看着半窗红日慢慢地变成了一窗红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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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01:05 | 显示全部楼层

诡念第十五章(2 )

小黄的脚步声三番五次地到了门口又折回,我想象着他的焦急模样暗笑,然
后他终于忍不住了,敲了门。我叹口气,告别了柔软的床,对于我这种都市长大
都市谋生的都市人来说,这种清晨只不过是偶然的奢侈。
  我开门放他进来,顺便进洗手间刷牙洗脸。他站在洗手间门口,兴奋地说:
“段先生同意了。”我嗯了一声,将胡楂子尽数刮去。这是我一早预料到,对他
来说,只要能救儿子性命什么都可不要,现在不过是花点钱而已。
  “现在我们要干吗?”小黄问我。我放下刮胡刀,淡淡地说了一个字:“等。”
  我让小黄留在宾馆里最好不要再出去了,并且要装成不认识我。他四处打听
张德方的故宅,如果没有估错,必定在本地人当中揭起了一阵小骚动,多露面实
在于事无益反而有害。
  吃过早餐,我装着一副悠闲的样子在镇上逛着。古镇的独特风情就不必多说
了,青色镂花砖墙,堂皇的木艺雕刻,深深的巷子……都是其他地方看不到的。
我最喜欢古老房屋的一角飞檐,像京戏里名角的眼梢,那个风情,勾人的。
  古镇上的游人并不是太多,毕竟“十一”长假快结束了,而平凉也不是出名
的旅游景点。街边屋阴里聚了一些老太太,手脚麻利地编着精美竹器,那是出口
用的。我事先已打听过平凉的经济结构,农业为主,农产品加工业(例如生产竹
制品)为辅。四年前通了隧道,优美景色渐为人知,来这里旅游的人也逐年增加,
伴随旅游业兴起的餐饮、旅馆多数都是当地人开的,为平凉的经济添了一笔重彩。
虽然这四年平凉的经济快速增长,但总的来说,平凉的人均收入依然是偏低的。
  在浅灰淡青的墙影里穿行,有一种时空交错的恍惚感觉。若不是我身怀要事,
真想放开情怀在此住上十天半月,每日里只要在窄巷高墙里闲逛几步,看古榕树
下老人们下下棋,清净无为地任时光流过。可是……我叹了口气,将自己从游思
中拉回,继续寻找魏烈住的那家旅馆。
  千峰翠色,四个暗红大字后跟了两个小字:旅馆。是这家了,没错。我抬起
头打量着这幢旧屋,应该有着近百年历史了,墙是灰色的砖砌成的,拼接紧密,
缝线很细。门很高但窄,暗紫色的木门敞开着,里面的影壁绘着松下对弈图。若
不是横匾上“千峰翠色旅馆”六个字,这深宅大院跟旅馆根本扯不上关系。千峰
翠色,这名字倒是很雅,如没记错,是唐代很出名的一种釉色。跟平凉的青山翠
峰也贴切得很。
  我一进门,就有人迎了过来。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子,浓妆艳抹,很扎眼,跟
这古宅大院格格不入。“要住店吗?”声音热忱,典型的生意人。
  “不是,我找东院三房的魏烈。”
  “那你在这里等着。”她失望,夸张地扭了腰肢往里走。我打量着所处何地,
想来应该是旧时的小偏厅改成的接待室,有一张木质柜台,上面搁了些关于平凉
景色的小册子。还有一本制作精致留言册,我翻开看了看,全是游客的留言,有
关于平凉的也有千峰翠色旅馆的。我漫不经心地翻着,忽然眼前滑过一个熟悉的
名字:戴磊。
  我的心一下子缩紧,赶紧翻回那页细读:“平凉风光无限,令我们流连忘返。
千峰翠色旅馆古朴雅致,宾至如归。戴磊。2004年7 月15日。”原来,戴磊与叶
浅翠他们到平凉旅游住的也是这一家呀。
  “怎么了?”老板不知何时走近,好奇地看看我,看看留言本。“魏烈还没
起床,要等一会儿。”
  “老板,还记得他吗?”我指着戴磊的名字。老板盯着名字,偏头露出回忆
的样子,“7 月15日?戴磊?嗯,记得,记得,我还记得他们当中有一小姑娘,
长得特好看。当时好像还失踪了一个晚上,挺吓人的。”
  老板娘想了想,又说:“后来那小姑娘又单独过来一次,不过用的是另一个
名字。”
  我想起了昨天席红说的话:刘在宏第二次到平凉时发现了叶浅翠也在,原来
是真的。“那一次是什么时候?”我紧张地追问,忽觉得不对,“你们登记不需
要身份证的吗?怎么会用另一个名字呢?”
  “8 月中旬的样子吧,具体记不太清楚了。我们这种小旅馆,有时候睁一只
眼闭一只眼了,她说忘带身份证了,而且只住一晚上。我记得她一个月前才来过,
所以想着能翻出身份证号码,就让她留名字。谁知道她留了一个不一样的名字。
这小姑娘说是住一个晚上,其实那个晚上她根本不在屋里,第二天早晨才回来的,
脸色苍白。当时,我看到她的背包好古怪,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动。”老板情不自
禁地压低声音,想必当时的情景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什么东西在动?”我也不由自主地放低声音。
  “不知道,反正就是蠢蠢欲动的样子,看着就觉得心里发毛。”老板娘摇摇
头说,“其实,这小姑娘以前还来过。”
  “以前还来过?”我震惊,“什么时候?”
  “去年的夏天吧,没错,那时我还没开旅馆,我这是11月份才开的。当时发
生一件很轰动的案子,有个人呀,啧啧啧,杀了自己的女朋友还煮熟了吃掉。”
老板摇头感叹不已,我自然知道她指的是段瑜杀白铃的案子。老板继续往下说:
“那天晚上我打了通宵麻将往家里走,天刚蒙蒙亮,巷子转弯处跟一个人撞了个
满怀,就是那小姑娘,印象特深,一是她好看,二是她很奇怪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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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01:05 | 显示全部楼层

诡念第十五章(3 )

“怎么奇怪了?”
  老板凝神苦思了一下,说:“说不出来,就是觉得很奇怪,你想大清早的,
街上都没人,这小姑娘在街上干吗?后来睡醒,就听说我们平凉发生了一个大案
子……”这个老板真能侃,接下去就绘声绘色地说起来轰动平凉的段瑜杀人案。
  我的心思却停在一点上了:叶浅翠或是叶幽红曾经三次来到平凉,时间分别
是2003年7 月13日左右(与段瑜杀人案发生时间一致),2004年7 月15日左右
(与戴磊等一起),2004年8 月中旬(刘在宏曾看到她),她或是她们每次来平
凉的目的是什么呢?而叶浅翠为什么告诉我,她只来过平凉一次呢?
  “说什么呢?聊的热火朝天的。”魏烈过来,打断了老板的喋喋不休,“陆
林,你咋也到平凉来了?你不是说这里……”我一把将他拉到院子里,顺便用胳
膊肘轻轻撞他一下,他后退半步,抱着腰贼笑。随后走上前,揽着我的肩膀,低
声说:“说,来平凉干吗来啦?不是说这里不安全吗?”
  “你怎么还不回学校?”
  “‘十一’不还没结束吗?”
  “今天都6 号了。”我想起叶浅翠的古怪遭遇中提及魏烈的片断,还是很不
放心,催他,“快回去,今天就走吧,明天要是坐不上车怎么办?”
  “明天坐不上车子就后天走,旷一天课又不是大事。”他看着我的脸色,哈
哈一笑,“你还在担心我会出事呀?得了吧,哥们儿,我在这里住了五天,啥事
都没发生,你甭担心了。”
  我正想说话,忽然背后一声清脆的叫声:“魏烈。”我与魏烈一起回头,有
一个圆脸大眼的年轻女学生,扶着影壁站着,蛮可爱的样子,说:“你准备好没
有呀,等一下我们就出发了。”
  “马上。”魏烈松开胳膊,拔腿走了几步,忽又转过身问我:“要不要跟我
们一起去爬山呀?”我摇了摇头,怪不得这小子在此乐不思蜀,原来有艳遇呀。
他冲我做了V 手势,往屋里走去。
  我笑着摇摇头,往旅馆外走。刚到门口,有人上台阶,边走边呼:“老板娘。”
老板一路小跑出来:“哟,六婶,啥事?”那人回答:“快去看电视呀,平凉文
艺台。”
  “啥事呢?”老板嘀咕着跟六婶一起往里走,随即发出一声惊呼,“二十万!”
  我微微一笑,走出千峰翠色旅馆,准备返回宾馆里。旅馆转弯处有家小卖部,
电视开着,店主人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我也停下脚步观看。屏幕上女主持人表
情有些生硬,操着不流利的普通话,一板一眼地说:“……张德方先生是我国近
代著名的脑神经学专家,1901年出生于平凉……张德方先生不仅学术上独树一帜,
为人也刚正不阿……张德方先生当年的弟子段正文先生有心要重修张先生的祖宅,
任何人若能提供张德方祖宅的具体位置,将会得到重酬二十万人民币……联系电
话:1390?菖?菖?菖?菖683 ,联系人:陆先生。”
  段先生的动作真快呀,我心里轻轻地赞了一声,加快脚步往宾馆走去。可是
这一路已不复刚才的宁静,先不说电视声音此起彼伏,方才屋阴下编织竹器的老
太太们不在了,空余小竹凳还有几扎竹片。偶尔碰到几人也在交头接耳,惊乍声
不停。
  平凉的空气里飘浮着一股躁动不安。这是我一手策划的,让段先生假托张德
方弟子之名发寻宅启事。我也早就预见到会打破这里宁静,毕竟对于一个经济不
太发达的地方来说,二十万元不是个小数目,足够掀起大波浪了。然而亲眼看到
这种效果,我依然很难受。尽管平凉古镇的质朴随着经济发展,终有一天会消失,
但这件事将会令它提前完结。
  真是矛盾呀。利诱不是我推崇的手段,然而它也是最有效最直接的手段。我
还没有到宾馆,手机响了。只有一句话:“真的有二十万吗?”当我肯定地答是,
电话就挂断了。接下去又有无数的电话打进来,也只问了这一句。
  渐渐地,问的内容开始变了:“二十万什么时候给,是不是当面?”我知道
有人心动了。从上午到下午,不停地接电话,不停地重复回答,我一点不觉得累,
感觉自己一步一步地走近关于张德方先生故宅的秘密。
  然后,我接到了一个特别的电话,对方的声音很苍老:“年轻人,停止这个
广告,离开平凉吧。人死诸事皆空,张德方先生也不在乎这身后虚名,何必用金
钱在这里掀起风波?”他说到最后,声音有些生气。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魏
烈提起过的那个拦住姜培的脾气暴躁的老头,是否就是他呢?
  “老先生,段先生完全出于好意,希望重建张德方先生故宅,以供后人缅怀,
这二十万元也是段先生心甘情愿酬谢知情者的,怎么会掀起风波呢?”我客客气
气地回答。
  “真是好意,不如拿这钱去办个学堂,重修房子供后人缅怀有什么意义,该
记住的人,大家一定会记得。”
  “老先生的意思,张德方先生不该被人记得?”
  “我不是这个意思,年轻人,你别挑我字眼。”
  “那老先生,您是什么意思呢?能否告诉我。”
  “我的意思就是你们离开这里,不要拿钱把我们平凉搞得乌烟瘴气。”
  我笑了笑,心想,这里若不掀起风波,如何能得知张德方旧宅的秘密呀?
“老先生,如果我没估错,以你的年龄应该见过张德方先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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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01:06 | 显示全部楼层

诡念第十五章(4 )

那老者对我的问题避而不答,径直说:“年轻人,唉……听老人家的话没错,
带着钱离开吧,平凉没有人知道张德方先生的故宅。”
  “老先生太过肯定了吧。”我淡淡地反驳,“我方才接了不少电话,听口气
很多人知晓呀。”
  “什么!”老先生怒吼一声,“这帮王八蛋,都反了,咳咳咳……”扑通挂
了电话。我看着手机,反复地玩味着这通电话,究竟张德方先生的故宅有什么秘
密,以至于大家讳莫如深?细想片刻,我顿时后悔了,实在不应该说有很多人打
电话来,刚才不及思量的一句话,肯定会带来不少阻力。如果我没有估错,这老
先生在当地应该是很有威望的,可能是旧式族长一类。
  自此,都没有电话进来了,小黄很焦急。我劝他安心些,暴风雨来临之前的
安宁,黎明前的黑暗,世事都是这般发展的。小黄听不明白,只是点头。
  我走到窗前,看着窗外大街上的人群,有不少人聚在一起热烈地讨论着某事,
我心满意足地笑了。忽然想起应该给导师打个电话,否则他定要生我气了。我把
手机交给小黄,拿起房间电话给导师打电话。
  “好你个小子,眼里还有没有我?”导师果然生气了。
  “教授,嘿嘿,别生气。我明天就能回去。”
  “这么快?事情搞定了?”
  “差不多了。”我信心十足地说。
  “那就好,自己小心。”导师的口气软了下来,“对了,你给徐院长的老鼠
皮,他们用DNA 检查过了,并不存在基因突变现象,不过是普通老鼠,这是怎么
回事?”
  “不可能,绝不可能。”我大叫,回想着那天晚上的惊魂鼠吻,普通老鼠能
有这种能耐?
  “徐院长说,当时你要是带回老鼠全尸就好了,也有可能那老鼠局部病变,
例如说大脑。这从老鼠皮上无法检查出来。”
  我一怔,回想起当时叶幽红脚踩老鼠的情景,看起来纯粹是小女生害怕的举
动,现在细想不寻常呀。她的心思比平常人深,行事也处处抢了先。
  “你早点回来吧,徐院长还想找你,问清楚当时的具体细节呢。”
  我嗯了一声,放下电话,坐在床头,回想着当时与叶幽红的对话。以前没当
回事,现在看来这位叶幽红极不简单,她说的那些话里面肯定有些隐晦的暗示。
  我正想得头晕,手机又响了。小黄接通,然后紧张地递给我。“陆先生,请
问怎么找你?什么时候方便?”
  “我住在芙蓉楼305 号房,随时有空。”
  “今天晚上七点半我来找你,请你准备好钱。”他顿了顿,“我一定会来的,
请你不要再跟其他人联系了。”贪婪的人,贪婪的口气。
  “恭候大驾。”我按断通话,看着手机的屏幕慢慢地暗下来,时钟浮上来,
十五点四十五分,再过四个小时,有些秘密就会浮出水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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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01:06 | 显示全部楼层

诡念第十六章(1 )

等待是个艰难的过程,我斜靠在床头看电视,一派悠闲的样子,事实上根本
就没有看进去。就不必说小黄了,隔个十来分钟就看一下表,不时侧耳听着房门,
又跟段先生通电话细细密密地说着。
  暮色来得特别晚特别迟,当最后一抹晚霞归于黑夜,我与小黄齐齐吐了一口
气,相视一眼,如果手边有酒,说不定就此喝上一杯以示庆贺。不过接下去的时
间更慢,房间里的时钟滴答滴答,搅得人心惶惶,走廊里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惊
起我与小黄的注意。
  七点半姗姗而来,我与小黄屏住呼吸,竖直了耳朵,非但没有敲门声,走廊
里一片静寂,连下午那些小声响也没了。小黄看着我的眼神里满是询问:“完了,
不来了?”
  我摇摇头,下午电话里那位男子充满欲望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根据我的经
验,一个人一旦产生某种欲望,就会变得执拗,除非达到目的,否则那欲望就像
一条埋在心里的蛇,不时出来咬一口,叫人发狂。
  一定发生了什么意外,致使这位仁兄临阵退缩。可是是什么意外呢?我想起
了下午那个老人家的电话。一个像平凉古镇的地方,人们在此出生,在此长大,
几乎人人都互相认识,一举一动都在熟人的目光里。那位仁兄要求在晚上,想必
要避开众多耳目,到现在都没来,很有可能是没有避开了。
  小黄又在跟段先生讲电话,一会儿递给我,说:“段先生想跟你说两句。”
我微微皱眉,知道段先生想要跟我说啥,摇摇头,对小黄说:“你告诉他,那人
一定会来的。”小黄将信将疑地看我一眼,将我的话复述给段先生听了。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口正好对着芙蓉楼的大门,华灯光影里,外墙依稀倚
了几条人影。我叮嘱小黄在屋里守着,决定自己出去看一下。走到大堂,立刻感
觉到不对劲。大堂的沙发上坐着的几个五十来岁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不是游客
而是本地人。当我打量着他们时,他们也在目光灼灼地回视着我。
  刹那间,我知道自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这是一个小地方,是本地人的地
盘,不费吹灰之力他们就可以查到我住在哪里,长什么样子,我的一举一动全在
他们的眼皮底下。显然,现在我已经被他们监视了。
  我佯作无所察觉,穿过他们交织的目光,往大门口走去,同样的,大门也守
了几个本地人。怪不得那位仁兄爽约,他如何能穿过几重本地人的阻拦,来到我
房间门口呢?
  我一边转身往回走,一边飞快地转动着脑筋思考对策。刚上三楼,手机响了
:“陆先生,我……我没有办法进来。”
  “我知道,请你想一下,我们可以在其他地方见面吗?”
  那人沉吟片刻,说:“没有。”
  “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是的。”
  “那看来,我只有跟别人联系了。”我决心激他一下。果然他上当了,急急
地说:“别,陆先生,别,千万别。可是现在真的不太方便。”
  我心中一动,问他:“大堂里,大门口的人是谁派来的?”他犹疑片刻,期
期艾艾地说:“是,是荣老了。”
  “他安排人手监视我,是什么居心?”
  “这个嘛……唉,不好说,也是为大家好,也是为大家好。”
  我对他这句话,实在理解不了,看来当中的秘密非同一般。说话间我已回到
了房间,按着手机问小黄:“芙蓉楼有后门?”小黄一愣,答:“有,在厨房那
里。”
  我对那位仁兄说:“等一下你从后门进来。”
  “不行,后门也有人在。”
  “几个人?”
  “两个。”比起前门少多了。
  “我会将他们引开的,你去旁边等着就是了。”我放下电话,戴上一顶鸭舌
帽,又找出墨镜,竖起衣服领子,一看就是要干坏事的样子。
  小黄来平凉的几次都住在芙蓉楼,早上上下下混熟了,像厨房这种不让客人
随意出入的地方,他也能进出自如。已过晚餐时间,厨房里只剩一两个年轻伙计
当班。这俩伙计虽然也是本地人,但对正在发生的事情好像完全不知,笑嘻嘻地
跟小黄套近乎。
  后门的灯光不太明亮,我一走出后门,斜靠在墙上的两个人影悚然一惊,站
直了身子。我拉拉帽檐儿,双手插在口袋里,急匆匆地向前走。边走边听身后,
果然有脚步声传来。我心中暗笑,又往前走了几百米,估摸着小黄应该接到了那
位仁兄。这才忽然转身往回走,紧跟在我后面的两位老者停住脚步面面相觑。
  我从他们身边穿过,轻笑一声,一路小跑回到了芙蓉楼。在推开自己房门的
瞬间,我紧张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房里赫然多了一个人,正贪婪地用手摩挲着
一沓崭新的人民币。他应该不到六十岁,头发略有霜白,脸色黑中带红,看起来
身子骨硬朗,举止动作不见老态。
  我紧紧地合上房门,走到他面前伸出手:“你好,请问贵姓?”
  他恋恋不舍地将钱放回袋里,同我握手。他的手干燥,满是硬茧,一双劳作
过度的手。“我叫张平树。”张是平凉大姓,百分之七十的人都姓张。
  “张大叔,现在可以告诉我们,张德方先生的故宅在哪里了吗?”
  张平树眉宇间露出一丝踌躇,慢慢地坐下,目光不时地瞟着那一袋子粉红色
的人民币。半晌,似下定了决心,说:“那房子早就没了。”我顿时愣住了,如
果房子早就不在了,那么段瑜与叶浅翠进入的那幢宅子是何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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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10-11 01:07 | 显示全部楼层

诡念第十六章(2 )

“怎么没的?”小黄抢着问。
  “被火烧了。”
  经历过战乱,还有十年动荡,老房子有这样的遭遇也不是奇怪的事。“那么
房子旧址在哪里呢?告诉我们这个也可以。”我问。
  张平树的目光中一下子变得复杂了,惶恐、犹豫、害怕掺杂在一起。一咬牙,
他说:“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你们绝对不可以去那里,绝对不可以。”最后五
字,他咬得特别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睁得很大,浑浊的眼球细微血斑都
清晰可见。没来由地,一团阴森森的寒意裹住了我。
  “为什么?”
  “因为,因为,那里……”张平树的身子微颤一下,紧张地瞟了一眼窗外,
压低声音说:“那里有鬼。”
  尽管我心里早有准备,也被他惶恐低沉的声音吓得心突突跳。旁边的小黄对
此事所知有限,倒吸了一口凉气,半信半疑地问:“什么?有鬼?”他的目光在
我与张平树脸上移动。没有人回答他,房间陡然鸦雀无声,寒意更深。
  我把装着钱的袋子交到张平树手里,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相信抱着一袋金钱
的他也会勇气大增。“把所有的事情详详细细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们。”
  然而我估错了,尽管张平树两只大手将袋子紧紧地攥着,就像攥着命根子,
却没有表现出我希望的合作。他看着我的眼神闪烁犹疑,慢吞吞地说:“不是只
需要告诉你房子的旧址吗?”
  我心中一动,深感事情的复杂性超出我的预料。“不,你要告诉我张德方先
生的故宅为什么闹鬼?”
  张平树干咳了一声,“这,这,闹鬼,我怎么可能知道原因呢?闹鬼就是闹
鬼,很平常的,哪处都有闹鬼的房子。”他说话时,抓着帆布袋的手不自然地蠕
动了一下,嶙峋的手指关节泛着青白色。他害怕,而且他说了谎。
  我伸手抓向他怀里的袋子,说:“看来张大叔没有跟我们合作的打算,这钱
得等下一位朋友了。”
  “不是的,不是的。”张平树侧身躲避我的手,将钱袋子搂得更紧。他已将
这钱看成囊中之物,如何舍得再脱手。“你问,你问,我全告诉你。”
  我慢慢地坐回沙发上,点了一支烟,想,从哪里开始切入呢?到现在张德方
的祖宅及祖宅里发生的事情都裹着一团迷雾,从哪里切入才能复现事情的原貌?
张平树与小黄都在等着我,神色不一,小黄紧张而又迷惑,张平树害怕又防备。
他害怕什么,我不知道,但他防备的是我。
  让一个人竹筒倒豆一样无所顾忌地说出心中秘密,技巧不外乎两种:一种是
从无关紧要的地方入手,缓缓地消除对方的防备心理,令他不知不觉中说出一切
;另一种就是一开始就打破他的心理防线,让他以为你已掌握核心部分。我抽到
半支烟时,决定用第二种。掐灭手中的烟,我集中精神,定定地看着张平树的双
眼,说:“张德方先生房子里的鬼是张盈吧?”
  “啊?你……怎么知道……我……”张平树果然方寸大乱,搂在怀里的钱袋
都几乎跌落了。他喘着粗气,呼哧呼哧,十分刺耳,看着我的眼神再无防备。
  我知道自己已成功了,等他稍微平静后,乘胜追击:“我知道一部分,所以
如果你隐瞒真相,我很容易听出来,那么这些钱也只能属于下一位有缘人了。”
  “不,不。”他频频摇着头,下意识地搂紧钱袋子,“我会照实说的,真的,
你问吧。”
  “张大叔你见过张德方先生吗?”其实看他相貌六十上下,肯定是没见过张
德方的,但这样问容易打开话题。
  张平树摇了摇头,“没有,我1944年出生的,那时候他已不在了。”
  “那时,张先生的房子还在吧?”
  张平树点点头,他的目光落到远处,好似在回想着旧房子的模样。说:“是
的,一幢老房子,房子里住了两个人,那个小姑娘,那个小姑娘就是,张盈……”
他迟疑着吐出这个名字,身子兀自一抖,看来他怕这个叫张盈的小姑娘不是她死
后的事,在她生前就已经怕她了。
  张平树苍老的声音,并不细腻的描述,将我与小黄带到了几十年前,带进那
些沾了灰尘的旧事里。
  张平树出生时,张德方先生已失踪两年了,他是在上海失踪的,消息传到平
凉又隔了大半年。在那个动荡的年代,食不果腹,命悬一线,人人自危,张德方
虽然在平凉赫赫有名,也没有多少人去关心他的生死了。张德方的父母兄弟早就
殃没了,宅子一直是一个叫秋姨的中年妇女在打理,那秋姨是外地流落到平凉,
被张德方父母收留的,别人都不知道她全名,只得随着张宅的人叫她秋姨。她沉
默寡言,很少与张宅外的人接触。
  张德方失踪前几个月,专门派人从上海送了一卡车东西回家,当时平凉很多
人去帮忙搬,都是亮晃晃的器械,看样子当时张德方有意把德方实验室从上海迁
回家乡。因为平凉三面环山,交通不便,在战乱年代算是个比较安全的地方。那
次他还托人捎回了一个小姑娘,年仅五岁,就是张盈。
  对于张盈的身份,平凉人猜测不已。若说是张德方的女儿,为何从来没有听
他说过。而且张德方1939年回国后,立刻带着老婆和儿子(当时两岁)回家祭祖,
按张盈的岁数,当时应该已出生了,为何又不带回家乡呢?但若说不是,这小姑
娘又像足了张德方。猜来猜去,最后大家得出个结论,这小姑娘是私生女。张德
方碍于夫人颜面(他夫人是名门淑媛,小他甚多),只敢养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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