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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くだキの

《蔷薇犯罪事件》 鬼马星新作,连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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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1 15:41 | 显示全部楼层
司徒云康发现方智闻没刮胡子,西装里没打领带,连衬衫纽扣也随意散开着,这不符合强薇对他的描述,“他时时刻刻都打扮得很整齐,跟他在一起,你不用搽香水,搽了也是白搽,因为你只能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今天的方智闻不仅没搽香水,还衣冠不整。看来他心情不佳。
  “你来找我什么事,又是为了李继文的案子?”方智闻在办公室的另一边坐下,冷淡地问道,自从司徒云康进门后,他就是这态度,看起来连杯白开水也不准备招待他。
  “也是陈奇的案子。”司徒云康纠正他。
  “这有什么区别吗?”方智闻瞥了他一眼。
  “我以为你很关心陈奇。”
  方智闻的口气缓和了些。
  “我是很关心阿奇,我上次已经跟你说过了,她们母女俩是最大的嫌疑人。阿奇只是替罪羊。如果你是律师,我希望你能说服阿奇说出那天晚上的真相。”方智闻瞥了一眼司徒云康,又马上把目光移开了。
  如果是几天前,方智闻的这番话可能会往他心里激起波澜,可现在,他知道他完全不必在意,因为他知道方智闻这么说,只不过是想转移他的视线。
  “方先生,我无法说服陈奇,因为我不认为陈奇知道真相。”司徒云康平静地说。
  “不会,他一定知道。”方智闻心不在焉地说,手里不自觉地把玩着一个打火机。
  司徒云康笑了笑。
  “关于真相,我觉得你比他知道得更多,方先生。”他道。
  方智闻把玩着打火机的手停了下来,慢慢把目光移向他。
  “律师先生,你是什么意思?”
  “前两天晚上,我去过强薇家附近的超市。”司徒云康朝窗外望去,不动声色地说,他很高兴,当他转过脸来时,发现方智闻正表情紧张地盯着他看。
  “超市?我不明白……”方智闻假装镇定。
  “好啦,我们实话实说吧。为了调查那天晚上思慧和强薇的行踪,我昨天到附近的每家店都去问了一遍,结果没想到超市的营业员一看照片,就认出了思慧。”
  “照片?”方智闻好像吃了一惊。
  “强薇给了我一张她们两人的合影。这样方便一些。超市的营业员说认识思慧。也认识思慧的男朋友,还说,思慧的男朋友前几天也来问过几个问题。我没想到。思慧那天晚上曾经买过五个帆布购物袋。”司徒云康盯警方智闻的脸。
  后者立刻避开了他的目光。
  “那有什么?她用自己的钱,买几个购物袋也不犯法。”辩解听上去软弱无力。司徒云康知道,方智闻自己也觉得这样的理由站不住脚。
  “这就是你跟钟思慧分手的原因吧?”他道。
  方智闻把脸转向他,像是准备问,“你怎么知道我跟她分手了”,但他似乎马上来了个自问自答,“当然是强薇说的,思慧把分手的事告诉了强薇。”
  “我们本来就不像男女朋友。我们彼此都没兴趣。所以分手是迟早的事。”方智闻整理了一下情绪,平静地说。
  “如果真的没兴趣,就不会给她家送大米、食用油和交通卡了。思慧的妈妈认为你很有心,我也这么认为。我昨天去看过她妈妈了。”
  “她身体怎么样?”方智闻岔开了话题。
  “看上去还可以,但有些内部状况,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我听强薇说,她妈妈不久后要接受第二次手术。癌细胞还是扩散了。”
  这消息似乎给方智闻带来不小的打击,他望着书桌发了一阵呆才开口。
  “每次看到她妈妈,我总觉得人很悲哀,我很害怕,不知道哪天这种事也会轮到自己。”他轻轻一笑,“其实,认识思慧之前,我从来没关心过我父母,认识她之后,看见她那么关心她的妈妈,我才想起自己的父母,开始为他们的健康担心,以前我很少回家吃饭,现在却几乎天天都回去。“说得很感人,不过现在不是拉家常的时候。
  “你为什么要跟思慧分手?”司徒云康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没有感情当然要分手。不然怎么办?”
  “如果没有感情,你就不会那天晚上11点还跑到思慧家里去了”,看到方智闻再次露出惊讶的神色,他解释道,“思慧的妈妈看见你的背景了。但她后来没告诉思慧,她忘了。你去找思慧干什么?”
  “我回去后才想起来,思慧那天约我见面。我想问问她有什么事,结果她原来是去她妈妈的同事家借钱了。如果我知道她需要钱,我会帮她的。可能因为我那天晚上没去,她很生气吧,后来就一直对我挺冷淡。”方智闻笑着说,又摊摊手,“她很在乎钱,我没帮她,她心存不满,这就是我们分手的原因。”
  “可呵,方先生”,司徒云康道,“我倒不这么认为。我认为你们分手的真正原因其实是——购物袋。”
  方智闻“哈”地一声笑出来。
  “得了吧,什么购物袋。我早忘了。我也不关心,今后她的任何事都跟我没关系了。”他一边说,开始假装理东西,一副忙碌的样子。
  “我去问过钟思慧的邻居,他们说有天晚上看见你来找思慧,两人在小区的花坛附近发生了争执,他们听到你们提到了购物袋。方先生,你调查过购物袋的事,也去质问过她,是不是?。”司徒云康没心思跟方智闻捉迷藏,宜截了当地问道。
  笑容凝结在方智闻的脸上,但是他没作声。
  司徒云康继续说道:“钟思慧为什么会买购物袋,我大致已经猜到原因,我只想对你说,方先生,有什么话还是要跟警方明说较好,免得彼此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误会?”方智闻没听懂,司徒云康正想解释得清楚一些,耳边传来碰碰的敲门声。
  方智闻打开门,立刻愣住了。
  “你们……”
  司徒云康转过脸来,发现杜森站在门口。
  “又来打扰,不好意思,方先生。”杜森不慌不忙地说。
  “有什么事?”方智闻大概以为警察也会提到购物袋的事。语气中充满了防备,哪料杜森一开口就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方先生,我想问你,你到李家的时候,李家的电视开着吗?”
  “电视?”方智闻大惑不解,“开着啊,声音还挺响,为了听清我说话,凌素芬后来关了电视。”他道。
  几分钟后,在方智闻的办公楼门口,司徒云康问杜森:“杜探长,你来找方智闻就是为了问电视机的事?”
  “对啊。”
  “电视机怎么啦?”
  “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李继文要让凌素芬开电视。现在,我终于想明白了。”杜森瞄了他一眼,神秘地说。
  司徒云康知道杜森喜欢卖关子,所以,尽管他心里很好奇,还是忍住没问,恰好这时,杜森的电话响了。
  “喂,什么事?”杜森以四平八稳的语调接了电话,但司徒云康发现他立刻皱起了眉头,“她跑了?今天下午吗?……在不在学校?……也没在医院?……去火车站打听一下,如果刚走的话,应该不会那么快离开。”杜森道,眉头又渐渐展开。
  “出什么事了?”司徒云康问道。
  “哦,没什么,我们的人说钟思慧下午提着箱子跟她母亲一起离开了家。”杜森说话的口气似乎并不生气,“放心,她跑不远,她是3点左右走的,现在才5点。”杜森像是在安慰他,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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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1 15:42 | 显示全部楼层
思慧真的没跑远,40分钟后,司徒云康就得到消息,警方在火车站截住了她。司徒云康再次见到她,是在警局的办公室。她垂头丧气地跟她母亲一起挤坐在一条长凳上,脚边放着一个大皮箱。她的母亲钟秦则一脸困惑,一会儿看看警察,一会儿又看看自己的女儿,嘴里不住地喃喃说话:“到底出了什么事……思慧和我只是想去看看我在北京的表姐……我活不长了。我表姐打电话给思慧,说想让我去看看她,她工作忙,抽不开身,不能来看我……这是怎么啦?我们不能去吗?……火车票可要一百多块钱一张呢,都买好了……是不是啊,思慧……”她仓皇地回头望着思慧,似乎希望女儿跟警方解释一下。
  “我们已经给你表姐打过电话了,她说没邀请你们去。”杜森递给钟秦一杯热茶,和颜悦色地说,“先喝口水。”
  钟秦接过茶后,不安地把脸转向女儿。
  “思慧,这是怎么回事?你表姨真的没请我们去?”
  钟思慧低头不语。
  “思慧。你为什么要说谎?”钟秦嚷了一声,见女儿仍不答话,她把手中的热茶还给杜森,“麻烦您给我拿一下。”
  杜森接过茶,又交给了身边的小警察。
  “别急,慢慢说。”杜森笑嘻嘻地劝道,司徒云康觉得现在的杜森就像一个厨师在安慰即将入锅的鱼,“别急啊,马上就轮到你了,其实一点都不疼,一点都不疼”,典型的老狐狸。
  钟秦没理会杜森,只是盯着自己的女儿。
  “思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为什么要撒这样的谎?你说话啊。”她推了钟思慧一把,那力度倒让司徒云康吃了一惊。
  看来癌症病人没到最后一刻,还是有点力气的。
  钟思慧缓缓抬起头,眼睛里充满了泪水。
  “妈,我们没钱了。”她道。
  “钱?我不是把存折给你了吗?那里面有5万块钱啊。”钟秦声音颤抖地说。
  “可是,做手术不止要这些钱,医生那天对我说了。药物和后期的费用加在一起,至少也要十几万,妈妈,我们没钱了,我们只能去北京。”
  “所以你要去北京向你表姨借钱?”钟秦沉默了片刻,问道。
  “我……我在网上联系上了一个人,他的亲戚需要肾脏、找不到肾源,我的血型跟他的亲戚一样。我想去做个配型,如果成功,他答应给我20万。”钟思慧流着眼泪,忽然又笑了,“妈,你不要担心,我早问过医生了,少一个肾脏,人照样可以健康地活着。”
  钟秦怔怔地望着女儿,许久许久没有作声。
  “我的女儿都解释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有气无力地回头问杜森。司徒云康很惊讶钟秦在这种时候,竟然如此冷静,一滴眼泪都没掉,他同时也觉得心酸,一个女人一辈子得受多少苦,才能拥有这样的坚强?
  他看见杜森又把那杯热茶递给了钟秦。
  “先喝口水。”
  “谢谢你。”钟秦终于喝了口水。
  杜森问道:“别见怪,我有个疑问,为什么你女儿看见警察要逃?”
  “我们逃了吗?我们只是……思慧说想喝水……”钟秦再次显出仓皇的神情,她皱起眉转向女儿,没有再说下去,但无形中已经给思慧造成了压力。
  “为什么,钟小姐?”杜森也把目光对准了钟思慧。
  钟思慧低头看着地板,没说话。
  “你为什么要跑?我听说你跑步很快,还把箱子藏了起来。”杜森口气轻松。忽然话锋一转,“是不是因为那些购物袋?”
  司徒云康想笑,他本来还准备鼓动方智闻向警方说明这件事呢,原来根本没必要。杜森早就知道了!司链云康再回头看钟思慧的反应,发现她脸色苍白地注视着杜森。
  “好啦,说吧。别浪费时间。你妈身体不好,你也想让她早点回去休息吧?”杜森口吻依然和气,但话却很有分量。
  这句话立刻起了作用。钟思慧看了母亲一眼,终于下了决心。
  “对不起,我干了不该干的事。”她眼睑低垂,轻声说道,“我……我后来又进去过,我去过李继文被杀的现场。”
  原来是她!司徒云康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打了一拳,既高兴又担忧。他很高兴,终于揭开了谜底的一角、看出一点端倪了,但又很担心。因为他跟杜森之前已经讨论过,凶手是不会第二次进入现场的,换言之,在陈奇之后进入现场的人就不是凶手。假如钟思慧是陈奇之后的那个人,她就不是凶手,但这样,别人是凶手的机率就提高了。强薇仍然是警方眼里最重要的凶嫌。
  听了钟思慧的话,杜森的小眼睛立刻一亮。
  “你是几点到达现场的?”他口齿伶俐地问道。
  “11点不到。”钟思慧道,她没去理会母亲向她投来的焦灼的目光。
  “强薇碰见你的时侯,你是不是正准备去超市买购物袋?”
  “是的。”
  “你到现场后,看见了什么?”
  “李继文坐在那里,他的嘴里有双筷子,很可怕。我知道他已经死了。”钟思慧语速很快,好像急于要完成任务。
  “你在现场做了什么?”杜森问道。
  钟思慧咬了咬嘴唇。
  “我拿了他手里的卷筒纸,把盥洗室里里外外都擦了一遍,然后,然后,我带走了钥匙。地上有把钥匙,我带走了。”
  “钥匙?!”钟秦充满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但是没人理她。
  “你为什么没拿走筷子?”
  “我知道那是强薇家的筷子。我想,假如它是杀死李继文的凶器,即使把它拿走也没用,警方总会查出来的,所以就没拿。”钟悬慧的声音很平静。
  “那你为什么要拿走钥匙?”杜森又问。
  “因为……因为……我认为是……嗯,陈奇,他掉在那里的。他是我们的朋友。”她的声音轻了下来,但随即似乎又下了要把垃圾通通倒光的决心,痛快地说,“我约了方智闻,他一直没来,我就回去找他,结果不巧看见陈奇正从那里爬下来。我很好奇为什么他会从那里爬下来,于是,就想爬上去看个究竟,结果就看见了李继文。陈奇是我和强薇的朋友,所以,我带走了钥匙,后来又把它放回了陈奇的抽屉。”
  “要命!思慧!你怎么能做这样的傻事!”钟秦好像要晕倒了。
  “对不起,妈。我只是一时贪玩。”她朝母亲黯然一笑。
  “你知道吗?钟小姐,作案后,陈奇确定自己带了两把钥匙回家,都放进了抽屉。强薇小姐昨天已经向我们承认,在案发当晚,她就偷走了陈奇抽屉里的房门钥匙。我不知道,你在现场捡到的钥匙是谁的。”
  这番话让钟思慧惊讶万分,她没有说话,好像陷入了沉思。
  杜森没理会她的反应,继续问:”你还做了什么,购物袋是做什么用的?移植月季花?”
  钟思慧仿佛被惊醒,她答道:“是的。我看见陈奇摔到了下面的院子里,呵呵,我说过他平衡能力很不好”,钟思慧自我嘲笑般笑了笑,继续说,“我从楼上爬下来,跳进那个院子后,发现有两株月季花被压坏了,我看见这个院子的角落里正好有一堆绿色植物,我就想出了个办法。我出门后,到超市买了五个购物袋,重新回到那家的院子,把月季花移走放进购物袋,然后把那堆绿色植物种在了原来种月季花的地方。我第一次离开那家院子的时候,给自己留了门,所以回去的时候没费什么工夫……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我,我是因为太贪玩了。”钟思慧凝视着前方,眉毛像被针刺一般,微微颤动。
  司徒云康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其实这个屋子里的人都明白,没人会因为贪玩做这么多危险的事。
  “你把月季花丢在哪里了?”杜森冷静地问道。
  “我把它们带到隔壁小区扔在了花坛里,我知道天一亮,它们就会被做早锻炼的老头老太带走。”钟思慧再次低下了头,当她再次抬起头时,她道,“对不起。”那神情似乎在恳求杜森别再追问她这么做的原因了。
  杜森果真没再追问下去。
  他看了她一会儿,才叹了口气道:“小姑娘,你确实是太贪玩了。”
  “你就这么放她们走了?”在送杜森回家的路上,司徒云康一边开车,一边问杜森,他本来以为杜森会拘留钟思慧。
  杜森笑了笑道:“她母亲身边现在没人照顾可不行啊,我们办案也得讲点人道主义嘛。再说,等凶手抓住,再拘留钟思慧也来得及,也不会等多久了。”
  司徒云康听出了这句话的弦外之音。他立刻问道:“杜探长,你是不是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
  “……”
  “杜探长。”
  “应该说,现在是猜到了,但还缺少有力的证据。”杜森用肥胖的手指摸着下巴,“不过,我看我现在可以把陈奇放了。”
  “把陈奇放了?”司徒云康以为自己听错了,但当他转过头去看到杜森脸上的表情后,忽然恍然大悟,他大笑,“好啊,我同意。他本来就不是凶手。”
  19.一个聚会
  (陈奇的自述)
  我向来不喜欢聚会,但有些聚会似乎难以避免。
  这个周五,我被释放了,虽然在里面只待了短短12天,却仍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出门的时候,我就像已经坐完10年牢的人那样,脚步蹒跚,腿发软,面对监狱外蓝色的天空,竟然有点无所适从。
  我是带着彷徨不安又兴奋的心情摸索着回到家的。
  一到家,就发现强薇已经把她的行李通通搬了过来,似乎已经在我家定居,于是我到处找她,我在衣柜里发现了她的衣服,在盥洗室发现了她的毛巾,在抽屉里看见了她的内衣,但就是没有发现她。
  半小时后,她才用钥匙开门进来。一看见我,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立刻奔到窗前,哗地一下拉上窗帘,然后把我拉到屋子的角落,紧张兮兮地低声问我,“你是怎么出来的,有没有人看见你上楼?”
  当我告诉她,我是被释放的,她才尖叫着向我扑来,一边咬我的耳朵,一边不断亲吻我。我很高兴,她一点都没变,她仍然是蔷薇,囊我热情似火的女朋友。
  我对她说,我打算开一个家庭聚会来庆祝我重获自由,她除了点头和格格笑,再没有别的话。我让她打电话通知宾客,因为我不擅长发出这样的邀请,结果她拿着电话,除了喘气和笑,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聚会安排在周六中午,我请了方智闻、钟思慧、思慧的妈妈以及白板。
  本来我以为白板不会接受邀请的,谁知她却答得最爽快,还问我需要不需要她准备些礼物,我说不用,她就说她会带瓶葡萄酒来,态度之热情诚恳,让我怀疑接电话的是不是白板本人。
  思慧的妈妈乐意来参加聚会,也让我颇为吃惊。她说她活不久了,所以想多看看年轻人,这样会让她想起她自己过去的那些美好时光。“我也年轻过,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说,声音又轻又慢,让我想起了她身体里那些不断增长的瘤子,我想它们一定每时每刻都在啃噬她的内脏。跟她说话,我心里很不好受,想安慰她,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最后只好问她有什么饮食忌讳,她说没有,我竟然觉得有点不知所措。
  其实,我并不想请她,也不想请白板。我也不想搞什么聚会。
  第二天,我跟蔷薇早上8点起床开始采买食物,到了11点30分左右,已经大半备齐。我跟蔷薇都不会做菜,所以就只能做些简单的,无非是一个火锅汤,外加几个半成品的菜。
  中午12点,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方智闻是最先到的,他跟我握了手,还开了玩笑,神情一如往常。我知道他跟思慧分手了,心里犹豫是该为他感到遗憾,还是该祝贺他。没人知道他们究竟对彼此是什么想法,但他们两个并不热络倒是真的。
  接着到的是思慧和她的妈妈。她们带来了一些自制的菜肉馄饨。思慧对蔷薇说,那是她早上起来后亲手包的。我很高兴,能再次听到思慧的爽朗笑声。
  “你回来就好。”思慧上下打量我,又说:“真好,真好。”一连说了好几遍。
  这时蔷薇对我说,“你应该跟思慧拥抱一下,思慧做了很多,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她。”
  我不太愿意跟女朋友以外的异性有什么特别接触,但是对思慧却有点两样。我觉得跟思慧有种很天然的亲近感,她就像我的亲人,妹妹,跟她在一起,我很放松,很开心,不会想到男女之情,但离开她,又会想念她,牵挂她。这也是为什么,我当时会把方智闻介绍给她的缘故,我从心里希望她好。我一直觉得方智闻是喜欢她的。
  我很愿意跟思慧拥抱一下,跟自己的妹妹拥抱有什么关系?但令我惊讶的是,当我向思慧伸出双臂时,她却退后了一步。
  “不要,不要,男女授受不亲哦。”她笑着躲到了蔷薇的身后。
  我觉得很尴尬。幸好这时白板来了,我松了口气。
  白板打扮得很漂亮,脸依然搽得雪白,戴着钻石戒指的手上捧着一瓶看上去挺高级的白葡萄酒,进门的时候还满脸微笑。
  “哟,精神真不错啊。”她笑吟吟地打量我。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又主动跟蔷薇打招呼。蔷薇天生心软,看见母亲主动服服软,也不好意思怠慢她,连忙给她倒来了热茶。
  大伙一团和气,我觉得也没什么不好。
  宾客到齐,我们很快就入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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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1 15:42 | 显示全部楼层
在饭桌上,大家都争相夸我跟蔷薇的手艺好,我觉得白板似乎有意想跟蔷薇重修旧好,她不断跟蔷薇说话,有时候,也跟思慧的妈妈搭讪,但思慧的妈妈显然聊天的兴致不大,很少搭话,后来,白板就问起了案子的事。
  “你被放出来,是不是就是说,凶手另有其人?”白板口气有点冲,不过她这么一问,其他人的目光马上都集中到了我身上。这正是我希望的。
  “警察是这么说的。”我平平淡淡地说。
  “那凶手到底是谁?”白板又问。
  “是啊,有没有什么线索?”方智闻也问。
  “我也想知道。”我喝了一口热汤后,才回答,“昨天警察把我的东西都还给我了,什么替换衣服、信件、电脑光盘,就连从我抽屉搜查出的怪钥匙也还给我了。我想,这应该说明我没什么问题了吧。”
  “怪钥匙,什么怪钥匙?”方智闻问道。
  “是后来从我抽屉里搜到的钥匙,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钥匙,他们说既不是我家的,也不是李继文家的,看来跟案子大概没什么关系,所以就还给我了。”我一边说,一边观察饭桌上每个人的表情,蔷薇很好奇,思慧默不作声地低头吃饭,思慧的妈妈好像在想心事,白板表情紧张,方智闻则很感兴趣。
  “那会是什么地方的钥匙,你自己不知道吗?”方智闻问。
  “不知道。”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怎么会掉进我抽屉的。大概是以前家里的房门钥匙吧。你要不要看看,搞不好是你哪天掉在我家的。”
  “不会吧?好,好,给我看看。”方智闻道。
  我立刻站起身,从书桌的小木盒里拿出那把十字钥匙交给方智闻。
  “就是这把,警方大概也觉得没什么用吧,不然怎么会还给我?”我注视着这把平淡无奇的钥匙。
  方智闻看了一眼。
  “呵呵,不是我的,我的钥匙没有十字的。我的钥匙都是扁的。”
  “我也不知道是谁的。算了,随它去吧。”我把钥匙“当”地一声丢回到那个用来放橡皮筋之类小东西的红色木盒。
  强薇往我碗里放了一根煮熟的鳝简。
  “别提什么钥匙啊,案子了,我们现在应该提些开心的事。”蔷薇在桌子底下偷偷拉了下我的手。
  我朝她笑了笑,觉得她真美。
  “我跟阿奇说好了,我们今天就算是订婚了,等我一毕业,我们就准备结婚。”蔷薇兴高采烈地宣布完,又向大家展示了一下她手指上的银制小戒指,那是今天早上,我在附近的一家饰品店给她买的,“看,这是阿奇送我的订婚戒指,我要一直戴着它,直到结婚那天。”她的话让我不由想起李继文的生日宴,那天晚上她也说过类似的话,但和当时相比,我现在的心情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我知道再没有人跟我抢她了。我想到这里,忍不住轻轻握住了她戴着戒指的手。
  我没想到,第一个祝贺我们的是白板凌素芬。
  “哎哟,太好了!真是喜事啊!小薇,你能顺利结婚,就是妈妈最开心的事了。我要送你们一份厚礼。”白板一反常态的祝福,让我除了惊讶,还是惊讶,但我一点点都没被感动,反而还觉得有点恶心。
  蔷薇却很开心。
  “啊,谢谢!”她笑逐颜开,好像已经把前仇旧恨忘得一干二净。
  “恭喜你们,蔷薇。恭喜,陈奇。”思慧接着说,她先看看蔷薇,又把目光转向我。我向她伸出了手,这次,她没再犹豫,跟我重重握了一下。
  “谢谢。”我说。
  “是该谢谢我,哼!”思慧大言不惭。
  “思慧,有你的祝福,我最开心。”蔷薇拉着思慧的胳膊,两个女孩紧紧拥抱了一下,我看见她们放开彼此的时候,眼睛都湿润了。
  思慧的妈妈笑她们。
  “结婚是喜事,两个孩子怎么啦!”
  “阿姨,你一定要来,我请思慧当伴娘,你们不用送礼的。”蔷薇说。
  “要两年以后吗?”思慧的妈妈茫然地问。
  房间里突然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知道思慧妈妈的病情,两年以后的事,真的没人能说清楚。
  但思慧的妈妈马上笑了。
  “我尽量来,如果我来,我一定要送礼,小薇,你也一定要收下,不然就是看不起我。”思慧的妈妈对蔷薇说。
  蔷薇重重点头。
  “阿姨,我等着你的贺礼,你一定要来。”
  我心里很难过,不想再听女人们说话了,转向方智闻。
  “你呢?”我问他。
  “我当然要来。”方智闻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来就好,贺礼就不要了,我们两人免单了。”我说。
  方智闻哈哈笑道:“也行,不过,我还是觉得你结婚是不是早了点,你干脆跟我一样在30岁以后结婚怎么样!你的女朋友不在乎多等你两年吧。”
  “等什么等,要等你自己去等!”我说着给方智闻把酒倒上了。
  吃饭的时候,方智闻始终没跟思慧说过话,两人也没有目光接触。我本想再次撮合她们,但想了想,又作罢了,我知道他们两个都是有主见的人,我想,他们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其实,我更希望思慧能幸福,因为方智闻的情况没她那么难。
  午饭持续了将近一个半小时,宾客在1点30分左右都陆续离开了。方智闻下午约了人谈生意,白板有牌局,思慧下午要去做家教,思慧的妈妈则需要休息,蔷薇呢,她下午也要去做家教,离开的时候,她依依不舍,一再向我道歉:“阿奇,我不能不去,我跟人家约好了,我马上就回来,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就回来,我其实也不想去的,你先睡会儿吧,我马上回来……”我在门口亲了她,免得她再唠叨。最后,她笑着飞奔下了楼。
  听见她的笑声,我心里有点难过。
  其实我很想问她,假如我再进去,你真的会等我吗,蔷薇?
  蔷薇走后,家里又只剩下了我一个人。我走到我的书桌前,把那个小木盒拿到面前,把里面的东西通通倒在桌上,我看见橡皮筋、强薇的发夹、电池、一颗药片,就是没看见我之前丢进去的那把钥匙。
  望着桌上那堆东西,我的心骤然缩紧了,我知道答案马上就要揭晓了。
  20.公园里的一次聊天
  一个女人细长单薄的身影从街的拐角处晃出来。她身材偏瘦,脸色苍白,虽然是夏天,却穿得严严实实。
  “她来了。”司徒云康道。
  “嘘……”杜森让他别作声。
  司徒云康和杜森并排坐在车里,已经在这里等候快两个小时了,谁也不知道她究竟会不会来。但是,她终究还是来了。司徒云康能看出来,当她的蓝色身影突然在这条小街的拐角处出现时,杜森长舒了一口气。他猜想,这位探长今天晚上的胃口一定会出奇的好。
  她脚步不太稳,但走得很快,如果不看她的病历,单看她走路的样子,没人会想到她是个身患绝症的女人。
  司徒云康看见她快步穿过街道,一边不时低头看着路,以免自己摔倒,一边熟络地跟几个路过的店老板打招呼。也是,她在这里经营那家诊所已经多年,周边的人大多认识她。也许这条街道一样。
  她走到自己的诊所门边,先是抬头望了一眼招牌,招牌还在,屋子里的陈设应该也依然如故。警方调查过,她的租约下个月才到期,要不是因为医生三令五申,警告她必须去做手术,她是一定不舍得放弃那三个月的租金的。据说,她在做手术的前一天,还在诊所忙碌,甚至还有人来预约第二天植牙,植一颗牙400元,可以想象,要拒绝这么一宗大买卖,该是多么艰难。要钱还是要命,对有些人来说,真的很难抉择。
  她在门口稍微有些犹豫。
  这时,隔壁水果店里钻出一个女人来,她们很快攀谈起来。那女人的声音很响,一直传到马路的对面。“哎哟,你的气色不错啊,什么时候回来做啊?”“现在医药费是很贵,你女儿还好吗?”“是啊,是啊,要多休息。人呀就得多为自己着想。哈哈……”那个女人说话间往她的背包里塞了一个小西瓜。
  不知不觉就这样过去了3分钟。
  司徒云康听到杜森在他身边扭动了一下身子,发出几声不耐烦的哼哼。
  那个女人店里有生意,终于赶回去招呼客人了,街上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这一次,她没再犹豫,从口袋里掏出钥匙,直接插入了锁孔,然后她轻巧地转动钥匙。
  车厢里寂静无声。
  即使在斜对面的车里,司徒云康似乎也能听到钥匙转动的咔嚓声。接着,他看见她猛地一下推开了门,但是她并没有进屋,而是把门上的钥匙又拔了出来,再次插入了锁孔,跟着她手腕的动作,钥匙再次转动起来。她把门关上,再次拔出钥匙,插入锁孔,就这样,她周而复始地试了五遍才终于罢休。
  她站在门口低头凝视着手里的那把钥匙,随后慢慢关上了门,朝前走去。他们很清楚地看见,她把钥匙顺手丢进了路边的一个垃圾筒。
  “司徒律师,请开过去。”杜森冷静威严的声音在司徒云康耳边响起。
  她隐约听见背后有人叫她,便转过身去,看见有辆车在她面前缓缓停了下来,从徐徐而下的车窗里探出一个圆溜溜的脑袋。她认识这个人,他是警察。她不由地心头一阵紧张。为什么在公园门口会碰见警察,是巧合吗?
  “钟女士,你要去哪里?”这个叫杜森的警官问她。
  “我想去公园坐一会,在家里实在太闷了。”她轻声答道。自从生病后,无论她说什么,口气都软绵绵的,她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尤其是在面对警方的时候。
  杜森打开车门,下了车。
  这时她才看清,开车的人是那个姓司徒的律师。
  “你好,司徒律师。”她跟他打招呼。
  “你好。”司徒云康朝她礼貌地笑了笑,“杜探长要跟你谈谈,我先失陪了。”他一边说,一边发动车子。她注意到,当他的双手转动方向盘的时候,突然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就像是有人朝她扔了一个燃着的烟头,她小心避闪了过去,虽未伤到,却被惊出一身冷汗。他为什么这么看我?为什么?她望着车后的一圈白烟,陷入莫名的不安。
  “钟女士。”这时,她听到有人在叫他。
  她转过头,看见了杜森。对了,刚刚那个律师说,这个警察要跟我谈谈?谈什么?她把目光转向杜森。
  “你找我有事?警察同志?”她抑制住身体的摇晃问道。最近这段时间,她一紧张就容易虚脱,再说天气又热,站在阳光下,她常常会不自觉地晃动身子,她知道这很难看,不过,她想,又有谁会在意?
  “钟女士,可否让我陪你散会儿步?”杜森彬彬有礼地问道。
  我能说不行吗?她想。
  “好啊。”她点点头。
  他们一起走进了公园。
  “把包给我吧。”在林荫道上,杜森忽然指了指她的背包,“那里面的西瓜太重了,你恐怕背起来会太累。”
  她忽然觉得一阵头晕,每当这时,她都会显得特别迟钝。直到她默默把包递给杜森,才想到这句话背后的意义。
  “你们在跟踪我?”她缓过一口气来后,问道。
  “应该说,我们是在预定地点守候凶手,结果,你出现了。”杜森平静地说,伸手作了个“请”的动作,“那边树荫大,可以遮阳。”
  她顺从地跟着他的脚步,走入了那片树荫。
  “你想说什么,警察同志?”她觉得她本来应该反应更激烈一些,但是她真的精力不济,所以只好有气无力地提问。
  “钟女士,你就是杀死李继文的凶手。”杜森口气平静。
  她煞住了脚步,忽然觉得喉咙好像被人卡住了,喘不过气来。她憋了好长时间,才发出一声近乎冤屈的质问:“什么,你说什么?警察同志,你可,你可不要冤枉人。”她让自己的声音充满哭腔,却没把握自己是否能哭。最近她很难控制自己的泪腺,眼泪总在不经意间流下,而应该流眼泪的时候,她的眼眶却常常干涸如枯井。
  “钟女士,你确实是凶手。这一点已经得到了证实,你刚刚丢在垃圾椭里的钥匙是从陈奇那里偷的。”杜森的口气依然温和。
  她再次觉得呼吸困难。
  “偷的?!你说我偷他的钥匙?没有!我怎么会偷他的钥匙?”她提出抗议,杜森望着前方,说道:“陈奇很肯定自己是带着两把钥匙离开现场回的家,但是当天晚上,强薇就从他的抽屉里把其中一把房门钥匙偷走了,她当然是为了保护他,她不希望别人知道他有钥匙。根据陈奇的供述,他离开现场时,曾经看见李继文手里握着把钥匙,但是后来钥匙自己掉在了地上,于是,它就被你女儿捡到了,你女儿进入现场时,看见地上有把钥匙,她误以为是陈奇离开现场时遗失的,于是就捡走了它,把它又丢回了陈奇的抽屉。”杜森突然提高嗓门,加重了语气,“这把钥匙,就是被警方搜查到,后来还给陈奇,也就是没多久前被你丢进垃圾桶的钥匙。”
  她觉得耳朵嗡嗡响,她下意识地晃了晃头,以便听清楚杜森接下去说的话。
  “钟女士,你之所以会偷钥匙,是因为你突然意识到,那可能是李继文打算还给你的钥匙。李继文曾经被你女儿抓到偷跑进你的诊所,当时,他说门自己开着,但是据我们调查,你很在意门户安全,所以我猜李继文私配了你诊所的钥匙,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暂且不论。我想说的是,在李继文被杀的当晚,他本来是准备要把钥匙还给你的。李继文虽然有很多缺点,但优点也不少,知恩图报,就是其中的一条。”
  她觉得手心出汗,身子摇晃得更厉害了,但是,她不想这么快就示弱。虽然我是病人,但是我还活着。她对自己说。
  “警察同志,我们能找个地方坐会儿吗?我觉得很累。”她岔开了话题,一方面真的觉得累,一方面,她也需要点时间整理思绪。
  杜森马上表示同意。
  “啊,好的,好的。”杜森频频点头,“夏天在太阳底下散步是够呛啊。呵呵,那边有条长凳,我们去那里坐怎么样?”他朝河边一指,她果然看见那里有条长凳空着。
  他们一起走到长凳边坐了下来。
  “你刚刚说到哪儿了,警察同志?”她问。
  “钥匙。李继文私配了你的诊所钥匙,你刚刚扔进垃圾桶的钥匙,就是李继文私配的那一把。”
  “怎么会呢?那是我自己的钥匙。”她轻声答道,同时微微感到有点心虚,警察应该不会说没证据的话吧?
  果然,杜森笑起来。
  “呵呵,不会不会。怎么会是你自己的钥匙?”看见她露出不相信的神色,他小声跟她说悄悄话,“我们在上面做了点标记。其实,陈奇的聚会也是我们安排的,那小子还很不乐意呢。不过,当他知道这么做可以帮助他找到杀他父母的凶手后,他就同意了。”
  “原来早就设好了圈套。”她道。
  “为了抓凶手,什么都得干啊。”杜森好像很抱歉。但她知道,他其实很得意。
  她不说话,她暂时还想不出该说什么,她想先听听杜森会怎么说。
  “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你的吗?”杜森问她。
  她保持沉默,知道这问题不能答。
  “嗯,其实是李继文的姿态。”杜森自顾自说了下去。
  “姿态?”她重复道。
  “陈奇进入现场的时候,李继文大张着嘴,一只手拿着卷筒纸,另一只手拿着把钥匙,抽水马桶里,有一把小型冷冻刀和一张强薇小姐的照片。”
  她颇为意外地转过头看着他。
  杜森心领神会地笑了。
  “呵呵,你觉得吃惊,这并不奇怪。因为你离开的时候,现场不是这样的,是不是?让我来告诉你答案吧,钟女士。在你走了之后,在陈奇进入现场之前,有人在现场做了手脚。”说到这里,杜森颇为感慨地说:“唉,说起来,这个案子之所以如此复杂,就是因为现场不断被改变,所以恢复原始现场才是破案的关键。”杜森朝她挤挤小眼睛,问道,“想知道是谁做了手脚吗?”
  “谁?”她避开他的目光,问道。
  “当然是李继文本人。”
  “李继文?”她眼前浮现李继文紧闭双唇靠在马桶箱上的模样。他看上去明明是死了,她试过他的鼻息,他挣扎过,难道……他并没有死?那时候,那时候要不是已经快到10点20分了,她应该再等一等,再等一等的,她是害怕陈奇会突然出现。
  “李继文并没有死。”杜森好像是在回答她心里的提问,慢悠悠地说,“那天晚上9点40分左右,强薇小姐看见他的时候,他坐在马桶上看杂志,但后来警方发现他时,他却坐在马桶盖上。很明显他被移动过。要把一个死人从马桶上推到地上很容易,但要把一个死人从马桶上拉起来,盖上马桶盖,再让他坐下去,却非常难。其实,我认为这么复杂的动作,除了他本人之外,没人能替他完成。所以当然,如果他能从马桶上站起来又坐下去,那时肯定还活着。”
  在她走了之后,他曾经从马桶上站起来过?!她觉得自己的喉咙再次被掐住了,她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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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森继续说了下去。
  “让我知道他还活着,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马桶里的刀和照片。其实马桶里的照片和刀只可能是他放进去的。”他下意识地回头瞄了她一眼,似乎想肯定她是否在认真听,“首先不可能是陈奇放进去的,因为如果他看见刀,他就会用刀杀人,而他肯定会把强薇小姐的照片随身带走,没理由丢进马桶。当然,也不可能是你女儿思慧小姐。”看见她抬起眼睛,他道,“思慧小姐更不可能。她进入现场时,李继文已经死了,她要移动李继文的尸体,再恢复原状,难度太大,不太可能。所以,就只剩下凶手和李继文两人了。要解决这个问题,就得先考虑,这两件东西存在的意义。究竟为什么现场会出现这两件东西?”
  “我怎么知道?”她软绵绵地随口应道。
  “我们先把这两件东西放一放。先说说陈奇听到的声音。”
  “声音?”
  “说具体点,是鼾声。”
  她抑制不住地微微一笑。
  杜森注意到了她的表情,也笑了笑:“睡宝宝这个玩具搞得很高明,坦白说,我认为只有女性罪犯才会想得那么细腻。”
  她不作声,低头望着自己的膝盖,它们正紧紧靠在一起。
  “每个家庭都有不少杂物,所以,在最初的搜查中,警方没发现那个睡宝宝,或者说是发现了,但没注意到它的价值。李教授的家人也没注意到。这是后来司徒律师请强薇专程去找的。经过强薇小姐的确认,那不是她们家的。后来我们把玩具拿来实验过,发现它可以发出轻微的鼾声,睡宝宝的头还会左右摆动。如果上了发条,它的鼾声会一直持续3分钟。这就是陈奇听到的鼾声。那么,为什么有人要让陈奇听到鼾声?很简单,想让陈奇进入现场时,认为李继文还活着,那又为什么要刻意让陈奇意识到这点呢?原因有两个,第一,凶手认为陈奇进入现场时,李继文一定已经死了;第二,凶手希望陈奇做点什么。既然如此,凶手就不可能把刀和照片都丢进抽水马桶,因为睡宝宝存在的原因,跟刀和强薇的照片是一样的。凶手希望陈奇看见它们,受到刺激,并动手杀了李继文。所以,凶手也不可能把刀和照片丢进马桶,那就只剩下李继文本人了。”
  “也许那个玩具是李继文自己放在那里的。”她避开了刀和玩具。
  “不可能,如果是李继文想诱惑陈奇杀自己的话,他应该把它们放在书房。他约陈奇那天晚上10点20分在书房见面。”
  她不说话了,两只手无法控制地焦灼地捏在了一起。
  “钟女士,既然是李继文把刀和照片丢进马桶的,那只有一个可能,在凶手离开现场时,他还活着。”杜森停顿了一下才说,“但是,他知道自己也差不多了,于是,他决定用他最后所剩不多的时间,在现场给警方留下一些暗示凶手的记号。他不能写字条,因为没有纸和笔,而且他也未必能写字,他的手一定不怎么听使唤,他肯定也不能喊救命,因为他根本喊不出来。那么他究竟干了什么呢?第一,他把你企图引诱陈奇犯罪的刀和照片丢进了马桶;第二,他找到卷筒纸捏在手里;第三,他仰起头,张开了嘴。”杜森转过脸,正对着她,一字一句吐出话来,“通常只有看牙的时候,我们才会仰起头,张大嘴。而你是牙医。钟女士,你只要对李继文说,你想看看他的牙,他便会张开嘴,你把毒药直接放入他的咽喉就行了。一切就那么简单。”
  “可是,杀人凶器不是筷子吗……”她装糊涂。
  “死者的真正死因是中毒,至于筷子。你现在应该明白,为什么陈奇没用你给他准备的刀了吧。”杜森幸灾乐祸地瞄了她一眼。
  思慧告诉她,陈奇将筷子扎入了李继文的喉咙,她当时就觉得奇怪。怎么会没用刀,刀哪儿去了?把筷子扎入一个人的喉咙,这种杀人方式似乎难度太高了,她无法理解,也无法想象。现在她终于明白了,原来陈奇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李继文本来就大张着嘴,而她准备的刀早被丢进了马桶。
  她仿佛又看见李继文双手抓住喉咙,痛苦挣扎的狰狞面孔,当时他怎么想,她完全不知道,她只知道氰化钾的药效很快,他下一秒就会死,在陈奇赶到之前一定会死。所以,她当时唯一想到的就是,快速清理现场,然后离开。她用从厨房找到的厨房纸巾擦去了从李继文嘴里涌出来的呕吐物和血,又把地板擦了一遍。她记得她离开的时候,李继文靠在马桶箱上,好像睡着了,当时他的嘴闭着。啊!他当时真的还活着?!
  她的心脏狂乱地跳动起来。
  “那么,他手里的卷筒纸……是什么意思?”她问道,她真的想知道。
  “李继文一定注意到你用的是厨房专用纸。李继文这么做是想说明,凶手是一个找不到盥洗室卫生纸的人。换句话说,凶手不是强薇也不是他太太,是个外人。”
  “啊……”她轻声叫道,脑子里一片空白。
  杜森没理会她的反应,说道:“其实放置睡宝宝很危险,凶手必然要在离开现场前,才能上发条,但玩具最长只能维持3分钟的鼾声,如果陈奇在鼾声结束前到达,那这个玩具就失去了作用,而如果在陈奇动手杀了李继文之后,鼾声还在响,那就穿帮了。所以,我的结论是,凶手一定知道陈奇会在什么时候赶到。在李继文给陈奇打电话的时候,凶手应该就在李继文身边。”
  “为什么?”她茫然地问道。她经常不间断地觉得自己的反应很慢,有时候,她得不断提问才不至于会忘记先前的话题。跟李继文一样,将死的人,意识都在慢慢蜕化。
  杜森很乐意回答她的问题。
  “李继文是在10点10分左右给陈奇打的电话,他那时候临时改变主意,让他在10点20分左右赶到他家,还威胁说,假如他迟到,他就要跟强薇小姐单独谈谈。只有在李继文的身边,才可能知道这个临时确定的时间。当时,凶手就在李继文的身边。”
  “他也许用别的方式通知凶手……”她只能感觉到嘴唇的蠕动。
  “在打完这个电话后,李继文没再打过别的电话。凶手如果没听到他这个电话,又是怎么知道这个时间的呢?其实,不管是10点20分,还是10点30分,只有知道陈奇会在一个预定时间到达的人,才会预先准备睡宝宝这种玩意儿。”
  她不答腔,但已经知道他接下去会说什么了,果然,她听到了。
  “如果在李继文打电话的时候,凶手就在李继文的身边。那就可以肯定,案发当晚,李继文跟凶手有个协定。李继文在饭桌上提到《洛莉塔》这本书,又让强薇小姐陪他去欧洲旅游,接着,又在电话里嘲讽陈奇,所有这些都表明,李继文是在故意刺激陈奇,他希望自己的行动能够让陈奇激动起来,对他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假如被人发现陈奇意图谋杀,他就可以报警,把陈奇送进监狱。他这么做的目的不言自明,他想霸占强薇小姐。”杜森的小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她,“我认为是你,钟女士,向他献计,让他故意给陈奇设了这么一个圈套。你知道李继文最恨的人就是陈奇,你也知道陈奇有三次意图谋杀李继文的经历,第一次他就是在你的牙科诊所前设的陷阱。也许你还注意到他在跟踪李继文的车,假如李继文正好开车路过你的诊所的话。还有最后一次,我认为也是你在小巷子里拿走了冻鸡,呵呵,不用否认,一定是你。”
  她知道警方是无法调查清楚那件冻鸡的小事的,但也不想否认。她只是笑笑,冻鸡的滋味不坏,她很喜欢。
  “你跟李继文提起陈奇的那三次谋杀未遂,接着就向他献计。‘李教授,既然他那么想杀你,我们为什么不将计就计?’你提议设一个圈套,先由李继文刺激陈奇,将他约到一个地点,引诱他向李继文动手,接着你正好出现。这样你就成了目击证人,李继文成了被害人,而陈奇呢,他会因为意图谋杀被捕,如果你在接受警方询问的时候,顺便说起陈奇的前三次谋杀经历,那么他的罪名成立应该是没有疑问的。
  钟女士,李继文之所以要改变地点也是预先设定好的,李继文想刺激陈奇,这么做为的是让陈奇的情绪更加烦躁。再说,那时候强薇小姐已经离开家,他故意把陈奇约到较远的茶坊见面,可以避免了他们两人见面。强薇不在,他才可以设计害陈奇。所以‘强薇不在’是前提。他故意刺激挑逗强薇,让强薇躲出家门,他料到强薇离开家后一定去陈奇的家,就算陈奇不在家,她也一定是去大路的超市找他,不会想到门后那条没有路灯的漆黑小路。一般女孩子不会走那条路,估计你们早就观察好了。而陈奇为了快速赶到李家,一定会从小路回小区,他面对的第一栋楼就是李继文住的那一栋,他一定会直接进去。强薇在陈奇家是看不到自己家的前门的。两人正好错开。这都是预先设定好的。很周全高明的计划。只是——那天晚上有一个意外。”
  “什么?”她几乎无意识地张了张嘴。
  “凌素芬没有离开家。你跟李继文本来是计划在她和强薇都不在的情况下进行这次陷害活动的。李继文还曾经在饭桌上说他牙疼,为的就是,假如有人看见你进入他的家,他可以解释为,请你上门为他看牙。可是,那天凌素芬却说,她朋友的飞机要在第二天才起飞,她不用晚上去机场了。钟女士,我认为,当李继文听闻此事后,曾经想改变计划。”杜森的口吻更像她的朋友,“他曾经在9点20分左右给你打过电话,但那时候,你恰巧在给你的女儿思慧打电话。你当时正让你女儿去你同事家里借钱。你同事的家很远,你这么做无非就是想让她晚点回家,好让她以为你整个晚上都在家。顺便提一句,李继文之所以坚持要请你女儿来参加生日宴,也是为了方便你出门。”
  她不答话,她觉得在这种时候,自己还是保持沉默更好。
  “因为你的电话正忙,李继文的电话没能打通。他认为你已经出发,于是,他想了想,决定还是按原计划进行。”杜森用手指头轻轻戳了下自己的脑袋,“他接下去做的一件事就是故意挑起事端跟凌素芬吵架,把她逼回自己的房间。他了解她,知道她一生气就会回自己的房间。不过,这时,又出现了一个意外。凌素芬大概是被气得不轻,又没有别的朋友可以诉苦。她竟然打电话给了你。我本来以为这也是你们设定好的,但发现电话是凌素芬打给你的,而不是你打给她的,我想,呵呵,钟女士,你一定被吓了一跳。”杜森低声笑起来。
  的确是这样,谁能料到,她刚刚进入李继文的家,电话就响了起来!这其实是她的疏忽,她最近的记忆力很差,手机放在口袋里居然忘了,而进入李家的时候,她竟然忘了关机。
  “我记得。在凌素芬跟你通话的时候,李继文突然在盥洗窒大声叫凌素芬出来开电视。凌素芬认为这是向她示好,我认为不是,那是李继文想用电视的声音掩盖别的声音,你说话的声音,也许还有陈奇按门铃的声音。你们的原定计划是,他按门铃,李继文给他开门,把他引到书房,你躲在什么地方暗中观察。我认为,李继文不知道陈奇有钥匙,但你知道。不然,你离开时一定会给陈奇留门。不是吗?否则,你关了门,他怎么进来,怎么扮演凶手的角色?你认为他用钥匙自己开门最像那么回事。”
  思慧跟她说过,强薇把家里的钥匙给陈奇了,她记住了这点。即使他没带,也可以回去拿,他家就在对面。但她认为他会带上,在生日宴结束,就会准备好钥匙。
  “再说门铃。门铃的声音不大,电视机的声音完全可以掩盖它,当然它也可以掩盖你跟她通话的声音。”杜森笑了笑,以洞悉一切的目光注视着她。“这个电话是个意外。我想,假如你知道凌素芬那天晚上会留在家里,你是不会贸然去李家的。你以为她去飞机场了,而李继文会把强薇小姐打发走,你以为在陈奇到达之前,现场只有你跟李继文两个人。但是,所有参加生日宴的人,都应该知道凌素芬不会去飞机场,因为她临时接到了电话,她还当众宣布过,所以,我后来想,凶手应该是个没有参加生日宴会的人。钟女士,你没有参加生日宴。”
  她不自觉地笑了笑。她的确没想到凌素芬会在家。那天晚上。李继文给她留了门,当她进门后,来到李继文所在的盥洗室,听李继文说凌素芬在家时,她大吃一惊,但李继文安慰她,“没关系,她在自己的房间,不会妨碍我们。”
  “钟女士,你之所以会跟李继文提议这件事,其实,一开就是为了谋杀他。至于你的杀人动机,我想,是因为钱。你知道李继文会给你女儿留下一笔钱,你需要这笔钱,我说的没错吧?”
  “谁不需要钱?”她耸耸肩,轻轻叹了口气。
  “半年前,李继文立遗嘱的时候,曾经很激动地对他的律师说,这么多年他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我本来以为是强薇小姐终于答应了他的求婚,但后来一想,也很可能是他终于找到了救命恩人的亲属。在李小江失踪后,李继文曾经多次到李家饭店去打听李小江的下落,还曾经向他的弟弟表示,他要送钱给李小江的妻子和女儿。李继文没什么好,但至少知道知恩图报。所以,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他会经常到小教堂区附近静坐,为什么那天晚上,他会在口袋里放一把你诊所的钥匙,这是你跟他合作,他给你的回报。当然,后来在你离开后,他把钥匙捏在手里的意义就完全不同了,他是想告诉警方,钥匙的主人杀了我。”
  她没说话,她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他的话让她先是很震惊,继而是恐惧,但是紧接着,也就放松了下来。
  他们早就挖好了陷阱,等着她钻进去,这意味着他们早就知道她是凶手了,即使这个陷阱没能让她掉下去,以后也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直到她上当为止。她从来就不是个聪明人,智商一般,也不见得比别人更坚强,只要他们惦记着她,她终有一天会上当的,她知道。
  也许她该为自己争辩几句,但这有意义吗?辩解无非是为了逃脱法律制裁,能多活两天,可是现在,死神比法律来得更早,已经站在了她的身后,她想躲也躲不掉,她还有什么好争的?
  “请继续说。警察同志。”她静静地望着前方。
  那么,李继文为什么要给思慧钱呢?毫无疑问,是因为思慧的父亲李小江曾经救了他。这件案子居然能牵出三件命案,老实说,我也没想到。钟女士,为了省点精神,我们从第一件命案说起怎么样?”杜森征求她的意见。
  “随你的便。”她轻柔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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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1 15: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一件命案,发生在1997年8月2日,李继文的妻子范云被人发现在红杉公园上吊自尽。但是她的包里有一本当天刚买的《婴幼儿针织服装大全》,书店营业员说她在购书时心情愉快,看不出想要自杀。后来,通过李继文的调查,那个店员回忆起,他曾经看见范云在路口等人。钟女士,我认为范云不是自杀,凶手是凌素芬。”
  她的眉毛向上挑了挑,不置可否。
  “简单地说,是凌素芬用丝袜勒死了范云,然后把现场伪装成自杀的样子。但是,我看过现场报告,我觉得单她一个人要完成整个谋杀很难。因为范云是坐着死的,她如果在跟范云交谈的时候,突然攻击对方,对方必然会反抗。但是现场看不出什么反抗的痕迹,这也是为什么,警方会作出自杀判断的原因。要对方不反抗,一定要在她不防备的情况下动手。我认为很可能是你们两人合作,一个在前面跟她说话,另一个在她身后突然用丝袜勒住她的脖子。我还认为,在背后动手的是凌素芬,而跟她说话的人是你。范云应该知道凌素芬是她的情敌,对她一定有防备,但你是医生,她对你有信任感,所以,她那天在路口等的人是你,钟女士。只要你想个办法握住范云的手,她就无法挣扎了。握手,一开始可以表示亲热,后来则可以控制她的反抗。”
  她笑了笑,没有否认。
  杜森继续说道:“范云死后,李继文很伤心,他曾经在妻子被杀的地点企图上吊自尽,但结果被路过的厨师救了,那个厨师就是李小江。公园里有赌局,李继文经常会去。从那以后,李继文就跟李小江建立了良好的朋友关系。虽然身份悬殊,但李继文并不在意。可不久之后,李小江就失踪了,他的尸体不久前刚被发现。这是第二起命案。第二起命案跟第三起命案紧密相连。第三起就是陈奇父母的毒杀案。”
  “不是殉情案吗?”她故意打岔。
  “呵呵,还是说毒杀案更合适。李小江是被人用刀捅死的,差不多在同一地点,陈奇的父母在吵架,你可能认为他们目击了你做的事,于是就假意请他们喝可乐,把他们毒死了。其实,当他们毫无戒心地喝下你给的可乐后,你就应该明白,他们即使看见你做了什么,也不一定明白你在干什么。”
  “看见了就会想,即使现在不想,以后也会想。尸体发现后,他们一定会想得更多。他们看见我跟李小江吵架,那时候我疯了,声音很大。”她不知不觉地说出这番话。她明白自己这么说等于什么都承认了,但她已经不在乎了。
  杜森似乎很高兴她能开诚布公地谈论往事。他道:“对你来说,李小江的尸体被发现得越晚越好,最好是永远不被发现,所以找个安全的地方埋尸体至关重要。你把陈奇父母的尸体拉到小教堂山区,等他们的尸体被警方发现后几天,又把李小江的尸体拉到小教堂山区的其他地方埋了起来,因为那里很偏僻,藏尸体更安全。我从搬移尸体这个动作判断,凶手应该是用了车的,凶手会开车,而且她对附近的地形很熟悉。钟女士,你曾经在饭店当过货车司机,成为牙医后,你在小教堂山区附近的白云医院的口腔部工作过多年,你跟李小江还有经济矛盾。你符合谋杀李小江凶手韵特征。”
  她敷衍地笑笑,没说话。
  “至于李小江为什么会经常去那家医院,可能一方面是因为你在那家医院,他看病方便;另一方面,那里有个好中医看咳嗽很有名,他可能带女儿去看过。”
  “他偶尔也会带她去看病。”她又笑笑。
  “你干这些的时候可能还带着你女儿。思慧也许不知道你在于什么,但她一定有机会翻过陈奇母亲的包。我想来想去,你不会无聊到去剪照片,这是小孩子的把戏。她从包里翻出照片剪着玩。女孩子当然喜欢男孩子,所以她把那张合影里,陈奇妈妈的照片剪掉了,扔出了窗外。”
  “我必须带着思慧,她身体不好,我不带着她不放心,再说学校的小孩都喜欢欺负弱小的孩子。”她觉得已经没必要再隐瞒了,便娓娓道来,“那时候,我把尸体放在后备箱,让思慧后车座睡觉,我自己则专心开车。那个包被丢在后车座,我也没多注意,后来思慧自己醒了,她开始翻包,不知怎么的,就剪起照片来,等我发现,她已经把一部分照片丢出了窗外,我也找过,但只找到一部分。”
  “思慧是否还记得照片里的陈奇?”杜森好奇地问。
  她笑着摇头。
  “不可能,我把所有的照片都烧了。她肯定不记得了。”
  “但你还是把他们的包扔在了尸体旁边。”
  “是啊,我想还是让他们被早点发现较好,我不希望他们成为孤魂野鬼,毕竟,他们是无辜的,心里总有歉意,再说,我懒得挖坑了,好累。”她现在就觉得好累。
  杜森的两个胖手握在一起,手指上下弹动。
  “你杀李小江是因为他偷了你的钱?”他问道。
  “我辛苦攒了一笔钱,想带思慧去北京看病,但是离婚后却发现不见了。离婚时,他一分钱也没拿出来,他说他都输光了,我话可说。可是偷走女儿的救命钱就太过分了。你说呢,警察同志?”其实,即使现在想起李小江当时对她说的话,她心中仍然充满恨意。“他说,我把钱花在女儿身上是浪费,根本治不好,后来他又说,钱是向我借的,等进完货,报销之后就还给我。但是我怎能相信他?他是个赌徒。是,杀人是不对,但我当时真的很想他死。所以,我是准备杀他的,我从来没后悔过。”
  “嗯,单纯从逻辑角度看,你杀李小江有道理,你杀陈奇的父母也有道理,但是你为什么要协助凌素芬杀死李继文的太太?这个女人跟你无冤无仇,毫无关系。”
  “你说的对,她也是我的病人。她跟我无冤无仇,她是凌素芬的眼中钉。”
  “我们查过凌素芬的牙科就诊记录,1994年,她曾经在第一人民医院口腔部就诊。”
  “是的。我就是那时认识凌素芬的。那一年,为了想多弄点钱,我偷了医院的药卖给药贩子,被她发现了。呵呵,其实就是卖给她。我当然不想这事让医院的人知道,所以后来这事就变成了我在她手上的把柄。在1997年8月范云死之前,我已经发现李小江偷了我的钱,我那时候就已经有杀李小江的想法了。”
  “你是想先帮凌素芬,然后再让她帮你,是不是?”
  “是。不过,我后来觉得这种事还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且,我不想再落什么把柄在别人手里,让她始终觉得欠我一个人情也没什么不好。”她淡淡地说,忽然想起多年前的那天凌素芬来找她帮忙时的情景。
  “钟秦,她是个臭女人,丑八怪,她跟她的老公根本不配!她抢走了我的男人!她该死!该死!我恨她!我看见她来检查,她居然怀孕了!我不能让她把孩子生下来!钟秦,我不能!绝不能!钟秦,帮帮我,我也帮过你!只要你答应我,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凌素芬眼泪汪汪地看着她。在提出那个骇人听闻的要求之前,其实,凌素芬已经说了一下午她跟李继文的爱情故事了,但真正说服她的,却是凌素芬的最后一句话——“只要你答应我,你让我干什么都行。”她本来想利用这句话的,但后来还是放弃了。
  “你是不是把这件事告诉李继文了?”杜森问道。
  她笑起来。
  “李继文说会给我女儿20%的财产,想减少强薇的份额是不可能的,所以只好在凌素芬身上动脑筋了。不过,我没对李继文明说,我只是跟他提起,凌素芬有一次无意中跟我闲聊时说的话。”
  “素芬没别的不好,就是妒忌心太强,你太太都死了那么多年了,她还在说,‘以为看了什么《婴幼儿针织大全》就能织出好看的衣服?’……不过,这也说明,她很重视你啊,李教授。”她当时就是这么对李继文说的,要知道,只有在他太太死的那一天见过她的人,才知道她身边有这本书。她无须明说,李继文如此在意他的前妻,她点到为止即可。
  “不过,你们应该拿走那本书。”杜森像个犯罪学老师,用批改作业的口吻说。
  “因为我们认为这本书没什么大不了。”她轻轻一笑,“当时,我们都是第一次干这种事,心里很慌,所以难免会出纰漏。其实,事后她也很后悔很害怕,精神一度崩溃。是我安慰了她。从那以后,她就视我为知己。”
  “所以才会在案发那天给你啰啰嗦嗦地打电话。”
  “是啊,没想到。”她摇头。
  杜森看了她一眼,说:“其实,我后来把这三件案子综合起来,还是发现了你的明显作案痕迹。”
  她咧嘴一笑,很奇怪,现在,当她知道自己的小诡计再次被戳穿,她居然一点都不惊慌,也不生气,只觉得欣慰。隐藏秘密的过程太过艰辛,心理负担太大,现在全部揭开,反而让她感到轻松了。
  “我想陈奇的父母如果不是自杀,而是被谋杀的话,可乐应该是凶手给他们的,因为如果是他们自己买的可乐,凶手要在里面下毒相对较难。于是,我就去查了当年的案件卷宗。发现目击证人的那一栏写着你的名字,你证实他们进入超市买了可乐。但超市营业员却不记得那天看见他们了。呵呵,你认为,两件案子不会被联系起来,你才会这么做的。”
  她点了点头。
  “钟女士,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要陷害陈奇?你知道不知道他是谁?”
  她摇摇头。
  “警察同志,你办案多年,应该明白,凶手也不是事事都知道。当年的照片,我只看过一眼,我怎会记得他的脸?我对他的全部认识只是,他是强薇的男朋友,一个想杀李继文的人。所以,我就想利用这件事。”
  “可是你给他提供的凶器是刀,而你自己使用的却是氰化钾。尸体一旦被解剖,立刻就能证明他不是凶手。这样,问题就出现了,如果你想陷害陈奇,那是个一开始就注定要失败的陷害。如果你不想陷害他,郅就根本不必准备什么睡宝宝和刀。还有,你准备了刀,就说明,你认为陈奇一定会动手,可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自己动手?”杜森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我的问题是不是多了点?不过,还请你务必回答。”
  “警察同志,你问我,我的真正目的是什么。我的真正目的只有一个,就是,杀了李继文,让我女儿顺利继承财产。前提是,李继文必须死,但是我不相信陈奇能完成谋杀,他做过三次都失败了,所以只好自己动手。至于……我为什么准备不同的方式,那是因为让陈奇坐牢对我来说是没有意义的,我故意用不目的手法,就是要让他脱罪。”
  杜森皱眉笑了笑。
  “氰化钾的药效很快,如果李继文是被毒死的话,那一定是当时在家的人干的。你真正想陷害的人是强薇吧?否则就不必把陈奇牵扯进来。陈奇之所以会想谋杀李继文,也是为了她。陈奇成为强薇的替罪羊合情合理,他的所有说法都可以被理解为想保护强薇,其实,我们一开始确实是这么想的。而且,李继文在电话里对陈奇说,‘强薇在自己的房间看书’,这一点,早就经过陈奇的嘴告诉警方了,这其实是等于在告诉警方,在李继文活着的时候,强薇就在现场附近。你希望我们认为,强薇毒死李继文后便躲进了自己的房间,然后陈奇进门,在李继文身上多此一举地补了一刀,最后反锁强薇房间的房门离开。你希望我们从陈奇的行为联想到强薇,是不是?”
  “呵呵,警察同志。其实,没那么复杂。我并不想伤害任何人。”脚麻了,她换了坐姿,“如果我要杀李继文,我就必须保证,我进入他们家时,除了李继文之外没别人知道。但只有跟李继文提议,一起陷害陈奇,他才会瞒住别人,偷偷把门打开,让我自己进屋。所以陈奇,只是我进入李家的钥匙。我并不是故意要把他扯进来,至于,氰化钾,以我的能力,我没有别的更好的办法杀他了,用东西砸他的头吗?我怕力气不够,他死不了,反而暴露了自己。我有我的局限性,我只是个弱女子,所以下毒是最好的办法,关于杀人方法,警察同志,这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当然”,她兀自微微一笑,话锋一转,“如果警方因此怀疑到强薇,我也无所谓。”
  “为什么?我知道她一向很尊敬你,也很关心你。”
  “我只希望思慧能够得到幸福。陈奇家境很好,没有讨厌的公婆老人,思慧嫁过去,日子会过得很轻松,而且,我知道思慧很喜欢他。这个男孩的事,我听她说过一些,我知道他们两人处得也很融洽。哼,这傻孩子,”她说到这里禁不住猛摇头,“我真没想到,她会喜欢他到这种地步,居然会爬墙,还会把花都换了。唉,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但最后她的行为却害了我,警察同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报应吧。”说到这里,她长叹了一声。
  杜森对她的叹息没任何表示,却用开玩笑的口吻问道:“那李继文呢?他是不是知道你杀了李小江?”
  “他一开始有点怀疑,因为他在我的诊所发现了一个冬虫夏草的盒子。那是李小江身边带着的,我拿回来给我女儿吃了,效果还不错。我不知道是李继文送他的,因为那个盒子很精致,我舍不得扔,就把它放在诊所的抽屉里当钱箱了。有一次,我拉开抽屉,正好让李继文看见了,后来我才发现,原来木盒的旁边有一行小字,写着什么什么特制,那行字是李继文的朋友写的。”
  “关于这个盒子,你是怎么向李继文解释的?他应该也曾经问过你吧?”
  “很简单。我说,李小江没钱给女儿的抚养费,就给了我这盒药。李继文马上相信了。他私配钥匙,就是为了翻我的抽屉,看那个盒子。其实……”她忽然停住了,耳边隐约传来李继文杀那天上午在电话里对她说的话:“钟医生,你帮我这个忙,我会记恩的,今晚你走的时候,我会给你一件礼物。其实早就想还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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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6-21 15:43 | 显示全部楼层
也许是因为他们那天要说的话,要交代的事太多,所以李继文的这句话,她居然一直到思慧当着她和警察的面说出钥匙的事才蓦然想起。她可以肯定,她走的时候,李继文手上什么都没有。
  他果然还活着,等她走了之后,他从自己的口袋拿出了钥匙。在那之前,钥匙一定放在他的口袋里。真没想到他临死还在演戏。
  “钟女士……”她听到杜森又在叫她。
  “什么?”她茫然地回过头。
  “李继文的杂志和厨房用纸,你后来是怎么处理的?”
  “我放在煤气炉上烧了。”
  “为什么要带走杂志?杂志很厚,是不是李继文挣扎的时候,砸到了你的脚?”
  “是的,夏天,我穿凉鞋,砸到脚上立刻出血了。我怕杂志留下来会查出我的血迹,就把它带走烧了。”她再度长叹一声,随后恳求道,“好了,别问了,警察同志,就这样了,是我干的,什么都是我,我认罪。其实,如果我不生病,我不会杀李继文,我知道我快死了,遗产的事,我怕他会改变主意,男人太靠不住了,所以……,我只希望思慧能得到幸福。我的一生就这点希望。”
  她望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忽然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宁静。多少年来,她一直担惊受怕,夜不能寐,无数个夜里被恶梦惊醒,所以只好拼命工作,以求让自己分神忘记过去的一切,现在,她终于可以不用再受这种煎熬了。一切都结束了。
  她想她没什么好抱怨的,她不是终于得偿所愿,为思慧争取到了财产了吗?思慧没有杀人,人是她杀的,所以思慧应该能得到财产。随着她的认罪,案子会很快终结,钱款也会解冻。有了钱,思慧就不用那么辛苦了吧。她心里涌出一团喜悦和欣慰,同时再度感到—阵虚脱的疲惫。
  “警察同志,你觉得我不该杀人吗?”她茫然地问道。
  “你已经杀了。”杜森漠然地答道。
  “你觉得我错了吗?”
  “杀人虽然有其存在的合理性。但肯定是错的。”
  “我不后悔。”她近乎表白。
  “我知道。”
  “你希望我后悔吗?”
  “钟女士,精神层面的问题太复杂了,不适合我。我只希望能破案。”杜森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陈奇会坐牢吗?”她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也许吧,不过刑期长短要视情况而定。”
  一阵沉默。
  “警察同志,你结婚了吗?”过了会儿,她又问。
  “啊,我没有。”
  “为什么不结婚?”她问。
  “结婚有什么好?”杜森反问她。
  这个反问好犀利,她笑起来。
  “结婚真的没什么好。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要面对的东西太多了。其实,思慧的爸爸以前也不是坏人,在我认识他的时候,他非常诚实可爱,又烧的一手好菜,可惜……后来一切都变了。”往事一幕幕在她眼前晃过。
  四周静悄悄的。
  “你说,人的一生有多长?”她打破了沉默。
  “这个问题,只有走到终点的人才知道啊。”杜森答道。
  她点点头,表示赞同。
  “那这个问题,只有我自己能回答了。”她慢慢转过头,问道,“可以求你件事吗?警察同志。”
  “你说吧,钟女士。”杜森诚恳地看着她。
  “在带我走之前,可否陪我在这河边走一圈?我已经有好久好久没有散步的心情了,可是今天,我很想走一圈,我想这也是最后一次了。”说完,她深深叹息。
  杜森微微颔首。
  “好吧,愿意效劳。”他站了起来。
  “谢谢你。”她诚心诚意地说,随后终于从长凳上站了起来,她觉得腿上都是汗,风一吹,凉风直窜到她的骨头里。虽然是大夏天,虽然现在是骄阳似火的中午,她却觉得彻骨的寒冷,连骨头都痛起来。但当她看见杜森看着她的眼神时,她还是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其实,我该谢谢你。”她道。
  “我也觉得,是我帮你获得了解脱。”他扶了她一把,以免她的身体晃得太厉害。
  “当警察都这么自负吗?”她笑。
  “有的人,不需要谦虚。”他毫不客气,随后又欠身问她,“对了,钟女士,要不要来点冷饮?”
  
  21.尾声:两封信
  
  第—封:强薇致司徒云康
  时间:案发半年后寄达
  司徒律师:
  好久不见了。首先感谢你给阿奇介绍的好工作,他上个星期已经上班了,现在做得很开心。据他自己说,学校的领导对他的课都很满意,学生也很喜欢他。
  不过,我也有点担心,据说那个学校的女生很多啊,她们会不会像过去那所学校的女生那样都围着他转?哈哈,开句玩笑。其实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自从出狱后,阿奇一直都很自卑,他总觉得自己是个有前科的人,会被别人看不起,还担心我会离开他。因为他坐了半年的牢,以前的学校早就不要他了,他找不到工作,我让他自己开店,他担心亏本,也说自己不是做生意的料。我知道他其实还是想当老师,他觉得教师的工作最适合他。但是,他都坐过牢了,还有哪个学校会要他呀?这一点,他自己心里很清楚,所以有段时间,他一直闷闷不乐,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
  那时候,我幸亏想到了你。
  其实,我也只想试试看,没想到你真的帮阿奇找到了工作。我后来才知道,那所高级的私立中学原来是你哥哥投资的,校长还是你哥哥以前的下属。真的非常感谢你,司徒律师,阿奇说,等他拿了第一个月工资,想请你吃顿饭,不知道你肯不肯赏光?
  你上次问我,我妈妈去哪里了。我真的不清楚。我只知道她又结婚了,对方好像是个外国人。我跟我妈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三个月前,她看上去心情不错,自从我把房子让给她后,她对我一直很客气,再没打人骂人过。就连我跟她提起李继文妻子的死,她也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她说,那是思慧的妈妈和警察串通好了要整她,跟她没关系,又说,他们根本告不了她,因为事情过去已经太久了,什么证据都找不到了,说完她得意地大笑。虽然她一直否认自己做过这件事,但我和阿奇还是相信,人就是她杀的。我对她由衷地感到厌恶。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我恨我妈,甚至胜过恨李继文。那次见面,我又深深感觉到了这点。我真的不想再跟她来往了,所以告别时我没问她要联系方式。我跟阿奇也已经在上个月搬了家,我还换了电话号码。她让我感到害怕,我不希望她找到我。母女俩大概总有点心有灵犀吧,我感觉她也不想再见我了,她把房子卖了之后,就不知所踪。我再也没有她的任何消息。
  除了阿奇的工作外,最近还有一件事让我很开心,那就是我终于又联系上思慧了。
  自从阿姨去世后,她一直都在刻意回避我,还拒绝接受李继文的遗产,但是我坚决要把钱给她。不管阿姨做过什么,思慧永远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知道,一直以来,她很爱阿奇,而阿奇,也不是对她毫无感情,这些我都知道,但是思慧从来没提过。思慧一直强调,她是我的朋友,永远的好朋友,只有我,才能明白她这句话背后的心酸。所以,作为朋友,我也想为思慧做些什么。现在,我终于说服她接受遗产了,我知道她会捐出一半给癌症基金会。这就随便她了,只要她能接受就行。我要让她明白,我爱阿奇,也爱她。
  对了,上次你在电话里问我,我跟W市那个老板是怎么回事,我不方便说,因为阿奇在旁边,他有时候很敏感,我不想让他误会。我现在就来告诉你事实真相吧。那个店老板是我在网上认识的,我去W市旅游,跟他见过面,也知道他结了婚。那时侯,我一直想离开S市,所以就想跟他保持朋友关系,想也许以后自己到W市,他能帮我。我跟他没什么事,我到他店里帮忙只是暂时的,一开始就跟他明说了,至于你说,他在我房间呆了两个小时,哈,那是因为,他喝醉酒了,跑错了房间。而且当时,我不在我的房间呀。看见他醉醺醺进来,我赶紧溜出去了。我最讨厌喝醉酒的男人了。他自己脱了衣服,在我床上呼呼大睡,结果被他太太发现了,正好我又从外面进来,于是误会就产生了。司徒律师,其实我根本不会喜欢他,我的阿奇比他俊多了。
  最后告诉你,方智闻还是老样子,听说他最近交了个新女朋友,但我还没见过。
  司徒律师,我啰嗦了一大堆,其实就是想告诉你,我们都过得很好。
  再次谢谢你对我们的帮助。
  祝,万事如意。
  强薇
  第二封:钟秦致钟思慧
  日期:钟秦在监狱病房于其去世后托杜森转交
  亲爱的女儿:
  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已经不在人世了。
  妈妈不想忏悔,因为做了就是做了,已经无可挽回,忏悔也于事无补。
  妈妈写这封信,只是想谢谢你。
  思慧,一直以来,其实是你给了妈妈生活下去的勇气,如果没有你的可爱、善良和勇敢,妈妈也许早就离开人世了。
  那件事发生在你5岁那年,那天,你的奶奶又在你爸爸面前数落妈妈了,而你可恶的爸爸却站在了她那边。他说因为我,他让家里人瞧不起,还说我是乡下人,死赖着跟他结的婚。他骂了一通后就摔门走了,当时你也在,他骂人从来不避讳你。他走之后,妈妈万念俱灰,真的想死。可是,正当我要拿起敌敌畏的时候,你的小手拉住了我的袖子。你对我说,妈妈,毒药应该杀老鼠,不能自己喝。你知道那是毒药,我愣住了。你又说,妈妈,你要喝,就给我喝吧,爸爸讨厌的是我,我死了,妈妈就不会被骂了。你的话,让妈妈泪如雨下,我知道,他平时说的话,你都听懂了,而且记在了心里。那时,我突然意识到,如果我真的死了,谁来照顾你,谁给你看病,谁给你做饭?他们家的人是不会对你好的,我很清楚。所以那次,我又把敌敌畏瓶放了回去。我没死。
  思慧,你救了妈妈的命。
  我很庆幸我那次作的选择。
  每当我感到很累,很焦虑,很沮丧的时候,只要看见你的笑,想到你吃饭时狼吞虎咽的样子,想到你骑着自行车在夕阳里飞弛回象的情景,我就觉得我做的一切都值得。
  谢谢你,思慧,谢谢你,陪着我这个无用的妈妈过了那么多年。
  妈妈一生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幸福,过上好日子。
  在妈妈心里,你一直是最棒的女孩。我多想等到你结婚披上婚纱的那天。可惜,我看不到了,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妈妈没有怨言,只觉得遗憾。
  看完这封信,就把妈妈做的一切都忘了吧。妈妈是妈妈,你是你,妈妈是罪人,你是纯洁无辜的,不要有任何心理负担,勇敢坚强地生活下去。
  妈妈在天堂,很想听见你的笑声。
  永远爱你的妈妈,钟秦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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