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伟雄：受害者也要从自身找原因 不要狭隘地看待“怨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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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伟雄：受害者也要从自身找原因 不要狭隘地看待“怨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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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4-13 07:02:05 点击:284

吕伟雄：受害者也要从自身找原因，不要狭隘地看待“怨侨”事件
　　
　　这几天，意大利、巴西又相继发生华侨华人受到冲击的事件。为此，曾深入调研侨情的广东省原侨办主任、现任省侨办党组书记吕伟雄接受本报记者专访——
　　
　　不要狭隘地看待“怨侨”事件
　　
　　核心提示
　　
　　一年前的4月，太平洋岛国——所罗门发生了举世瞩目的骚乱，中国政府不得不撤离300多名侨胞。当广东籍的华侨华人们回到家乡，许多人都知道“吕伟雄”这个名字。因为，所罗门群岛当地侨领告诉撤出的同胞，“回到广州后，有困难就找吕伟雄。”

　　事情过去刚好一年，今年踏入4月，意大利、巴西、俄罗斯等多个国家又发生华侨华人受到冲击的事情。我们知道，广东省侨办在近5年来，组织了对50多个国家的侨情进行深入的调研，其中包括所罗门。因此，我们采访了吕伟雄，与他探讨“怨侨”事件为何频频发生。
　　
　　受害者也要从自身找原因

　　记者(下简称为记)：广东是全国第一的侨乡，海外的同乡达3000万之多。所罗门事件已经过去一年，我们看到许多国家的唐人街都越来越不平静。特别是近两天，不是店铺被查封，就是华人被袭击。你觉得这种现象背后是什么原因？

　　吕伟雄(下简称为吕)：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因各种途径移民出国的人日益增多。他们当中，人们听说得比较多的是求学、经商成功者，其实大多数人还是在海外苦苦挣扎。近年，海外“怨侨”事件频发，而这一部分新移民正是主要的受害者。

　　广东近20年到海外的新移民，大部分是去移民制度不太完善的南美、太平洋岛国。他们遇到的问题日益增多。

　　记：过去，我们一说到同类事件，总是把根子归于外国对华人的歧视、欺负等等方面。如今，中国的经济越来越富强，国际影响也越来越大，可为什么这类事件反而增多了？

　　吕：这个问题提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中国当时从所罗门撤侨是非常必要的，但是，这样的事能够年年做吗？从所罗门骚乱到世界各地出现的“怨侨”现象，我们真的要思考其祸根在哪里。我认为，看待海外“怨侨”事件，不应再用过去的、狭隘的眼光，即从民族视角来认定是外国人歧视、排斥华人，那不利于找出问题和解决问题，会阻碍中国人走向和融入世界，而要多方面审视社会变化、移民特点等等。特别是，值得同情的受害者也要从自身找原因。

　　记：我们这几年在采访海外侨领时，他们也谈到华侨华人要进行反思。你们曾经专程去调研过所罗门事件，有什么启示呢？这应该是一个值得剖析的典型例子。

　　吕：去年所罗门撤侨工作完成后，我静下来就开始思考这些问题：唐人街被烧的深层次原因是什么？大家应该如何防止此类事件的发生？一旦发生了又能否以更好的方法应对？我们可以为同胞做点什么？

　　深究此事要躬行。于是，我们在去年6月赴所罗门，就唐人街被烧的前因后果进行了调研。我们见过50多位侨胞，以及包括该国副总理在内的政界要人，当中既有事件的始作俑者，更有事件的被涉及人。
　　
　　太急于“揾钱”的心理害了人

　　记：那里华人有什么特点？

　　吕：100多年前，最早在所罗门留下脚印的，是7名广东开平人。如今，这里华侨华人总数不足3000人。近20年到所罗门的新华侨约占总数的六成，多数来自开平、恩平和台山。这个群体本身素质不高，绝大部分经济条件也不好，带着出国碰运气的想法闯出去。因为，移民所罗门“只要勤力”，不需多高的学历和多少的资金。

　　在经济落后的所罗门，50万的人口分居在众多岛屿，几乎所有生活用品都必须进口，尤其是低收入的所罗门人需要大量低端的中国商品。所以，华人渐渐掌握了当地的商业。

　　记：他们去那边谋生是很苦的。

　　吕：是的。他们每一个个体都值得理解和尊敬，勤劳而节俭，为积累而苦苦打拚。但他们太急于“揾钱”的心理害了人，没有前一代华人的耐心从容和人际关系，往往干出一些饮鸩止渴的事。如贿赂官员、薄待雇工、卖假劣货、冒犯当地的宗教，这就渐渐损害了华人的群体形象、当地的民族和谐。当地人从原来对中国人的尊敬转向怨恨。

　　记：当情绪达到沸点时，就会因一点小事而爆发。

　　吕：对。爆发只是早晚的问题。积怨愈深，时间愈长，爆发的形式便愈猛烈。有些新移民在落后国家，赚钱后就看不起和欺负当地人，这就如同麦当劳在中国低薪雇工一样。比如华人开的杂货店都雇了七八个当地人售货。有些掌柜要去厕所时，就先把所有售货员叫出房外，锁上店门，待掌柜回来再开门营业，说是怕当地人“偷东西”。这太伤害别人的自尊心。

　　记：听撤回的侨胞说，出事是非常意外的。那危机酝酿过程中，华人们就没有一点预感和防备吗？

　　吕：大部分华人不学当地语言和文字，只会讲做生意的数字，甚至只靠计算器来与当地人计价。所以，在当地报纸上已经对华人进行多方声讨时，他们却一无所知。而且，新移民挤在同一行业中竞争，缺乏相互照应，而是互相防范、排斥，到关键时刻无法集体自救。
　　
　　一旦社会动荡了，矛盾就会激化

　　记：华人经商受到所在国人民的排斥，往往还因为双方的认识差异。如华人吃苦耐劳，开店时间过长，商品价格太低，令当地人的经营难以为继。西班牙烧鞋事件就是如此。

　　吕：是的。当地人开店一天8小时，我们开16小时。别人节假日不开店，我们照开。这打破了原有的平衡和稳定，造成其他族群的生存空间缩小。这类“怨侨”事件，当地人的自我保护意识是次要原因，而我们自身的问题是主要原因。就是说做事不能过分，不然别人就会容忍不下去。

　　有些矛盾在社会稳定时不明显，一旦社会动荡了，矛盾就会激化。比如委内瑞拉，20多年前是华人易生存挣钱的地方，原美元和委币的汇率是1：3.7，到2005年汇率变成1：3700。这时候，族群的火药味就浓了。当地人就迁怒于华人，甚至华人的勤奋也成了罪过。

　　记：中国人经商规模扩大过快，也是惹祸原因之一。像西班牙发生焚烧华商的鞋店事件，就是因为中国廉价鞋大量进入，令这个“欧洲鞋都”3年内倒闭了50多家鞋厂。

　　吕：是的。2005年10月，巴黎骚乱殃及华人商业街区，直接经济损失近亿元人民币。事件起因是：一些中国服装商铺开在生活区，一色的服装店占据了原来人们日常生活所需的咖啡馆、餐厅等。当地人就觉得破坏了原有的社区环境和文化。

　　记：这类问题是否现在很严重了呢？

　　吕：不可否认，世界进入华侨华人与当地人利益冲突的多发期、凸显期。随着新移民的增多，中国商品及中国人的谋生领域在世界各地的增多，华侨华人与世界各族群产生的摩擦必然会增多。这是中国人融入世界过程中必然出现的矛盾，绕是绕不过去的。但是也不必看得过于严重。人口多、发展中国家的移民较多出现这类问题。国务院侨办最近要我去为世界侨团领袖讲这个问题。

　　记：你是否觉得，我们过去的一些提法已经落后于形势？

　　吕：过去，我们注重提升海外华侨华人的“经济地位”，现在看来他们“融入当地社会”才是生存和发展的首要任务。华侨华人要认同当地的文化、熟悉当地的历史、认识当地的宗教、尊重当地的风俗等，把自己的事业与住在国的前途命运融为一体。
　　
　　华人要懂得与当地人民分享财富

　　记：华人要提高自我保护的意识应该从平时做起。

　　吕：是的。“八荣八耻”在国外也适用。华人要克服自身的不自律、不道德、不守法行为，调整与当地族裔的关系，努力建设和谐的族群生态。还有一点，要克服“过客”意识，培养家园情怀，热心当地公益，回馈当地民众。一句话，真正把自己作为当地公民的一分子。

　　记：有的华人没有意识到，对当地付出会有无形的回报，既令他人受益，也有利于自己的安全和发展。

　　吕：是的。我就华人应多做些公益事业这个问题提醒所罗门华人时，他们才恍然大悟。

　　中国自己要发展，并推动和谐世界。海外中国人首先应以正当的手段去争取财富，也要懂得与当地人民分享财富。所以，我们去年召开海外交流协会理事会，就是以如何融入所在国为主题，许多华人社团提出了很好的经验。

　　记：我前年在印尼海啸时去采访，就亲眼见到华人社团将华人捐出的大米送到当地孤儿院，医药送到当地人民中间。　　吕：菲律宾也曾一度排华。后来，在“菲华商联总会”等华人社团的推动下，组织了防火队、医疗队、救灾队，为当地社会及人民服务，令人们一改对华人的印象。目前在全菲各大城市都有这样的组织，促进了中菲两大族群之间的友谊。

　　记：我还发现，中国人往往还有一种心态，即赚钱后喜欢讲排场。在一些不发达国家，华人住豪宅、开靓车，结婚、祝寿摆大宴席，对当地贫民有所刺激。　

　　吕：所以，我们也提醒华人社团要注意这个问题，反而在做善事时应该大张旗鼓。几年前，秘鲁南部三省发生了大地震，华人社团有钱出钱，有物出物，然后用大卡车将物质送往灾区，车上及赠物全部都贴上“秘鲁华人给南部的兄弟们”的标语，反响很大。另外，每逢中国传统节日，华人社团也组织歌舞、游行、舞龙舞狮，也促进了当地人民对华人的了解，是树立华人形象的有效宣传。
　　
　　要是出问题，撤侨300架飞机也不够

　　记：那在中国国内，政府对此可以采取什么措施？

　　吕：常言道，医了眼前疤，挖出心头肉。撤侨行动多了，当地国民认为华人另有退路，赚了钱就会跑，将来会更加不利于华人。我们要做事前工作，建立一些有效机制。因中国人口众多，非法移民对别国影响大。多年来，偷渡的“蛇头”像贩卖毒品一样，发了大财。我们一些侨乡对这种现象打击处罚不力。

　　记：听说，委内瑞拉曾有当地的市长带人冲击华人店铺。是什么问题？

　　吕：我曾专门用15天调查委内瑞拉华人非法居留问题。当时，在委内瑞拉12万华人中，有3.6万人长期非法居留。他们每人要交1.3万美元给“蛇头”，之后要干4年才可还钱。白天做牛般地干活，晚上当猪般地生活。几年后，他们回乡时却要显富摆阔，结果令同乡羡慕，更多人走上这条路。这造成商业的恶性循环，个别人甚至在国外违法乱纪，在当地形成负面印象。

　　记：那你们调研后怎么做？

　　吕：恩平这边打击了蛇头，委内瑞拉中国大使馆也在那边做了工作，遏制了偷渡潮。不然，出现问题，撤侨要300架飞机也不够。从长远的观点看，我们着重的不是撤侨的应急方案，更要研究防止出现撤侨、长治久安的方案。

　　记：近5年来，广东省侨办的侨情调研不仅出了书面的报告，也出了实际的成效。

　　吕：我们一共去过50个国家，掌握大量情况，为侨务工作打下坚实的基础。如所罗门撤侨及安置虽然是我省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但从省到江门各市的工作都能够到位，就是因为心里有底。

　　记：去年广东水灾时，全球华侨华人就捐了上亿元人民币。这应该也与省侨办广泛团结海外华人有关。

　　吕：是的。中国是“负责任的大国”。但如果海外中国人在世人面前形象不好，无论中国实力如何强大，都无法赢得国际社会和世界人民对中国的尊敬。

　　本报记者　林亚茗　通讯员　沈卫红　段燕　实习生　杜佼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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