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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小鱼滴滴答

[中长篇小说] 青春历史言情:步步惊心zz 转自新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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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6 01:21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70)
  弘旺显然没有注意听她额娘的话,侧靠在八福晋怀里,打量着我,嚷道:“她和姨娘长得好像!”
  十福晋道:“她们是姐妹,当然像了!”
  弘旺一听,猛地从八福晋怀里挣脱,过来朝着我就踢了一脚,骂道:“你们都是惹我额娘生气的坏人!”
  他一脚正好踢在我膝盖上,我捂着膝盖看着这张和八阿哥极为相似的脸,三分痛竟成了九分!八福晋低声斥道:“弘旺,你做什么?还不回来!”十福晋却是带着三分笑意看着我。
  弘旺没有搭理八福晋,看着我说:“你们欺负额娘,我就要欺负你们!”说完继续看着我,似乎琢磨着又想再踢一脚!“你们”?这是包括姐姐了?她们对姐姐做了什么?我心中怒气忽地蹿起。
  忍让既然不能化解干戈,何必还要忍让?我一下子站起来,走离了他几步,对着八福晋说:“看来八福晋是没什么要紧事情,奴婢这就走了!”八福晋显然没有想到,我居然敢未经她的许可就自个站了起来,而且站立着,眼睛平视着她说话,一时有些怔。
  十福晋干笑了几声说:“姐姐!我早就和你说了,她是个没什么规矩的野人!她姐姐在您面前还不是该行的规矩半点也不敢少,可她一个宫女就如此无法无天了!”
  我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八福晋猛地出声:“站住!谁许你走了?”
  我回头看着她,嘴边带着三分笑意道:“所谓‘国有国法,宫有宫规’,我地位再卑贱,可也是乾清宫的人,福晋如果想责罚,直接告诉李谙达奴婢的失礼之处,李谙达自会按规矩办。难道福晋竟想在这里动私刑?”
  八福晋和十福晋都是脸色怔怔,一时进退不得。八福晋眼中带恨地看着我,我寸步未让地微抬下巴回视着她。
  三人正彼此僵着,八福晋和十福晋忽地站了起来,脸色放缓,朝着我身后做福:“四王爷吉祥!”弘旺也脆声请安。我赶忙回身,只见四阿哥在两个太监的护送下从廊侧进来,虽披着雨篷,太监打着伞,但内里的衣襟还是有些溅湿,看来也是进来躲这阵突然而来的大雨的,我也忙俯下身子请安。
  四阿哥眼光从我们面上轻轻扫过,淡淡道:“都起吧!”
  我福了一下,问:“王爷可有事情吩咐,若没有,奴婢告退!”
  他扫了八福晋和十福晋一眼,目注着廊外的倾盆大雨静了一下,平声说:“去吧!”
  我刚举步要走,看着漫天大雨,忽想起伞还未拿,又退了回去,拿起搁在地上的伞,他们几人都目光投向我,我只向四阿哥福了一下说:“奴婢回来取伞。”
  说完撑起伞,一面琢磨着四阿哥若有所思的表情,一面正要下台阶,忽地停住脚步,侧身看着八福晋笑道:“何必老是利用那些真心对你的人去欺负一个整日念经,根本就不会和你争的人呢?”
  扫了一眼微微有些怔的十福晋,我又看着眼中带恨的八福晋笑着说:“自己躲在背后扮贤良有意思吗?”话毕,我转身不疾不徐地走进了漫天风雨中。感觉到背后几道目光一直凝注在身上,我越发挺直了腰,走得风姿绰约,恍若正在四月春风中漫步,即使输了,姿态也还是要漂亮的。
  我迤逦而行,脚踏在地上的雨水中,四周水汽蒸蒸,茫茫天地间只剩下我一个人孤独艰难地行着。噼啪之声不绝,敲着伞面,敲着地面,敲着我的心。小小一把伞如何遮得住老天的伤心泪?很快大半个身子全都湿透。
  虽然用热水泡了很久来除寒气,可鼻子还是有些不很顺畅,所幸平时保养得当,身体一向康健,倒是再无别的不适了。
  拥着被子靠在榻上看着窗外发呆。雨早已经停了,窗外的桂花树经过一场雨,叶子稀疏了不少。叶上挂着的雨珠仍然断断续续地滴落着,似乎是叶片的泪水,正在哀恸着离自己而去的伙伴。
  一个身影晃进了院子,我没精神理会,仍然静静靠着。他看窗户大开着,就走到窗前,探头看了一眼,见我正靠在榻上,忙低下头请安:“姑娘吉祥!”
  我这才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看了他一眼,原来是今年初一来送项链的小顺子。转开了视线,淡淡说:“起来吧!”
  他看我靠在榻上一动不动,只得低头道:“我给姑娘送东西来了!”
  我凝视着桂花树,淡声说:“拿回去!我不缺任何东西。”
  他神色为难地看了我几眼,见我不理会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鼻烟壶伸手放到窗边的桌上,一面低头说:“听姑娘仍上鼻塞,挑点鼻烟嗅嗅,打几个喷嚏,自会爽快!”说完,不等我说话,转身大步跑出了院子。
  夜色渐渐黑沉,我觉得有些冷,往被里缩了缩,身子却不想动弹。玉檀进院后,看我屋子窗户大开,忙几步赶了进来,叹道:“姐姐早上淋了雨,这会子怎么还大开着窗户?”一面说着,一面关了窗户。
  我说:“懒得起来去关!”
  她点亮了桌上的灯,随手拿起桌上的鼻烟壶,看了几眼,嘻嘻笑着道:“好精巧的玩意!这上面的小狗画得竟活灵活现,煞是可爱!”一面说着,一面走到榻边,“听声音,还是鼻塞,姐姐既有鼻烟,可嗅了?”
  我微微摇了摇头,她忙打开盖子,拔下头上的簪子从里面挑了点抹在我指上。我凑到鼻边,一股酸辣,直冲脑门,忍不住俯身连着打了三四个喷嚏。
  一下子倒真是觉得颇为通快!我笑道:“这东西还真的管用!”拿过鼻烟壶细看,双层玻璃,里面绘了三只卷毛狗打架,神态逼真趣怪,的确有些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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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6 01:22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71)
  正自端详,忽地想起早上我和八福晋、十福晋的事情,再一细看,这画一下子变了一番味道。正是两只黄毛狗一同欺负一只白毛狗。白毛狗虽然一对二,神态却很是轻松自在,反倒是戏弄得那两只黄毛小狗着急气恼。
  我禁不住笑了起来,这个人,竟把我们都比作狗了。不知道是否取笑我们“狗咬狗,一嘴毛”呢?真不知道他从哪里寻了这么应景的东西?平日神色冷淡,不苟言笑,没想到竟也如此逗趣。冷幽默!想着越发觉得有意思,不知不觉间竟把一下午郁结在心中的不快一扫而空。
  
  殿前当值,一声不经意的咳嗽都有可能招来祸患,所以虽没有大碍,我还是特意向李德全告了假,让玉檀替我当班。
  心里琢磨了半日,还是找了方合,随意地说:“我这两日歇着,有些事情想当面问问八爷。”
  虚掩着院门,我躺靠在竹躺椅上,脸上搭着书,一面摇晃着,一面闭着眼睛晒太阳。院门几声轻响,我拿开了书,睁眼望着院门说:“请进!”
  吱呀一声,八阿哥推门而入,他随手又把门照旧虚掩上,打量了一眼我身旁的熏炉和茶具,看着靠在躺椅上的我笑道:“好生会享受!”
  我站起说道:“你若真羡慕,可享受的东西多着呢!”
  他转眼凝视着熏炉上缭缭青烟沉默了一会儿,问:“身子有无大碍?怎么那么不知道爱惜自己?下着雨还出去闲逛?”
  我摇摇头说:“今日请你来是有件事情想问。据弘旺说,他好像经常去找姐姐的茬,可是真的?”
  他抬眼看着我,微皱了皱眉头,沉吟了一下说:“弘旺何时说的这话?”
  我嘴边含着笑说:“什么时候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内容。”
  他带着丝无奈看着我,微笑着摇头说:“不过是小孩子的玩话,你还当真?”
  我凝视着他笑道:“小孩子的话才是最真的呢!”
  他微微蹙着眉头道:“弘旺是偶尔会去闹若兰,可若兰自个都笑说,小孩子本就爱玩闹,全不在意。你反倒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你这是做什么?”
  我淡淡道:“弘旺是你唯一的孩子,你宠爱他是你的事情。可若有人借着孩子欺负人,你也视而不见,未免太过!”
  他看着我问道:“你怎知我没有说过弘旺?我府中的事情你又知道几件,就给我下罪名?”
  我心中带气,冷笑着说:“你府中的事情,我根本不关心。只希望你惦念在姐姐也算因你误了终生的份上,护她周全!至于弘旺究竟是否只是小孩子的胡闹,你还是自己好好弄弄清楚吧!”
  他一甩袖子,转身就走,临到门口,忽又停住,转身回来,看着我问:“我们这是怎么了?在草原上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现在你就不能那样呢?难得见一面,也要和我吵吗?”
  我低头默默站着,心中也是丝丝哀伤,草原上时只有你我,没有皇位,没有你的妻子、你的儿子,现在你我之间有这么多的人和事隔着,怎么能一样?
  他看我低头静静站着,竟又走了回来,伸手揽我到怀里说:“我会去问问弘旺的。你就别再因为小孩子的一句话生这么大气了!”
  我靠在他肩上,没有搭话。过了一会儿,他又柔声说:“你若真那么担心若兰,就早点嫁给我,岂不更好?这样你就可以天天见着她了,有你在她身边,还能有人敢随便欺负‘十三妹’的姐姐?不怕挨巴掌吗?”我心中默默,姐妹共侍一夫在他们看来不失为一桩风流佳话,可却是我心头的一根刺。
  他静静等了一会儿,看我没有任何反应,轻声问:“你还没有想好吗?我现在对你好生糊涂,完全不懂你究竟在想什么?我不信你是个胆小怕死之人,你究竟在犹豫什么?”他抬起我的头,盯着我的眼睛道,“你对我这么没信心吗?”顿了顿又慢声问,“还是你有别的原因?”
  我强笑了笑说:“你来了也好一会子,该回去了!再给我点时间好吗?容我再想想!”
  他默默瞅了我半晌,轻叹了口气,定声说:“若曦!我不是项羽,也绝不会让你做虞姬的!”说完,转身出了院门。
  
  今日康熙兴致甚好,特意吩咐在御花园摆了果品茶点和几位阿哥们闲聊散步。众位阿哥也都是一副兄友弟恭,承欢膝下的样子,不知情的人看来确是其乐融融。
  康熙起身去更衣时,李德全刚服侍着离开,刚才的欢笑愉悦一时突然有些冷场。但紧接着,大家又忙各自谈笑,掩盖住了一瞬间的清冷寒意。
  我立在外侧,低头看着地上的金黄落叶,琢磨着怎么找个机会能和十三单独说几句话呢?敏敏临走前,一再嘱托我帮她试探一下十三的心意,我却一直没有碰到合适的机会,又因自己的心事也的确有些耽搁。
  正在暗自琢磨,忽听见几个阿哥们都大笑起来,抬头望去,一个通体雪白的卷毛小狗正在扯着四阿哥的袍摆,一面摇着尾巴扑腾着撒欢。四阿哥低头看着它,浑不在意。众位阿哥都被小狗的样子逗笑了。
  我也抿着嘴看着小狗发笑,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匆匆跑来,冷不丁地看着大小阿哥们都在,又看见小狗在咬扯四阿哥的衣服,脸立即变得惨白,跪倒在地,只是磕头。
  这应该是专门为主子照顾小狗的宫女,一时大意让狗自己跑了,还过来冲撞了阿哥。我上前几步,低声斥问:“怎的这么大意?”她眼中含泪,看着我又只是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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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6 01:23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72)
  我心中一软,想着这才多大点的孩子,就孤身一人入了这个牢笼!本还想再装装样子给众人看的,此时也只得罢了。回身向四阿哥俯身行礼,赔笑说:“奴婢这就把狗弄走。”一面说着,一面想上前抱狗。
  低头一直看狗的四阿哥抬头看了我一眼,脸上淡淡,眼中却含着丝丝笑意。我知道他为何而眼含笑意,心里也带着好笑,想着他就把我比作了这小东西,不禁瞟了一眼狗,笑嗔了他一眼。他更是露出几分笑意,又瞅了我一眼,瞧瞧正在摇头摆尾的小狗,弯身把狗抱了起来递给我。
  我接过狗时,两人看着小狗,又都是抿着嘴角微微笑了笑。我看着跪在亭子外的小丫头问:“王爷,如何责罚她?”
  四阿哥摸了下小狗的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看着办吧。”
  我含着笑意把狗递还给还低头跪在地上的小丫头,她满脸感激地接了过去,本不忍心再说她,可这宫里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的。四阿哥素来喜欢狗,可以不介意,可如果下次小狗冲撞了哪位讨厌狗的贵主,倒霉的不是狗,而是她。所以还是低声叮嘱了几句,让她以后长个记性。
  眼中带着笑意回身时,恰好对上八阿哥幽黑的双眸,黑沉沉的,难辨喜怒,两人视线一错而过。他嘴边带着笑意和五阿哥笑谈,我心中却是一紧,眼睛内的笑意立即消散。十四眸光炯炯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不敢再细看,我走回原位自低头站着。
  康熙回来后,阿哥们陪着他又随意走了一会儿,康熙说有些乏了,让各位阿哥随意,李德全伺候着康熙先回了乾清宫。我吩咐完丫头太监们收拾东西,自也回转乾清宫。
  人还未出御花园,身后脚步声匆匆,我微顿身形,还未来得及回头看,人已经被猛地一拽,掩到了树后。我心中微惊,但看是十四,又化成无奈。瞟了眼他正拽着我胳膊的手,我平静地说:“李谙达还等着我回去呢!”
  十四放开了手,紧了紧拳头,面无表情地问:“你和八哥是怎么回事?”我侧头沉默着,没有答话。
  十四等了一会儿,见我一直不回话,问:“我问他为何还不去求皇阿玛赐婚,他不回答,我问你,你也只是沉默!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他静了一下,紧声又问,“你今日和四哥眉目含笑,又是怎么一回事情?”
  我转过头,无奈地说:“十四阿哥!你虽说有几个福晋,可男女之间的事情你又知道多少呢?我和八阿哥的事情,你就莫要再管了。至于说我和四爷,难道只许你我笑闹,就不许我和四爷为狗笑一回了?”
  说完,想推开他的身子离去,可他身形不动,我看着他,示意他让路。他静静与我对视了一会儿,让开了路,慢慢地冷声说:“不要辜负八哥!否则……”他眼中猛地寒意闪烁。我真是好怕呀!我朝天翻了个白眼,提步就走。
  走了几步,忽又顿住,回身问:“十阿哥身子可有大碍?”
  十四淡淡说:“那是给皇阿玛的托词,他今日没来是因为十福晋身子不爽,十哥身子好着呢!”我轻轻哦了一声,心中微动,还想再问,但看到十四漠然的表情,遂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向他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去。
  一直到晚间回房躺在床上后,才猛地想起又把找十三的事情忘了,只得庆幸此事幸亏不急。
  
  夜已过半,我却仍然辗转反侧、无法入睡。他既已遣了姐姐来说情,看来我必须要给我们一个结果了。白日和姐姐的对话一幕幕在脑里回放……
  仍然是良妃娘娘的宫中,可姐妹之间却无上次的温馨舒适。我尴尬得头都不敢抬,如坐针毡,姐姐倒是一如往常。
  “爷已经告诉我了。”姐姐拉着我的手柔声说。
  我不是没有设想过类似的情景,可真当姐姐语气平和地说出这样的话时,我还是觉得羞愧难当,无以自处。只是全身僵硬,紧咬着牙,埋头默默坐着。
  姐姐伸手想抬起我的头,我轻轻一侧避开了她的手,姐姐轻笑了几声说:“好妹妹!你这是在生我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呢?”我心里一酸,伸手抱住姐姐,扑到了她怀里。
  姐姐搂着我说:“你若是生自己的气,大可不必。其实上次我在额娘这里见你时,就有心劝你,跟了爷也是好的。他性子温和,待妻妾都是很好的。再说我们姐妹还可以常常见面,彼此做个伴。”
  我闷闷地问:“姐姐,你真的不介意吗?”
  姐姐轻拍了两下我的背嗔道:“介意什么?哪个阿哥身边不是三妻四妾的?莫说我本就对这些不关心,就算是关心,你可是我妹子,怎么会介意?”
  我默了半晌,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低声问:“如果,如果……是那个人,你也不介意他娶别的女人吗?”
  姐姐身子一僵,半天没有吭声,我忙抬起头说:“我胡说八道的,姐姐,你别理我!”
  姐姐没有看我,脸带哀凄,自顾沉思着缓缓说:“我不知道。但只要是他喜欢的,能让他开心的,我会愿意的!而且我相信,即使有了别人,他依然会呵护我,疼惜我,待我很好的。”
  姐姐默默出了一会子神,柔声说:“你刚出生没有多久,额娘就去世了,所以没有印象!当年我虽小,可仍有记忆,阿玛虽也有三房姬妾,可一直待额娘极好!我至今还记得你躺在额娘身边睡觉,我在床上玩,阿玛坐在床边给卧病在床的额娘细细画眉。”
  我和她一时都沉默下来,看来若曦的母亲虽然去世得早,可不失为一个幸福的女人。可她的两个女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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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6 01:24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73)
  姐姐沉默了好半晌,看着我问:“妹妹,你在想什么?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呢?只要他疼你宠你就好了,哪里来的那么多莫名其妙的介意?而且多妻多子才是福兆呀!”
  我强笑着摇摇头,忽然想起八福晋,神色肃然地问:“八福晋可有欺负你?”
  姐姐一笑说:“我自念我的经,她怎么欺负我?”
  我盯着她眼睛说:“你别哄我,我知道弘旺欺负你的。”
  姐姐笑说:“小孩子都是一阵阵的,随他去闹闹也就过了,何须放在心上?”
  我看着姐姐心想,你不介意,是因为你根本就不关心,既不关心也就不会上心了。
  随后姐姐劝我既然和八阿哥情意相投,不如早点去求了皇上,早早完婚才是正事,这些话我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心里只想着,难道我以后就和八福晋争风吃醋着过日子吗?
  唉!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放弃尊严,什么都不计较,只是去专心做一个小老婆,坦然无愧地面对姐姐,学会在几个女人之间周旋,然后一转身还能情意绵绵地和他风花雪月。
  他有自己的雄心,不能放弃皇位,他是一个父亲,宠爱自己的儿子,他已经有四个女人在身边,其中一个还是姐姐。这些我一样都不能改变,我嫁给他,只能注定我的不快乐,我若不快乐,我们之间又何来快乐呢?
  我做不到像姐姐一样一笑置之,八阿哥根本很少去姐姐那里,这样都无法避免矛盾,我若真进了门,紧接而来的大小冲突可想而知。若再有像上次的事情发生,我肯定还是忍不了那口气的,可现在我还有个乾清宫的身份凭恃,八福晋不能奈何我,可若进了府门,我是小,她是大,进门第一件事情就是向她磕头敬茶,从此后只有她坐着说话,我站着听的份。
  一次矛盾,八阿哥能站在我这边,可若矛盾渐多,他不会不耐烦吗?他一定不明白为什么别人能过得开开心心,我却老是拗着。他为了朝堂上的事情焦头烂额,而回到家里还要面对另一场战争。
  我的委屈,他的不解,天长地久能有快乐吗?两人本就有限的感情也许就消耗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中了。即便我不顾生死地嫁给他,也绝看不到嫁给他之后的快乐,我能看到的只是在现实生活中逐渐消失、苍白、褪色的感情!
  如果他明日就断头,我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的,刹那燃烧就是永恒。可是几千个日子在前面,怕只怕最后两人心中火星俱灭,全是灰烬!
  安娜·卡列尼娜和渥伦斯基之间何尝没有熊熊燃烧着的爱情,可是一遇到现实,当男人的爱情被磨尽时,渥伦斯基一转身可以重回上流社会,安娜却只能选择卧轨自杀!
  天哪!如此理智!如此清醒!居然可以这样去分析自己的感情?我以为你已经是若曦了,原来你还是张小文!
  禁不住大声苦笑起来,笑声未断,却渐渐变成了低低呜咽之声。
  
  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连着下了两日,清晨才放晴。不知为何,我觉得今年分外冷,衣服穿了一层又一层,可还是不觉得暖和。面对着八阿哥,想着待会儿要说的话,更是觉得寒意从心里冻到指尖。
  我紧裹着斗篷,瑟瑟发抖,几次三番想张口,却又静默了下来。他一直注视着侧面因落满了积雪而被压得低垂的松枝,神色平静。我咬了咬嘴唇,知道再不能耽搁,既然已经决定,就不要再耽误他人。
  “最后一次,你肯答应我的要求吗?”我看着他的侧脸,哀声问道。
  他转头,静静凝视着我,眼中丝丝哀伤心痛,似乎还夹着隐隐的恨。我再不敢看他,低下头,闭着眼睛说:“告诉我答案,我要你亲口告诉我‘答应’还是‘不答应’。”
  “若曦,为什么?为什么要逼我?为什么逼我在根本可以并存的事情中选择呢?”
  “我只要问你,答应或不答应?”
  “……”
  “不答应了?”
  “……”
  我苦笑了一下,我尽力想挽住你,可你却有自己的选择和坚持。
  我想了想,抬头凝视着他哀伤夹杂着恨意的眼睛说:“你一定要小心提防四阿哥。”
  他眼中恨意消散,困惑不解地看着我。我想了想,又说:“还有邬思道、隆科多、年羹尧、田文镜,李卫,你都要多提防着点。”我所知道的雍正的亲信就这么多了,也不知道对不对,只希望那些电视剧不是乱编的。
  说完低头深吸了口气,一字字地说:“从此后,你我再无瓜葛!”
  说完,转身就跑,他在身后哀声叫道:“若曦!”
  我身形微顿,看着前方说:“我是一个贪生怕死之人,不值得挽留。”语毕,狂奔而去。
  从此后,你我就是陌路!为什么你不能答应我呢?为什么非要争皇位呢?如果我不能挽救你的生命,我嫁给你又有何意义?前路看不到快乐和幸福,我的委屈又有何意义?我知道你不会答应的,却还是欺骗着自己又问了一遍。为什么,你不能答应呢?
  
  一路踉踉跄跄,脚一软,整个人摔倒在地上。这次身旁再无人伸手来扶住我了。我脸埋在雪里,身冷,心更冷。想爬起来,脚猛地一疼,又趴回了雪地里,顾不上去看哪里受伤,只觉心中苦痛,整个人就这么趴在雪地里,脸贴着冰雪,一动不动。脑中只是想着他身披黑斗篷,戴墨竹笠的样子,漫天雪花中,他在身侧陪我缓步而行。一幕幕仿若昨日,但今日已是咫尺天涯。
  “这是谁呀?怎么趴在雪里不动?”听声音是十三的,我心下凄然,身子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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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6 01:25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74)
  十三伸手搀扶起了我,满脸惊骇,一面替我扑去脸上、头上的雪,一面问“若曦?!怎么了?摔伤了吗?”说完搀我起来,低头仔细查看我全身上下。
  旁边立着的四阿哥也是脸带惊异。我顾不上他们的惊异,只是对着十三低声说:“送我回去!”
  十三忙问我:“走得了吗?”我摇摇头,现在脚站着都疼,肯定是走不动了。
  他微微一思量,看了四阿哥一眼,俯下身子说:“我背你回去!”我点点头,扶着他的背就想趴上去。
  四阿哥却大跨一步,扶住我,对着十三说:“你去叫人拿春凳来抬她回去。哪有阿哥背宫女的道理,让人看见,只会招惹不必要的麻烦!也不急这一时半刻的。”
  十三一听,忙直起身子道:“一时情急,还真是顾虑不周!”一面说着,一面匆匆跑走。
  我扶借着他手上的力量单脚站着,脑子木木,好似想了很多,又好似什么都没有想过。原来还是心痛难忍,再理智的分析也不能缓解心的疼痛。四阿哥一直静静地陪我站着。
  正自哀伤酸痛,只听四阿哥说道:“你若真想作践自己,最好关在屋子里干。没必要在众人眼前如此,既有可能被人打扰阻挠,落了口实,还不能够尽兴!”我脑子好像有些冻僵了,半天后才慢慢品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刚才还心如死灰,这会儿却又一下子火冒三丈。
  猛地想甩开他的手,他胳膊纹丝不动,手仍然扶在我胳膊上,我瞪着他。他不为所动地看着我,淡声问:“你是想坐到雪地里去吗?”说完,一下子松了手,我一条腿不能用力,一条腿又有些僵,没有依靠,身子摇晃了一下,摔坐在了雪地里。
  我不敢相信地怒看着他,从没有人如此对我!他神色平静地俯视着我。我一时气急,从地上胡乱抓了一把雪,扬手向他扔了过去。他头微微一侧避开了,我又赶快抓了个雪球,朝他扔过去,他身子一闪又避开了。
  他嘲弄地看着坐在地上气急败坏的我,淡淡地说:“自己能躺在雪地里不动,现在不过只是让你坐一会儿,你有什么受不了的?”
  我只觉心中气急,恨恨地瞪着他,他嘴边含着一丝冷笑说:“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指望别人怜香惜玉吗?”手里握着雪,却知道再扔过去也是白搭。心中恨极,却拿他无可奈何。
  “怎么在雪里坐着?”十三一面快步过来扶我起身,一面疑惑地看向四阿哥。四阿哥神色平静地让两个抬春凳的太监起身。
  太监扶我在春凳上坐好,十三嘱咐他们送我回去后,赶紧去请太医,又让我好好养伤。我低头偷眼打量着四阿哥,他表情淡淡地看着十三和太监们忙碌,并未留意我。
  十三叮嘱完,太监们抬着春凳从十三和四阿哥身旁经过,我趁着四阿哥没有防备,一错而过时又离得近,把手里一直捏着的雪团狠狠打在了他袍子摆上。其实更想扔到他脸上,可实在没有熊心豹子胆。不过即使这样,心中的气也是消了不少。
  身后的十三呀了一声,复又大笑起来。我忍不住微微侧头,偷眼看去,十三正看着四阿哥袍摆上的雪大笑,四阿哥眼中带着丝笑意,正对上了我躲躲藏藏的视线,我心中迷惑,忙扭正了头。
  怒气渐消,脚上的疼痛这才觉察出来,可是更为疼痛的却是心。“从此后再无瓜葛!”我在草原上时就一再想过这句话,可总是残存着些希望,没有想到世事就是如此,我以为自己放弃固执,忍受姐妹共侍一夫的尴尬,变着花样讨好他,也许能挽住他的心,可是终不过如此……他,并不会为我停留。


第十五章 (背抵着门,过了很久,似乎才突然回过神来,想着新年的第一天,一切都结束了)

  因为脚上的伤,我行动不便,一切都依赖玉檀。玉檀每日都替我拢好暖炉,吃用放置妥当,才去忙自己的事情。
  我是三分的脚伤,七分的心懒。有时能纹丝不动地一坐整日,注视着熏炉的缭缭烟气;也能盯着书一看就半天,却一页未翻;常常提笔想练字,却只顾着磨墨,待觉察时,看着满满的一砚台墨,又无任何心绪提笔了。
  玉檀说八阿哥因外感风寒不能上朝,我听后心中还是疼痛,觉得口中的饭菜竟都生硬如铁,难以下咽,只得搁了碗筷。原来还是不能彻底斩断,即使心有利剑。
  外感风寒,是那日还是后来呢?他在雪里冻着了吗?严重吗……一面告诫着自己从此他的事情再与我无关,却又总是不经意地发现自己又在想了。
  侧坐在榻上,头靠着垫子,正自发呆。门砰的一声被大力推开,我讶然地抬头看着立在门口满脸寒冰的十四,他盯着我,一步步走近,我心中叹了口气,又靠回去,眼光无意识地看着地面。
  他在榻旁站定,猛一扯我胳膊,我随着他的手,不得不坐直了身子。眼光却未动,还是盯着地面。他冷着声问:“怎么回事?为什么?”说着手上的力气渐大,捏得人生疼。
  我抬头看着他,平静地说:“放开我!”
  他冷笑着点点头说:“好生淡定!你就不会心痛吗?还是你根本就没有心?”
  没有心?我倒是巴不得我没有心呢!伸手想掰开他的手,他猛地一下又加了力,我低低哼了一声,忍不住叫道:“好痛!放手!”
  “原来还是会痛的,这样会不会让你知道别人的疼呢?得到又失去的苦痛,不如从未得到过!既然如今这样,为何当初要答应?你在耍弄谁呢?这么心狠!还是水性杨花?”说着,捏得我越发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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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6 01:25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75)
  我一面用手打他的胳膊,一面叫道:“放开!听到没有?我让你放开,你算老几?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
  他冷哼了一声,说:“我算老几?今儿我们就把话说分明了!你若有理,我们再说,你若横竖说不出个理来,我倒是要让你好好清醒一下,看我能不能管你的事情!”
  我心中气极,到头来,他还是主子,我到底不过是个奴婢。本就心伤不已,这几日都是强憋着,这会子,又气又疼,再也忍不住,一面用力狠打着他,一面眼泪纷纷而落,哭着喊:“放手!放手!”
  两人正在纠缠,一个声音淡淡叫道:“十四弟!”我泪眼迷蒙地看过去,十三阿哥和四阿哥正一前一后立在门口。十三脸带惊异,四阿哥倒是脸色一如往常的漠然,静静看着十四。
  十三忽地一笑,上前几步说:“十四弟,你们这是唱的哪出戏呀?敢情我们来得倒是不巧了。”我抽了抽胳膊,十四虽然手下松了力,但仍然紧紧拽着不动,十四脸色冷然地凝视着十三,十三笑嘻嘻地看着他,一面只是瞟向他握着我胳膊的手,再眼神暧昧地看回十四。
  四阿哥缓缓走进,淡淡说:“我们刚从额娘那边过来,额娘正惦记着你,若得闲,去给额娘请个安。”
  十四猛地紧了紧手,松开了我,我忙收回胳膊,轻轻揉着。他弯身低头盯着我,挨着我脑袋笑道:“过几日得闲再来看你。”说完,不再看惊怒交加的我,只向四阿哥和十三笑着扎了安,转身翩然而出。
  我拿袖子胡乱抹干眼泪,抬头尴尬地看了十三一眼,扶着榻沿,想站起请安。十三笑道:“腿不方便,免了!”
  我听后,顺水推舟,坐于榻上向四阿哥躬身请安:“四王爷吉祥,十三阿哥吉祥!奴婢行动不便,不能给两位爷奉茶,请两位爷多包涵。”
  十三随意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歪靠着笑说:“你好生把这场戏的来龙去脉讲来听听,我们就不和你计较了。”
  我怔怔出了一会子神,心中酸疼,眼中又泛出泪意来,忙背转了身子急急抹干。十三叹道:“好了,好了!我不问了。”
  我转回身子朝他苦涩一笑,他静了一会儿,肃着脸说:“十四弟若真难为你,你说出来,也许我能帮着化解化解!”
  我深吸了口气,强打起精神,向他感激一笑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一时争执罢了,回头就好了。”
  十三耸了耸肩膀说:“不愿意说,就不勉强了。不过若有为难处,别自个受着,解难我倒不一定能做到,不过出出主意,排排忧应该还行!”
  我点点头,他含着丝笑说:“实在不行,找你姐夫告状去,十四弟虽是个犟牛,可对八哥的话倒是听得进去。”
  我心中惊悸,面上却未敢露出分毫,飞快地瞟了四阿哥一眼,看他神色如常,笑道:“只怕被训‘恶人先告状’,我还是省省吧!”
  不愿在这件事情上继续,我笑着岔开话题:“多谢你来看我!还有上次也要谢谢你!”十三笑笑未回话。
  四阿哥问:“脚恢复得可好?”
  我俯了俯身子,回道:“太医说伤着了筋骨,倒是没有大碍,只需耗些时间慢慢养。”
  四阿哥听后,看着十三说:“回吧!”
  十三点点头,起身要走,我心中一动,忙出声叫住他。
  他和四阿哥都立定,静待我下文,我为难地蹙蹙眉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再加上四阿哥在一旁,更是不好开口。
  四阿哥瞅了我一眼,对十三说:“我先出宫了。”
  提步要行,十三忙拽住他,对我说:“我的事不瞒四哥的,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我看这个架势,本来还想算了的,现在不说倒是不行了。只好笑道:“我想问你件事情。”我做了个请他坐下的手势,然后又看着四阿哥笑请他坐下,“绝非顾虑四王爷,只是刚才不知如何启口,所以有些犹豫。”
  两人坐定后,都是看着我,我紧了紧嘴角,笑看着十三说:“这次随皇上去塞外,我见到了敏敏格格。”十三一听,脸上怔了一下,微微蹙着眉头,四阿哥却是带着笑意侧头看向他。
  我看着十三蹙着的眉头,心头有些凉,但还是接着说:“你对她……啊?”我话未完,十三已经站了起来,四阿哥抿嘴而笑,看了看我,又看向十三。
  十三看着四阿哥:“我们走吧!”
  他说完想走,四阿哥坐于椅上未动,伸手拉住十三,笑道:“话还未说完,干吗急着走?”
  十三有些着急,看看我,又看看四阿哥,苦笑一下,道:“这风水转得也太快了,才一会儿的工夫就轮到我唱戏,你们看了?”
  说完坐回了椅子上,我掩嘴而笑,原来也有让十三想溜的事情呢!十三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道:“问吧!不就那么点子事吗?也值得你们揪着不放?”
  我敛了笑意,叹道:“敏敏的心思,即使未说,你也肯定是知道的。那你呢?”
  他问:“她和你挑明了?”
  我点点头。
  十三默默出了会儿神,凝视着桌上的书说:“草原上的好男儿多着呢!她不用在我身上白担这些心思。”
  一时间,大家都静默下来。其实不是没有料到的,敏敏虽好,可只怕并不是十三想要的。想着草原星空下她璀璨的笑颜,想着从此后她也会知道虽贵为公主,可天下仍有她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想着她可能心碎或是难过不已,我忍不住说:“敏敏格格是个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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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6 01:26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76)
  十三截道:“你这么个明白人怎么也说起糊涂话了?她就是个天仙,若不对我的心,又何必多说!”
  我轻叹了口气,低声喃喃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十三站起,举步而行:“走吧!”四阿哥随他起身而出,我忙俯了身子恭送。
  四阿哥出门后,转身替我把门掩上,一面说:“虽不是大病,可自个也要上点心,伤筋动骨最忌落了病根!”我刚想抬头说谢,门已合上。
  
  脚伤还未好利落,康熙四十八年已是最后一天。我斜歪在榻上,凝视着跳动的烛光,独自枯坐。笃笃几下敲门声,玉檀带着寒气推门而入。随手将手中的食盒放在桌上,忙回身掩住了门,一面缩着脖子嚷:“好冷呀!”
  我纳闷地问:“今日不是你在前头伺候吗?怎么宴席还未结束,人就回来了?”
  她一面搓着手在暖炉上烤着,一面侧头笑看着我说:“特意央了李谙达让秋晨替了我,反正她正好想凑这个乐子呢!”
  每年除夕宴席上近前伺候的人都会得些赏赐,又有机会见着平日不可能见着的人与事。玉檀为了来陪我,竟然特地推了这些。我心中感动,叹道:“我自个呆着,也不觉得孤清,何必还为此去求李谙达呢?倒是白白欠了个人情!”
  她烤暖了手,拿了食盒打开,笑说:“我备了些好吃的,今儿晚上我们一面吃喝,一面聊天,也好好过个年,岂不是比伺候人自在快活?”
  她把杯盘在炕上的几案上摆好,又往熏炉中添了一小把百合香,两人半靠着软垫,自吃自饮起来。过了半晌,我还是没有忍住,假装不经意地问:“我姐姐可进宫了?”
  玉檀低头吃着菜说:“嗯!还有八阿哥,八福晋都在呢!不过大概是因为病好不久,八阿哥看着精神不大好!脸上没什么血色。”我端起酒,一仰脖子,狠狠地灌了下去,又有些呛着,侧着身子低声咳嗽起来。
  
  心中担着心事,昨晚上并没睡好。玉檀因昨夜让秋晨代了班,今日早早就出门代秋晨当值去了。听得玉檀掩门的声音,我也快快地爬了起来。洗漱妥当后,打开箱子,取出历年来的信,手指轻轻滑过,凝注半晌,有心想打开再看一次,可狠了狠心,还是拿了宣纸全部包好。
  我眼光扫过压在箱底的玉兰项链,也拿了出来,心中想了想,走到桌边,提笔写了封信。不想费工夫去想那些文言文的行文措辞,索性就想什么写什么,反正我只要他能看懂就好。
  “奴婢只是一个普通女子,四王爷看了奴婢的字和信,也就知道,算不上有文采。长得也许还过得去,可紫禁城里容貌出众的姑娘多得是,奴婢也不算拔尖的。现在奴婢尽心服侍皇上,等到了放出宫的年龄,奴婢自会离去。奴婢这辈子是不打算嫁人的了。以前奴婢行事失常,欠缺考虑,给王爷造成很多误解,只能跪求王爷见谅。奴婢既然已下定决心孤身一人,不想婚嫁,王爷也无谓在奴婢身上白花心思。”
  写好后,我仔细读了一遍,琢磨了下,撕了,重新写过:
  “……等到了放出宫的年龄,奴婢自会离去。额娘因生奴婢而早早去世,常恨此生未能尽孝。奴婢这辈子是不打算嫁人的,只想伴着青灯古佛,为母亲念经祈福。以前奴婢行事失常……”
  拿了信封,把信和项链都放进去。漠然地看着桌上的东西。他们若来,一切归还;若不来,那就是他们放手了,另寻了机会还于他们。忽地想起手上的镯子,忙往下撸,试了几次,却未成功,摸着玉镯子,心神恍惚。
  轻轻的敲门声传来,忙收拾心绪,起身开门,一面想着是小顺子还是方合呢?一面开了门。
  “姑娘吉祥!”方合利落地打了个千,一面起身一面从怀里掏了信出来。我笑着接过,道:“公公稍等一下,我有些东西想麻烦你转交。”方合微微一愣,忙点头答应。
  我进了屋子,凝视着手中的信发了会儿呆,打开桌上的宣纸包,把信原封不动地和其他信放在一起,重新包好,拿了糨糊封上。
  转身出屋,递给方合,笑说:“麻烦公公了!”方合一面把纸包揣好,一面赔笑说:“不麻烦!不麻烦!”说完,打了个千,匆匆而去。
  我倚着门框,定定站着,看他身影消失。心中一遍遍重复着“从此后再无瓜葛,从此后再无瓜葛……”
  直到午膳时分,仍然不见小顺子来,我心想,这倒也好,他撂开了手,从此后大家都清静。正琢磨着如何把项链退还给他,笃笃敲门声响起。
  心中一叹,去开了门,小顺子笑嘻嘻地请了个安:“给姑娘送东西来了!”
  我接过,仍旧笑道:“麻烦公公稍等一下,有些东西烦请公公帮忙转交一下。”说完半掩了门,转身进了屋子。
  打开手中的狭长小木盒,是一根通体晶莹,似有波光流动的羊脂玉簪,雕琢成一朵盛开中的木兰。我懒得再细看,将它丢进起先的信封里,仔细封好。出屋交给了小顺子。看他接过装好,我反身关了门。
  背抵着门,过了很久,似乎才突然回过神来,想着新年的第一天,一切都结束了。深吸口气,挥舞着拳头,对自己大声吼道:“新年新气象!”
  吼完,决定开始收拾屋子,既然活着,就应该努力让自己过得好一点。爱情失败,伤心一时可以,颓废一时可以,但为了一个没有选择自己的男人搭进去一生一世就没有必要,生活不能从此变成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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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6 01:27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77)
  我的身体年龄才十八岁,没有爱情,还可以有很多别的事情,再过几年也到放出宫的年龄了,等出宫后,我可以自己去塞北看大漠落日,去江南看烟雨蒙蒙。当年一直想去青藏高原和云南旅游,可都未能实现。
  在现代时,有时间没钱,有钱没时间,现在我钱有大把,随便拿套首饰去卖也够挥霍一段时间,为何不趁此机会去过过理想中的游子生活呢?
  自从来了古代,就一直围着紫禁城打转,以后可以笑揽风月,卧看红尘,游大江南北,交天下英雄!岂不自在?前面还是有很多有意思的事情等着我呢!
  一面想着,一面笑着,一面手脚不停地整理着屋子,可眼泪却还是顺着眼角一滴滴滑落,止也止不住。
  
  二月午后,和暖的阳光照得屋子通透明亮。
  我坐在桌前翻阅苏东坡写的《次韵曹辅寄壑源试焙新茶》、《试院煎茶》中的几首关于茶的诗文,玉檀坐于一旁的榻上绣花。两人静静地各自干着手头的事情,屋中流动着闲适恬淡的气息。
  玉檀搁了绣花绷子,走到桌边,给我换了杯茶,又给自己也换了一杯,笑看着我说:“会读书识字的人就是不一样。”
  我正读得满口含香,头未抬,随口问:“怎么不一样了?”
  她站在我身边说:“姐姐总是气定神闲的,照说芸香姐姐她们都比姐姐先入宫,又年长,出身也不低。可往姐姐身边一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高低。”
  我搁下书,喝了口茶,笑睨了她一眼说:“别光说好听的话了,有什么正经事就问吧。
  玉檀嘻嘻笑了一儿道:“这次皇上去五台山会带谁去呢?”
  我抿嘴一笑说:“原来是有人担心不带她出去玩!”
  玉檀努了努嘴说:“皇上难得去一次五台山,上次还是四十一年的事情,错过这次机会,还不知道有没有下次呢!”
  我复拿起书,笑说:“这事我做不了主,不过若李谙达问起,我一定荐了你!”
  玉檀笑嘻嘻地说:“好姐姐,多谢了!”说完转回了榻边。
  我目视着书,脑中却在想,这次康熙去五台山,命太子爷、三阿哥、八阿哥、十阿哥、十三阿哥、十四阿哥跟随。我若能不去,就不去,避得越远越好。
  出宫在外,不比宫里,见面机会大增。虽然一切都已经过去,但我还是不能做到真正视他为陌路,我需要时间去淡化一切,让曾经的涟漪平复。
  转而又想到四阿哥,本来还担心四阿哥对那封信的反应,但现在看来,他没有任何反应,应该也是心淡了,心中低念一声:“谢天谢地!”
  
  太子爷、四王爷、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十三和十四阿哥都在,正陪康熙笑谈着四十一年去五台山的事情。
  我把茶盅轻放在桌上,康熙顺手拿起,掀盖子抿了一口,笑看着我说:“前次去五台山时,若曦还没进宫吧?”
  我弓着身子笑回:“正是!奴婢是四十四年进宫的。”
  康熙看着李德全说:“这次可带了她?”
  李德全瞅了我一眼,我赶忙回道:“因前阵子身体一直不大好,告了一段时间的假。虽说现在已无大碍,但出门在外,服侍的人本就比宫里少,所以还是怕一时伺候不周全。不如让玉檀随了去。”
  康熙沉吟着看了我一眼,叹道:“病了那么久,现在看着连衣服都撑不起了。”转而看着李德全吩咐:“让她留在宫里吧!”
  我忙跪下磕头:“谢皇上恩典!”
  康熙笑道:“好好调养,想吃什么就让王喜去吩咐,赶紧好利落了,不然你也没精神好好服侍朕!以前冲茶,糕点都时有新意,现在不要说新意,连平日对答都没有以往那么机灵,看你精神不济,朕就不罚你了!”说完抬抬手,让我起来。
  我托着茶盘低头退出,到珠帘外时,忍不住侧头瞟了眼八阿哥,他垂目静静坐着,身形也是分外单薄,满堂人语,却难掩寂寞寥落!我心中发酸,转头快步离去。
  皇上离去,他也离去了,我本以为再见他时不会心痛,可事实证明离去并不代表遗忘。我总是会在不经意抬头时,忽地掠过熟悉的画面,总是会在轻笑时,无意闪过他的笑容,虽然我会立即选择忽略,选择视而不见,可是心情却已经黯然。
  理智可以控制行动,却无法控制心情,我什么时候才可以真正遗忘,做到云淡风轻?

  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不经意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康熙从五台山回返。再见八阿哥,他的气色倒是比初离京时要好很多,当我向他请安时,他笑如微风,眼光温和,随意地抬手让我起身。
  我怅然地想到,他看淡了,放开了,也许是山中的风光让他忘了人间俗事!也许是他再无闲情余力浪费在儿女私情上了!一切之于他,已经过去!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为何我还会怅惘呢?
  
  待看清迎面而来的人,想闪避已经落了痕迹,只得赶快退到路边,俯身低头请安:“贝勒爷吉祥!”
  他温和地说:“起吧!”我立起,低头静站。他并未有离去的意思。我有心告退,却不知该如何张口。
  “十四弟不会再去闹你了。”他温和地说道。
  我心中悲喜莫辨,不知该如何回话,只静静站着。
  “你前次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隆科多、年羹尧、李卫,我隐约明白。可邬思道,田镜文,我就不懂了。”
  我琢磨了下,试探地问:“四王爷身边可有一位腿不方便,叫邬思道的幕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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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6 01:29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78)
  他干脆地回道:“没有!”
  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我被《雍正王朝》涮了!正在发怔,他又说:“朝中并没有田镜文此人,不过倒是有个叫田文镜的。”
  我忙说:“那就是田文镜,我记错了。”
  他眼带困惑,微微笑着问:“这些不搭边的人和事,都从何说起?”
  我愣了一会儿,说:“反正你多留意着就成了!从何说起,我现在也不知道从何说起。”说完赶忙告退。他静了一下,轻声说:“去吧!”
  我一面往回走,一面大骂自己,烂记性,名字都会记错!
  
  送春归去,迎夏来。康熙为了避暑,搬进了位于北京西北郊的畅春园,我也随了过来服侍。这座被后人誉为第一座“避喧听政”的皇家园林,在咸丰十年英法联军入侵北京后,就被焚毁殆尽了。
  没想到我一个出生在二十世纪的人,居然能亲眼看见这个被后世建筑学家无限憧憬的园林。
  畅春园内风光自然雅淡、景自天成。引用史书上描写畅春园的话:垣高不及丈,苑内绿色低迷,红英烂漫。土阜平坨,不尚奇峰怪石也。轩楹雅素,不事藻绘雕工也。
  池塘内的荷花才刚刚打了花骨朵,含苞待放,别有风致。我沿着荷塘一面赏着荷花,一面随意而逛。
  在假山、长廊、小桥中穿来绕去,走到一处遍植垂柳的湖边,细长枝条直坠湖面,与影相接,旁边一座小小的拱桥,连着高低起伏的假山,山上引水而下,击打在湖面上,水花飞溅,叮叮咚咚。因为假山、柳树、拱桥的环绕,隔绝了外面的视线,这里自成一方小天地。
  我看着四周景色,想着这倒是个好地方,正好有些累了,坐于湖边撩着水玩。忽觉得身侧有响动,忙扭头看去,四阿哥一身青衣坐在垂柳之中,显是先我而来,因为枝条繁茂,长垂坠地,他又恰好穿了颜色相近的衣服,隐在枝条后,我竟没有察觉。
  此时他自个拨开了垂柳,我一惊,一时只是呆呆看着他,他也默默瞅着我,半晌后,我才反应过来,忙赶着请安。
  他让我起来,自己也拨开枝叶,走了出来,一面拍落身上的碎叶。自从年初一退回链子后,四个多月的时间他没有任何反应,待我一如他人,我们从未私下相处过,此时突然独自面对着他,不禁有些紧张,强自镇静地向他行礼告退。他却恍若未闻,自顾自地走到桥墩旁,弯身从下面拖出一只小船,倒是精致,只是有些旧了。
  我没话找话地问:“王爷怎么知道这里有只船?”他一面摆弄着船,一面说:“我十四岁那年,随皇阿玛住到园子里,当时很喜欢这片湖的清静,于是特命人做了放在这里的。”
  说完,直起身,看着我,示意我上船。我呆了呆,疑惑地看着他,问道:“你肯定这船还能用吗?”他瞅了我一眼,没有理会,自己上了船。
  他坐在船上,静静看着我,目光淡定,绝对不容拒绝。我犹豫着,有心想离去,却知道肯定是被拒绝的,于是站在原地磨蹭了大半天。
  他并不在意,一直静静等着,最后展了展腰随意地说:“我先睡一觉,你慢慢想吧!决定上来了叫我!”说着,就打算躺倒在船上。
  我握了握拳头,一咬牙,上了船,既然躲不了,只能随他去了,青天白日难道还怕他吃了我不成?他瞟了一眼咬牙切齿的我,带着丝笑意微微摇了下头,用桨一抵湖岸,船荡离了岸边。
  离岸越远,荷叶越密,我不得不低头,时而左、时而右、时而俯身地避开迎面而来的荷叶。他是背对着的,荷叶从他背上一擦而过,倒是无碍。他看我有些狼狈,带着丝笑意说:“我以前都是躺在船上的,要不你也躺下。”我没有吭声,只忙着闪避荷叶。
  他划到一处,停了下来,随手拿起桨,把紧挨着小船的几片荷叶连茎打断,然后放好桨,斜靠在后面、半仰着头、闭着眼睛休息起来。我四处打量一下,全是密密匝匝的翠碧荷叶,一眼望去满眼绿意,只觉得自己跌进了个绿色的世界,完全不知究竟身在何处。
  四周极其安静,只有微风吹动荷叶的声音。我看了一眼四阿哥,他半仰着脸,在交错的荷叶掩映下,半明半暗,神色却极其放松,全无平时的冷峻。
  他那享受的表情也感染了我,起初的紧张和不安慢慢散去。我学着他半靠着船,把头搭在船尾也闭上了眼睛。虽然头顶有荷叶挡着阳光,可还是觉得太亮,又起来,拣了一片刚才被他打断的荷叶,在水中摆了几摆,随手搭在脸上,闭了眼睛。
  只觉得鼻端一丝丝的荷叶清香,随着呼吸慢慢沁人心脾。船随着水波微微荡着,仿佛置身云端。四周一片寂静,让我的心也渐渐沉静了下来。水面上的凉气和太阳的温暖交错在一起,刚刚好,不冷也不热。
  刚开始心中还有些焦躁,时不时拿开荷叶,偷眼打量他。可看他一直闭目不动,自己慢慢身心都沉静在这个美妙的夏日午后,心情渐渐放松,连毛孔都好似微微张开,贪婪地享受着阳光、微风、清香、水波,再无半点杂思。
  正在半睡半醒之间,忽然感觉船猛地晃动了几下,我心中一惊,忙把荷叶拿了下来,睁开眼睛。
  却看见四阿哥已经换了位置,正坐在了我腿边,胳膊肘靠在船舷上,斜支着脑袋温和地看着我。我忙起身,可一起来,才发觉两人的脸离得很近,又忙躺回去。他看我又是起又是躺的,不禁嘴边挂上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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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8-6 01:29 | 显示全部楼层
步步惊心(79)
  他的目光是从未见过的温和清亮,我却只觉得脸有些烫,心神波动。我宁可他用那没有温度的目光注视我,那样我还可以清醒地想着应对之策。
  可现在他的温和却让我完全乱了分寸。正如寒风凛冽的冬天,冷不丁的一个好天气,会让你觉得格外暖和,却一时不知该如何穿衣。
  强自镇定地回视回去,两人视线交织在一起,只觉得那平时冷冷的眼睛中,似乎增添了很多东西,让人忍不住想去探究,莫名地沉陷。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忘了本来是想用目光示意他转移视线的,只是心中茫茫地回视着他。心中一惊,猛地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虽闭上了眼睛,可仍能感觉他的目光停留在我的脸上,心中害怕,只觉得不能,绝不能再让他这么看下去了。忙拿起荷叶挡在脸上,一面嘴里低声嚷道:“不许你再这么看我!”
  他一听,低声笑了起来,这是我第一次听见他的笑声,沙沙的,闷闷的,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不过倒是十足的新鲜,毕竟想听见这位冷面王爷的笑声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情。他伸手过来,要拿开挡在我脸上的荷叶。我忙一只手捂得更紧,一只手去推开他的手。
  他反手一握,就把我推他的那只手握住了,我又忙着用力抽手。他说道:“把荷叶拿下来,我就放手!”
  我立即回道:“那你不能再像刚才那样看我了!”
  他低低地应了声好,我又犹豫了下,才慢吞吞地把脸上的荷叶拿了下来。
  他仍然是刚才的姿态,一手靠在船舷上斜支着脑袋看着我,只不过现在还有一只手握着我的手。我皱了皱眉头,飞快地瞅了他一眼,又赶忙转过视线,说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松开了手。过了一小会儿,感觉他也转开了视线。
  我这才转回了头,说道:“你往后一些,我要坐起来。”本想着肯定又要交涉一番的,却不料,他听后立即往后移了移,虽不远,但已经没有刚才那么暧昧了。我心里倒有些意外,这么好说话?忙坐直了身子。
  两人都只是静静坐着。不知为何,我心中再无先前那怡然自乐的心情,感觉沉默中还流动着一些别的东西。忙出声打断了四周环绕着的东西,问道:“你经常躺在这里吗?”
  他说道:“也不是经常,偶尔几次吧!不过船我倒是每年都检查是否完好。”
  我问道:“我看你很喜欢这里,为何只是偶尔来呢?”
  他听后,嘴唇紧紧抿着,脸上温和的表情渐渐淡去,慢慢地恢复了平常冷峻之色。
  过了半晌,他淡声说:“过多沉溺于旖旎风光,只会乱了心志!”说完拿起桨,开始往回划,这次他让我背对迎面而来的荷花,他对着扑面而去的荷叶不避不闪,任由它们打在头上,脸上和身上。他只是一下一下坚定地划着,不因它们而有任何迟疑和缓滞。
  我心中滋味复杂,只是叹道,他又是那个雍亲王胤禛了!

第十六章 (康熙不愧是康熙,见微知著,想瞒他真是不容易,难道今日竟然真过不了这个坎)


  塞外之行从未像今年这般热闹,康熙带了太子爷、四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三阿哥和十四阿哥。
  我刚知道名单,再想到极有可能出现的敏敏,就想着我要留在京城,我不要去赶这趟热闹了!
  私下期期艾艾地想和李德全打个商量,结果还未张口,他就说:“这次你可别想着能不去,年初让你偷了懒,现在身子已经大好,再没有偷懒的道理。”我只得满心不情愿地收拾包裹随驾而行。
  
  我向十四请安,他冷冷地看了一眼,也未让我起身,脚步不停地从我眼前而过。我忙站起,追了几步,叫道:“十四阿哥,我有话和您说。”
  他头未回,继续走着:“我没有话和你说!”
  我叫道:“和上次的事情有关,和敏敏格格有关。”
  他停了脚步,回身冷冷地注视着我说:“我欠了你个人情,你想要什么?”
  我现在对他实在是一点脾气也没有,平静地说:“过两日蒙古人来后,肯定会撞见敏敏格格,到时该如何说?”
  他垂目想了一下:“直接告诉她,再赔个礼道个歉,说几句软话哄着她,不就行了?”
  我摇摇头,发愁地想,哪有那么容易?欺骗先不提,中间还牵扯着个十三呢!可十三的事情却不好对他说,叹道:“只怕不是那么好哄的!”
  他冷笑着道:“我看你哄人的功夫是一流的,何必那么担心?”说完转身去了。
  我心里暗骂了句,混球!只能无奈地看着他离去。
  
  愁着,烦着,怕着,敏敏格格随着苏完瓜尔佳王爷到了。我立在康熙身后,看看侧坐在两旁的十三和十四,想着待会儿敏敏就要进来,只觉得双腿发软,头发晕。
  正在惊怕,十四忽地站起,向康熙躬身说:“儿臣忽而有些内急,要告退一会儿!”康熙并未在意,随意地点点头,十四头未抬静静退出了大帐。
  我提着的心,缓缓落回了原处,先避开一下,至少给我一个向敏敏解释的机会。否则就这么当着康熙的面撞上去,敏敏又是个没什么城府的人,一旦揭破,后果可怕!
  苏完瓜尔佳王爷和随行的蒙古人向康熙行完礼,分宾主坐定后,纷纷谈笑。我一直留意着敏敏,敏敏自打进帐看见十三后,就一直低着头,神色娇羞地静静坐着。十三却是恍若未觉,自顾和身旁敏敏的兄长苏完瓜尔佳合术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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