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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蓝色幽雨

兰祸天下(全) 作者:诡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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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11:11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二)烛影摇红
   一如往常,我在圆明园的住处依然是天地一家春,而其他宫妃的居处也是差不多依着奕詝的喜好而定的。只是以往踌躇满志的枚贵人则如众人所愿的住进了方壶胜境,失宠之象也随之摆上了桌面。
  奕詝进了圆明园,稍事修整,即刻投入了园子里众家美女的怀抱,抚慰久旷的她们去了。不过这也好,有这些人帮着牵制着奕詝,对付枚贵人就更方便的多了。当然,在面上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牵扯进任何有关枚贵人的事情里去的,背底里悄然而至的“祝福”,或许更符合我。况且,要想守住奕詝,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若是全副精力都用在了枚贵人身上,岂不是便宜了别人。这等傻事,我自是不肯做的。
   天明便从紫禁城出发,直至天色擦黑方才到了圆明园。依礼给奕詝请了安,各人也就纷纷散去。我回到天地一家春,沐浴梳洗之后,小安子就带来了黄三的回报----奕詝今晚去的是武陵春色,进了几杯鹿血酒后,搂着武陵春睡去了。
   我点点头:“这消息传到我这,想必也已经传进丽妃她们耳朵里了。这样子下去,要不了几天,丽妃她们也就不用再忍了,应是会去‘看望看望’那位贵人主子了。咱们静观其变,你们切记不可轻举妄动。”
   小安子和翡翠忙连声称是,翡翠想了想问道:“主子,您真觉得丽妃娘娘她们几个可以降的住枚贵人,我瞅着那枚贵人也非个简单人。要是她们不行,反被倒打一耙,岂不是没了戏看,枉费了您的一番心思?”
  垂下眼看着奕詝送我的那根兰花发钗,我道:“她们倘是被枚贵人将了军,只能怪她们自个儿的道行不够,怨不得我。何况,枚贵人真要能扳倒她们几个,对我而言也不是坏事,少几个人碍我的眼不是更好吗?再者说了,丽妃她们能在宫里得宠多年,没点本事和心机呢能行吗?你们啊,跟了我也有段时日了,怎么还是张口就只会问呢?”
   翡翠笑道:“奴婢哪比得上主子的冰雪聪明,莫说能有主子的一半了,有您指甲大那么一点,奴婢已受用不尽了。许是奴婢进步的慢,所以主子没发觉到奴婢的长进。奴婢会加紧努力的,决不让主子失望的。”
   我不禁也笑了起来:“你和小安子真的别的见没长,可这拍马屁的功夫倒是日益精进了。好了,我也乏了,睡了。明天我还有事呢。”
  翡翠替我放下帘帐,吹灭了蜡烛后,和小安子轻轻地带上门出去了。我仰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帐顶,丝毫不见睡意。一年前的这个夏天,我在圆明园的荷花池畔邂逅大清的恭王,与他相识相恋,约定终生。只惜有情无缘,在我以为自己将成为恭王福晋之时,却在桐荫深处遇见了大清的天子。之后的一切,不知是冥冥中的天意还是真在掌握,我从一个小宫女一跃成为后宫中仅次于皇后贵妃,而且我生下的载淳还是现今大清皇帝唯一的阿哥。可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并非全是坦途,有很多预料不到的人、事、物,都会对我造成障碍。为了自己,为了载淳,我不得不做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不管我愿意不愿意,也不管那个障碍是谁。只要阻挡了我,我不会请饶的。想到酣处,我微微泛出一丝笑意,拉高锦被,翻身沉沉睡去。
  在园子里,皇帝只要没在妃嫔处过夜,妃嫔是不用早起去请安的。而且,奕詝在这里的时候,一般连上朝都不定时的。至多叫黄三到正大光明殿去把奏折取到他身边,看看有什么非处理不可的大事。更多的时候,他则将一些权利下放给了肃顺等几个权臣,由他们为他处理政务国事。自己在园子里各处逍遥快活,尽阅圆中春光。
   直到红日当窗,我方才懒懒起身。由着小安子他们服侍着整装,用膳后,又看了会《资治通鉴》,闻着外面的夏日花香,我便想着出去走走。
  看着圆中的幽美景色,又到海晏堂去看了看那些会自动依着时辰喷水报时的洋人水法,忽然却觉得有些意兴索然。毕竟这里承载了我很多的回忆,我最开心无忧自在的时光,应该就是在一年之前的这里度过的这那个夏天。自嘲地笑笑,兰儿,怎么你也会怀念从前,这不正是你最为嗤之以鼻,觉得只有老人和冷宫中的妃嫔才会做的无聊之举吗?你真的老了吗,还是心境老了?
   翡翠见我痴痴地望着水法不语,以为我有何不妥,便开口道:“兰主子,这会太阳大了,这里又没个遮挡的,您要不要找个地方坐坐歇歇?”
  我轻轻甩甩头,有什么值得多愁善感的,这人生要是没了争夺虽是平静却也会少了很多乐趣的。我自知不是个能平淡一生的女子,有些东西偶尔想想也就算了,因为我清楚我有更多的东西是难以放下的。听了翡翠的话,想起今天还要见个人,当下便道:“也好,咱们到别有洞天的石画舫上去歇歇,那上面坐着挺凉爽轻松的,比咱宫里的那几座凉亭好多了。”
   小安子说道:“主子,您看这日头不早不迟的,您这会过去歇息,奴才怕会饿着您。要不然,奴才回去给您带些糕点冰饮过来,您在上面好生乘凉,可好?”
   我想想:“也好,不过我还有事要交代你,另外叫个人去吧。”小安子转头向着岫玉道:“那你回去给兰主子拿个食盒来,主子喜欢的东西你记得吧?”
   岫玉低头应了一声,回身朝天地一家春走去。我这才对小安子讲道:“你到桐荫深处把云灵姑姑请到画舫上来,我想见见她。”小安子领命而去,翡翠扶着我往着别有洞天过去。
   看着石径边鲜花开得正盛,我便放缓了脚步,翡翠则为我打着扇子。快走到别有洞天的时候,从旁边的一条花径摇曳生姿地走出几个旗装丽人。见着我忙齐齐道福:“奴婢给懿贵妃请安,贵妃娘娘吉祥。”
   我定睛一看,正是刚才想过的丽妃、婉嫔和容贵人几个。温婉地笑道:“不必多礼了,这园子里不像宫里,大家见面随意招呼招呼就行了,不消把那些繁文缛节一起带出来。”
   丽妃笑问道:“敢问娘娘这是往哪里去呀?”
   我道:“我就觉着这几天天气特别闷热,正打算找个地方吹吹风呢。几位妹妹又是往哪里去?”
   丽妃几人互视一眼,然后方道:“不瞒娘娘,咱们听说枚贵人在方壶胜境那边住的像是不太顺心,就约好一起去安慰安慰她。不知娘娘觉得如何?”
  我道:“妹妹不是不知道枚贵人一见着我就没点仪态,到时误了妹妹们的正事就不好了。我还是等个几天,等枚贵人消了气焰,我再去瞧瞧。只是我听皇上身边的黄总管说,皇上大概这几天都会呆在那几位‘四春娘娘’,汉人美女身边,枚贵人数日不曾见过皇上,只怕心火也挺大的,妹妹当心些的好。还有啊,不知道是何原因,枚贵人在宫里的奴才,就只带了一个小离出来,别的都是这园子里的人了。”至于为什么,当然出自我的意思了。小离这个贱蹄子,仗着枚贵人得宠,帮她的主子到我的储秀宫骗奕詝去长春宫,还居然不对我行礼。这般小看我,我一直记在心里,定不会轻饶过她的。现在,就由丽妃她们去打前阵吧。
   丽妃几人心领神会而笑:“妹子晓得了,劳姐姐费心,定不会让姐姐烦心。”我点头微笑:“那我就不奉陪了,妹妹们先走。”几人敛衽为礼,越过我对着福海边而去。
   我弓下身子,摘起一朵盛开的不知名的艳丽红花,闻了闻,随后抛进一旁的小溪中:“也不过如此,中看不中用,又少了些香气,终难逃被弃之运。”抬眼一望,石舫已近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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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11:12 | 显示全部楼层
坐在画舫临窗处,看着窗外的一汪幽幽碧水,风荷摇曳,带来股股沁人心脾的凉意。岫玉已将茶点送到了画舫,抿了口冰镇奶子,咬了口莲花水晶糕,清甜的香味让人在这酷热炎夏里感觉到了丝丝清爽。微风吹拂着窗上的珠帘,珠子相互撞击间发出的声响,使人昏昏欲睡。正在这时,小安子进到船里,打了个千:“兰主子,奴才已经把云灵姑姑请来了,这会就在外面等着候见。”
   掩口打了个呵欠:“请她进来吧。”随即云灵姑姑就站到了我的面前,对我屈身福道:“奴婢云灵请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我摆摆手:“快起来吧,在园子里不消这般多礼的。姑姑请坐吧,翡翠,看茶。”
   云灵姑姑满口称谢,小心坐在了我的下首。把小安子等人叫到外面守着以后,我向云灵姑姑道:“本来早应该来向姑姑您道谢的,只是咱们出来都是得随皇上的意思,因此也就拖到了今天。姑姑不要介意才好。”
   云灵姑姑忙道:“主子哪的话,您这不是折杀奴婢吗?给主子效忠本是奴才们的份内事,哪有为您做了点事就得讨赏的理儿呢。主子这般看得起奴婢,已经是奴婢天大的福气了,怎会有别的想法。”
   微微挑起了眉:“姑姑上次不是这么说的呀,姑姑难不成觉得玉兰会是个言而无信之人?”
   云灵慌乱起来:“奴婢不是这意思,只是怕麻烦了主子,令主子难做了。毕竟奴婢曾经蒙先帝临幸过,身份有别于其他宫人。主子,奴婢决没有对您不敬的意思,还求您明鉴。”
   我淡然一笑:“姑姑的好意玉兰明白,只是玉兰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办到了。当日若非姑姑的提点和帮助,玉兰即便能出头,怕也难有现在这般快,走到这么高啊。玉兰向来知恩图报,姑姑放心便是。”
   云灵感激道:“主子,您这样叫奴婢真是无地自容,不知如何报答呀。”
   笑而不答,只是站起身子看着窗外。云灵见状也赶忙站起身,走到我身后小心翼翼地问道:“主子可是还有别的吩咐?”
   嘴角再度泛起笑容:“姑姑果然不愧是多年的老宫人,心思敏捷,那些只会拍马屁的奴才和姑姑确实没得比啊。玉兰今次请姑姑来,除了向姑姑致谢外,确有要事请姑姑帮忙,姑姑千万莫要推辞才好。”
   云灵连声道:“主子请讲,奴婢必当尽力。”我转过身,直视她的眼睛:“好啊,玉兰要的正是姑姑这句话。”云灵略带畏惧地回避过我的眼光:“主子放心。”
   收回目光,我道:“姑姑,玉兰只想借你在圆明园这多年的人缘和经历帮玉兰解决几个问题和一个人。”
   云灵难以察觉地哆嗦了一下,却被我看的清楚。当下依然笑道:“姑姑,你不用害怕,玉兰不会叫你去杀人,只不过是给点意见给我,怎样才能完全打击掉一个人的信心,让她成为一个傀儡,一个废物,或者一个人偶?”
   云灵颤声道:“奴婢不懂主子的意思,还请主子示下。”
   我凑近云灵的面庞:“姑姑,玉兰的意思,你明白的,不要和玉兰装样,玉兰最近的耐心不是太好。依姑姑在圆明园数十年的经营,会看不出现在园子的风向?是吧,我的云灵姑姑。”
  云灵口唇颤动:“主子,奴婢,奴婢,奴婢.....”可是说了半天,也没抖出句完整的句子出来。手指轻轻抚上云灵姑姑的脖颈:“姑姑,你保养的可真好,从我进园子到现在,你的模样一点不见老。是啊,怎么会老呢,什么大小事情都由咱们小宫女替您做完了。而且只要心里不开心,您尽管找我们发泄便是。想打想骂想罚,您想怎样做就怎样做,多解恨多舒心啊。这样一来,怕是想老也老不下去吧。姑姑,玉兰跪了那么多次,罚了那么多次,打了那么多次,您真以为一副驻香露的配方就可以不了了之?您真以为这样就能弥补?”云灵眼露恐惧之色,使劲咬着嘴唇,双手用力捏着自己的衣襟。
  我笑叹道:“哦,是啊,玉兰方才说话没说完,玉兰除了知恩必报外,有仇也是必报的。玉兰实在有些小心眼,偏生记性又好的很。唉,姑姑,你不要这个模样,这宫里这么多年,您是不是还太天真了些。何况,这还是您教玉兰的,在宫里,做事千万不要犹豫不决,优柔寡断,要恨些,果断些,不要留人后路,定要将人踩入脚底,不可让他有翻身的机会。姑姑啊姑姑,您不会不记得了吧?”
   云灵终于定住心神,微弱地说道:“主子,您尽请吩咐吧,奴婢定当从命。”
  放开手,我道:“姑姑到底还是想通了,这甚好。玉兰其实并不是姑姑去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只是想姑姑帮玉兰监视住在方壶胜境的枚贵人而已。玉兰知道,那里的游嬷嬷同姑姑一向交好,姑姑即便一天三遍地往那里跑,也不会有人生疑的。况且,动手的事还劳烦不了姑姑,自有他人。我只是想有个信的过的人在那里替我看着枚贵人,以及别人是怎样‘拜访’她。姑姑,这该不是多大的事吧?”
   云灵眼中泛起一丝亮色:“奴婢记下了。主子若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先下去了。”
  我摇头不已:“姑姑,玉兰这才夸奖你两句,你就沉不气了呢。我问你,依你自身的经历看,像枚贵人这样,曾经被皇帝宠幸过的女人,还给皇帝生了儿子。一时间,天堂触手可得,只惜骤变突生,天堂不再,且皇恩渐失。这时候,还有什么是让她绝望,生不如死?姑姑,您可不要又生怜悯之心,妇人之仁哦,现在我最不需要的就是这个。”
  云灵还未答话,我又道:“姑姑,你瞧瞧玉兰,才说再机记性好,就差点忘记另一件很重要与姑姑也切身相关的大事。姑姑啊,虽然您的确被先帝爷临幸过,很多人也知道,不过最紧要的敬事房日档里居然未有记载。尽管是个极大的纰漏,但对于姑姑来讲,应该算得上好消息吧。还有啊,姑姑莫要说玉兰不关心姑姑的事,听了姑姑那般凄惨的身世,玉兰着实难过,一回宫就赶快派人去帮姑姑查访在世的亲人。老天不负有心人,到底还是找到了姑姑正在保定做车马店的亲生大弟。姑姑,您开心否?”
   云灵的脸色在听完我的话后,彻底变成了青灰色,匍匐于地趴在我脚下泣道:“主子,求主子放过他们。云灵就这么一个亲人了,不能够再失去他了。主子,云灵答应您,云灵一定好好给您办事,忠心不二。”
  我拉起云灵:“姑姑,这人心也是肉长的,你只要真的尽心为我,玉兰必然不会亏待你的。何况,你弟弟是好是坏,压根就握在你自己手上,你自己斟酌。玉兰也晓得姑姑需要时间考虑一下,想想清楚,玉兰不逼姑姑。姑姑倘若想明白了,明天就带点有用的消息到天地一家春来找我吧。”松开手,云灵支撑不住软软地瘫倒在一旁的椅子上。
   留恋地回看了一眼窗外的美景----这地方的确是个纳凉的好去处,何况还有我以前美好的回忆呢。日后有空,要多来坐坐了。唤进小安子和翡翠,丢下云灵,我下了画舫。仰头看了看天色,很挺早的,也罢,反正没事,去凑个热闹吧。
   抬手理了理耳边的鬓发,我开口道:“小安子,到方壶胜境去,我想去那儿给菩萨上炷香。”
   早就等着的翡翠和小安子笑应:“主子,您请,奴才给您开路去。”忽然觉得很无比的愉快,我笑出声来:“你带路,圆明园我不知比你熟多少倍。翡翠,你记得找人看着云灵,别要她想不通,断了我的路。”翡翠脆生生地“嗻”了一声:“奴婢马上就交代下去。”
   踩踏着石径上鲜花,对身后画舫上传来的那若有若无的哭声充耳不闻,我微笑着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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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11:14 | 显示全部楼层
回想着方才在方壶胜境看到的一幕,我不禁摇头失笑,我真是高看丽妃她们了。还以为她们对着枚贵人能有什么“好照顾”呢,可惜刚才在窗外偷瞄的那一会,却差点让我笑出声来。瞧着丽妃她们几人算计人也还算有点功力,没曾想在落井下石,墙倒众人推上,也是未能免俗的。除了惯用的冷嘲热讽,我在外面站了那么好一会,就没见着别的更能让人看上眼的招数了。
  笑着叹了口气,这人啊,真没办法。我把什么都给别人做好了,却偏生她们做的就没法如我的意。果然,我想偷偷懒,捡捡现成的便宜都是不行的。不过也不要紧,枚贵人我本也打算等丽妃她们把她折腾的差不多了,再去加把火的。现下,看来待明日云灵姑姑来见过我之后,也是时候了。
  想起云灵姑姑之前的模样,我的笑容扩大开来。我向来不是个以德报怨的人,她以前对我的事我可是好生记在心里,就等着这一天的好戏上演。只是没料着,这一天来的这么快。愉快地喝下那散发着阵阵淡雅香味的驻香露,云灵姑姑,这一点我还是得承认,你的驻香露的确起了一定作用。看在这件事上面,也许我会重新考虑一下你的结局也不一定的。
   将自己要做的事又重头至尾细细思考了几遍,确认没有纰漏后,我才心满意足地向身边的翡翠吩咐道:“去准备一下热水,我想泡上一会。”
   翡翠应声而下,让小安子替我松下发髻,取下头钗。因为天热,因此尽管已是黄昏时分,但窗外仍斜斜洒下些许夕阳。信步走到门口,靠在门框上拨弄着披散的长发,一边懒声问道:“小安子,知道皇上今晚在哪里过夜吗?”
   小安子道:“回主子的话,黄总管那边还没传消息过来,但奴才瞧这架势,皇上今晚上恐还是在御春阁。”
   我喃喃道:“御春阁,御春阁,我怎么越听这名字越别扭呢。这园子里各处地儿的名字都起的挺好的,怎么就这块儿听着忒俗气。好了,告诉御膳房,今晚上给我上点清淡的,别太油腻了,没胃口。”
  小安子“嗻”了一声又道:“主子,香汤已经备好了,您是否现在沐浴?”我“唔”了声,转身走入专用于沐浴房间里,依着我的要求而特制的极大的浴盆已放在了房里。经过调制的玉泉山泉蒸腾着热气,上面漂浮着朵朵清洁过的鲜花,整个房间一片氤氲。待翡翠和小安子替我除下衣服后,我缓缓滑了进去。
   盆边的茶几上放着冰饮和点心,另一边焚烧着龙涎香。舒服地躺在盆里,翡翠正欲为我按摩,我眯着眼道:“这会儿你们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泡会子。到门口等着,有吩咐自会叫你们的。”
  翡翠和小安子带上房门悄然退下,我仰躺在盆里思绪万千。捞起水面的花瓣,眼前不期然浮现枚贵人的容貌。说穿了,这宫里就没有不好看的女人,可谓是蝶飞莺舞,燕瘦环肥。因而各人拼的除了外表,便是手段,计谋,当然运气也是至管重要的。这皇帝,他既可以是天下间最多情的人,也可以是世间上最无情的人,我们的一切和所有,不过取决于他的一念喜怒之间而已。所以,我们不得不狠毒,无情,甚至是无耻,因为没有人不想好好的活下去。
   也正因为都这么想,本同侍一夫、一君的这些女人们的眼睛里,就再也容不下比自己更得宠的人了。而子嗣,现今业已成了一块跳板,想要皇帝不碰别的女人,那是绝对不可能。与其如此,倒不如从皇帝本身下手更安全方便些。
  正思想间,鼻子却因为躺的太过下去而进了水,被一口热水猛然惊醒,我才警觉到自己刚才在想什么-----我竟然打算给皇帝下药,断绝他的子孙后路,来巩固我的地位不倒。这可比杀掉个没足岁的孩子不一样,这不仅是凌迟大罪,更会株连九族,连坐家人亲友的。可事要真是成了呢,那我这个未来的太后即可确保无虞了。头脑里一片混乱,怎么想到这上面来了。使劲甩甩头,却甩不掉这大胆狂妄至极的想法。奕詝尽管子嗣不旺,但他即能让我和丽妃,枚贵人有孕,那以后别的宫妃那里又有谁保证可以不出事呢?要每次都像对付枚贵人那个小阿哥一般麻烦的话,我可真会忙不过来的了。这样看来,这未必不是个办法。只是要想的周全,方才可以行事。可是现在,暂时它还是个想法,枚贵人才是眼前我想对付的。
  枚贵人,到今天基本上也算是没奔头了。可对这样一个心几近如止水死灰般的失意嫔妃,怎么才能让她的那颗枯槁之心再痛苦难受呢?小阿哥已死,自己已然失宠,一切再难逆转。这样看来,能让她痛心,失态的事,还有什么。想来想去,我只能从奕詝那儿打击她了。但到底应该怎样做最好,我还得再思量思量,得个万全之策方是我意。这也就是我今日为何要找云灵姑姑问话以及相逼的原因了。一部分的确是由于想要看云灵姑姑如今的窘态,一部分我也要借助云灵姑姑她曾经被道光爷临幸,尔后却无疾而终的切身经历,来为枚贵人排演一场压轴大戏。而这剧情的编排和发展,将由我全权做主。
   房门被轻叩,翡翠在门外轻声问道:“兰主子,水温还合适吗,要不要奴婢进来为您添点热水?”我这才觉着水温有些微凉了,拈起一块糕点送进嘴里:“不用了,进来为我更衣吧。”
   一身舒爽地坐在镜子前梳理着湿漉漉的黑发,骄傲地看着镜里的那个日见美艳的女子。生育、斗争、竞夺都丝毫未损她的容颜,反而增加了她的魅惑,这样的女子生活在宫里真是再适合不过了。
   心情大好地和小安子、翡翠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用软巾擦拭干脸上残留的水迹,轻柔地拍上花制的蜜油。清雅的香气逐渐蔓延开来,和着沐浴后的花香,身上发出的体香混合在一起,缠绕身边,迷惑若此,还怕奕詝不回来,不对我裙下称臣。对于他,我有信心。
   倚在贵妃榻上,瞥了眼窗外暮色,看也未看边上摆满精美膳食的桌子。翡翠见状陪笑道:“主子,东西不合口味?要不要奴婢帮您重新叫点新的。”
   我摆摆手:“不必了,都撤了吧。翡翠,叫你去盯着云灵,她怎样了?”
  翡翠回道:“主子,奴婢已叫岫玉一直跟着她。她自画舫上回了桐荫深处,就躲在房里未曾出过门。岫玉一个在那里当值的姐妹告诉岫玉,说在云灵姑姑的房外还隐隐约约听到有偷泣声。但并没有什么寻短见求死的举动。我叫岫玉几个换着看守,决不叫她有什么机会的。不过奴婢想,云灵姑姑也不是个蠢人,在宫里也呆了这么多年了,应该选哪条路,她晓得的,主子即管放心。”
   随手拿起边上的《资治通鉴》,取下书签:“翡翠,帮我揉揉肩膀,挺酸的。”
   翡翠依言为我按摩起来,眼睛看着书,心里想着别处,不觉就有些痴了。直到小安子走到我面前恭声道:“主子,云灵姑姑在外求见,您要见吗?”
   合上书本正要起身,但又坐了下来:“让她在隔壁房等等,晾晾再说。”小安子随即退下,我走到窗边,暮色里那一盏灯笼微黄的光芒正随着小安子往一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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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11:20 | 显示全部楼层
轻摇着罗扇,施施然地走进了房间。云灵正站在屋里,带着些许的手足无措。一见到我,忙强自镇定向我行礼道:“懿主子万安,奴婢云灵给您请安了。”
   略动了动指尖:“得了,坐吧。”云灵谢了座,垂着头坐在椅子却不发一语。我也由得她,直至过了好一会,我才开口道:“云灵姑姑摸黑而来,必是已有了决定吧。”
   云灵陪笑道:“主子兰心惠质,奴婢自是从意跟随的。主子的事便是奴婢的事,凡事尽当全力为之,不敢轻慢。”
   我道:“话听起来也还行,是否是真的心甘情愿呢,我是无所谓的,只要姑姑说的和做的对得上号就成了。至于什么该做,不该做,也是看姑姑自己的了。”
   云灵不迭称是:“主子说的是,云灵会把您的话记好,谨遵的。”
   我道:“好了,姑姑既然来了,想必也就有下文了吧。”
   云灵赶忙站起身,走近我身边方道:“奴婢确实有事向您相告,只是奴婢身处幽宫日久,说话倘是有不合规矩礼制之处,万望主子宽恕。”
   我露出一丝浅笑:“姑姑即管讲,是真是假,是黑是白,我还能分辨的出来的。”
  云灵悄悄瞄了我一眼,我仍是微淡笑意,不见声色动。顿了一顿,云灵说道:“依奴婢这十数年在宫里的日子,奴婢觉得这后宫里的女子应分为几类看待。什么粗使宫人这算不得数的,咱们不提也罢。一类女子便是自进宫至出宫这期间,从未得蒙圣面的。知道无望,大都就早断了那份心思,想的不过就是多攒些银子,以后出了宫,给自己留点本钱。再不然,就盼着祖上积德,上面给指了个侍卫、统领什么的,这下半辈子也就有了个倚靠。这类人在宫里占了大多数,但却是成不了什么气候的,几可不计。”
   “还有一类便正如奴婢这样的,也曾被万岁爷临幸,可之后立即就被抛诸脑后的。被宠幸后的日子恐怕也是最难熬的了,就望着,盼着,想着,念着万岁还会不会再召幸自己。可像主子您这么幸运,这宫里又能有几人呢。宫里最不缺的就是各色美女,万岁即便是今儿早上从你身边离去,到了下午就不知又遇见了哪个宫院的,晚上又不知在哪里了。这日子就在等待盼望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就过了。被晾久了,即使以往有过什么期盼,心愿,早也给晾凉了。像奴婢这样,先帝已然仙去,新皇即位,也就压根没什么盼头,没什么念想。不过扳着指头数着日子过罢了,加之自身没有名分,更无子嗣,所以把这白头宫女继续做下去外,别无他法。这类人数量不少,不过大多已经消磨的差不多了,在宫里多了不多,少了不少,也起不了甚作用的。”
   “还有便是像主子您一般富贵双全的贵人,得蒙圣宠后扶摇直上。如今又有了皇子,荣华富贵自不待言,将来的尊崇更是难以限量。您所要做的,不过是预防于未然。让别的宫人不得凌越于您之上,抢夺您的光彩.....”
   我微微颔首,云灵说的话不可不谓中肯。终究这宫里的十几年时间没有白呆,这些事我不是没想过,但的确不如她看的透彻。毕竟,她在这个阶段呆的时候比我长,比很多人都长。所看到的,听到的,比我们自是更多些。
  云灵见我并未发话,也就接着讲道:“还有一类,就是主子交代奴婢照看的枚贵人那一类。这类的宫人,比我们这类白头宫女其实更为凄凉。因为我们即使有梦,这梦也早成了过眼云烟,散了去。可她们同我们不一样,因为她们是真真切切地得到过皇上的恩宠眷爱。受了晋封,有了名位,享受过了那风花雪月,流年偷换的人间富贵。可当这一切不再属于自己,远离自己的时候,她心里的痛苦绝难言喻。当夜夜温存被晚晚独守空闺所代替时,当周遭众人的逢迎讨好被冷眼轻视所取代时,当目睹也曾恩爱相亲的枕边人怀搂旁人时,这等感觉岂是简单的心痛可以讲明的?”
   “再者,如枚贵人这般,受宠之时,地位待遇尊荣急追皇后娘娘与懿主子您。皇上眷之恋之,又有小阿哥在手,当时已有传言,皇贵妃之位亦非枚贵人莫属。但许是枚贵人没这个命,小阿哥一没,便颓势渐现。偏生自己还不识时务,尽拣皇上不喜的东西,没事找事,被皇上冷落也是当然。但这类女子,也是不可小瞧的。她们能让皇上眷宠,自身必是有些能耐的,否则也不可能能将皇上的心给挂住。就说枚贵人,皇上现在未必对她就没有旧情。难保哪日见着了,又觉着人不如故了,旧情复燃之下,枚贵人又可东山再起。奴婢说句不当听的话,到时候鹿死谁手,就未为可知了。主子您想一劳永逸,枚贵人这类女子决不可忽略。”
   我抚掌而笑:“云灵姑姑果然不愧是宫里的老人,分析事理这般的丝丝入扣,条理分明,玉兰不得不佩服啊。只是姑姑,你讲了这么多,可有甚好主意带给玉兰的?”
   云灵姑姑迟疑了一下才回道:“懿主子,照奴婢的浅见,非得要枚贵人彻底绝望,死心,方才是上策。至于怎样做,奴婢拙劣,觉得要枚贵人彻底心灰意冷,除非靠皇上....”
  我眼也不眨地看着云灵,看的她毛骨悚然,却又不敢言语,只得战战兢兢地站在我面前动弹不得。好半晌,我才吐出口气:“云灵姑姑,说的不错。这后面的事情究竟怎样办才好,就要看你怎样帮我监管枚贵人了。现时在方壶胜境枚贵人身边可用之人也就不过一个小离而已,其他的都是园子里的了。说句实话,一个失宠的贵人,在园子里的日子是怎样,你我都清楚,面上虽是主子,背地里恐怕连游嬷嬷也有不及。而且游嬷嬷向来同你是无话不讲的,她一定能够帮你的。姑姑,我没事也会到那里去上炷香的,你知道啦?”
   云灵忙低头应道:“奴婢晓得了,主子放心,奴婢定不让主子失望的。”
   我摆摆手:“咱们都走着看,你做的,我看的见的。我说过话,也不会不作数的。好了,姑姑也出来这么久了,该回去了,莫让别人说闲话的好。”
   云灵如蒙大敕地道了个万福,匆忙离开,连灯笼也没带走。翡翠便叫如意赶去把灯笼送还,小安子上前道:“兰主子,您真信云灵姑姑说的?”
   走出房间,仰望着夜空中的朗月:“她放不下亲情,就必须舍弃。”一片云飘过,月亮瞬时黯淡下来。忽然又有了些胃口,回头笑向翡翠:“去给我弄点东西来,我饿了。”
   吃了些消夜,我躺上床合眼便睡。一夜无梦,当我睁开眼时,已经是第二天清早,灿烂的阳光透过竹帘穿进房里。微笑着翻身下床,又是新的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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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11:21 | 显示全部楼层
站在方壶胜境外墙的镂空花窗边,静静地注视着孤坐于院中,沐浴晨光的枚贵人与她的侍女小离。庭院里很是寂静,因而我也就能时不时地听见一些两人之间的对话。
  小离背对着我,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但可以感觉到她口气里的担忧之意:“枚主子,这样下去不是个法子。皇上现时对您是不闻不问,疏于亲近。偏生丽妃,婉嫔那些人还三不五时地往这里来讥嘲于您,您也真忍的下去。您再看看,您现在身边除了奴婢,能用上,能相信的人也是一个没有。本来您到园子里来,是随驾而来,是由黄总管他们来安排您的一切吃穿用度的。可皇上却单将您的事交给了懿贵妃,她同皇后早看您不顺眼的。这么一来,更趁了她的心愿。我就听说,这事正是她向皇上自动请缨,大包大揽下来的。皇上没见您这模样,见着了还不知道多心疼。您看看,这里是要什么没什么,快赶上冷宫了。好歹您也是万岁爷亲封的贵人,可那些个长着狗眼的奴才却对您阴奉阳违,不冷不热。奴婢真是替您愁死了。”
  枚贵人叹了口气,缓缓抬了头。数日不见,她的艳光消退了不少,脂粉未施,青衣素服,微微蹙着眉头。只是看起来又让人觉得彷是只无助的白兔,楚楚可怜,惹人怜惜,很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望。若是奕詝看见她这般柔弱模样,怕是又会再起怜香惜玉之心,重起护花之意吧。我可不想有这么一幕的发生,所以我不能再等了,得动手了。毕竟这戏再好看,也要由我做主才行。
  枚贵人微喟:“你当我不晓得,当我真糊涂了。懿贵妃和皇后摆明了如今是在针对我,我这时若是向皇上献媚讨宠求欢,被她们收入眼里,还更不得想办法把我活剥了。是,我是有个皇上钦赐的贵人名分,可这至多能让她们有些许忌惮,不敢明着对我下手。不过能保着我面上不受侵害而已,可其他的呢?你以为没皇后和懿贵妃的首肯和默许,丽妃她们敢就这样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这样对我?!小离,你想的太简单了些。”
   我伫立在花窗的阴影里,默默地听着这随风而来的只言片语。能听入耳的不多,不过有这些已经足够让我明白,枚贵人目前的确是在养精蓄锐,蛰伏其中,等待着一个机会,等待奕詝,等待着报复。
   枚贵人歇了歇又道:“小离,我让你去黄总管那里打听皇上最近的动向,可有回话?”
   小离不屑道:“枚主子,那个黄总管是个怎样的人您不是不知道。见钱眼开,贪得无厌,只会说皇上呆在御春阁,由什么四春娘娘和那些个汉女服侍着,一时之间真不知道会驾临何处。我瞧他那样,八成也是给丽妃她们买通了的。主子,您要真靠他的话,怕是不成的。”
   枚贵人却忽的展颜一笑:“我又不是个笨人,哪能在一棵树上吊死。皇上身边那么多的奴才,就他黄三一人才晓得皇上的喜好、去处不成。只要肯花钱,有人会开口的。小离,你多拿些银子去打点打点。我相信,皇上心里对我还未完全忘情,只要时机一到,我一定可以再爬起来的。”
   我冷冷地瞟了院中主仆二人一眼,做了个手势,转身离开。静默地走了好一会,我在福海边上的一棵大树下停下了脚步。翡翠和小安子见状忙上前问道:“兰主子,有吩咐奴才的吗?”
   我略微沉思了一下后道:“小安子,我记得这次随驾进园子的太医里,也算上了秦太医的是吧?”
   小安子立刻道:“回主子的话,是有秦太医的,而且是当值太医。”
   我问向翡翠:“黄总管传话过来说皇上大概什么时候会出御春阁没有?”
   翡翠道:“黄总管说摸不准,但他估摸着也快了。说是昨儿晚上好像听见皇上说那几个汉女少了些风情,缺了些情调。除了唱戏,跳舞外,都没多大意思了。”
   我点点头:“督促紧点,叫他一有消息立即就给我报过来,我也好准备准备,这事不能再拖了。小安子,你附耳过来,我有话交代你。”
   小安子“嗻”了一声,小心地趋身到我面前。我悄声对他说了几句,小安子问道:“主子,要不要找个理由呢?”
   我笑笑:“这么大的天气,我老早就食欲不佳了,这还不够?光明正大地叫他来便是,无须忌讳过多,反而不好。”小安子即刻回身往着园子里太医值班处而去。
   翡翠搀住我:“主子,咱们这是回去,还是再到处转转?”
   快正午了,天气也大了,我便道:“回吧,这日头长了,应是要多歇歇的。免得头晕脑涨,会想不通很多事的。再说,这云灵姑姑要表忠心的话,也差不多该出现了。”
  云灵姑姑确实表现了她的诚意,我回到“天地一家春”刚坐下,她就匆忙而至。在交给我几页写满了枚贵人与小离的全天行踪的纸笺后,又急急离去。我打开纸笺一看,里面所写的和我所知晓,看到的也都差不离。但页后还写着云灵姑姑对枚贵人和小离举动的看法,以及可能出现的局面,不可不谓详尽至极。
   将纸笺烧尽,我闭目深思。云灵姑姑确实有些本事,她在园子里的人缘和阅历都是不可小觑。若非我抓住了她顾念亲情这一点,恐怕她也不是这么容易屈服的,她的用处眼下对我而言还大着呢,要不然,我怎肯费这般大的力气,来查她,卡她,用她呢。
   悠然自得地抿了口香茶,对翡翠说道:“秦太医来了,直接叫他进来,不消再通传了。”
   话音刚落,秦太医和小安子就在门外求见了。照以往惯例,秦太医每逢见我都是一脸紧张,惴惴不安。今次却有所不同,看着我自在了许多。心底暗笑,想是给小安子他们许够了好处,小安子告诉他我心情不错,这次的事也勿需冒什么风险,才会这般轻松的吧。
   我也懒得和秦太医废话,打断他向小安子特意讨教学习用来讨好我的奉承话语,直接了当地进入主题:“秦太医,这次劳烦你再帮我找剂药出来。”
   秦太医点头哈腰不已:“安公公已经告知奴才主子您的要求了,奴才心里也有了几个方子。这会报给主子您听听,请您决断。”
   见我含笑示意,秦太医方才开讲:“这第一个方子便是......”
   送走了秦太医,小安子百思不得其解,便伙着翡翠一起道:“奴才们愚钝,敢问主子为何要秦太医制这么一副药。这药一用,不就一木头人了吗,皇上会有兴趣?”
   我道:“这事你们现下不用管,反正到时候听我吩咐便是。这药啊,没有那么简单,没有它恐怕难以打消,不,是摧毁枚贵人的意志。现在,就看皇上的了。”
  是啊,我现在要唱的这场戏,主演是我和奕詝,而看客只得枚贵人一人。枚贵人,我对你用了这么大的心思,你即便是跌落地狱,也是不委屈你的了。但这幕戏最少不了的还是奕詝,我迟迟未曾动手,等的就是他。霍然起身道:“你们听着,一旦皇上离开了御春阁,须得立时通报与我,不得耽搁。倘是出了什么岔,我唯你们是问!”
   小安子与翡翠赶忙跪下:“奴才记下了,决计不敢延误主子的大事。奴才们这就下去备着,主子放心。”
   复又坐下,心平气和地拿起《红楼梦》:“这样最好,都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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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11:21 | 显示全部楼层
烛光与珠光下,我托着腮,含笑瞥着对面的奕詝:“四爷可总算是想起兰儿了,兰儿正发愁怕您忘记兰儿也随驾来了圆明园的事呢。”烛光摇曳下,眼波流转,宛如缕缕情思缠绕奕詝身畔。
   奕詝一向风流惯了的,偎红揽翠之下,还不连皮带骨都酥了大半。见我撒娇带嗔的模样,当下只是笑:“不是老说自己大度,不计较这些的嘛,怎么今儿个却学着埋怨起朕来了?”
   我撇撇嘴:“这就得问四爷您自个儿了。进园子也有好些时日了吧,可加上请安什么的,您说见过兰儿几面?”说话间便假意想要脱开他的手,却被奕詝紧握着,甩也不开。
   奕詝拿起桌上的银盘里的枣泥糕送到我嘴边:“好了,朕在这给你赔罪可好?这宫里就瞧着兰儿你有器量,这些小事想是不会放在心里的。来,张嘴,朕喂你吃。”
   微微张开唇,轻咬住枣泥糕。咬下一块,没吞进去,含着送至奕詝面前:“唔。”奕詝意领神会,趋身搂住我接下枣泥糕。吃了进去,又道:“兰儿,没料着你身上香气也能带到这糕点上来。这枣泥糕被你一碰,这味儿就又不同了。”
  对奕詝的夸赞,我仍旧只是笑。奕詝,他对于他的女人,他既要要求她们像唐朝的长孙皇后那般得体从容,善解人意,不可争风吃醋;又要她们心中全意只得自己一人,为己而生,为己而死。这其中的争夺,抢占,算计,阴谋,只要不危害到自身的利益,不危及到他所许可的范畴,在奕詝看来,是可以容忍,甚至可以装做视而不见的。因为说穿了,在他看来,我们至多不过是附着于其上的一件又一件好看的装饰品,或者根本就是附属品而已。所以,我们必须放弃很多东西,仿若无骨,依附于他,只为求得这难测的天恩宠眷。但对着他,我们也必须表现出对他极大的在乎和倚靠。这醋不可吃,也不可不吃,这怎样个吃醋法,吃多少,就看乎各人的本事和心眼了。也可这么说一句,偶尔对着奕詝显露一下自己的醋意,非但不是坏事,反而让他觉得别有情趣。所以下午一得知奕詝晚上可能会到天地一家春来的信儿,我就起了这个吃醋的心思。
   房里的下人们都被叫退了,只余我与奕詝。这般情状看起来自是你侬我侬,软语温言相慰,亲昵无比。只是在隔壁,在我房间墙上一幅硕大的百鸟朝凤图后被扶坐着的枚贵人,她的心情就不会如我这般愉悦了。
  没错,这正是我思来想去,最后对枚贵人的报复。她对小离说的很对,奕詝予她的贵人身份,是还轮不到我直接到她面前去指手画脚。而且,我对于在身体上打击她压根也没多大兴趣,我一向认为从心志上击败一个人,让她萎靡难振,这才是最妥当的处置方法。我等这么久,也就是要枚贵人自以为自己还可东山再起时,才将她的希望全数打灭,至此之后难蓄斗志,从我的敌人名单中彻底消失。
   枚贵人此时被蒙着双眼,双手被缚住在太师椅上,小安子则在一旁尽心侍侯着。透过百鸟朝凤图的间隔,奕詝看不到也听不见隔壁房间里的任何动静,但枚贵人却可以清晰地听到我和奕詝一言一语,一举一动,特别是我刻意与奕詝亲热的声响。
  枚贵人已经被我下了药,这药便是我几日前交代秦太医配制的,名唤“断玉笼香”。据秦太医所言,是根据妓院里对付不听话的姑娘用的一剂药。这药啊,人若是喝了下去,并不会有多大的不良反应,只是在药效未过时,手足无力,不能动弹而已,五觉仍在。且最大的优点便是,只消药效一过,事后无论怎样检查也是查不出这原因的。也就是说,即便枚贵人不死心,即便她去告发我,即便她记下了些什么,她所说的,也没人会相信----没人会笨的认为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妃为了打败一个贵人,会在她眼前上演活色生香,还会留下这些把柄。
  穿着飘逸的柔纱轻衣,我坐到了桌上,手里牵拉着奕詝的衣襟,眼神飘向了那幅画图后的枚贵人的位置。“断玉笼香”是迷药,不会影响枚贵人的视觉和听觉,但我还是让小安子把她的眼睛给蒙了起来。有的时候,听得到,看不到远比看得到,听不到更容易让人丧失正确判断的心智和冷静。当情急之时,当眼不能见,当你只能从一些只言片语里去苦苦求寻一丝线索的时候,心中的揣测,猜想,忖度,那感觉恐怕用万蚁噬身咬心来形容也不为过吧。
   狠辣的计谋隐藏在柔和的微笑里,纤柔的舞姿挥洒着魔鬼的阴冷,精致的状容蕴含着无情的烈焰。我缓缓低身,伏在奕詝身上:“四爷,兰儿的舞艺可有退步?”
   早已神魂颠倒的奕詝在酒与色的相薰下,那帝王的威严和尊崇已是不见。抓着我的一只脚腕笑道:“朕的兰儿怎会退步,唯是一日赛过一日尔。”
   我也笑:“常闻四爷最喜女子纤柔无骨,丽妃和枚贵人据说也是因为舞艺出众而得蒙圣心的。兰儿现在就问问四爷,您觉着谁才是最好的?”
   奕詝立时顺口答道:“除了兰儿,除了兰儿,谁又及得上你。甭说宫里这些个了,怕是全天下也没几个女子能如你一般迷的朕心神不宁,去哪里都放不下你。”
   斟满一杯酒递于奕詝,我道:“四爷这话一听便知是哄兰儿好玩的。兰儿常听闻宫人们讲,说您经常夸奖枚贵人人妙、舞好,声甜,真是看也看不够,疼也疼不完啊。是不是,四爷?”
  奕詝无奈道:“好兰儿,不过顺口的无心之语,你何必当真。朕对你怎样,对枚贵人怎样,你未必看不出来?倘是朕真的着紧她,早晋封她了,还一直留她做贵人干吗?兰儿便是不同了,你瞧瞧,贵人,嫔,妃,贵妃,你不过只用了一年多点时间,这还不证明你比枚贵人她们强的太多了。”
  我继续保持着笑容,但话题已开始慢慢转开了:“四爷,您别说兰儿小气,宫里前些日子都传遍了,说您打算封枚贵人做皇贵妃的。四爷,这是不是真的,兰儿也就一个普通人,心里哪有不难受的,整天担心也担心死了。”一面说,一边已把身子朝着奕詝贴了过去。眼睛瞟着他,满是柔情。口气虽像是在抱怨,却似乎更接近发嗲。
   奕詝见状,更是紧搂着我不放:“兰儿,怎么今天和朕较起劲来了,非要打破沙锅问到底不是?好了,好了,朕告诉你,枚贵人根本就没可能和你相比。她不过朕后宫里一个可有可无的贵人,可兰儿你却是朕心上少不得的那块肉了。”
  脸上笑开了花:“四爷此话当真?”心中明白,这会儿的情话,腻语全是做不的数的,我自不会往心上放。可对枚贵人就不一样了,在她听来,这些闺房蜜语已经足够折断她的心志,磨灭她的幻想了。当然,这还没完了,时候尚早,我还可以引着奕詝再讲点更绝情的话的。筹备了这么久的好戏,哪能这样就完结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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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11:22 | 显示全部楼层
(十三)锁窗寒
  慵懒地伸了个懒腰,掩口打了个呵欠,我悄声翻身下床。走至窗下,外面朝霞满天,人声微露,一夜又已过去。回眸看了看低垂帘帐绣窗上熟睡的奕詝,眼光移至那幅百鸟朝凤图上。昨晚,正是在它的背后,我请枚贵人看了一场“好戏”。当然,此刻的枚贵人早已回到了她应该呆的方壶胜境。至于她接下来会怎样做,我不知道,但我很有兴趣。
   为了不打扰奕詝休息,我轻轻带上门走出卧房。小安子和翡翠正在房外候差,见我推门出来,忙向着我行礼道:“兰主子吉祥,奴才....”见我示意莫要吵醒奕詝,又赶快噤声,和着岫玉几人服侍我梳洗,更衣,上妆。
   满意地对着镜中的汉装女子理了理妆,想了想后又别上了奕詝送我的那支兰花发钗。抿了口奶子,估摸着奕詝也该醒了,吩咐了小安子几句,我又回到了房里。
   关上房门,缓步走到床边,挑起帘帐坐下,奕詝张开眼,伸手拉住我:“正想唤你呢,可巧就进来了。兰儿果真是与朕心有灵犀的。”
   佯装要抽回手,嗔道:“若是四爷能在天地一家春多住几日,怕与兰儿的灵犀相通还不止与此呢。”
   奕詝坐了起来,靠在床头上,揽住我笑道:“素日里不吃醋的,这一吃起醋来,却能从昨晚上吃到现在。兰儿啊兰儿,你非得要迷死朕才甘心不成?”
  我俯下身子,贴在他胸口上说道:“我不过一介凡人,有这些个七情六欲自是正常。只是兰儿也知道,四爷除了是兰儿的四爷,也是皇后,丽妃她们的夫君,更是大清的皇上,岂可容我一人独占。兰儿要的不多,只消四爷对我一丝轻怜蜜爱,对载淳常记心头便足亦。这算不得贪心吧?”
   奕詝温柔地取下我发上的兰花发钗:“兰儿,这支钗送给你也有一年了吧。你有了那么些好东西了,难得还常戴着它。”
   我支起身子直视着他的双眼:“兰儿心里喜欢,只因为它是‘四爷’所赠,无关其他。”奕詝不语,只是紧搂着我,将头放在我肩膀上:“兰儿,你不知道,朕有多累。太多的烦心之事,从朕一睁开眼睛到朕睡着,一天里就没几个时辰能不闹心。也只有你,对着你,朕才可以说累。”
  不禁有些心疼,奕詝确实非掌控天下的治国之才,正如他心里所想,他更适合做个翰林之类,勿需焦心国事的闲散文官。坐这个天下,或许奕訢真的比他适合的多。可惜,一个人一旦位登九五,习惯万众敬仰,万事膜拜,手握天下人的生死荣辱大权之后,再要他放下这一切,那又是多么的不可能和不现实。顺治爷,这世间男子,几人能似他一般?!
   只是这时,门外急促的奔跑声和随之而来黄三的尖细嗓音立时破坏了这难得的静谧一刻。黄三在外轻叩房门:“启禀皇上,奴才有急事求见。”
   奕詝皱了皱眉头,但仍未放开我,懒声道:“进来。”黄三“嗻”了一声,恭恭敬敬地垂手低头进房,跪在床前讲道:“奴才惊扰皇上休息,实属罪该万死。只是实在事情紧急,奴才才不得不...”
   奕詝不耐烦道:“讲重点,哪来这么罗嗦。”黄三忙道:“回皇上的话,就刚才,在方壶胜境侍侯枚贵人的小离过来告诉奴才,说,说枚贵人投环自尽了。”
  奕詝一惊,放在我腰际的手也松开了。一把撩起帘帐,冲着黄三道:“枚贵人怎么了,你给我说清楚!”随着怀中温度的骤降,我包裹在烟霞色汉装里的皮肤,在炎夏的清晨似乎立刻结起了一层寒冰。但我还是一脸关切地望向黄三:“是啊,黄总管,快讲啊。这枚贵人不是好好的吗,这究竟怎么回事啊?”
   黄三头也不敢抬:“奴才回主子的话,不知何故枚贵人会投环自缢。幸而发现的及时,经过太医救治,眼下已无大碍了,还请皇上宽心的好。”
  奕詝拍了拍我的手背:“兰儿,朕去看看枚贵人便回来,你等着朕。”我心里暗忖,枚贵人此举,八成也是她自编自导的一出苦肉计,目的就是要试探奕詝现下对她的心思,以及骗奕詝过去。一旦奕詝去了方壶胜境,又不知道预备好了多少风流手段等着他,以期重获圣恩。枚贵人若然再度得宠,就没这么容易收拾,玩弄于股掌了。我喜欢游刃于宫中各个勾心斗角的后妃之间,但不代表我会自大到看着对手伺机翻身而不为。枚贵人“听”了一整晚的墙角,被我刺激了一夜,反扑也很正常。而且,这样才更有意思不是?猫对着一只只求速死的老鼠是没什么兴趣的,何况,枚贵人那点心思,我也摸的差不多了。不怕你徐佳氏做不到,只怕你想不到。但是枚贵人自尽这么大的事,我身为后宫中仅次于皇后的贵妃,怎么可以没有表示,无动于衷呢?
   心念急转,想的虽多,却不过电光火石一瞬间尔。当下一边给奕詝着衣,一边道:“皇上,我想枚贵人兴许还是为了小阿哥的事情,还没看开吧。兰儿求您恩准,随您一同看望枚贵人。我与她同侍一君,总算一场姐妹。见她现时这般模样,心里着实难过。”
   奕詝叹了口气:“也好,你开解开解她也是好的。”洗漱完毕,奕詝便举步向外而去。恰在这时,小安子用托盘端着一盅东西迎面过来。
   小安子看见奕詝忙跪在一旁,将托盘高举过头:“万岁爷,这是您最喜欢的杏仁露,您用过再走?”
   黄三喝道:“大胆奴才,皇上的道也敢挡,不想活了!还不下去!”
   小安子畏惧往后缩了缩:“嗻”。可随即嘴里又小声咕哝着:“这是兰主子天刚亮就起身亲手做的,花了好大心思的。”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奕詝听清楚。
   我忙道:“小安子,在说什么呐,没点规矩。自个儿掌嘴,我没叫停不许停。”
  小安子将托盘交于旁边的如意,磕了个头,左右开弓自己掌起嘴来。奕詝见状倒笑了起来:“得了,奴才忠心主子也不是件坏事。把东西呈上来吧,朕喝过再过去也不迟的。不是太医也说枚贵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吗?”又转头对我说道:“怎么不告诉朕一声,差点浪费了你的一番心意。”
  接过如意手上的杏仁露,我试了试温度合适后,才将它递于奕詝:“皇上此言差亦。这东西即便再花时间,费功夫,但只要您喜欢,兰儿即使不睡觉也给您做去。枚贵人与之相比,这东西就太微不足道了。兰儿再说句不中听的话,您来园子里也有些时日了,也没去看过枚贵人,难保她不胡思乱想。我本也想,找个时候给您说说,好歹也去瞧瞧她,可惜....倘是兰儿不那么自私,昨晚见着皇上就向您说了的话,也许就没今天这事了。说到底,这事还真怨我,全是我的不是。所幸菩萨保佑,枚贵人福厚命大,兰儿才无须内疚一辈子。”
   就着我的手喝完杏仁露,奕詝漱了口,净过手后牵起我一道往外走去,微笑道:“你何必自责至此,把什么事都往自个儿身上揽。枚贵人一向针对你,你还能这样对她,她若知晓,真该汗颜了。”
   奕詝身子不及奕訢好,夏日里手仍旧带着些微的冰凉。望了一眼这位二十多岁的天子,我心里叹了口气,然后方道:“兰儿不过将心比心罢了。再说,皇上您晓得我的心,不比别人更强上千倍万倍吗?”
  奕詝的心情大好,携住我手,踏着晨光,沿着花径,伴着鸟语花香而去。指点着周遭的秀丽景色,加之我的刻意误导,奕詝渐渐就偏离了往方壶胜境的路线。而后面的黄三,小安子他们当然也是不会冒这大不韪出来纠正的。就这样,待奕詝醒觉过来之时,我们已站在了万花阵迷宫之前。
   看着繁华似锦,却又错综复杂,曲径通幽的万花阵,奕詝不觉失笑:“全成了糊涂虫了,错到这儿了,也没个人提醒朕。兰儿,你也犯糊涂了?”
   我并未正面作答,只是笑道:“兰儿不是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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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11:23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并未正面作答,只是笑道:“兰儿不是早说过,此生下世也只跟着四爷,无论到哪里也是如此。难不成,四爷忘记了?”
   奕詝瞅着我似笑非笑:“朕怎么会忘记,而且朕还记得,一年之前,也是这个地方,兰儿你也是穿着汉装,跳了一段令朕永生难忘的舞给朕呢。”忽幽凑近我道:“兰儿,好象你很久也未曾为朕起舞了吧。择日不如撞日,今天也也正巧穿的是汉装,不若再为朕跳上一曲天魔舞?”
   我脸上微微一红,心中却暗喜,垂首道:“四爷,咱们先去看过枚贵人再说吧。我待会叫小安子他们把里边布置一下。您再去,可好?”
   奕詝大笑:“好,朕什么也依你。”我向他福了一福,停下脚步唤来小安子。交代了几句之后,我又道:“你去通知丽妃和春贵人她们一下。枚贵人出了这事,于情于理,她们也应该去瞧瞧枚贵人的。”
   小安子心领神会,应了一声后带着岫玉、如意几人告退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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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11:24 | 显示全部楼层
就这样,我与奕詝宛如赏花游乐一般,嬉戏调笑着拖拖拉拉到了方壶胜境时,距离黄三向奕詝禀告枚贵人自尽未遂之际已过了大半个时辰了。奕詝一脚迈进方壶胜境的大门,在院内等候的黄太医和秦太医几人赶忙上前迎驾:“臣等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奕詝的手虚抬了一下:“起来回话吧。黄三,前面带路。”黄三“嗻”了一声,打了个千,躬身朝着左院过去。奕詝一边向着房间走去,一边问道:“枚贵人怎样了,不严重吧?”
  秦太医几人紧随其后,听闻奕詝出声相询,黄太医忙上前道:“回皇上的话,枚贵人的身体无恙。只是有些虚弱,臣等已对症下了方子,好生静养一下,不日即可痊愈。”言语间,业已进了里间。而“劫后余生,命大福大”的枚贵人,正神情凄楚地半躺半靠在床上。脂粉不见,脸上泪痕斑驳。见奕詝进来,未及问安,眼泪就已顺着脸颊无声淌下。倒真可谓弱质纤纤,惹人怜爱。
   待奕詝行至床边,枚贵人才作势欲起身行礼,身子摇摇欲坠,弱不胜衣一般。奕詝急忙将她搀住:“躺着吧,怎么回事,弄成这般可怜模样?”人已坐到床上,枚贵人趁机靠在他身上。
   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瞟了我一眼,枚贵人倚在奕詝肩上哀泣道:“皇上,彩容只道与皇上今生缘尽,再无相见之日了。现下能见上皇上一面,我就是死也甘心了。”
   轻抚着枚贵人的长发,奕詝柔声道:“朕怎舍得你这么个千娇百媚的可心人儿呢,只是这段时日里琐事缠身,才少来陪陪你。你也是的,做出这等傻事。你若有个什么,可知朕会心痛的?”
   我站在一旁,温婉地笑着,冷冷地看着-------究竟是谁在演戏?我,皇后,奕詝,枚贵人……?抑或这天下世人,人人都在戏中而不自知?又或者,这戏本为人生?
  看着枚贵人对着奕詝卖弄着诸般手段,哄得奕詝对她是又怜又爱。枚贵人微微抬起头,对我露出一丝难以觉察的笑意。到底底子好,即便被折腾了一夜,即便这会素面朝天,总归还是个美人。这样更好,越美好的事物毁灭起来对我成就感,满足感也就更大。但是,我现在一点不急,好戏总是在后头,我倒要看看枚贵人能玩出什么新鲜花样出来。
   枚贵人倒也聪明,绝口不提昨夜之事。只是一味地腻在奕詝身上撒娇,倾诉她多日以来的相思之苦,独守空闺的寂寥时光。奕詝的怜香惜玉之心大起,温声抚慰着枚贵人。这时候,小离端着熬制好的汤药进得房来,送到枚贵人面前。
   当我们全部不复存在,枚贵人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药汁扭过头,嗲声道:“皇上,这药好苦的,彩容不要喝。”
   奕詝笑道:“好啦,别小孩子气了。朕喂你喝还不成吗?”拿起小离托盘上的药碗,把一勺药汁送到枚贵人嘴边。枚贵人立时满面春风,喝下药又道:“好象没那么苦了。”
   奕詝道:“这好,多喝些。”一勺药又喂到枚贵人嘴里,枚贵人正欲开口,一个小太监在房外禀报道:“启禀皇上,丽妃娘娘,婉嫔娘娘,春贵人在外求见。”
  奕詝“唔”了一声,继续安慰怀中佳人。因此,当丽妃几人进来之时,就马上看到了这足以让她们喷火的一幕。枚贵人似乎也很享受丽妃等人的注目礼,把奕詝粘的更紧。对她而言,奕詝对自己的恩宠无疑是打击和对付别的宫妃的最佳武器。只可惜,剑有双刃,事有利弊,她这么一来,却正中我的下怀。
  没错,枚贵人是有可能再获奕詝欢心,不过这并非定数,其间变化几多未知。她的做法,是可以造成对丽妃她们一定的打击,可同时更刺激了她们。原本丽妃几人就不是善哉的主儿,早对枚贵人心寸不满。盼星星盼月亮的等她失宠,报复、泄愤一番。好不容易奕詝对枚贵人不那么上心了,觉着曙光在望了。但偏生好事多磨,世事难料,枚贵人借着假意自缢咸鱼翻身了。丽妃她们心中的不忿和郁气可想而知,这一肚子的火憋久了,但凡爆发就真的足够耐人寻味了。枚贵人回送这个礼物给我,不好好利用才真是对不住她了。
   看着丽妃几人强作笑颜,闷声不吭地站在我身旁“欣赏”这鹣鲽情深的画面,而枚贵人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我心底唯有压不下的冷笑。觉着火候也差不多了,我上前几步对着奕詝道:“既然枚贵人一切安好,臣妾也就放心了,臣妾告退。”
   扫视了我和春贵人等人一眼,点头道:“也好,你们都跪安吧。”我拉了拉正在发怔的丽妃衣袖:“丽妹妹,跪安了。”
   丽妃恍然梦醒般向奕詝道了个万福,和着婉嫔,春贵人一起跟着我离开房间。一踏出方壶胜境,婉嫔就急不可待地朝着我说道:“贵妃娘娘,这是变天还是见鬼了。怎么不过一夜之间皇上的变化就天差地别的了?”
  丽妃冷哼道:“没听说吗,人家枚贵人相思成灾,难抑心伤,昨晚上悬梁自尽。可惜啊,这人没死成,倒把皇上给引来了。这枚贵人,除了装病就是装死。赶明儿个,咱们姐妹几个也轮流玩玩这把戏,看谁厉害!”又转向我道:“兰姐姐,您可是贵妃呐。再不拾掇拾掇这后院,怕真要起火了。依枚贵人的脾性,没准要骑在您头上呼来喝去呢!”
  我摆出一脸的无奈,丽妃扇风点火的道行还欠缺了点,几句话就想拉我下水,没那么容易。不过这群与头无脑,算计与心机还停留在起步阶段的女人,也是对付,哦,对枚贵人,我已无须使用“对付”这二字了,至多算是玩戏吧。她们对我玩戏枚贵人,尚不失为一件工具。我不需要她们为我做什么,我也并不会相信她们,我只消挑起和加深他们对枚贵人的恨意与怨怼,就够了。因为盲目的爱和狂乱的恨,都是足以焚毁一个人而有余的了。
   我喟叹道:“现在什么情况,各位难道还不清楚。若是没什么急事的话,几位妹妹不妨一起到前面的浩然亭坐坐。”随即又压低声音道:“声音小些,谨防隔墙有耳。到底她现时比咱们几个都受宠,难保不会有奴才要去逢迎讨好的。”
   几人的面色登时变的更为难看,只是也立刻就静默了下来,只余几双花盆底鞋敲击在石径上的“哒哒”声。
   进了浩然亭,各人落座后,把各自的亲信也都留于亭外。却是你看看我,我瞧瞧她,谁也未先讲话。我则好整以暇地品着“蟹目香珠”,饶有兴味地看着水池中的戏水鸳鸯。
   终于,春贵人冲我笑道:“兰姐姐,怎么今天好好的穿上汉装了?不是园子里的汉人花儿们也都全换上旗装了吗?”
  我苦笑不已:“我这也是逼急了,没法子了。几位妹妹也不是外人,我就不隐瞒了。皇上进园子有好些日子了吧,一直未曾召见过我。我心里哪有不急的,连睡觉也不塌实。前几日,我身边的翡翠路过水木清华,无意听见枚贵人的贴身宫女小离和一个同乐园的宫女闲聊。说是枚贵人以前那么得宠的原因之一就是着汉装。妹妹们都晓得,在这宫里不论大小品阶,上至皇后,下至宫女。包括肃中堂他们送进园子的汉女,按照规矩都必须着旗装的。妹妹想想,再怎么南国胭脂,北地佳丽,这大同小异的穿戴,皇上看久了,心里也就腻了,觉着乏味了。倘若是换上汉装,变个口味,皇上就又觉得新鲜了。翡翠回来告知于我,我才知晓枚贵人那般受宠,里面原来还有这道道。心里想着,反正现在在园子里,规矩不及宫里那么繁多,也就弄了件汉装来试试。”
   春贵人笑道:“看来是奏效了。皇上昨儿晚上不正是在姐姐的天地一家春歇的吗。”丽妃、婉嫔也附声而笑,只是笑声中那丝丝嫉恨与妒意却是掩藏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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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7-8-19 11:26 | 显示全部楼层
现出几丝恼意,我冷笑道:“有效?!春贵人呐,对,昨夜里皇上是在我那里,只是今儿一早,皇上听见枚贵人出了事,连早膳也未用就赶了过来。有效,若真的有效,适才皇上怀中之人恐怕就非枚贵人了;若有效,为何我与诸位姐妹告退之时,也未见皇上有半句挽留之辞。真相如何,见仁见智。我同姐妹们讲了实话,也早是不怕笑话的了。”
  丽妃几人面面相觑,半晌不得言语。好半天婉嫔才强笑道:“那也就是说,枚贵人有可能被册封为皇贵妃一事并非空穴来风咯?只是,枚贵人做了皇贵妃,恐我们也就过不下去了。几位姐姐,好歹想个法子,我们既不能坐以待毙,可偏偏皇上现下的心思又拴在了枚贵人身上,这,如何是好?”说完,眼光便转向了我。丽妃与春贵人亦一般模样看着我,其间含义不言而喻。
   我连忙摆手:“几位妹妹莫要这般,我也是不成的。说老实话,我唯一比枚贵人强的决非我现所有的贵妃身份,优势仅是生了大阿哥而已。其他的,我真的不是枚贵人的对手。”
   丽妃的语气里已然带着些许的怒气:“枚贵人所凭不过些狐媚手段,惑人伎俩。咱们姐妹几个可不能这会就先泄气服输,否则,枚贵人飞上枝头,咱们连哭都哭不出来。”
   我有些歉疚:“也怪我,不让枚贵人一起进园子根本就没这些事了。连累几位妹妹,我心里着实不安。”
   丽妃却难得的宽宏大量:“哪能怪上兰姐姐。枚贵人真要搞事,她即使留在宫里也会叫人不得安生。只是我认为,现在咱们必须要好好筹谋一下,先商量出一个应对之策也好些。”
  听了丽妃所言,几人陷入沉思。看着所发生的一切都一步步地按着我所预期的进行着,回顾着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这只老鼠也差不多了,是时候结束,再玩下去兴许反而会弄巧成拙,我可不想养“鼠”为患。当下环视三人,我缓缓开口:“此事虽急,但也不急于一时。现在别的先不管,我们眼下至要紧的便是我们须得抱做一团,不可相忌,以防予他人可趁之机。倘是自家内讧,被逐一攻破,我们才真的难再翻身了。我的意思,各位明白的?”
   互视一眼后,丽妃几人均说道:“知道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兰姐姐尽管吩咐,我们必定配合。”
  想了想,我又道:“记住,千万别叫人去探听枚贵人那边的动静。一是怕她有所防范,故意制造假象,误导于我等;二是怕她抓住把柄,对己不利;三是怕奴才不可靠,反将己方消息露给枚贵人邀宠献宝,更是不佳。总之,我们凡事都得处处小心为上。有了对策,我自会派人通知的。好了,都回了吧。我们在这儿坐得太久,要是正赶上那边出点什么事,岂不是落人口实。”
   丽妃等人即管愤懑,但也知道急是急不来的,也就起身告退了,向我道了个万福:“那我们就先告辞了,姐姐保重。”我欠了欠身子:“妹妹好走,我再在这儿坐坐,看能不能得个主意。”
   三人齐声道:“我们静待姐姐佳音。”行完礼,三人带着随从各自离去。直到她们的身影已经看不见了,翡翠和小安子才进入亭内,向我道:“兰主子,这一来咱们不是白费功夫,成全枚贵人了?”
  盖上茶碗,我抚平外衣上的皱褶:“怎会呢,我虽不至于料事如神,但也不会一点都不防着枚贵人。我早前特意给她心里留下一个阴影,若是没被揭开也就罢了。一旦给挑了起来的话,再加上点辅料,想要自我控制住就非易事了。但凡进了宫,在宫里又得了势的女人,哪有这么容易挫败、死心的?枚贵人做困兽之斗,也许可见生天,但也可视为回光返照。折腾了一早上,我也乏了,咱回吧。”
   翡翠扶着我,小安子在一侧试探着问道:“那兰主子,您方才吩咐奴才布置万花阵迷宫里精舍的事,奴才已经做好了。只是现在,要不要先撤了去?”
   我直起身子,抬头挺胸:“不用撤。相反你还要叫人每天都去拾掇整理着,很快就要派上用场的。是的,很快,要不了多久的。”
   小安子与翡翠笑嘻嘻地应声,随我一路慢悠悠地回到了天地一家春。此时已是未时,是用午膳的时辰了,难怪我觉着有些饿了。
   闲闲地吃了些东西,又小睡了一会。等到睡醒后,顺手又拣起搁在书桌上的《红楼梦》。翡翠将驻香露放在我手旁后,在我身后轻轻打起了罗扇。小安子也站在一边,殷勤的有些不对劲:“兰主子,可有什么事要交代给奴才做的?”
   眼也不抬,这段刘姥姥二进大观园写的着实精彩。拿起驻香露喝了一口:“怕是你们俩有事吧。心情不坏,你们讲来听听。”
   小安子忙赔笑道:“主子到底是主子,奴才还没说呢,您就什么也知道了,奴才和翡翠是有事不明,还望主子明示。”翡翠也连连点头,没口称是,大拍马屁。
  摇头而笑:“这些奉承话,我都听的耳熟了。你们什么时候也换个说辞?”小安子干笑:“奴才记下了。奴才不明白一事,您干吗要将您穿汉装的理由对丽妃她们说的那么清楚,您把源头放到枚贵人身上,奴才还能想的通。可有必要对着丽妃那些人讲的那么详尽?丽妃她们也不是省油的灯,倘若也学着您,那不太好吧?”
  眼依旧不离书本,我淡淡道:“你当丽妃她们全是傻子。丽妃几个脾气是差点,不过不代表她没脑子。不说明白点,你以为她们会信我所说?小安子,主子今儿就教你俩一件事。这说谎话要说的让别人信进去,这十句里,就得九句真,一句假。真假混杂,难以辨别,这才算是讲的好的。关于这真话,假话之间的顺序、排列,就看个人的本事了。这话说回来,即使丽妃她们听了去,立马就穿着汉装去见皇上,也不过拾人牙慧,了无新意,没甚意思了。况且,民间不是有句话叫做‘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吗,也就这意思了。穿的仅是一曾皮,穿不出其中的韵味,气度,又何来新鲜,贻笑大方倒比较有可能。说穿了,是人穿衣服,不是衣服穿人。先安子,懂了?”
   小安子不迭点头:“谢主子赐教。奴才愚笨,方才未能领会主子的心意,以后再不敢自作聪明了。”我瞄了一眼翡翠:“到你了,问吧。”
  翡翠却仿佛有些焦虑似的:“兰主子,奴婢只是担心。您瞧,皇上早前在宫里的时候,不是还对枚贵人觉着可有可无的吗,进了园子也没见着把她放在心上。可今天枚贵人这么一寻死,皇上立时就像换了个人,把枚贵人捧在手心也嫌不够。情形就像枚贵人刚生了小阿哥那阵子一样。奴婢是怕她日后会对主子不利,可主子您就怎么一点也不急。您真的放任枚贵人在您眼皮下坐大吗?”
   小安子笑道:“主子,翡翠这才叫傻问题。主子若真的不理会枚贵人的话,会同丽妃她们一道去浩然亭聊天吗?”
   翡翠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眼中茫然之色更浓。在刘姥姥误入怡红院的书页间夹上一张书签,闭上眼,示意翡翠给我揉揉太阳穴,一面道:“噫,原来小安子这么明白我的想法,应该要赏赏你才好。”
   话音刚落,小安子就已伏在面前磕头谢恩了:“奴才谢主子赏赐。”我不由得失笑:“我话还没说完,莫要慌着磕头。我问你,你既然知道我与丽妃虚与委蛇,那原因何解?”
  小安子没防着我会有这一问,一时语塞。想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回主子的话,奴才大胆猜测您的心思。您许是打算利用丽妃她们做挡箭牌,您在幕后策划操作。这样,就无需您亲自出面,又收拾掉了枚贵人,也不用弄脏您的手,更不会影响您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只是您对皇上再度宠幸枚贵人的看法,奴才的确猜不透,求主子示下。奴才无状,求主子恕罪。”
   听了小安子的话,我微微颔首:“说的也还能听听。不过关于皇上那边,我目前确实还未想好应对之策。但我想,应该有人会帮我出谋划策。至少,有人能提供点线索。好啦,被你们一闹,我也没心思看书了。屋里闷的慌,到福海去坐会儿船,采莲玩玩吧。你们跟着就成了,别老一堆人拖在后面。”边说边走,话说完,人已出了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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