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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bunnyhoney

ZT 斩龙 (风水命理小说 ) 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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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8:05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六一)半局皇帝命

这时冯云山和洪宣娇一起向他们走过来,杰克和绿娇娇马上展露出真诚的笑容。
冯云山说:“杰克先生,你们马上要回云南了,可是因为教务紧急,我们希望可以快一些和你们再联系,再进一步商议购卖枪支的事情,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再回来?”
杰克把视线递给绿娇娇,绿娇娇一只手背在身后,手指翻飞快速起卦掐算之后说:“我们一月之内必定会回来,到时我们谈好价钱,就可以马上从广西出发到广州办货……”
两夫妻象在使用着同一个脑袋,杰克天衣无缝地接着说出下一句话:
“如果顺利的话再过一个月就可以送第一批洋枪到上帝会,我可以为你们训练出中国最好的神枪手,而他们也将会成为你们的第一批洋枪教练。”
冯云山的眼睛闪着光芒,他一脸欣慰地说:“那就好,一定要快啊……”
绿娇娇听到冯云山的话,看着他的眼睛会意地点点头。正是“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精通星相的冯云山,分明把话说给能听懂个中含义的风水师绿娇娇。绿娇娇心升起异样的心酸,一个知道自己将要离开人世的人,应该是恐惧衰伤还是怨恨不甘?但是至少她眼中的冯云山日以继夜争分夺秒地开创自己的梦想,这种心情用悲壮来形容似乎并不过分。
洪宣娇说:“上帝会很希望你们可以加入,一起创造平等的天国,杰克先生也是信拜上帝的人,安大哥已经决定了加入上帝会共谋大计,你们也来吧。”
杰克笑了笑没有说话,绿娇娇说:“你们的心愿我很支持,不过我也加入了,谁给你们买枪呢?再说我二哥加入了上帝会,入了花名册我们全家都跑不掉,一旦起兵你们就是反贼,我们就要被诛连九族;要是上帝会败于满清,绿娇娇的人头就会和娇姐的人头一起挂在城门上,你不用担心没有人陪你解闷罗……”
绿娇娇的话引得大家笑起来,绿娇娇又说:“再说龙穴又是我点的,上帝会的失败就是我的失败,而你们还欠我一万两黄金,我能不支持你们吗?”
冯云山笑着说:“绿先生果真是天下第一明事豁达,说得句句在理,那好,上帝会就有赖两位的大力支持了。”
“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绿娇娇趁着冯云山在场,提出想问很久的问题:“这里是上帝会的大营,洪秀全又号称是上帝会的首领,我怎么没有见到他呢?”
冯云山对洪宣娇说:“让绿先生知道多一些事情也没问题吧?”
洪宣娇笑着说:“娇娇和我比亲姐妹还亲,军师不妨直说。”
“上帝会的创立历经不少艰辛,过程中可谓波折重重,呵呵……”说到这里,冯云山摇头笑一笑:“长话短说吧,自从我托阿娇找到绿先生来点龙穴,上帝会的发展果然生机蓬勃,因为这样,本地的乡绅团练对上帝会很不满,械斗不断升级,我们只能组织兵勇武装自卫,可是和官府相熟的乡绅却把我和一些首领以谋反罪名捉走了,洪先生在广州奔走求救,杨秀清和萧朝贵也在本地募集巨额银子贿赂官府,上下活动了两年,才把我含含糊糊地放出狱,不过这时已经有些首领死在狱中。我出狱并不是判我无罪,而是由官差押返广东清远原藉,在家乡受衙门监视……”
“这以后才神奇呢!”洪宣娇象说起传奇故事一般兴奋地插嘴说:“冯大哥在被押回清远的路上,居然把那两个官差说服了,他们不押冯大哥回清远,也不再当清廷的走狗,他们跟着冯大哥一起回到广西金田参加了上帝会!”
绿娇娇惊讶得笑出声说:“哈哈,这样都可以呀?冯大哥真是诸葛亮一样的奇才!”
冯云山也不无得意地笑起来:“哈哈哈,这是题外话了……因为我是被遣返家乡的带罪之身,洪先生被官府高度注意,平时不宜出面说话办事;而且我们都是广东人,这里的土客械斗就是针对我们这些客居人发生的,我们照旧主持上帝会的话,对缓和事态顺利发展很不利;所以目前由当地人杨秀清和萧朝贵在金田大营出面主持上帝会,洪先生平时藏匿在浔江边的小镇上。今晚和我们一起来的另一支援兵由胡以晃将军带领,就是从洪先生那里发出来的。”
杰克和绿娇娇都点点头,听了冯云山这番话,才知道要做成一件事是何等困难。绿娇娇说:“下次太平一点的时候,冯大哥要好好给我说说,你是怎么说服那两个官差的,好让我学学怎么说服人家买我们的洋货。”
冯云山说:“有道理自然让人心服口服,你只要有好货在手,一拿出来就被抢购一空了,哪里要说服人家买嘛,呵呵。”
绿娇娇又说:“我还有一件事想请教两位,洪秀全是怎样的人呢?
洪宣娇和冯云山的笑容都收敛起来,冯云山说:“洪先生气度不凡,有帝王的命相,而且千年以前的推背图也已经预言了洪先生是天命所归,他就是天父派下来当人王的上帝之子。”
冯云山的话说了等于没说,绿娇娇不认为学识渊博智慧过人的冯云山会说出这种悬在空中的话,这话中一定另有深意。绿娇娇再回想了一次他说的话,对了,他说的是洪先生有“帝王之命相”,除此之外再没有多说,其中怕有难言之隐。
杰克却一脸诧异地说:“洪先生是上帝之子?哈哈哈哈,上帝只有一个儿子叫耶稣,哪里又多出一个洪先生?”
冯云山大概是时常要应对这类问题,他不慌不忙地说:“耶稣天兄是二千年前在西方显神迹救世人,才有人知道他是上帝之子,洪先生作为天父的次子在东方得神谕显神迹救世人,自然有日会让世人知道天父和他的权能。”
绿娇娇不想听这些空洞宣传,她直截了当地说:“冯先生精通星相,一定算过洪先生的八字,否则不会这么肯定他的天命,而把大业托负在他身上,不知能不能把洪先生的八字让小女子略知一二?”
冯云山又看了看洪宣娇,洪宣娇说:“娇娇也不是外人,知道了只会对我们有好处。”
但是冯云山也不会轻信一个不愿意加入上帝会的人,他面有难色地说道:
“不瞒绿先生,因为大事未成不敢稍有疏忽,所以我只可以先告诉你八字中的年月日,时辰方面请充许云山有所保留。待大事有成,云山必亲自向绿先生负荆请罪,再给你一个完整的八字以供鉴赏。”
计算没有时辰的八字是算命的大忌,时辰一旦不同,命运将会有天壤之别,可是只知年月日尽管不能完全算准,对八字的大方向总是可以算出一些。冯云山一脸持重,绿娇娇也不好再多要求,只好说:“冯大哥请讲。”
“癸酉年,甲子月,甲辰日。”
“外强中干,木中藏铁。”绿娇娇对这六个字的格局评价冲口而出:“不知洪先生是什么时辰出生,算不出运气有多大,可就这年月日来看,人品方面……”
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空有皇帝的命相却没有为天下王的品德,又怎么做得了长久皇帝?绿娇娇看这八字的前六个字,运气好则好矣,但这半局八字一片肃杀,毫无和暖之气,如果不是生于中午阳时有明火暖局生旺代表仁爱的甲木,这盘有如利刀藏在木鞘的八字实在不宜称王济世。
冯云山怎会不知道绿娇娇的言下之意:这个八字以甲为天干重重透出,甲字五行属木,代表东方也代表仁爱的道德;暗在局中的地支酉字属金有刀兵之象,酉辰又六合化木成金,只以年月日三柱六字来看,这一格局表里不一,气势洪大而不厚道,绿娇娇所说“木中藏铁”只是给面子洪宣娇才不一语道破,其实话传到冯云山的耳中,“木中藏铁”即是“笑里藏刀”。
冯云山马上接口封嘴:“人品方面是很重要,洪先生为人豪迈仁爱,绿先生不必担心。”
绿娇娇客气地笑着说:“冯先生看过的人,我当然放心。”

天色已经发白,不安的一夜过去了,太阳如常升起。安清远、杰克和绿娇娇匆匆告别了上帝会的金田大营,向西方急驶赶回昆明。
绿娇娇的新家在昆明新成铺的怀特洋行,这里是昆明最兴旺的商业中心,经过几年经营,怀特洋行在当地已经是数一数二的商号。当他们拉马从店面旁边的小巷进入后宅不显眼的大院,邓尧已经为绿娇娇准备好锁着替身草人的小楠木箱,这个替身草人上附着绿娇娇的八字。
绿娇娇一下马,二话不说从邓尧手中接过带金锁的精致小楠木箱,冲回自己的房间施展归魂入舍的天师道法,把自己的命运归还到自己的身体之中。半晌之后象放下一块心头大石,手上夹着一支细细长长的雪茄烟,一脸轻松走出中堂。
神霄道派的雷法高道邓尧,自从三年前天师府一战之后,彻底脱离了满清国师府,带着妻子和两个孩子跟绿娇娇来到云南隐姓埋名,成了怀特洋行的掌柜,过起他最喜欢的平静生活,一个算盘在他手里打得噼啪作响,一盘生意在他手里做得有声有色。绿娇娇和杰克只管跑广州口岸,安清远只管跑腾冲开出上等翡翠从怀特洋行卖到全世界,他们几个人组成了一个发财黄金拍档。
邓尧穿一身轻薄通爽的丝质长衫,摇着纸扇正在和安清远、杰克高声谈笑,绿娇娇走过来一听,原来半个月前,从广东鼎湖山出发的两个镖师秦大海和吕顺,把藏有她八字替身草人的小楠木箱平安送回昆明;过了几天,果然有十多人夜间摸进洋行,直扑放着绿娇娇八字替身的房间,想必是用安清源给的吊魂针追踪到这里,以为绿娇娇在房间里睡觉于是下手刺杀。那知道房间里睡着的是看守八字替身的邓尧,他们进洋行后被邓尧当场击毙四人,其余的全部束手就擒,已经送到官府当入室抢劫论处。
邓尧哈哈大笑说:“他们再来我再打,不然我都忘了自己是武林精英了。”
“他们不会再来了,我和杰克马上又要出发到广州办一批洋货,就算他们要追,也是在路上和我们干仗。”绿娇娇呷着茶坐到茶几旁边的大酸枝木椅子上。
邓尧说:“我知道,刚才二哥说了要做洋枪生意嘛,这回我这大算盘要忙很久啦,银子多得数不过来,哈哈哈。”
安清远说;“我要自己带一批枪手去加入上帝会,这样我还可以帮洋行看着洋枪生意,又可以盯着他们做事,要是他们真是成了大事,呵呵,天下还有什么生意比改朝换代更赚钱的。”
杰克却说:“那也得保底啊,你真的看准了?”
安清远说:“洋妹夫,一来我相信我爹传下来的龙诀风水,二来相信小茹的功力,不过都是次要啦,我在大营见到冯云山和杨秀清我就知道这队人马有前途,杨秀清安排部署极有纪律章法,冯云山眼光策略极为准确,他们一文一武已经可以打下半壁江山,只是不知道那个洪秀全是什么人?我老听他们说得洪秀全又会预言,又会治鬼怪疾病,象神仙一样。”
绿娇娇懒懒地向大酸枝木椅背后一靠,微张开小嘴慢慢吐出一线白烟说:“洪秀全这个人,哼……成不成大事我不敢说,可是他要是主持大局,我怕我那点钱都收不回来。”
安清远说:“冯云山很看好他。”
“我最担心就是冯云山,他精通星相,心里什么都清楚,最要命的是他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年了,现在是什么都敢干。”绿娇娇把脚盘到大椅子上抽着烟说:
“最坏的情况是什么?就是他不顾一切用尽方法在自己死之前,把一个半吊子皇帝命的人用风水玄术硬催成皇帝,本来谁做皇帝和我们不是很大关系,可是皇帝不好的话,闹得天下大乱生意都做不成,那和我们就有关系了。我知道洪秀全半个八字,癸酉年甲子月甲辰日,幺哥你也算一算……我看这八字就有点不厚道……”
绿娇娇一边说一边抽雪茄烟,不知不觉陷入深思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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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8:21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六二)神霄侠道

吃过晚饭,邓尧和绿娇娇约好外出,两人各骑一匹快马离开昆明城,向城北长虫山疾驶而去。
邓尧平时白天在洋行掌柜,晚上却常和绿娇娇到无人山野之地修习神霄道派雷法,杰克对他们一起夜出早就习惯了,所以只管自己和安清远到风月场所吃喝玩乐,从不担心两人的安全。
三年前争夺龙诀的连场大战中,邓尧以无敌的雷法奇兵突起,数次救绿娇娇等朋友于危难之中,可是也向清廷曝露了他是神霄道派高真的身份。大家到了云南后,绿娇娇一旦有点空闲就缠着邓尧要学雷法,邓尧虽然一向只说自己和绿娇娇是道友,可是以他高深莫测的雷法功力,在三年中对绿娇娇毫无保留地开放教导,实际上他已经成为绿娇娇的师父。
昆明城三面环山,南方迎向象大海一样开阔的八百里滇池;昆明城北方有一道龙脉从东北逶迤而来,龙脉的落脉之处有一座高峰,从这里可以鸟瞰整个昆明城。
绿娇娇一到昆明,就游玩过四处的山水,当然也职业习惯地看一番大风水。她所了解的长虫山,是昆明城的主脉,可是这道主脉却是风景最差的地方,平时从来没有人上去。长虫山高则高矣,雄则雄矣,可是山上碎石嶙峋,在风水来说叫凶曜曝露;龙脉以石为骨,以泥为肉,以草木为皮毛,光秃秃的长虫山却有如一条只有骨头的龙,再有力量也缺少以皇道治天下那几分和气和生机。
不过山上环境不好,平常山下倒是四季如春,山花烂漫。只是今晚他们飞马而过,所见树叶干枯枝丫四现,闷热的天气下竟让人感到凋零凄怆。
他们到了长虫山脚,开始慢慢走马上山。邓尧对绿娇娇说:“过去两年,树木起码长到山腰,这个季节来到这里应该是凉风阵阵了,你还记得吗?”
绿娇娇应了一声后,邓尧又说:“你看现在这里树都快枯死了,下面的农田更不用说,什么都种不出来,所以呢……今晚我们要办点事。”
绿娇娇知道邓尧一向做事低调,可是为人一付慈悲心肠,这次上山,一定是要开坛祭雨。因为长虫山的山峰陡峭,马到了山腰就不能再向上跑,于是两人从马上卸下包袱背在身上纵身飞奔上山。邓尧的身形极为粗壮健硕,平日穿着宽大长衫,不知道的人一眼看去,只以为他矮矮胖胖,其实他的劲力和轻功都是一等一的水平,他背起全部包袱在绿娇娇眼前的石壁上,象山羊一样灵巧地跳跃,很快到了山顶。
绿娇娇看到这里已经有一张大桌子,邓尧卸下包袱,两人从中拿出香炉香烛和令牌令旗按神霄派的祭雨坛摆好,邓尧穿上庄重的黄色道袍,头带道冠,抽出长剑在手,仔细地擦拭干净端放在祭坛上,绿娇娇又帮他用罗盘量正了祭坛的方向。
祭坛按长虫山的走势,一度不差地坐北向南,从祭坛看出去两侧是高崇的山影,山下是昆明城内零星的灯光。绿娇娇说道:“昆明是个好地方呀,只可惜这长虫山不争气,龙气曝露化成凶煞,让这个地方富而不贵……”
“娇娇,话不能这么说,昆明要是象广州那样帝气冲天,对老百姓又有什么好处呢?朝廷诛杀,诸候争夺,最后害死了百姓,得益的却不是百姓。昆明历史虽然也有过动乱,可是和其他重镇相比,这里算是一块平安地了,正是得益于这个富而不贵的格局。”
绿娇娇说道:“说的也是,山旺官水旺财,昆明没了靠山龙气,却得了滇池的财气,我们来到这里才可以安心做生意。按幺哥所说,一百多年前清廷掘断了长虫山的龙脉,其实也算是为民造福了。”
邓尧也哑然失笑:“呵呵,什么事都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只看你站在什么角度,什么角色去看了,对越多人有好处,越有长期利益的事才是更好吧……好了,今天来这里不是看风水,你很快又要去做生意,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多,再说你们这次搞起了火枪生意,这可是个出生入死的行当,我想让你学多一些有用的东西。”
绿娇娇乖巧地说:“是,幺哥你说吧,不然一会下大雨就听不到了,嘿嘿……” 绿娇娇很清楚邓尧的功力,一会作法之后,起码要下几天雨,在大风大雨的山顶聊天,远不如飞奔回家躲雨实在。

邓尧在昆明几年,这里不是水灾就是旱灾,每到下雨不停产生了灾情,他就悄悄开坛止雨祭晴,如果是长期大旱,他就悄悄祭雨缓灾;这次上来祭雨是因为昆明城已经三个月大旱,所以他择了一个煞南制火的纯阴日子,还带上绿娇娇来助阵。
天地万物生于阴阳,风雨雷电生于水火,而祭雨和祈晴最大的区别,一个在于求阴气得水,另一个在于求阳气得火,而绿娇娇是女孩子属阴性,更难得既懂雷法又炼得一身女丹功夫,邓尧带上她来配合,一来让她多在实践中修习雷法,二来也是借她的女丹以助阴气之威,今次开坛祭雨志在必得。
邓尧说:“你从小学天师道,现在为止又学习神霄道三年,对神霄道有什么认识?”
绿娇娇不敢轻易回答这个问题,她看着山下的昆明城想了一会才慢慢地说:“我最记得在神霄道的《雷霆奥旨》中写着,欲求仙道,功行为先。”
“你认为这话是什么意思?”
“汪真君在书中说:求仙学道之人,不炼内丹会败坏自己的身体,不为黎民百姓造福,永远也达不到最高境界;只有做到治病祛邪,祈晴祷雨,济物利人,广积阴功,正直无私,才可以称之为道。”绿娇娇的记性很好,几乎把书中最重要的内容都背了下来。
邓尧温和地笑着说:“你很准确地把握住神霄道和其他道派的最大区别,不少自视正宗的道派一味穷修内丹,只求渡得自己成仙,以奇技淫巧高于世人为自傲,却不知道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绿娇娇转过身面对邓尧:“幺哥,我明白了。无论拥有多强的功法,不关怀尘世的人,不符合神霄道的精神。”
邓尧从法坛上拿起一支雷神令牌说:“你认为你的雷法到了什么境界?”
绿娇娇很老实地回答:“只是初级。”
“其实你已经学会神霄道全部符咒印诀,只要女丹功再上一个层次,你甚至可以驱动斩勘五雷法,可惜呀……”邓尧一脸惋惜无奈地看着绿娇娇:“你是女孩子,要以女丹最高功力来使用最强雷法的话,你要付出一生的代价,真是老天不公。”
绿娇娇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以后等孩子长大就可以炼了。”
原来女丹功要修炼至最高境界,在炼出内丹之后还要经历斩白龙和斩赤龙两个大关,斩白龙是指停止女性分泌出来的白带,斩赤龙则是指停止女性的月经经血;这两个进阶的要求,正是女性生育的必要条件,如果未生育前斩白赤两龙,虽然可以达到女丹的最高境界,可是也不能再生孩子。绿娇娇炼女丹功多年,一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任由自己徘徊不前就是这个原因。
她很想有自己的孩子,但是以目前的形势,《龙诀》引起的斩龙脉之争一天未解决,她生出孩子就有危险,这个孩子随时会成为敌人要胁自己的筹码;她也不能轻易突破女丹的上限和敌人对抗,否则到事件平息下来再想生孩子就完全不可能了。
邓尧深知绿娇娇进退两难的顾虑,他说:“有机会不妨突破自己的能力,没有机会也不必勉强,因为道不在功力高低,道只在人心善恶,接令牌吧!”说完扬手把雷神令牌抛向空中。
绿娇娇纵身跃起,在空中接住两尺长的令牌,熟练地跳到祭坛前,双手以五岳印直立令牌,转身向祭坛向的南方深深一拜,然后口中默念咒语,左手依次结成玉清印、上清印和太清印,分别在令牌上急促划出符图,一阵清风从南方扑面而来。
邓尧在她身后面对祭坛,拿起长剑向坛上的四支大蜡烛芯点去,蜡烛应剑起火。他的黄色道袍随着动作快速飞舞,平日五大三粗一身俗气的身影这时正气凛然,轻快灵动,邓尧娴熟地点香烧符喝咒,长虫山顶的云层开始快速地积聚,在云团之间隐隐闪出电光。
风力越来越大,邓尧对绿娇娇大喝一声:“唵奉火师汪真君勅令风火雷电佑黎民急急如律令!”
绿娇娇双手用中指拇指夹着令牌结成大如意印举过头顶,大喝一声:“火!”令牌冲天而起直射苍穹,隐没在铁灰色的浓云中,云中从北向南拉出一道长长的闪电,然后听到巨石滚过天空的隆隆雷声,片刻之后百雷击落大地,沉郁的空气被撕破,雷声痛痛快快地为每一个心焦欲绝的农户带来希望。
“变神!” 邓尧再次用充满自信和力量的声音从绿娇娇身后发出号令,然后拉开马步,双手似是结成剑指,鼓荡内气展开双手分别指向东西方的天空,他的拇指却和小指相接压住无名指,这不是剑指,而是神霄道的变神诀。邓尧的身体外现出一团模糊的白影,白影不断剧烈膨胀,突然变成一只站在天地间的熊形巨兽,展开粗壮的双臂向着天空咆哮如雷,当这熊形巨兽进马推掌压着绿娇娇的身后,绿娇娇同样双手捻着变神诀用尽毕身功力催出元神。
随着各道派的不同道法,修炼出来之后都有其独有的元神,不过大多是天兵天将等神仙之气,只有以神霄道法修炼出来的元神,从古至今皆为兽形,对于神霄道这样一个高度完善的道派,这是一个奇怪的现象,有后人研究出来说这是因为神霄道还没有发展成熟,但是邓尧和绿娇娇所知道真正的原因是:神霄道来自天地万物,所以才会在最高境界不加修饰地现出个性中的天然原形,任何对兽形变神的嘲笑,都会受到神霄道以万民的福祗来回应。
绿娇娇借着邓尧推到身上的强大功力,从身上现出一只笼罩着整个祭坛、昴头展翅的火凤凰,随着一声尖厉的长鸣,火凤凰扑翼飞向南方天空,在无尽的雷鸣电闪中,翱翔天际的火凤凰从翼下带来一场暴雨。
从山下传来村民敲着铁盆和铜锣的声音,邓尧和绿娇娇知道是村民们跑到雨中庆祝大旱结束,两人在暴风雨中相视而笑,但是变神诀仍然紧紧捻着,对变神的催动一浪紧于一浪,直到耗尽体内最后一分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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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三)重回芙蓉嶂

两天之后,杰克写信寄给长驻广州口岸的合伙人大约翰,让他先了解火绳枪和火药子弹的货源和报价,还让大约翰顺带了解一系列火器的行情,一个月后见面就可以马上提到现货,尽快交割获利。杰克很清楚,用过枪的人就想用炮,用过炮的人就想把炮架上战车,反正打仗的时候,武器总是在无限升级,为了打赢一场仗,双方都会不顾成本地烧银子,现在找人要大炮的报价也是时候了。
上次日夜兼程到广州,是因为从昆明感觉地震的异动由斩龙引起,绿娇娇急于赶到现场,才骑在马背上千里奔袭;这一次事态不太紧急,她可不会犯傻让自己颠簸受罪,这次她准备两架宽大舒适的洋马车,加上二哥安清远,洋行的两个镖师秦大海和吕顺,一共五人九马轻松上路。
他们出发的时候,天还在下着雨,马车在泥泞的路上一定走不快,大家咒骂了一通才晦气上路,只有出来送行的邓尧一直乐不可支。

一路顺利到了广西金田上帝会的大营,他们被大门前的卫兵拦下,等待通传才可以入营,大家从营外看进去,整个大营早已焕然一新。
在不足一个月的时间内,营房和各种攻防设备得到了重建,营里营外布满神采奕奕的红头巾士兵;在大营中间的较场,正在排演一种长矛形的新阵法,士兵演武的招式有力而整齐,嘹亮的呐喊声响彻天空;望楼的顶层站着几个将领,其中有精明干练杨秀清,他长着鹰一样的鼻子,也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远远就看到绿娇娇他们的马车。
杨秀清向身边的将领交待了一下,握住望楼边上的绳索就跳出楼外。绿娇娇看到望楼上凌空跳出一个腰间插着五色令旗的将领,拉着绳索从天而降,准确地落在马背上,转眼飞奔到马车前。
杨秀清并不下马,对着马车叫道:“安兄弟,洋兄弟,等你们很久了,快跟我来!”说完拉转马头带路跑回望楼下,叫上杰克和安清远攀上望楼,给他们讲解他研究出来的新阵法。
洪宣娇也从女营飞跑出来迎接绿娇娇,她身穿粗布长衫,腰间绑着宽腰带,从胸前开襟处露出一抹黄绢束胸,绿娇娇看到那身女人的曲线都禁不住一阵心跳,大家见面后,洪宣娇跳上马车就赶车进了女营。
绿娇娇看到虎头虎脑身形敏捷的胡九妹正在操练几十个女兵,也看到各营房中都有手巧的女兵在做针线活,还有些健壮的女兵在修辑工事,营房中身体单薄的婉儿正在抄抄写写,见到绿娇娇点头微笑打了个招呼。
绿娇娇对洪宣娇说:“你倒是会用人,都是用免费的,你看婉儿现在多开心……”
“现在她不用在地上写诗卖自己了,她正在给营里抄发布告呢。”洪宣娇带着绿娇娇走进营房里,对婉儿招招手示意她继续抄写。
营房里还有两个年约二十岁,样子长得很相似的美貌少女,洪宣娇给绿娇娇介绍过,绿娇娇得知她们是跟丈夫从湖南赶来加入上帝会的洪门姐妹,因为上帝会分男女营编制,所以她们现在也住在女营。姐姐叫月桂,眼神里显得沉稳坚决;妹妹叫香桂,眼神中显出机灵和顽皮。
洪宣娇说:“我们上两天已经通过了洋枪的添置,也准备好银两,等杰克和他们谈好价格之后,我陪你一起到广州提货,不然你们只有几个人,押货过来也不容易……”
绿娇娇轻轻一笑,知道洪宣娇的言下之意。买枪是洪宣娇的提案,她绝对不想第一次采购有什么闪失;再说洋枪不是便宜的东西,对上帝会来说,就算首付的订金也不是小数目,他们当然不希望被商家席卷订金逃跑;最重要一点,肯定是冯云山对此事的志在必得,绿娇娇记得当时是冯云山首先开口支持买枪,而他应该是上帝会里最急于成就大业的人,所以要有自己人跟进广州,以保万无一失买枪成功。
绿娇娇对洪宣娇的提议倒是十分赞成:“娇姐,我们做生意的就怕交不了货收不到钱,有你押着货我可放心了,你这不是要保我收到银子嘛,太谢谢你啦,呵呵呵……”其实绿娇娇心里想,有洪宣娇跟着就算货在路上出了事,也有个人解释和担戴,正是求之不得呢。
洪宣娇说:“妹妹明白就好,月桂和香桂,还有凤翔也会和我们一起去。”
“哦……”绿娇娇拖长了声音,一脸坏笑地用手指点着洪宣娇的胸口说:“原来你不是要保我的货,肯定是你在这里分男女营太久了春心寂寞,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和林大哥出来拍拖。”
洪宣娇连忙说:“你说什么呀?这是军师安排林凤翔代表男营来配合押货……”绿娇娇可不管她解释什么,只管自顾自点起雪茄烟放声大笑。
不久之后,杰克和冯云山谈妥了各样细节,一支由三架大马车组成的军火采购队迅速地向广州进发。

安龙儿坐在一间小瓦房里,桌面上放着广东龙脉图。他抬头看出窗外,湖对面就是芙蓉嶂的五蛇下洋风水局。三年前在这里,他曾经和绿娇娇并肩作战,那时的绿娇娇在他眼中是一个无所不能、永不言败的梦中仙女,可是现在安龙儿却觉得她是一个危险的迷。
绿娇娇会为了自己要做的事利用一切人和关系,安龙儿很乐意她利用自己,那怕他在三年前就知道,绿娇娇在利用他保护自己回江西。可是安龙儿无法接受她为了利用杰克,竟然任由杰克的孩子流落江湖。他反复回忆着洪宣娇一提到李小雯,绿娇娇马上岔开话题的一幕,那一刻的绿娇娇,在他心里变得如此诡异。
但这是让他离开绿娇娇的真正原因吗?安龙儿不敢再想下去。
他面前的广东龙脉图有如一个划着九道光芒升出海面的太阳,太阳的下方是浩瀚的南海,圆圆的太阳是广东省的中腹平原,这一片方圆八百里的平原在风水上叫做明堂;太阳的中心是广东的首府,中国南方的通洋口岸广州城;那九道光芒,正是向广州源源不断输送帝气的九道龙脉,分别从西北东三个方向指向广州。
西边的两道龙脉是云雾山和天雾山,这两道龙脉的龙头都重合在西江沿线的肇庆府附近,两个月前已经被安清源双龙并斩杀灭了龙气。现在余下的七道龙脉是罗壳山,大东山,滑石山,青云山,九连山,罗浮山和莲花山,这些山脉都将是安清源的斩龙目标。
安龙儿非常清楚,斩龙是安清源向清廷要回自己功名的筹码,《斩龙诀》又是安家千年守护的秘密,他不可能让其他人学会如何斩龙,所以无论安清源是否官复原职,出手斩龙的人只能是安清源。
尽管安龙儿手上没有《斩龙诀》,不知道下手斩龙的死穴所在,可是在广东的洪门兄弟遍天下,顾思文通过洪门的地下反清网络,在广东其余七条未被斩杀的龙脉上,都找到了住在附近的洪门兄弟。据安龙儿的估计,斩龙的死穴一定在崇山峻岭之中,所以身材高大,气质突出的安清源一旦出现在一个特定的无人山岗上,一定会很快被当地人发现,然后这些洪门兄弟就会在一天之内把消息送到芙蓉嶂。
而芙蓉嶂位于广州城背后百里以内,也就是说芙蓉嶂也是广东大明堂的中心,从这里出发到九龙的龙头都在三百里以内,一路上都是平原大道,一旦收到安清源在九龙龙穴出现的情报,他只要快马一天就可以赶到。
安龙儿住在芙蓉嶂下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这湖下是葬着洪国游老爷的天子风水穴潜龙吞金,安清源就算不斩杀其余七龙,这个既成事实的反穴他必定要来斩杀,否则斩去九龙毫无价值,洪秀全一样会成为推翻满清的新天子。只有一点安龙儿不太明白,当安清源研究出如何斩龙之后,要斩杀的第一道龙脉为什么是西江两岸的云雾山和天雾山,而不是亲眼看着下葬的芙蓉嶂?
现在一切都布置好了,就等安清源冒头。安龙儿对自己的布局颇为满意,他发现当遇到难题时,只要想想如果绿娇娇在这里会怎么办,就会很快想出最好的应变措施。这一招他用过多次,都无不例外地成功,绿娇娇象活在他脑海里的无敌军师。
安龙儿和几个少年在金田大营救出垂死的李小雯和她的女儿后,李小雯最终不敌天命离开了人世。安龙儿在当地选好墓穴安葬李小雯,才和几个少年带着她的女儿飞马来到广东花县芙蓉嶂住下。为了让孩子永远记得死在浔江中那个平凡而坚强的妈妈,安龙儿为孩子起名为浔。
安龙儿的思绪被大花背在院子里的吱吱吭吭打断,随后传来是的孩子发出的天真笑声,他走出门外,看到只有膝盖一般高矮的阿浔,正在用双手捉住大花背的尾巴,大花背一直在轻轻地转身要甩开阿浔,阿浔却越扯越开心,直扯得大花背弓身半蹲在地上,伸出舌头不断哼叫,一脸怪笑地看着跑过来的蔡月求救。
“阿浔!不许欺负花背哥哥!”蔡月装出一脸愠色快步走到阿浔身边,一把提起抱在怀里,给大花背解了围,大花背马上高兴地站起前脚,用鼻子去闻阿浔的屁股,逗得蔡月和阿浔都格格直笑。
安龙儿看着一头金卷发的阿浔,圆圆的小脸上镶着长睫毛,下面是大大的褐色眼睛,一眼看去活脱一个洋娃娃。秀气的尖鼻子和小嘴俨然象她的妈妈绿娇娇,不!安龙儿闭起眼睛静一静心神,她的妈妈是李小雯呀。
自己也长了一头黄色的头发,如果自己有一个孩子,大概也会是这样子吧……安龙儿想到这里,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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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8:22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六四)扑空

院子外马蹄声响起,大花背吠叫了几声跑出门外,顾思文和阿图格格走了进来。阿浔挥着小手呀呀叫着,穿一身汉人女孩服装的阿图格格一把接过阿浔举在头顶说:“快叫我。”
阿浔果然叫道:“兔妈妈。”哄得阿图格格在她脸上一阵乱亲。然后阿浔转过头,用胖胖的小指头指着顾思文说:“文爸爸打猎回来了……”
顾思文手上提着长长的缨枪,一手卷着小神仙的大旗,听到阿浔的话又好气又好笑,捉住她的手张狠狠大嘴轻轻咬了一口说:“文爸爸打回来一只大灰狼,哈哈哈……”
大家有说有笑进了屋,顾思文喝了杯茶说:“现在基本上布置好七个山头的人马了,这里就是中军大营,反正谁来料报就有银子收,现在的问题是要搞多点银子来发给各路山头的二五仔。”
(红尘说:在洪门编制中,收集情报和传递情报的兄弟称做二五。)
阿图格格抱着阿浔说:“是呀,现在这点钱怎么养家啊……”
“要不是你在这里白吃白住我们家过得比谁都好,龙少和我都是赚大钱的人才,就是养了你这条粉肠才搞得忙了一天回家还要吃番薯……”顾思文正在骂人,屁股上就中了阿图格格一脚。
蔡月笑着说:“几年大灾了,除了广州有点肉卖,这些乡村地方找不到猪肉了,幸好我们自己养了些鸡,不然鸡蛋都没得吃。”
安龙儿也说道:“是啊,钱反而不觉得紧,主要是有钱也买不到东西,只好多到湖里钓鱼,呵呵,这一招还是跟一个洪门的军师学的呢。”
顾思文还是叼着阿图格格不放:“你什么时候回家呀?你离家出走好几年了吧?”
“什么呀,我才出来几个月。”
“你总不能以后都蹲在我们这里吧?”
蔡月用手推了一下顾思文说:“你说什么呀?格格当我们是朋友才住在这里呢。”
阿图格格居然叹了一口气坐在椅子上,神情无奈地说:“我是喜欢和你们一起住,可是现在真的有点想家,回去的话我阿爸肯定不会放过我。”
“要不这样……”蔡月想出一个点子:“我先给你探探你阿爸的口风,看他想不想你,如果他想你的话不会怪你的,还巴不得你回去呢。”
阿图格格高兴地说:“对呀,我把阿爸平时出入的地方告诉你,你去碰一碰他,看他现在怎么样……”
两个女孩子在聊家里的事情,顾思文对安龙儿说:“安清源只要知道你住在这里,他一定会想办法干掉你,或者他更急于斩龙的话,你们一定会再见面,我可不想你再放过他,要是他不死,我们这辈子就完了,他肯定追瘦我们。”
安龙儿说道:“我也不想连累朋友,可是我觉得他真是个人才,如果他可以回朝廷好好做官,他可以做个好官,为国家做很多事。”
“你别那么天真了龙少,人只会越来越贪,不会因为今天你放过他明天他就变成好人,我跟你说,你下不了手你不要挡我,我再见到他一定干掉他,留他在世上斩了我们几个是小事,要是再斩几次龙,广东的人就全死光了,说起来我回来广东就没吃过猪肉,都不知道是不是他斩龙搞出来的问题,小喇叭,越说越火,面如满月那个!煮好饭没有……”
安龙儿默不作声地听完顾思文的长篇抱怨,心里却想道:只要娇姐一句话我马上夺他性命,可是娇姐从来没有说过……是啊,自己不想杀的人不是那个有能力做个好官的安清源,而是娇姐的哥哥。

过了一段日子,忽然从清远飞霞山上传来消息,山上来了官兵,还带了上百个民夫,民夫全都带着锄头和铲子。
事情来得太快,安龙儿的心一下提到了喉咙。他马上翻开桌上的广东龙脉图查看,飞霞山正是滑石山龙脉的龙头所在,而且飞霞山的形势和肇庆鼎湖山下的羚羊峡居然一模一样,北江把飞霞山从中间割开形成飞来峡,构成崩洪过峡的真龙形态。
上一次安清源斩龙的位置是在龙下水过峡之前的山顶,这一次应该也在同样的地形实施,但是这次绝不能再让他得呈。芙蓉嶂和广州正处北江下游,北江有任何灾害将在一天之内波及广州。
安龙儿迅速把自己的分析告诉了几个朋友,顾思文和阿图格格马上跟着安龙儿骑马出发去飞霞山,只留下蔡月在家带着阿浔。
从芙蓉嶂去飞霞山绕着山路走也不过百里之地,三人驾马急驶,半天时间就到了飞来峡。他们心急如焚地渡江上山,一路上尽管山清水秀风光绮丽,可是谁也没有这份闲情去欣赏。他们还记得安清源在鼎湖山上制造出来的恐怖场面和巨大灾难,只想赶在斩龙之前进行阻止。
任何风景优美的名山都离不开山势险要,飞霞山也不例外,三匹马刚刚跑了大半天马上又要登山,都累得混身出汗气喘呼呼。他们沿着山路跑了一个时辰,已经把山上山下有路的地方都跑了一圈,可是却没有见到大队官兵的踪影。
三人都是有备而来,充份地准备了马上面对一场恶战,可是现在却什么都见不到,天色慢慢暗下来,一种让人心寒的空虚感笼罩着四周。
顾思文拉着马左转右转地看山,对安龙儿说道:“你要是斩龙会在哪里?你能看懂这座山的风水吗?”
“我没有学过《斩龙诀》,斩龙的死穴是千年秘密,我怎么会知道呢?”安龙儿的头上也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他真的担心斩龙可以无声无息地进行,而自己却在这里傻傻地绕圈子。
阿图格格也问道:“你也说了这里和鼎湖山一样,是崩洪过峡的前一节,能不能就按原来的路线找到死穴?”
安龙儿声音都有些发抖了:“上次是山顶有个湖,可那是奇观,一般山岭很少有这样的地形,刚才你也上过山顶了,明明只有一个塔嘛。”
顾思文灵机一动说:“能不能起卦算算出什么事了?”
安龙儿一翻手掌,在掌上迅速起卦占算,得出一个颐卦。顾思文和阿图格格马上问道:“怎么解,有什么情况?”
安龙儿皱着眉头说:“这是颐卦,卦象是山下有雷,雷为动,山为静,山下有雷是指暗中行动,外实内虚……对方只是在虚张声势,现在已经离开了飞霞山……”
顾思文挠着头说:“不会吧,一百多个人虚张声势,不会是为了我们吧?”
“是不是中埋伏了?”阿图格格环顾着四周的黑树影,担心地自言自语。
安龙儿举手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他明白颐卦代表着嘴巴张开的动作,在笑,在吃,在形成一个洞,都可以是颐卦,可是在笑在吃的那个人分明不是自己,自己可能只是人家嘴里的猎物。
娇姐在这里就好了,娇姐会怎么办?“啊!”安龙儿失声叫了出来,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绿娇娇不会犯的错误,绿娇娇绝不会在没有运算好整件事情之前就出发,这个颐卦应该在出发前算出来,而不是现在。
安龙儿神色紧张地看着顾思文和阿图格格说:“我们可能中计了。”
“中什么计?中什么计!”顾思文的声音有点慌乱。
“不要急,我先想想,先想想……”安龙儿也在极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实在想不通对方要引他来这里干什么,也不敢肯定这是对付自己的疑兵之计,甚至不知道这是不是安清源的安排。
顾思文看安龙儿一脸茫然,他说:“如果对方的人都不在这里了,我们也回去吧。”
阿图格格也说:“现在是行军打仗的话,我们可不能停在一个地方,停下来就是等死了,如果对方在调动埋伏我们就会被人家一窝端,去哪里都好,找个地方去吧。”
安龙儿想了一会,把顾思文和阿图格格招到身边小声说:“我怕我们是被对方引出来了。”
“那小月岂不是很危险!”顾思文突然放大了音量:“我们马上回去!”
“不不,别去。”安龙儿一把抓住顾思文的手说:“现在没有人知道我们从哪里来,可是如果被人跟回家,我们的全部行踪就曝露了。”
顾思文突然发火了,他激动地说:“那你想怎么样?是不是以后我们都不用回去了!”
“你先听我说,我们当然要回去,可是之前我们可以花几天时间在这附近转一转,保证背后没有人跟着我们才能回去。明天早上我还想上山看看这里的风水情况……”
安龙儿没有说完,顾思文就甩出话:“我们三个人出来扔下小月一个人在家,你还想几天不回去,她一个人怎么办?而且现在就是你一卦算出来就说东说西,鬼知道是真是假,要是你算错了家里出什么事你担戴得起吗?你要转自己转,我要回去!”
阿图格格看到顾思文闹情绪,她也开口说话了:“你就是老想着你那个蔡月,一天晚上不见都不行了,要是龙儿的卦算对了,你把杀手引回家里,你才担戴不起呢!”
“我就是想着小月怎么啦!”顾思文前所未有的激动,一改平常的嘻皮笑脸:“这么多年我和她一天都没有分开过,她家里死人,我们没地方住没饭吃,都是一起熬过来的,我不会让她有危险。好,就算我们中了人家什么鬼计,如果人家就是调开我们去算计她的话,那就不用你们担戴了,我马上回去担着。”
安龙儿一把拉着顾思文:“文少!你别发火……”
顾思文一把甩开安龙儿的手,翻身上马就往山下跑,安龙儿正在上马追去,却看到阿图格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捂着嘴哭个不停。
安龙儿再看向顾思文,他已经在山路上转得看不见人影,只听见嘀哒马蹄声。他一把捉起阿图格格架在马上,自己也骑上马牵起她的缰绳对她说:“不要哭了,全部马上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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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8:23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六五)伏兵

三匹快马连夜南下回到芙蓉嶂,大家回家看到蔡月在油灯下缝冬天用的棉被,阿浔正在床上沉沉睡着。大家都没有多说话,洗漱之后各自上床睡觉,安龙儿独自拉了马群到湖边清洗放牧。
蔡月从他们回来就发觉气氛不对,等阿图格格上床后,她凑到床边问道:“你们这次出去怎么样了?回来这么久也没有人跟我说说……”
阿图格格一翻身把脸转到墙里去,蔡月知道这是发脾气了,不过阿图格格的小姐脾气几乎天天都要发,闹过之后就没事,性情温和的蔡月一向不太在乎,她仍是关心地问道:“谁惹格格生气啦?不斯文欺负你了是吗?”
阿图格格睁开眼睛,眼珠转了几圈突然坐起来问蔡月:“小月,你是不是喜欢文少?”
蔡月莫名其妙地摇摇头说:“不算喜欢,只是一起生活这么久,还算互相有个照应,为什么问这个?”
“那……你会不会嫁给他?”阿图格格干脆直接盘查。
“呵呵呵……”蔡月一听到这个问题就笑:“不会吧,我可不想嫁给他,我最讨厌又嫖又赌的男人,大家是朋友我管不着,要是我老公这样我可受不了……”
阿图格格却表情奇怪地说:“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文少去嫖妓呀?我只见过他在街上骗人家的钱,骗到钱之后他也不会去赌,直接和我回来了……会不会在我面前变好了?”
“肯定是啦,你是尊贵的格格嘛,那些臭男人在你面前都要端端正正的。”蔡月为了让阿图格格开心起来,净挑好听的话来说。
“那他过去和你一起过的时候,有没有过来和你一起睡?”阿图格格的眼睛又闪出了平日调皮的光采,可是她的话却引来蔡月一阵大笑:“怎么可能呀!我才不会让他跑过来呢,我们一向都是分房子睡,就算是没地方住的时候我们也分床。他不喜欢我这种类形的女人,他老是说这不好那不好……”
“那他说你有什么不好?”
蔡月开始发现阿图格格在套自己的话,她不回答问题,反而一脸神秘地问道:“今天回来怎么一直在问他的事,你们是不是有什么发展了?”
阿图格格愤愤地说:“我们什么发展也没有,不过本来我们准备几天后才回来的,可是不斯文说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吵着说要回来,还和我们吵架了。”
“呵呵……不是吧。”蔡月的反应象听到一个笑话。
阿图格格顿时气得说不出话,翻了蔡月一下白眼倒头又睡去。
第二天大早,大家按从小在戏班养成的习惯,一起床就压腿弯腰练拳练功,过去这个时候都是最热闹的玩耍时间,可是今天却有一种异样的气氛,顾思文没有对谁指指点点,只是静静在木桩上钉梢挂插练铁臂桥手,蔡月的九节鞭不停呼呼作响成了唯一背景声音。
来自八旗军营的阿图格格遗传了旗人独有的猎人能力,她象一堆草似的蹲在屋顶一动不动,手拿弓箭候着飞到屋外空地寻食的小鸟,射下三五只就可以给阿浔做肉碎米糊,再射多十只八只就可以人人有肉吃了。
她从屋顶上看到安龙儿正在远处的湖里翻江倒海地捉鱼,说是捉鱼不如说是在发泄多余精力,不然为什么一会在水面跑,一会又要潜到水里。屋顶看下去是前院,阿图格格看着两个人默默地练功觉得很有趣,他们象两个假装不认识的人,装得很蹩脚。
蔡月练完功夫就走进厨房端出番薯粥给每人分了一碗,安龙儿也提着几条鱼回来,他放下鱼就说:“我算过,今天可能会出事,申时会有人来找麻烦,现在不知道是什么人什么事,可是我们不能在这里等死,而且还要知道对方是什么人,所以吃过饭后我们全部离开,在附近埋伏下来再见机行事……”
大家都默不作声的喝粥,安龙儿突然笑着说:“干什么呀,大家都在一起多好,快来帮助把鱼烤熟了,每人都有一条。”
阿图格格不悦地看着顾思文,顾思文一脸无所谓地提起鱼,拖着长长的尾音说:“好,烤鱼去。”
蔡月也说:“我去杀鸡,不然以后这些鸡可能没人养了,呵呵。”又走进厨房。阿图格格哼了一声说:“我去磨刀箭。”
饱餐一顿之后,顾思文拉着大花背,安龙儿用布带子把阿浔绑在自己背后,大家一起拉着马到附近的灌木丛中埋伏,那个农家院子里留着洗晾的衣服,虚掩大门以作疑兵之计。
申时一到,果然从远处开来一队清军,队伍人数不多,可是大家发现那一队清军的盔甲居然和阿图格格身上穿的一模一样,都大出意料之外。这队马兵竖着三面小三角旗,这代表着三支称为什队的十人小队,还有一面黄色的方形龙旗,这是八旗中的正黄旗骑兵。
阿图格格惊讶地说:“哎呀,我阿爸来找我了!”
顾思文小声说道:“那不正好嘛,你那么想回家,跟他们回去就是了。早上龙少吓我一大跳,还以为要出什么事呢。”
“别吵,先看看。”阿图格格明显不愿意出去见人,顾思文却推着阿图格格说:“你蹲在这里干什么呀?你早点回家我早点回去睡午觉,昨晚没睡好悃死了。”
蔡月一伸手按住顾思文的嘴小声说:“快看。”顾思文的眼珠从阿图格格脸上转到湖边瓦屋小院,看到三队马兵围住了小院,几个士兵下马后提洋枪冲进院里。
大家的眼睛都瞪圆了,蔡月小声地说:“他们也有洋枪啊。”
顾思文也接着说:“还是娇姐用的那种新式洋枪,小兔子你快讲清楚他们是什么人?是不是来杀你的?你在家里都干了些什么事?”
阿图格格也惊愕地说:“不会呀,我只是偷了两匹马和一些银票,其他的东西都是我自己的,我没拿人家的东西。而且正黄旗是我阿爸的亲兵,他们不可能来杀我!”
他们正在小声说话,却看到那些马兵点起着火把就要烧房子,吓得阿图格格一声尖叫就从灌木从中站起来,三个人同时用力把她拉倒在地用力捂着她的嘴。可是这一声尖叫已经引起了骑兵的注意,他们的动作停了一下,没有再准备烧屋,倒是全部人滚鞍下马,以小院为依靠摆好了三面防御的阵形。
顾思文才说了一句:“找女儿要不要这么大阵仗啊……喂,怎么有狗!”从他们眼睛看不到的位置冲出来两只黑色的大狼狗,向着安龙儿他们的藏身之地直扑过来。大花背对太远的事物没有什么反应,可是对狗却反应极为强烈,它冲着前方发出震天响的吠叫,要向两头狠狗挑战,安龙儿知道这一下行藏曝露了,抖手射出红线金钱,把其中一只狼狗击毙,另一只狼狗头上中了阿图格格一箭摔倒在灌木丛前面。
安龙儿小声说:“对方还有另一队埋伏,我们快跑,阿图格格也跟着我们,他们出手太重了,不知道是不是来找你的。”他说完翻身上马就带队绕湖边向北方的山上退去,刚才的骑兵已经发现他们,也纷纷上马整队追上来。
当四匹马上了山,山路越来越窄,顾思文大声说:“这里正好打个伏击,要不要在这里干掉他们一批。”
安龙儿拉停马,挥手让他们先走,一边说道:“不要随便树敌,八旗骑兵马快枪好,不容易对付。”
很快他们就上了一个山头,八旗骑兵在山腰下紧紧跟着冲上山。他们正要向北方退进山岭之中,就听到前方小路上一声枪响,四个人立刻滚下马分别跳到树后掩体防御。
从稀疏的树林中走出两个人,一个是高大健壮的小王爷穆拓,一个是断了右臂的章秉涵。穆拓手里拿着一支一尺长的短洋枪,一边走出来一边吹着冒烟的枪管说:“四周全是洋枪啊,大家最好不要乱动……”四周马上响起一片拉扳机的声音,从声音里可以听出四周至少有十支洋枪。
阿图格格马上弯弓搭箭指住穆拓,她知道有台词的人一般都是重要人物,指住这个人没错。
穆拓看到这样却笑起来:“阿图格格,你的箭指错人了,我和你一样是旗人,我是来救你的。你阿爸布泰千总很快就赶上山了,你过来吧。”他一边说一边慢条斯理地装火药压子弹,准备下一枪的射击。
这时从后追来黄旗骑兵也截住下山的路,其中一支什队还下马蹲在地上用枪指着安龙儿等人。
阿图格格马上叫道:“你们快来我身后,他们不敢开枪打我,快过来!”四个人马上收缩成一团,背靠背地防御着四个方向,只把阿浔夹在四人中间。
章秉涵也走出来说:“安龙儿,我们都知道你刀快,所以不敢随便来见你,这次我们准备了几十支洋枪才敢来……国师早知道你一定会按今天的旺向往北方撤退,所以我们可以在这里见面,哈哈哈哈……”
“什么国师?是安清源吗?”安龙儿奇怪地问道。
穆拓冷笑一声说:“对,就是大清的安国师亲自布局引你到飞霞山然后跟你回家,我们才可以带着人马来和你聊天,老实说,要找到你可真不容易。”
安龙儿这会明白了为什么安清源复职之后一直不下手斩龙,他是要先杀安龙儿然后才安安稳稳地做事;而他知道安龙儿看过肇庆府龙脉崩洪过峡的斩龙风水死穴,于是在同样是崩洪过峡的飞霞山上,布置出大队人马引起安龙儿注意,使安龙儿马上从风水上肯定这队人马是为斩龙而来,当安龙儿现身在飞霞山上,再连夜跟踪回家,现在才好整以暇地慢慢布局设伏围歼。
现在安龙儿并不担心自己不能闯出这个埋伏圈,他担心的是几个本来和这件事无关的朋友。他小声对阿图格格说:“格格,看来他们不会伤害你,如果肯定没事的话你先回去。”
阿图格格却说:“我不认识他们,我要见到我阿爸再说。”然后她把马缰挽在手臂上,对穆拓大声说:“我们要走了,你们让开路!”说完半步半步慢慢试探性地向前移动。
穆拓稳稳地站在山路中间拦着,举起手中的短枪指着阿图格格说:“我很喜欢你的性子,可是我不能让你走,我得向你阿爸交待,格格不要再向前进了。”
阿图格格又向前逼了半步,拉起十分满弓用箭指着穆拓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你再不让开,我的手指累的话可要放箭了!”
“停下!”穆拓突然大喝道。
阿图格格也毫不示弱地大喝道:“让开!”
“呯”!穆拓向阿图格格手上牵着的马开枪,那马发出一声哀鸣扑倒在地,阿图格格的箭立刻射向穆拓的胸前,穆拓早料到有这一箭,及时侧身闪开,同时看到对面的八旗骑兵后面跑上来几匹马,马上一个八旗将领对他们大喝道:“停手!都放下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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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8:23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六六)借刀杀人

说话的人正是阿图格格的阿爸守御所千总赫舍里布泰,他长着一张不怒而威的脸,一副整齐的盔甲穿在高大典型的北方人身材,象铁塔一般威武雄壮。
顾思文小声问阿图格格:“这是你阿爸呀?”
阿图格格点头称是,顾思文说:“你老爸真凶,象门神一样嗳。”
布泰千总用马鞭指着穆拓身后说:“你们放下枪!铁骑队也放下枪!”
穆拓身后的士兵一直藏在树丛中,听到千总下令不敢不从,可是自己不是千总的兵又好象不方便一下就听人家的命令,都端着枪在左右观看不知如何是好。
章秉涵手掌向后一张说道:“别放下枪!”然后他对布泰千总说:“国师府清剿风水邪道是朝廷密案,可以调用城内任何兵马,这次我们查明你女儿也在其中,为免我们日后朝中不好见面,才通知千总来领回女儿。如果千总觉得国师府调兵不当,可以先带走你女儿,然后再上奏折参我们本子,可是如果你现在阻挠公务,不要怪我们按例操办。”
布泰千总听到有汉人官员这样对自己说话,脸色极为难看,他说道:
“你闭嘴,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奴才说话。穆大人,你发现我女儿通知我来这里,布泰很感谢你,可是你现在和我女儿搞成这样,不是想做场戏给我看下我面子吧。”
穆拓上好子弹,又用枪指着唯一可以长距离攻击他的阿图格格说:
“千总,刚才和你说话的奴才是章秉涵副使,比你我都要高上两级,以后要尊重点,不能看他是汉人就有点儿那个。”穆拓说得好象在给章秉涵拿回点面子,可是语气轻蔑,章秉涵听起来同样不是滋味。穆拓接着说道:“你女儿的脾气你很了解,你说现在是她用箭指着我,还是我用枪指着她呢?”
阿图格格听了他们的对话,知道穆拓是底气最足的人,更加肯定钉住穆拓就有可能走出去,她又向前站了一步挡在安龙儿他们前面,箭还是指着穆拓,她说道:“你要不马上开枪打死我,要不马上让路放我们走,我这手指头上可没多少力气掐住箭杆。”
“阿图,玩够了,要胁朝廷命官是死罪!快放下箭走过来!”布泰千总气得脑袋冒烟,正要催马过来捉人,阿图格格大声说:“阿爸你别过来,这些都是我的朋友,我要和他们一起走出去。”她一说完,对大家低声说:“走,不要管他们,走出去。”
穆拓发现铁骑队的火枪阵又重新抬起枪,可是在很会配合的什队长指挥下,那些枪好象不知不觉地指向自己。再说从火枪的使用上,一前一后的布阵埋伏也极不合理,只要双方一开火就会形成交叉火力,就算中间的人全打死,前后队的枪手一样会互伤。想到这里,穆拓不禁慢慢向后退,安龙儿他们背对着背,一步一步向前逼近。
布泰千总看到阿图格格当他说的话是耳边风,气得摘下头盔露出大光头,用手使劲搓了几下,翻身跳下马跑到穆拓身边说:“小王爷,我算是怕了你了,你这是干什么呀?你跟我说是叛匪劫了我女儿,我才带大队人马来,你看这些是什么呀,都是带狗背娃的小屁孩,你他妈不是要我八旗铁骑朝他们开枪吧!”
布泰千总一向脾气大,本来是想求穆拓缓和事态,哪知越说越火最后说起了气话。
穆拓实在也担心阿图格格的手指发软,不知道那箭什么时候不小心射出来,他对布泰千总说:“你别看他们是小屁孩,他们身上都背着命案,两广总督衙门的纵火杀人案就是他们干的,千总你先救出你女儿,其他人就地处决也记上你一功,快!”
阿图格格一边向前逼一边说:“阿爸不要听他胡说,我们没有放火杀人,是他们国师府要斩杀广东的龙脉,想把老百姓都杀死,我们才进总督衙门偷了地图,他们是坏人,你不要帮他们!”
布泰千总更是气得脸红耳热,他指着阿图格格说:“你这王八蛋什么都敢干……你,还龙脉你,你真是进衙门偷了人家的地图……你……我真恨没有早点把你打死……”
顾思文这时候突然说话了:“千总世伯,你不要吓格格啦,她一会手一抖射死穆大人你全家都不掂啊,不过要是穆大人打死格格你就没了这个漂亮女儿……”
布泰千总何等疼爱自己的女儿,只是自己暴燥女儿刁蛮,父女二人才会天天吵闹不休,可是看着穆拓用枪指着自己的女儿,他是无论如何也不能坐视不管,他听了顾思文的提醒,更是明白今天的一仗不能打起来,无论哪一方死了人,都是自己吃亏,他大喝一声:“停,全部停下。”然后自己跳到枪箭中间。
阿图格格哭丧着脸说:“阿爸你不是吧,我的手真是好累呀,你不要站在中间了,快叫人干掉前面那几个坏蛋放我们走吧。”
布泰千总一听马上重新跳开,他只是脾气暴燥可不是笨蛋,要是自己死了,穆拓绝对一阵乱枪打过去,阿图格格就死定了。他一让开路,阿图格格马上向前冲去,和她配合过小三才阵的顾思文和安龙儿紧紧贴在她身后,一个在她左边用长枪扫开前方,一个用刀在右方侍机进攻。
穆拓知道他一开枪,阿图格格就会死去,然后自己的枪手就会乱枪打死那几个小屁孩,然后肯定是脾气暴燥的布泰千总下令铁骑队乱枪打死自己,所以他现在根本不可能开枪,阿图格格进一步,他只能退一步,阿图格格向前跑,他就只能向后跑。事态发展得真是烂啊,他的脑袋里不停地想为什么会成了这样一个格局?
出来之前,安清源和他们说得好好的,调来布泰千总可以救出他女儿,卖个大人情又可以分散安龙儿那伙人逐个击破,现在完全不是那回事。三队人马组成一个庞大的人圈在芙蓉嶂上向北移动,大家不敢接战,不能撤退,不能攻也不能守,这样下去总有一个破绽会打破这个局面而两败俱伤。
穆拓在恨不得一枪打死布泰千总的时候,终于想明白了安清源的计划:想必安清源早就知道布泰很关心自己的女儿,也知道阿图格格和安龙儿他们的关系,眼前这一局死棋是安清源布置出来给自己的一个陷阱,安龙儿是最危险的对手,不能杀的阿图格格也是对手,现在连布泰千总和整支黄旗铁骑队都随时变成自己的对手,在这局里自己成了最傻的反派,安清源要杀自己,可是却不会自己下手,这一招借刀杀人玩得真绝啊。
现在穆拓完全被动,他恨安清源恨得手指发抖,他对阿图格格说:“我不为难你阿爸,你放下箭我放下枪……”
“不行!你放下枪,全部人停在这里!”阿图格格得寸进尺。
布泰千总一听这是大好机会,他马上激愤地对阿图格格说:“穆大人放你一条生路你还要搞什么,是不是想反了?你知不知道这样搞下去我们一家大小都要被你害死!你妈你哥天天念叨着等你回去呢!”
穆拓一听布泰千总口气软下来,马上对阿图格格说:“你再顶着这件事不要怪我……”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布泰千总瞪眼大喝一声:“你敢!”声如雷鸣吓得穆拓整个人抖一抖。
这时章秉涵也明白了安清源的阴谋,他说出了穆拓说不出口的心里话,对火枪队大声喝令:“火枪队原地停,不要开枪!”
安龙儿他们从穆拓和章秉涵之间冲过,大家重新翻身上马;因为刚才穆拓打死了一匹马,现在蔡月和阿图格格共骑在一匹马上。
铁骑马队也随后从穆拓的埋伏圈中冲过,布泰千总飞身跳上掠过身边的快马,带着铁骑队向阿图格格追去;穆拓看着数十匹马从自己面前绝尘而过,气得向天放了一枪后,把枪狠狠摔到地上。
在蜿蜒的山路上,铁骑马队紧紧地咬住少年们那三匹马。三匹马上坐着四个人本来跑不快,可是在小路上马匹要排成一行前进,就算铁骑马队追到可以向目标开枪的距离,也不敢随便开枪,因为阿图格格坐在最后一匹马上押阵,而且还是坐在后座上,铁骑马队开枪就有可能打中她。
很快冲下山岭到了平原地带,马匹可以分散前进,训练有素的八旗铁骑分成左中右三队向前逼近,布泰千总一马当先追到阿图格格后面大喊:“阿图快下来,马队立刻要进攻了!”
阿图格格回头说:“阿爸不要追啦,他们是我的朋友,不是坏人!”
布泰千总又拍马追近一点说:“刚才你要胁命官是死罪,我不捉这几个人回去,我们全家都要诛连你明不明白!你快下来,阿爸要捉人了!”
阿图格格也是心乱如麻,可是这快马飞奔的时候哪能停下来商量,她狠狠一夹马肚,只管向前冲去。布泰千总看到女儿这种态度,拿起银哨吹起进攻的哨号,已经夹在安龙儿马队两旁的骑兵可不是省油的灯,一抬枪就把安龙儿和顾思文的马击毙。
安龙儿从正在倒地的马背上象鬼魅一样闪到顾思文的马上,把正在向地面狠摔的顾思文平平稳稳接到地面,然后再次高高跃在空中,正好让过蔡月和阿图格格的马,落在布泰千总的马头上挥刀就斩。
阿图格格立刻尖声惊叫:“不要杀我阿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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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8:24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六七)困局

话音未落,布泰千总所骑的快马已经马头落地,安龙儿扑在布泰千总身上卷着他,随着死马一同在惯性下向前滚落地面,撞起半天灰土,四周一片沙尘滚滚。这一个从猎物到猎人突然转变的攻击,使形势猛然逆转。
阿图格格从马背上跳下来,蔡月拉停了马匹,顾思文提枪冲到蔡月身边护着,从顾思文马上摔下来的大花背跑回大家中间对着骑兵狂吠,阿浔趴在安龙儿背后吓得哇哇大哭,现场一片吵杂混乱,四支铁骑队拉回战马布成四方阵把他们围在中间。
布泰千总的颈上已经勒上一条致命的红线,他从皮肤传来的痛感知道这条线随时可以割断他的喉咙;他作为一个武将很清楚,要一刀斩下人头是经过长期训练才可以做到的事情,刚才居然亲眼看着那斩断马头的一刀在自己眼前掠过,这种前所未有的刚猛凌厉让他终于明白,为什么穆拓说这几个小屁孩人人都有命案在身,要说这黄毛少年没有杀过人,打死他也不相信。
四十支洋枪指着包围圈中每一个人,安龙儿手牵红线,紧紧贴在布泰千总身后,阿图格格跌跌撞撞地跑过来问:“阿爸,你没事吧!”
布泰千总用力拍了几下安龙儿的手,让他松一松红线,才可以开口说话:“快放开我,你勒死我你也走不了。”
安龙儿用力一收紧红线闭起他的嘴,然后自己才说:“我不走了,我和你一起死,我只要你放他们走。”
“龙儿快放开,我阿爸快不行了!”阿图格格看到布泰千总脸色发紫,就要冲过来推开安龙儿,安龙儿后退一步闪开阿图格格的手,红线又勒进喉咙一层:“放不放人?”
布泰千总又拍安龙儿的手,然后说:“放……呵,呵……阿图要跟我回家……”
阿图格格单膝跪在地上,抽出两支箭握在手里,他对布泰千总说:“阿爸我跟你回去,可是你要放了我的朋友,不然我也死在这里,你带我的人头回去领赏吧……”
布泰千总说话越来越艰难:“他们是汉人……你保他们……干什么……”
阿图格格厉声回答说:“我不是汉人,可是他们从来没有不管我的死活,也没有当我是外人,他们是我的好兄弟好姐妹!阿爸你也说过,我们旗人不会恩将仇报,所以我一定要保住他们!”
“好……放人……小子你放开我!”布泰千总说了两句又要发狠,安龙儿绝不会相信他的话,手上一紧,又把布泰千总勒得翻白眼。
“放开我阿爸!”阿图格格红着眼圈说完之后,反手握着一支箭突然深深插入自己的大腿。一阵钻心的痛传遍全身,她紧闭双眼一声不吭咬着嘴唇,直咬得嘴唇出血。她以箭自伤是为了让布泰千总知道自己的决心有多大,更重要一点是让布泰千总看到自己脚上受了重伤,不会再逃跑,或许可以缓解布泰千总追击少年们的决心。
阿图格格的举动出人意表,布泰千总顿时全身乱动想挣脱安龙儿去阻止女儿,蔡月惊呼一声跑到阿图格格身边抱着她,阿图格格艰难地推开蔡月对她说:“你们快走……”然后双手握住另一支箭,颤抖着把箭头压在喉咙上说:“龙儿,放了我阿爸……你们马上走,你们如果死了,我陪你们上路……走吧……”
她嘴唇流出的鲜血染红了胸前的甲衣,大腿上插着箭的伤口慢慢地渗出血滴到地上;她双眼象冒火一般看着安龙儿,安龙儿轻轻松开布泰千总颈上的红线,身形一闪也跪到阿图格格身边,只说了一句:“格格”,就再也说不出话。
布泰千总也想跑过来,阿图格格眼睛瞪着他说:“阿爸不要过来,你走到那边去……远一点,叫铁骑让开路。”她把布泰千总指挥到北方的位置后,对蔡月说:“我不能跟你们走了……文少很喜欢你……我……”
阿图格格含着眼泪的眼睛四处扫一下,看到提着长枪护在外围的顾思文,她忍着剧痛,喘着气小声说道:“文……”
顾思文听到阿图格格叫自己,猛地转过头看看她,马上又转回去对着外面,可是脑海里印下的是一个深切的眼神。他奇怪地再转过头确认刚才是不是看错了,阿图格格对着他露出一个从来没有过的温柔笑容,蔡月看在眼里,心里一阵心痛。
阿图格格的声音越来越小:“和你们在一起,我很快乐……”然后她顿了一下,小声说道:“走吧。”
安龙儿和蔡月交换了一下眼色,猛然听到阿图格格大喝一声:“快走!我数一百下还看到你们的背影,我就死在这里,一!二!三!……”
安龙儿马上叫道:“小月,文少,你们上马,我押后。”
蔡月和顾思文一起跳上唯一剩下的马,安龙儿背着阿浔带着大花背,向北方赶马飞奔而去。
布泰千总用布巾包着颈上的伤口,慢慢走近阿图格格,被她喝止在十步开外,阿图格格用箭抵着自己的喉咙说:“别过来,让开,我要看着他们离开。”
布泰千总看着倔强的女儿,既生气又心疼,可是看到女儿心疼阿爸受伤,还可以象个勇士一样为自己的朋友力拼到底,倒是有几分自豪。安龙儿他们远去得几乎看不见踪影,他知道女儿也不会再自杀了,慢慢走到阿图格格身边说:“放下箭了,放下吧……”然后慢慢拿下她手上的箭,扶她平躺在地上,招来铁骑队中的军医给阿图格格急救。
军医在拔箭包扎,阿图格格双眼不断涌出泪水,可是却咬着牙一声不哼。布泰千总蹲在旁边一脸关切粗声大气地说:“你这混蛋,在家里碰一碰都要哭半天,现在出走几个月倒成了硬汉子。他们……真的杀了人吗?”
阿图格格额头上全是冷汗,失神地半睁着眼睛:“这世道谁都在杀人,不杀人怎么活下去。”
布泰千总抱阿图格格坐起来说:“回家就好了,阿爸以后不打你。”
“可是我还会出走哦。”阿图格格的眼神里又恢复了一点调皮。布泰千总哈哈一声说:“反正不会是我打走的,你自己会回家的嘛。”

安龙儿赶着马跑了两刻钟,大花背已经气喘如牛,把舌头伸得很长。顾思文回头看看后面没有追兵,赶马躲进一片树从中,拉停马跳了下来。大家忙问他出了什么事。
顾思文卷起衣袖一边擦汗一边说:“龙少你不是打算一直向北去吧?”
安龙儿说:“我现在打算到清远鸡啼岭找洪门的兄弟,以前娇姐帮他们破解过邪门风水局,我认识他们的堂主和白纸扇,大家也算是有点交情,我们可以看看他那里能不能落脚。”
(红尘说:鸡啼岭上的风水局在第一册有精采的故事;山堂是洪门中各自独立的军队称号,堂主是山堂的最高领导,白纸扇是堂口军师的秘密称号。)
顾思文说:“这个连环局是安清源布下的,如果我们现在马上去找地方落脚,人家早就想到了,我们再向前走,前面一定还有一路伏兵等着我们,不然那家伙就不叫安清源了。”
安龙儿和蔡月都觉得有道理,顾思文又说:“刚才你看得出姓穆的和安清源是什么关系吗?”
安龙儿答道:“安清源是国师,姓穆的是下手。”
“错啦,所以说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顾思文叉着腰喘着气说:“你们没看出来吗?要不是兔爸带队来围剿,我们早就死光了,安清源想姓穆的死更甚于想干掉我们;之前那一局是安清源在害姓穆的,只要姓穆的走错半步,他和我们都要死于八旗马队的乱枪之下;姓穆的官不大可他是小王爷,姓章的官很大可是因为是汉人处处受气,安清源官最大可是还得用这种暗招干掉姓穆的,他们之间有很大的仇。”
蔡月茫然地说:“那和我们有什么关系?现在格格都不在了,骑兵又不追我们,我们也只能找地方躲呀。”
“去杀安清源也未必行不通……”安龙儿自言自语地说,被顾思文狠狠敲了一下脑袋:“你想找死啊,刚才你没听姓穆的说,就是知道你刀快所以调来洋枪队对付你,他这猪头都知道要用洋枪才可以干掉你,安清源会不知道吗?我们再向前走只会遇上一个更严密更多洋枪的陷阱。”
安龙儿和蔡月都明白了,事实上对方再来一次伏击的话,一定比刚才更猛烈有效,硬要走下等于是自投罗网,飞蛾扑火,现在马不够用,阿图格格又不在,团体战斗能力大为减弱,大家突然象布泰千总一样,领悟到阿图格格这个刁蛮公主不在的日子是如此不快乐。
安龙儿想了一下对大家说:“我才是安清源的目标,可是我们这里最需要保护的是阿浔和小月,文少你带她们从北江水路回广州,我在这里对付安清源。”
“这怎么可能嘛?”顾思文冲口而出否认了安龙儿的话,可是安龙儿马上说:“其实我轻功可以比刚才更快,你们要是不答应的话,我马上走你们骑马也追不上,就这么定了。”
“先别轻功!”顾思文跳到安龙儿身边一把拉住他衣服,生怕他马上就飞走:“你听我说完,别急嘛。小月带阿浔和大花背先回广州,这样做我同意,你去单挑安清源却不一定会赢。你想从昨天引我们上飞霞山开始,到现在的一石二鸟,是一个多精巧的布局,每一步都是对着我们的弱点而来,他太了解我们了,他还会和你比武让你用最擅长的功夫和他拼命吗?这次别说洋枪,可能大炮地雷机关陷阱都得用上,这次不会象鼎湖山上那么走运有个娇姐突然跳出来救你了……”
安龙儿也想知道这次面对安清源的吉凶成败,他习惯性地伸手掐算起来,顾思文一手拍在他正在掐算的手指上:“别算了,刚才从芙蓉嶂出来你还不是算了个撤退方位?你会算人家更会算,安清源已经在你撤退的路线上设埋伏了,你现在再算还不是中计?”
“这又不行那又不行,你想怎么样?!”安龙儿大声说道,其实他的脑子现在乱成一团,这种进退两难的困局让他发现自己空有一身功夫却无处施展,没有绿娇娇在身边,自己是如此软弱无能。
文少终于露出小神仙独有的自信笑容:“我就是等你问这一句嘛,有江湖宰相在你身边,何愁大业不成?哇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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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8:25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六八)敌忾同仇

在顾思文和安龙儿的一致意见下,由蔡月带阿浔从清城下北江,坐客船连夜回广州等消息。大家从当地人口中得知,这里离北江码头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于是两人送蔡月到大路旁,搭上向清城方向的运粮车队。
蔡月自从见到安龙儿开始,就下定了永远在一起的决心,每一次安龙儿百般劝阻她总是不顾一切地跟着他;她知道分开后的等待很可能遥遥无期,不如把握现在,努力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就算只有一天,一时,一刻,这个现在都是真实的幸福。可是现在他们面对的情况,不只是蔡月赌上自己的性命就可以永不分开,自己不要命也不能把小阿浔放在血火危机之中。蔡月知道她回广州意味着安龙儿和顾思文将进行一场义无返顾的反击,她身上背负着这两个男子汉最珍重的意义,只有她安全,安龙儿和顾思文才没有后顾之忧。
看着从小朝夕相处一起成长的顾思文,离开让她感到不习惯,可是离开安龙儿让她感到的却是失落和空虚,心思细腻的蔡月知道这是喜欢。她背起两岁的金发混血女孩阿浔,拉着看起来有点体力不支的大狗大花背,看着安龙儿和顾思文,一脸惆怅和不舍。
“我等你们回来,两个都要回来,好吗?”蔡月听阿图格格说过顾思文昨天为了不让自己独自在家过夜闹着要回来的事,这让她有点意外,她没想到老是在自己身边混吃混住的顾思文会对她如此重情重义,可是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奇怪,顾思文这几年长大了,好象总是说得在外面花天酒地,但事实上总是天天晚上回家睡觉,从来不会让她独自在家过夜。
顾思文嘻皮笑脸地说:“我们不会和别人拼命的,我保证讲服安清源不再斩龙后马上回家,你放心去吧。”
蔡月和顾思文斗嘴没有十年也有八年,一听他开口说话就想骂人,不过这次她忍着嘴说:“我才不担心你呢,我是担心出什么事你把龙哥推到前面做挡箭牌。龙哥你会回来吧,啊?”
顾思文歪着嘴说:“太不给面子了。”安龙儿说道:“我保证我们一起回来,不信你算一卦,一定是大吉。”
蔡月摇摇头说:“不算,算出来什么我都不会相信,我只信你说的。”说完从颈上解下一个用红线栓着的桃形玉坠,挂到安龙儿的颈上,小声对他说:“平平安安,我先回去了。”
顾思文一看蔡月送东西给安龙儿,很不满意地说:“你不送一份给我啊?”
“娇姐上次送玉的时候你拿了一份,只有龙哥没有拿,我当然不给你了,你还想要下次自己找娇姐要去吧,车要走了。”蔡月说完跳上等在路边的牛车,向他们挥挥手就坐到车头。
牛车一拉动,安龙儿和顾思文就跳上马,按来时的路飞奔回去。蔡月听到马蹄声飞快地离开自己,马上转头看着远去的背影,手捂在没有玉坠的胸口,一颗心象跟着安龙儿越去越远。

穆拓和章秉涵带着十几个从神机营调来的洋枪手向北追去,说是追其实不过是赶着马小跑,他们知道再快也快不过布泰千总的八旗铁骑,现在不如先到和安清源约好的碰头地点飞来峡,看看安清源见到自己活着回来的表情。
他们刚刚下山,就看到一面垂幅黑旗竖在密布小丛林的山坳口,黑旗上写着“小神仙”三个大字。穆拓刚以为安龙儿等人已经全部逃遁,没想到安龙儿同伙的旗会竖在这里,气得拔出洋枪就要向前冲,章秉涵连忙拦住他说:“穆大人,小心有埋伏,我先过去看看。”然后他举手示意全队停下,带两个士兵举着枪慢慢向大旗走去。
四周一片静谧,章秉涵小心地观察四周,又绕着旗看了几次,没有看出什么异样,这时从穆拓身后传来一把圆润的男中音,声音不大不小让人听了觉得很舒服,这声音念道:
“江湖学术今几年,不求富贵乐清闲。闲来悟得琴堂里,闷来涉水又登山。虽然不是黄宫客,一日清闲一日仙。”
顾思文和安龙儿蹲在有密草掩盖的山沟里,安龙儿小声问顾思文:“音律文理完全不通,六句诗就用了三次闲字,写得太没才情了。”
顾思文嘴巴轻轻地动着说:“开摊看相之前要念这种东西才显得超凡脱俗,我次次都念这首……”
穆拓虽然看不到人,但一听这声音就记得是谁,他大喝道:“不要装神弄鬼了,马上给我走出来!”同时举起手五指一张,做了一个分散搜索的手令,十几个士兵慢慢分散向四周向各个隐蔽地形搜查。
“哈哈哈哈……”顾思文慢慢走出山沟,从密林中转出来:“不用找了,我在这里,不过先不要开枪,我有个大秘密要告诉穆大人。”
当穆拓看到顾思文两手空空从自己身后走出来,他身边的士兵马上举起洋枪瞄准顾思文,穆拓疑惑地问道:“安龙儿呢?”
“这还用问,他当然是躲在暗处了,一方面要保护我,一方面要瞄准穆大人的头,如果我们要下手的话,你现在已经死了……”顾思文说完又是一阵仰天长笑。
穆拓和章秉涵忍不住转动眼珠四处看,虽然在意料之中的什么也看不到,但顾思文的话不得不相信。章秉涵走上前说:“就算你们现在设下埋伏,别以为占尽先机,没有动手都不知道鹿死谁手。”
顾思文把双手盘在胸前靠边在一棵树干上说:“还动什么手啊,山羊胡子你的手已经被龙大侠一刀砍断,穆大人背后的刀伤还很痛吧?龙大侠要取你们性命的话你们早死了,可是这又何必呢?杀你们对我们一点好处也没有,可是杀了我们的话,你们就惨了……”
穆拓现在比刚才冷静了一些,他和章秉涵交换了一下眼色,扬手让士兵们放下枪说道:“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顾思文看到情况有点变化了,于是走到穆拓面前说:“两位大人,你们坐得那么高,我怎样和你们说话呢?”
穆拓和章秉涵犹豫一下,还是翻身下马,顾思文把两人招到身边,低下头小声说:“你们知不知道,绿娇娇是安清源的亲妹妹?”
“啊?!”两人大吃一惊。对穆拓来说不讲起不觉得,一讲起来才发现绿娇娇的五官和安清源真是颇为相似,不同的只是这套五官出现在男人脸上显得帅气斯文,出现在女人脸上显得漂亮可爱;章秉涵是玄学老手早就发现这一点,可天下人大都入形入格,五官有相似之处并不奇怪,国师从来不说破,又一直全力追杀绿娇娇,他也不敢往那方面想,现在听顾思文这样一说,马上把过去发生的许多事串成一条线。
顾思文看话一出口就有效果,马上接着说:“你看你看,我一说你们就全明白了吧,你们以为绿娇娇一个小女孩,有什么能力从你们手下逃脱?你们这么多年都捉不到她,和绿娇娇交锋每战必败是什么原因?就是安清源在搞鬼。”
穆拓和章秉涵这时恍然大悟了,怪不得多年来安清源带领他们搜杀广东的玄学家就是没有杀绿娇娇,为什么追绿娇娇到江西,得不到《龙诀》还让国师府损兵折将。穆拓回想起自己的哥哥死在伏魔之殿,安清源亲眼看到却只是丢下几句冷言冷语的场面,不禁怒火中烧地问道:“他为什么要这样?”
顾思文叹一口气说:
“你们用脑子想想嘛,安清源斩龙要搞这么久吗?这是他们安家的风水秘诀,他是安家长子,他早就会《斩龙诀》了,想斩什么龙脉就斩什么龙脉,可是他斩完龙还有什么可干?总不能把天下十三省的龙全斩了,最后去斩大清的龙脉吧?”
穆拓听到这里更忍不住恨恨地说:“他不敢?他什么都敢!”
“就是。”顾思文马上接上话题:“他给自己找了一件办不完的事情,树起一个打不死的对手,年年在国师府调兵遣将,借机把国师府里不喜欢的人都送进棺材,慢慢就可以全部换上自己人,把国师府变成自己的小朝廷,他以后会不会想把小朝廷变成大朝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是龙大侠和我死了,你们就死定了。”
章秉涵一脸轻蔑地对顾思文冷笑两声:“哦?你们这帮三教九流有这么重要吗?”
“哼哼,你这么快就忘了你的右手是怎么断的?”顾思文动不动就提章秉涵最痛的地方,气得他吹胡子瞪眼睛,顾思文压下他的气势才慢慢说道:“还有一个秘密你们一定不知道,安清源为什么要你们追杀龙大侠?那是因为天下只有龙大侠和他一样会斩龙!要是龙大侠不死,他安清源就坐不稳这个位子,对他来说,你们这些出身年资才能相貌都比他好的名臣,和龙大侠一样都是挡路的石头,你们打起来谁死都是他赚的便宜,如果龙大侠真的不小心仙去,你们还有什么用?”
顾思文看看两个大人的脸色,看来不只是半信半疑,已经有点敌忾同仇了,他接着说下去:“那时他就调你们去对付绿娇娇,对付绿娇娇还不是死路一条嘛,绿娇娇和他大哥合伙害你们,她怎么会死呢?最后死的肯定是你们。龙大侠就不同了,他经过很多奇遇之后已经成了龙虎山的高道,不会为世俗名利大打出手,只是安清源苦苦相逼才被迫出山,上次误伤了两位,他一直很过意不去,他和你们本来就没有过节,杀了你们对他也毫无好处,可是杀了安清源的话舒服的人可就多了……”
顾思文又停了下来,这一次他要好好看着穆拓和章秉涵的反应,他看到两个人脸上全是专注,眼里全是杀机,俨然都成了顾思文的同谋,顾思文说话越来越小声,穆拓和章秉涵越凑越近:“杀了安清源,绿娇娇就不成气候,龙大侠也可以回山归隐,那时还不是两位发挥经世之才的时候吗?”
章秉涵一把揪住顾思文的衣服把他扯到身边,恶狠狠地说:“你胆子还真不小,诽谤朝廷命官煽动官员相争,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活着走下山吗?”
顾思文对这一套太熟了,他面不改色地说:“两位大人不能出手,可是我们可以;在人多的地方不能下手,可是在人少的地方就可以,只要我们知道安清源什么时候去人少的地方,其他的事哪里要两位大人操心嘛。”说完斜眼看着章秉涵,往他衣襟里塞进一个纸团。
章秉涵放手扔开顾思文,穆拓带队一言不发地向北奔去。顾思文看着马队走远,马上跑去拔起小神仙的大旗,对不知躲在哪里的安龙儿大叫:“走了走了,回广州找小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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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8:26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六九)等待



凌晨时分,一骑快马停在珠江边上的小院门前,从门里扑出来一个满面激动的少女,无声无息紧紧抱着一个健壮的黄头发少年。顾思文蹲在地上,一手捉住大花背颈上的链圈不让它跳得太厉害,另一手握着它又长又大的嘴不让它吠叫,眼里满是无助和凄怆。

为了不引起邻居的注意,蔡月压着声音说:“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有没有打仗?有没有受伤?”她一边说,抬起手轻轻贴着安龙儿脸上的旧刀疤。

顾思文一言不发地带着大花背走进小院,到房里看熟睡的阿浔。安龙儿看着顾思文落寞的背影,一脸尴尬地慢慢推开蔡月,大家迅速进屋里关上门,安龙儿给蔡月讲述了顾思文的退敌解围的妙计。蔡月听得津津有味,大肆表扬了顾思文一通,可是这次顾思文没有象平时那样同时展开自我表扬,只是在家里走来走去整理行李,等安龙儿讲完了大概情况,他对大家说:

“安清源发现自己的布局被中途化解,一定会找原因。不过我估计他没有那么快想到我们把小王爷变成了二五仔。”

安龙儿插嘴说道:“但是他算卦的话,完全可以算出身边有内奸和我们的动向。其实我们会算卦的人之间没有什么秘密,象下棋一样双方看着同一个公开的棋盘,只是不知道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和看看谁更快……”

“龙少你把算卦当成能医百病的神仙水了。”顾思文毫不客气地说: “很多事情不用算卦算命,在做起来的时候只要按人心和常理去推测就行了。象你说的下棋,你可以用卦算出谁会赢,可是你算不出他下一步棋怎么走;而一个老棋手就可以从棋局的形势中看出他唯一可选的棋着,如果这个老棋手很熟悉对方为人和棋风,更加可以从几步可能会走的棋中,选中对手一定会走的一步棋;现在安清源就是那个老棋手,你就是那个输棋的傻瓜;他太了解你了,他不用算卦都知道你下步会做什么,可是他不了解我,他就只能算,但是算出来的卦他会不会相信呢?他自己身陷局中,就算他的卦百发百中,他心里那点猜疑也不会消失;就算他算出了结果,中途的变数一样打得他昏头转向,就算他赢了也未必是真赢,你输了未必是真输。”

蔡月一脸茫然地说:“好深奥啊,不斯文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

“我一向都这样,只不过你从来都当我是白痴。”顾思文话中有话,蔡月和安龙儿都没有再说下去。

顾思文又说道:“安清源突然打破了你的安排,你现在不能从洪门收风(红尘说:收风是洪门暗语,意指收集情报),也不能再从芙蓉嶂控制七条龙脉,安清源看似赢了这一局,可是他不赢这一局你何来两个这么接近安清源的二五仔,你还没死他就不是真赢。你在输棋的时候看清了对手的套路,这就是赢棋的开始,懂了没有?”

安龙儿顺从地点点头,顾思文却说道:“我保证你没有懂,因为连安清源也不知道他在和你下棋的时候中途换了人,其实他现在是在和我下棋,你正气凛然绝不会和八旗小王爷勾搭成奸人家早就猜到了,可是我顾思文会,我不是大侠,我是江湖上只讲利益不讲道义的看相佬!”顾思文越说越激动,谁都看出他在借题发挥,发泄心中的不满。

顾思文麻利地捆绑起最后一个包袱,扔下一句“天亮就准备搬家”,然后独自走出小院。安龙儿有点不知所措地问蔡月:“他干什么?他以前也是这样的吗?”

蔡月说:“不知道,他出去我从来都不跟着,可能是去赌钱吧,他常说自己去赌钱叫鸡的。”

“我去看看。”安龙儿说完后追了出去。

顾思文坐在珠江边呆呆地看着江面,他身边放着一个竹篮子,篮子里放着一垛公鸡大碗。珠江对岸泊满各种大小船只,有些早早出航的船只慢慢离开码头,迎着东方江口的红霞驶去。

安龙儿走到他身边坐下对他说:“我还以为这么早就有地方赌钱呢?”

“大档全天都有得赌,你想入局我带你去,你算卦我押宝,赢了一人一半输了你包。”

安龙儿笑了笑说:“谢谢你,一直这么支持我。”

“讲这些干什么。老实说,次次都是那大头妹说要跟着你,我是不放心她才帮你的。”

“我还以为你真是这么够义气呢。”安龙儿说完,两个人都笑起来。

顾思文说:“现在想没义气都不行了,我们都被你的天下大事拖下水了,再说我也想会一会安清源,看看是国师厉害还是宰相厉害。”

“对了,你上次还没有告诉我,江湖的宰相是谁封的?”

“这和洪门有关……”顾思文转头看了看身后,身后除了偶尔走过贩夫走卒,没有闲人站在自己后面,他才说道:“江相派是洪门的分支,奉明朝宰相刘伯温为祖师爷,宗旨同样是反清复明,在江湖上分乾坤坎离四大房。天地会三合会也是洪门分支,可是他们重武,我们重文,闲时在江湖上取不义之财,起事时到天地会里当军师参战,所以和洪门的人很熟……江相派里有一套官阶,最高是大学士,就是宰相,下面是状元、榜眼、探花、翰林、进士、举人……”

安龙儿好奇地问:“你现在是什么官阶?”

“我?呵呵,十年为相才可以升翰林,我才几岁呀,胡子还不够长呢。”

“那你们除了摆摊看相骗钱,就没有别的营生吗?”

“这哪算骗人呀!”顾思文大声地反驳道:“这种街头生意你情我愿的,赚多了也不过是他身上所带的银两,这些是有限钱,再说赠人几句还不是安慰人心鼓舞士气,哪个给我看过相的人不是开开心心走回家的?真要赚钱不是靠这个,要做大生意……”顾思文说到这里发现说漏嘴了,话音突然止住。

“什么大生意?”

“这不能说。”

“跟我都不能说?”

“师门禁忌,打死也不能说。”

“那算了,现在你也赚不少了吧?”安龙儿识趣地转开话题。

说到钱,顾思文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容:“差不多了,够买房子娶老婆,哈哈哈哈。”

“是不是想娶大头妹?”安龙儿给顾思文一个突然袭击,顾思文顿时一脸没趣地说:“你和她那么熟,留着等你娶吧。”

“我倒是希望你们能结成夫妻……”安龙儿看着顾思文的眼睛,顾思文说:“看我干什么,也要人家肯嫁才行啊!”

“你老是去嫖赌饮荡人家怎么会喜欢你呢?”

“你听谁说的?”顾思文很严肃地审问安龙儿。

“小兔问过小月,然后告诉我的。”

“我什么时候去嫖赌了!我出去做生意总不能到处唱吧,男人老狗在家不干活,老是穿金戴银早晚不分出出入入也得有个理由,不是喝花酒赌钱还能怎么解释?”

“你从来没有去叫姑娘?”

“没有。不然怎么能存下这么多银两准备买大屋?”

“呵呵……”安龙儿听到这里干笑了两声:“这样都可以呀?小月还以为你是五毒俱全的人渣呢。”

顾思文摇头长叹一声,按着安龙儿的肩站起来说:“你有时间帮我解释一下吧,我娶了你师姐会好好报答你的。”他的话惹得安龙儿一阵大笑。安龙儿站起来拍拍屁股说:“小月在家里饿了,去茶楼买外卖啦。”两人在初升的阳光下,一起向江边刚刚开门的茶楼跑去。



他们在广州城北门外僻静的麓湖边租了大房子,又重新买回来几匹快马。顾思文不再自己摆摊算命,而是提前完成了绿娇娇的心愿,做了安龙儿的经纪,在江湖上找到什么风水生意就让安龙儿去大赚一笔,风水小神仙安龙先生的名气在江湖上越来越大。平日无事大家就会到麓湖边上溜马和练习骑射,而他们每天都会到布满坟墓的湖东岸检查墓碑。

原来顾思文塞给章秉涵的纸上写着“麓湖东岸皇清显妣潘母陈太孺人墓”,就是说在麓湖东岸有一个陈大妈的墓,你把安清源出行的信息放在那里就行了。

秋去冬来,几个月平静地过去,阿浔越来越调皮,眼睛越来越有轮廓,长成一个金发小美女的势头非常明显;大花背乖了许多,不知是天气冷还是身体不好,它总是躲在窝里睡觉,不太闹也不太出来玩;陈大妈的墓碑下一直没有任何消息。

终于在一个寒雨纷飞的阴冷午后,安龙儿看到陈大妈墓前插着三支没有点着的香,细心看去,插香的土四周有一个用刀刻成的碗口大小的圈,安龙儿抽出香,把圈中的土成块提起,就看到土坑下有一个油布包,布包中的纸上一行蝇头小字写着:正月丙午南昆山大风门上十字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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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8:27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七O)见风使舵

安龙儿拿着字条马上回家查看广东龙脉图,原来南昆山离广州两百里,起源于广东东北九连山脉。九连山脉从江西千里蜿蜒而来,主脉一直延伸到广州城后的靠山,南昆山又是九连山龙气入广州前的最后一节。而大封门是让南昆山龙脉剥换脱秀出真龙正气的大瀑布。在地图上没有标出大封门上有十字坡,这并不奇怪,莫说这图不是由安清源按《斩龙诀》画出,就是安清源画一张地图,也不会傻到把斩龙的死穴写上纸上让大家去坏他大事。
安龙儿只有一点想不明白,就是得到《斩龙诀》又有能力斩龙的安清源,为什么官复原职后迟迟不下手,对事态的挂心和对斩龙死穴的好奇,都让安龙儿在这半年中对安清源的行动充满期待。
顾思文临走前,把小神仙的大旗交给蔡月,叮嘱她好好保管,自己带上缨枪就和安龙儿飞马上南昆山。
他们的想法是先了解清楚地形再给安清源一个伏击,他们提前两天到达南昆山脚下,休息整理之后,在夜间悄悄上山。
南昆山山势崎岖,山上尽是密密的竹林,风一过竹海摇动满山呼啸。地上是千年无人清扫的落叶,人踩上去步步有声。幸好晚上北风吹得很烈,冷归冷,浪涛般作响的竹林声可以把人的步脚声全部遮盖。
顾思文穿着棉衣缩在马背上,双手抱着自己颤抖着说:“这次笨了,要是没有放放放下那支大旗,现在还可以盖一下,你你你不冷吗?”
本来体质就好的安龙儿,在天师府修道三年后,一身道家内功已经精纯无比,这种天气对他来说还不算冷。他为了活动方便没有穿棉衣,只是在长衫外罩了一件长袍,在北风中一飘一飘地走在前面,他对顾思文说:“我不冷,你小心点,大封门是大瀑布,走上去的路可能会很滑。”
“下下面都冷成这样,上去还不死定了……救命啊……”顾思文抱怨不断,可是仍然紧紧跟着安龙儿,又一阵大风吹过,他抬头看到流云过后是满天繁星。安龙儿也看着天上的星星,今晚的星星出奇的亮,也许是在山谷里地面太黑而显出星光,但也可能有另一个原因。
当今二十年天运为九紫右弼火运,过了子时,就是庚戍年戊寅月丙午日,年月和天运的配合,让这一天形成了当运最强的火气,这一天最符合天运,是成就大事最重要时间,安清源选择在这一天来到南昆山斩龙,似乎并不合常理。按上次斩龙的时间来推算,那天是全年里至为阴邪凶煞的日子,眼下再做这种坏事却选了一个好日子让人觉得这个坏人不专业,安龙儿猜不透安清源心里打什么算盘,只有老老实实到十字坡看一看。
山路难行,越往上走越没有路,安龙儿带着顾思文从山中小河慢慢上山才不用大动干戈披荆斩棘。辗转来到一个大瀑布下,顾思文向上看去,脱口就说:“真漂亮啊!”
安龙儿抬头看去,那是一道百丈高的瀑布,光看那高度就让人有一种心悬起来的感觉,要是从上面泼一瓢水到瀑布下,水会飞散得无影无踪。因为到了冬天水量不是很大,水从瀑布上曲折跳下,白水在黑石崖上画出一条活泼跌宕的大路。
安龙儿也不禁赞叹道:“果然秀气,想不到不斯文还会欣赏这个。”
“当然会欣赏,你看,真象美女,上面是头和长头发,中间是胸……”
听了顾思文的话,安龙儿差点掉下马,不过经他一说再看这瀑布,果然象个身姿柔媚的少女。
两人从瀑布边拉马上山,很艰苦地到了瀑布之上,这时才真正知道这里为什么叫大封门。从这里看下去是广阔的南粤大地,瀑布两旁是高崇的山岭,中间开出一个山谷,夏天南风从这里吹进来,冬天北风从这里吹出去,顾思文在风声中大声说:“原来大风门是这个意思,真是没想到哇……”
两人无暇停留太久看风景,安龙儿带路延着小河逆流上山。顾思文冷得脑袋都木了,不停地和安龙儿说话分散自己的精神。
“怎么非要沿着水走,是不是这里竹子少好上山?”
“我们是上来阻止斩龙的,所以要找到龙脉。”
安龙儿解释完,顾思文还是不知道他说了什么:“沿着水找龙脉?”
“对呀。”安龙儿说:“真龙脉都有水路相辅,找到和山脉同方向的水流,在水的两边就是龙脉了。”
顾思文恍然大悟地看着两边山峰的黑色轮廓,自言自语说:“哦,这边可能是龙脉,那边也可能是龙脉,安清源就会在这种地方下手。”
“嗯,斩龙不同于寻龙点穴,杨公风水救人济世要寻吉地,安公斩龙风水则要寻凶地。”安龙儿从地图上看过山势,估计一时半会到不了十字坡,所以不紧不慢地说着:“我们走的这条小河太小了,其实不可以叫河,风水上叫做界水。两山之间流水的地方都叫界水,是不能点穴建宅的大凶之地,只要不作使用也没有什么特别;可是这一道界水和九连山大龙脉同样是从东北向西南奔向广州方向,这条界水就是真龙之气的输出路线,我们一直向上走到有几道界水交叉的下陷地形,就是来自四面八方的凶气会聚之地,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地方,那里就应该是龙脉上的死穴,很有可能就是密信中所说的十字坡。”
顾思文将信将疑地跟着安龙儿继续向山上走去,果然见到两旁的山峰在向下倾斜,如果再向上走,山坡将会和他们正在走的界水重合。这时安龙儿对顾思文说:“应该接近十字坡了,现在不能再走界水,我们把马栓在这里,走路上山坡观察界水的情况;打后也不要说话,安清源可能已经在哪里。”听到安龙儿的话,顾思文顿时没有了刚才瑟缩的疲态,抖擞精神点点头,绑好马跟着安龙儿走上山坡。
山坡上没有路,只是长满密密麻麻的竹子,两人在竹林间一脚深一脚浅地慢慢穿行,终于接近坡底,他们看到坡下果然是一片下陷空地,空地的四周是四个山头,四个山头之间有四道界水,就象一个蒸熟发起的包子裂开十字缝,把包子分成四个瓣,其中一高一低两道界水从山上带来一条在下陷空地转向的小溪。
数十个士兵在拼建一个木平台,这个平台的式样安龙儿在鼎湖山上见过,平台的八个角有八支木桩,安龙儿知道这木桩上将会绑着八个幼童,一会安清源就会踏着罡步把他们按顺序刺死放血,灌入死穴中进行斩龙。一旁放着一排穿着棉衣正在熟睡的小孩,想必要杀的就是他们,现在用了迷药迷倒之后送上山使用。
安龙儿和顾思文蹲在暗处,紧张地搜寻着安清源的身影,可是一直没有找到。直到平台拼好,天色微微发白,才看到从对面山上的小路走下来两匹马,马上分别是高大秀逸穿着华贵皮裘的国师安清源,和短小精悍的御用风水师金立德。
金立德是典型的广东人相貌,也有典型的广东人性情,几年前安龙儿和他多次交手,都被他明打暗放地保了性命,安龙儿很清楚这是一个混日子混饭吃的官,如果一会下手刺杀安清源,他不会真的出手阻击。
两人慢慢走近斩龙平台,金立德走到平台上看了看说:“什么时候动手?”
金立德和安清源都没有注意一件事,在下陷的窝地讲话,话音会均匀地传到四壁,而清晨时分刚好风势减弱,他的声音虽然不大,可是传到安龙儿耳中却是清清楚楚。
安清源下马走到平台中间,一边检查布满平台地面的血槽一边说:“等一下吧,先不急着动手,今天是吉日,先看看天意如何。”
金立德一脸无奈地说:“国师,八条人命啊,能不杀就不杀吧。”
安清源轻轻地冷笑了一下说:“真是矛盾……唉,大内已经有五教大喇嘛带队结界护法,可是皇上仍是危危可及,今天是大吉之日,却是皇上八字中最危险的日子。”
金立德也说:“我看这次难过,刚才山顶上都看到了,大吉的日子却看到紫微帝星晦暗无光,四周贼星大亮,真不知大清怎么玩下去。”
“这里说说就算了,下山可不要乱说话。”安清源及时提醒金立德,然后又说:“如果皇上好起来了,这龙还是要斩。道光爷是勤政爱民的好皇帝,就是国运不济把他逼得无路可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我们做臣子的帮他一把,把下面的事做好,前面的路扫清了,他金口一开才有地方着力。”
“那要是……”金立德含糊地问,意思就是万一皇上死了怎么办。
安清源说:“国家大丧的时候不宜再增事端,龙脉一斩山崩地裂百里受灾,这里是天斩之地,一旦动手就会把南昆山从界水处分成四座山,斩的是龙脉断的是龙气,可死的是人命。再说……”
“什么?”金立德等了许久没等到下文,只看到安清源抬头望天,然后慢慢走下平台,走向安龙儿和顾思文藏身的方向,这里远离了正在做工的士兵,却可以让安龙儿更清淅地听到他的话。
顾思文慢慢提起缨枪,向安龙儿使了个眼色,安龙儿伸手按住他。
安清源缓缓地说:“新帝能不能象道光爷那样忧国忧民?穆相是不是还可以在新朝里站稳?……老德,你知道,同做一件事,有时候是功劳,有时候就是罪过,广东斩龙本来就是一着险棋,要是没有穆相的支撑,国师府可不好办事啊,搞得不好……”
“对对对,先看看。”金立德心领神会连忙附和。
安龙儿和顾思文听到这里都明白了,原来安清源今天并不一定要杀人斩龙,他是在等着一场朝廷巨变,正准备见风使舵。
安清源和金立德走走谈谈,一直不离斩龙平台。他们安排几十个士兵扎营休息,自己在山间生火取山泉煮茶,显得悠哉游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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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8:28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七一)反歼



安龙儿和顾思文听到对方的对话,都产生了一种好奇,过了今天会有什么变化呢?过了今天,安清源就不会斩龙了吗?现在不是冲出去下手的最好时机,他们还要潜伏在竹林中和安清源一起等待。

他们和金立德一样,都只知道安清源的说出来的想法,可是安清源更深一层的想法绝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在三年前失手打开了芙蓉嶂的龙窍,在五蛇下洋穴下的湖底显出暗穴潜龙吞金,让绿娇娇在天子龙穴葬下了洪秀全的父亲,可以说这个天子龙穴是因他而起,他得到《斩龙诀》后理应首先破洪秀全的祖坟,收拾自己闯出来的大祸,可是三年被贬为平民让他尝尽了苦头,经历千辛万苦回到国师的位置后,他对官场求存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现在的安清源明白,事是做给皇上看的,无论一个官再尽心尽力为大清卖命,皇上知道了也不会可怜你;可是如果能把皇上最头痛的事摆平,这就是升官的捷径。只要没有人看出芙蓉嶂天子龙穴是他闯下的祸,这个穴可能就是他再向上晋升的筹码,如果在洪秀全有点小打小闹之后他再出手斩断洪家龙脉,那么他就是为大清力挽狂澜的功臣。

道光帝有一堆儿子,可是只有两个十五六岁皇子适龄接皇位,其他的都不过是三五七岁的小毛孩。接皇位的十几岁小孩哪里能治理国家,皇权实际上会落在两个皇子的母党和老师手上;当道光帝驾崩时,两党是否会为争位而仇杀?由谁得到皇位?都是安清源必须要考虑的问题。

国师府一直受到权倾朝野的穆璋阿中堂暗中支持,如果因为皇位之争使穆相下台,实际上就是对国师府的解体,在这种权力交替的当口出手斩龙或是做任何实事都是浪费精力;再说洪秀全近几年在广东销声匿迹,这样的结局就是安公《龙诀》风水的威力吗?安清源同样带着风水师独有的无比好奇期待谋反的发生,他对洪秀全的期待不低于绿娇娇。手握《斩龙诀》和斩龙是两回事,就算是为了天下太平而斩龙,做事也该看时机,有节奏,这个时候他更不会出手斩杀洪家龙脉。

这时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而他正不动声色地等着。

看着安清源和金立德在喝山泉早茶吃精美点心,安龙儿和顾思文饿得肚子打鼓。好不容易熬到将近中午时分,他们看到安清源和金立德走到斩龙平台上,不慌不忙地架起一个三角架,在架子上用罗经压着一张写了八字的符纸。安清源从身上掏出金怀表看了看,然后提笔点朱砂在平台四周的八支木桩上写上八道符书;金立德帮他在八支木桩绑上红线,八条红线的另一头全都接在三角架上。

午时一到,安清源纵身跳上位于东方的木桩,双手结印喃喃念咒。今日午时是全日火气最强盛的时辰,八字忌火的道光帝如果熬不过这个时辰将会一命呜呼,安清源所布下的天师灵应阵中央,是重金贿赂才得到的道光帝八字,所以在安清源的结界之下,灵应阵与道光帝生死相通。

在强烈的阳光下,八条红线发出耀眼的红光。安龙儿知道这个阵代表着什么,他不知道的只是这阵法的最后结果。因为从来不问政事的安龙儿,无论如何也不会知道最后留下的一条线代表哪一个皇子,对他来说,他只关心安清源是否会在之后下手斩龙。

八条红线在风声和咒语声中,一一起火,金立德远远退开躲在树后,生怕平台上会发生爆炸。这时一阵方向不定的怪风卷过,平台上突然发出响大的木头爆裂声,七支木桩同时横断碎屑横飞,安清源在脚下木桩断开前高高跳在空中,落在平台中央马上低头检查罗经。罗经上的指针停在正北子位,针头沉下贴着天池底,这是罗经八奇针之一的沉针,这代表着无可避免的大凶和死亡,而针头所指则是真正的失败者和受害者。

金立德也跑上平台看罗经上的针,他和安清源一看就明白了最后的结局。桩断代表道光帝已经驾崩,针头沉下的正北方代表着属鼠的六阿哥奕,而落败的奕一线人脉正是穆璋阿中堂的嫡系,也就是说国师府的未来出现了不稳定的因素,这样一来,斩龙就要先告一段落,等看清形势才可以下手。

安清源忧心忡忡,金立德暗藏喜色,他们一起走到唯一没有断的北方木桩前细细观察,那木桩裂成几瓣,但就是不断,一条红线松垮垮地连着道光帝的八字。

安清源小声说道:“是四阿哥奕詝……”

“你看木头上裂纹散乱,一直裂到桩脚底下去,看来还是个昏君啊。”金立德用木桩残留形态占卜,是自古就有的占卜术,古代巫师把龟壳烧裂,从裂纹中读出预言,和金立德看木裂纹卜得出预言是同样原理。

安清源说道:“穆相和四阿哥线上的人一向不太谈得来,以后不好办事了。传令下去,整队回广州等消息。”

金立德喜滋滋地组织人马下山,安龙儿和顾思文伏在竹林里听不到他们刚才嘀咕什么,只觉得有些不知所措,人家不斩龙了,是不是还要冲出去刺杀朝廷命官呢?

安龙儿和顾思文都不敢乱动,却听到天空传过一声长哨,身后有人从地面爬起的声音,两人回头一看,身后整个坡面都在拱动,也不知有多少人一直躲在地下潜伏。两人想不到有此一着,安龙儿正在计算利害,顾思文却猛然站起来说: “杀出去是杀,杀进去也是杀,小喇叭等老子杀进去为民除害!”大喝一声就挺着长枪跳下山坡,向安清源冲去。

这样的形势,安龙儿也无从思考,只管跟着顾思文扑向安清源。

安清源站在平台边收拾茶具,其他士兵和金立德正在远处列队,在突变之下来不及赶到安清源身边。安清源一抬头看到安龙儿和顾思文,眼神中露出惊讶。但是久经战阵的国师绝不会被两个人的突袭打乱阵脚,他转身后退两步已经抽剑在手,刚问了一句“你们来干什么”,就和顾思文的长枪接上招。安清源的太乙剑法是天师府独步天下的武功,三尺剑锋以柔制刚可以说攻无不克守无不固,他拨开顾思文的枪尖后,长剑贴在枪杆上乘着顾思文收枪的势头,在正午的阳光下象银蛇一般,闪着灵光削向顾思文持枪的前手。

顾思文前手放让过剑锋,后手斜拉枪杆引开长剑,从腰间抽出腰刀就向安清源的空档劈去。安龙儿也同时赶到,两人向安清源刀枪齐进,只求最快速度完成刺杀,才有闲暇对付从后而来的不知多少兵马。安清源却再没有变招或还手,而是飞身后退跳出圈子,一缩身闪到斩龙平台之下。顾思文看到对方还没有败退就找地方躲,情知一定有诈,来不及和安龙儿说话,自己首先扔掉长枪也滚到平台底。平台底距离地面有三尺高,人可以在台底下蹲着走路,顾思文进去看到安清源好好地蹲着,于是提刀就想向他冲去,还没有走出一步,就听到外面一阵乱枪响起。顾思文马上停下来伏在地上,心里直想:这条粉肠真是狐狸中的老狐狸,这样都被他算到了。

枪响的时候,安龙儿眼角余光看到金立德和几十个没有武器的士兵四散逃跑,他也连忙滚入平台下。从里往上看,可以看到平台上铺的居然是层层交错的木板夹毯,洋枪根本打不透平台,可见安清源事先准备了这个地方防洋枪。他还看到安清源右手持剑,左手拿着一支短洋枪正指着顾思文。顾思文叫道:“我中一枪死不了,龙少快杀他!”说完又提刀冲向安清源。

安清源大喝道:“停下,那些洋枪是冲我来的,你们别过来。”

第二阵洋枪又响起,打在平台板上和四周的地面,三个人都同时向中间又靠近一点,但仍是刀枪对峙,眼睛不离对方。安龙儿知道安清源为什么用枪指着顾思文,因为自己在这里完全可以闪开洋枪攻击安清源,可是顾思文却快不过子弹,只要指着顾思文,自己一定不敢乱来。再说安清源的话不象是开玩笑,外面开枪的伏兵不可能是安清源的人,否则他只要滚出平台让枪手对自己一阵排枪就完成任务了,何必和自己一起挤在这里受罪。

这个想法很快得到证实,当他们挤在平台底中间躲过第二轮子弹,从平台下瞄一瞄外面,已经看到十个枪手跪在平台前,一字排开对平台里面开枪。不知谁大叫一声“快跑”,三个人来不及互相威胁,马上从各个方向滚出平台,安龙儿速度最快,一滚出平台底就扑向那十个刚刚开完枪的人,黑风从十支枪上掠过,一排枪手象多米诺骨牌那样依次倒地,人人都扔下枪,抱着受了刀伤的双手惨叫着跑回山坡上。

可是大家都估计下一轮子弹马上会打到,于是又同时躲回平台底,安清源的枪还是指着顾思文,顾思文气得骂了一声,不管安清源的指吓,蹲身挺刀就向他刺去。

安清源却大声道:“快停手,拉起地下的板!”

正在向安清源冲刺的安龙儿和顾思文,同时看到安清源背后蹲了一排枪手,也看到安清源从地下拉出一个铁环,扯起一块厚厚的夹层板挡住全身;两人可不犯傻,明白自己身后一定还有另一排枪手,于是马上扔刀在地,顺手就摸地上有没有铁环,分别摸到铁环后一把拉起厚夹板,随即听到平台外一轮枪响,手上的木板受到连续剧烈撞击,震得全身发抖。

平台中间有一条竹管,是准备杀了幼童之后放血流入地下所用,现在三个人都挤到竹管旁,背靠背防御着外围的攻击,刀枪都扔在地上没有人去捡。几十枪连响过后,平台外传来穆拓的声音:“不要打了,搬炸药来!”三个人一听到这句话,马上瞪着眼睛互相看了一下,安龙儿和顾思文管不得安清源了,正想顶着木板冲出去,安清源大喝道:“别出去,一出去就是洋枪!看我的!”

安清源一手扶着挡板,一手握着平台中间的竹管向下一拉,一支火箭鸣着响笛从竹管中间射上半空然后炸开,安龙儿听到一阵更猛烈连成一片的枪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平台外惨叫连天。仿佛过了很久,枪声才停下来,平台外再也没有任何惨叫和说话,只有一两声微弱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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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8:29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七二)布局

平台外的危机一解决,安清源首先滚出平台底,连续几步兔起鹘落已经退出五六丈远,一落地便拉开马步双手托枪,指着同时从另一个方向滚出来的顾思文。他没有指望自己的枪可以打死顾思文或安龙儿,他只想压往安龙儿的进攻,拖到自己设下的洋枪队重新上好子弹,用最强的枪火击杀安龙儿。这世上只有两个人有斩龙的能力,在安清源心里,另一个会斩龙的人一定要死。
安龙儿轻功再好,也不敢和安清源扣扳机的手指头比速度,他放弃对安清源的直接进攻,一闪身挡在顾思文面前,再纵身越过斩龙平台向安清源极速扑去。
三个人排成一条直线,从安清源的角度只能看到安龙儿一个人,顾思文的身体被安龙儿的直线进攻成功遮掩住,如果安龙儿的刀够快,安清源到死也不会看到顾思文。
顾思文在一瞬间知道了安龙儿的心思,失声大叫:“别!”同时跟着安龙儿向前猛冲。枪声响起,铅子弹从安清源的洋枪中射出,安龙儿去势更快,刀带着身体向前斩去……
他看到了安清源的一切手部动作,看到他眼里的冷峻,枪管的方向和子弹的路线也在意料之中,如果自己闪开,这颗子弹就会打中后面的兄弟;但是如果这颗子弹不会立刻让自己失去知觉倒下,那么今天就是安清源的死期。
安清源看到安龙儿仿佛突然放大在自己眼前,射出的子弹在安龙儿咬牙斩出的刀光中分成两颗火星向左右斜飞出去,安清源大惊失色,心里掠过一个恐怖的念头:他斩开了子弹!这就是最后一幕吗?
跳起的枪还没有回落,一线冷风已经斜割过安清源的头颅,他的身体没有一个地方来得及动弹,只能睁大眼睛看着这个脸上有刀疤的黄头发少年挥刀迎面斩下…… “呯”!从远处响起枪声,一颗子弹刺透了安龙儿的左臂,他的左手立刻失去力量失控地垂下,同时一个速度奇快的身影从旁边把安清源扑倒在地;安龙儿一刀斩空,正要上前追杀,就被顾思文从背后一把拉住披风扯落在地,对他大喊:“四周全是洋枪,快走!”
安龙儿这才抬头一看,安清源正被一个刀手掩护着飞快离开平台附近,那刀手高瘦的身形让安龙儿马上记起,他就是擅于用奇门遁甲布阵的钦天监王灵官,山东快刀陆友。安龙儿早就见识过他布下的奇门幻阵,今天这个巨大而隐蔽的枪阵由他一手布置一点也不奇怪。沿子弹射来的方向看去,一个坐在地上的大汉刚刚收起还在冒烟的枪,安龙儿发现这个人很眼熟,可是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再看看四周,象墙壁一样围着斩龙平台的四面山坡上都有持火枪的清兵列队,有三个方向的士兵正在压火药上子弹,可见刚才乱枪齐发时子弹已经全部打光,有一队士兵在一个军官的指挥下,端着带刺刀的长枪从山坡上乘势冲杀过来,平台四周布满了尸体和枪支,连身穿黄马褂的穆拓也倒在其中。
这一支军队不象布泰千总带来找女儿的寻亲队,他们正在实施一次有组织有目的的围歼,左手臂受了枪伤的安龙儿再恋战也不会讨到任何便宜,于是两人趁火枪队还没有上好子弹,向下山的方向飞速突破包围圈飞马回广州,这一次免不了又要连夜搬家躲避。
安清源闪到竹林里,看着安龙儿和顾思文的身影消失在山坡下,他从陆友手上拿过刀,用剑柄敲出尖锐的叮叮声,各队士兵一听鸣金号声都收兵到平台四周集合。
他走到穆拓身边蹲下,用手把穆拓推翻成仰面朝天,看到穆拓的胸前中了一枪,血还在不停地流。穆拓双眼失神地看着安清源,手突然抬起抓住安清源的衣角问道:“为什么……你会知道……”
安清源对他说:“你想出卖人,就有人想出卖你,我早知道你不想我复职,还一直想杀我,我这次来南昆山就是为了引你出来。”
穆拓看看安清源的身后,章秉涵慢慢走了出来,他知道出卖他的就是章秉涵,痛苦地闭上眼睛喘了一口气说:“你……不斩龙了吗?”
“乱天下的龙脉当然要斩,只不过不是今天,也不是斩这里,你家的大清我会好好看着,你放心去吧。”
穆拓实在听不明白安清源的意思,他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以你的智慧,又怎么会想得明白呢?”安清源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对陆友招招手,又指了指穆拓的头。陆友从身边的士兵手里拿过一支洋枪,向着他的头开枪。
几个队长安排士兵打扫战场,安清源走到那个坐在地上的大汉身边,蹲下来拍着他的肩说:“邱大人,谢谢你刚才开枪救了我。”
这个大汉叫邱谨言,是几年前从钦天监调出来,配合破坏广东风水名穴的天星风水高手。四年前在鸡啼岭上被绿娇娇一枪打断右脚,还被关入衙门大牢,没有及时治疗不幸落下残疾,之后朝廷看他没用了,就以病退为由赐他停职回乡养老,他在回乡后倾家荡产多方求医仍然不治。安清源被罢官期间找到邱谨言做帮手配合研究斩龙的方法,才发现邱谨言在数年行动不便时并没有放弃自己,还练就一手好枪法,这让安清源大喜过望。当安清源一复职,就以人才难得为由,力保他重新回到国师府,今天邱谨言从刀下救出自己,安清源更是感激不尽。
邱谨言轻轻笑一声说道:“国师说的是哪里的话,一身都是命安排,如果国师命该如此,神仙也难救。”
安清源不和他争辩这些问题,笑着拍拍他的肩说:“就数邱大人看得最透了,呵呵。”
金立德走到安清源身边问道:“这回把穆王爷给干掉了,怎么向上边交待?”
安清源把在坡底的陆友也招上斜坡说:
“四阿哥当了小皇帝,穆相那条线就要倒了,穆拓是穆相那边的人,过去成天指手划脚给朝廷做线眼,我们干什么也不方便,现在他死了问题也不大,正好给国师府清理一下门户。当然了我们要给小王爷报仇,回去传令全国通辑安龙儿,罪名是刺杀穆拓王爷,这次不要来虚的,通告各地,见到人就地处决。”
大家都知道这是把黑锅扔到了安龙儿的背上,安清源要杀安龙儿的决心早已下定,一句废话都不想多说。
安清源又说:“朝廷不会让国师府里没有满族人的官,可是现在皇上还小,朝里的事不能全面控制,如果处理得好的话,朝廷不会管这点小事。我带老德陆友马上回京打点,和四阿哥那边的人沟通一下,先稳住国师府的地位,再联系六部汉人官员渗透新内阁,皇上不能换,可是……明白吗?”
金立德说道:“明白明白,改什么朝换什么代呀,只要天下太平人人有饭吃,满人管和汉人管都一样,既然都一样就让汉人管好了,我们熟手。”
大家听到都轻松地笑起来,安清源拍着金立德的肩说:“呵呵,老德很少这么直率啊。好了,章副使和邱大人留在两广总督府镇着,谁动就直接办了……”安清源说到这里用手指在自己颈上轻轻摆了一下,两人都会意地点点头。
他又对邱谨言说:“邱大人也不用太大压力,你过去清理了广东不少逆坟,后来章大人也连续几年对江湖术士清洗,在广东应该说问题不大,事情不多,你们保住自己最重要,人不要有事了,以后各位还有大事要做。”
大家知道安清源让他们留守,是因为章秉涵断了右手,邱谨言的脚又断了,在京城办事不便不说,就是进宫面圣都成问题。原来大清律早有规定,四肢残障身形不正的人都不得为官,更别说进宫了,所以安清源不让他们上京,完全是为了保住他们的官职,两人自然明白,心里暗暗感激。
这时安清源从腰间抽出短洋枪,又掏出火药筒上弹药,一边对章秉涵说:“之前怎么没听你说安龙儿要来?”
章秉涵的头上马上冒出大滴冷汗,他知道安清源是在问罪,刚才安龙儿差点就把他的头劈成两半,他还记着呢。章秉涵声音微微颤抖着说:“我没有通知他来,可能是穆拓私下通知他来助阵。”
“是吗?”安清源把枪上好弹药后,用纸团从枪头压进去,压实了枪里的子弹,这一串动作看得章秉涵心跳加速。安清源把枪插回腰间说道:“办大事的人,不能有私心,章大人应该明白。”
安清源的话分明是指章秉涵记恨安龙儿一刀断手,所以想借这个机会一并除掉安龙儿,可是却几乎破坏了这场反歼灭战,给安清源带来不必要的生命危险。章秉涵听明白了意思马上单膝跪下说:“下官不敢,请国师明鉴。”
安清源连忙伸出双手扶起章秉涵说:“起来起来,我只是勉励一下大家,广州方面还有赖章大人费心呢。另外最好想个安全的办法处理了安龙儿,不然我们回来要斩龙的话他又出来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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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8:29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七三)逃避

安龙儿赶回广州后匆忙急救,幸好天师道法精于医术,只要有人配合包扎,安龙儿完全可以自己开药疗伤。他们都知道广州不能再久留,顾思文提议离开广东暂避风头,可是安龙儿却想留在广东九龙之地,以防安清源再次斩龙。于是大家收拾好行李就离城入山,在广东最重要的北江沿向龙脉,位于滑石山脉中段的英城隐居下来。
英城南下是清城和广州,北上韶州可以进入湖南江西,是广东南北进出的咽喉之道;英城也是一个风景独特的小城,北江从城前缓缓流过,城区和四周山区遍布溶洞奇石,洞中泉水不息,山石千姿百态,当时就有诗人写诗赞道:渐入西南如啖蔗,英州山又胜韶州。
顾思文一到这里就兴奋起来,整天说被朝廷通缉才有旅游的理由,要不然现在还得在广州麓湖边上溜马。
安龙儿的通缉令已经贴到英城,虽然杀了八旗王爷名震江湖,立刻成为洪门当红偶像,可是这偶像却来得不如当年绿娇娇那张通缉令痛快光采。再说刚刚打响的风水小神仙安龙先生名号不能再用,于是由顾思文出马,重新树起小神仙的大旗在英城扬名立万。今天的小神仙不再是信口雌黄的江湖相士,在安龙儿的教导下,顾思文开始学会使用正宗有效的学院派相法,加上江相派的巧舌如簧,真作假时假亦真,用江相派的话来说正是火响连天,真正做到了利人利己。
蔡月一向喜欢平平静静的生活,她带着阿浔和大花背,天天在家忙里忙外都是一脸喜悦,和自己心爱的人在一起,干什么都是快乐。
安龙儿本来就不是话多的人,到了英城后更加沉郁,平时除了给顾思文镇场子,就是自己带阿浔上山。晚上不睡觉的坏习惯大家都忍了,只要不浪费灯油,有个人看夜更也没什么不好;可是时不时背着阿浔跑到山上无影无踪可不好,虽然回来说是去了寻龙点穴,一旦找到好龙穴的时候收入不菲,但带着个小孩万一在山上出点什么意外始终让大家担心。
蔡月早就注意安龙儿平时一个人去什么地方,他有时是去寻龙脉,不过也有在后山头坐着发呆的时候。这天安龙儿又带着阿浔上了后山,蔡月看顾思文出去找当地洪门兄弟喝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于是锁上门带着大花背就跟上山。
正是春暖农忙的季节,太阳出来一晒,野花就开得漫山遍野,蔡月一边走上山,一边采摘着喜欢的花朵,走到半山坡就看到安龙儿手里拿书静静地坐着,不过他的眼睛没有看书,只是一味看着面前的阿浔。金色头发褐色眼睛的阿浔活象个洋娃娃,正坐在一个大草窝上玩漂亮的小石子。那堆五颜六色的小石子是阿浔的宝贝,平时用一个小洋铁罐盛着,去哪里都要带上。这些石头有些是大家平时收集回来,更多是安龙儿在上山寻龙点穴时,发现好看又奇怪所以捡回来。草窝做得很整齐很厚实,阿浔在上面就象在一张又厚又软的大床。
安龙儿看着草窝里的阿浔,出神地带着微笑,完全感觉不到蔡月已经走到身边。蔡月永远也不会想到,在安龙儿眼里看到的是那一年的秋天,在河边午后的阳光下,蜷在草窝里懒洋洋抽着大烟的绿娇娇。
蔡月走到他身边蹲下,把一朵小花放在他面前,安龙儿怔了一下,随即转头看看蔡月,尴尬地笑着接过花。阿浔看到蔡月来了,开心得咯咯笑着叫“月妈妈”,伸出双手要和月妈妈拥抱,不过只从手上得到一把鲜花,和大花背在她脸上的舔舔。
蔡月笑着坐在他身边问道:“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
蔡月幽幽地说:“怎么会没有呢?你也不是偶然这样,从不和我们说那三年经历了什么。”
“你们也没问……”
“我问你,你会告诉我吗?”蔡月打蛇随棍上,转头看着安龙儿轮廓分明的侧脸。安龙儿没有说话,蔡月又说:“阿浔的妈妈是什么人?”
一阵沉默后蔡月又说:“一看就知道她是杰克的孩子,可是杰克却和娇姐做了夫妻……”
“阿浔的妈妈是好人。”安龙儿打断了蔡月的话,蔡月却说道:“我没有说她不是好人呀……你们认识很久了?”
安龙儿摇摇头,蔡月说:“我们本来要和娇姐去云南,可是你找到阿浔后,就突然转向回广东,我们相信你,你不告诉我们原因,我们也心甘情愿跟着你,可是我并不觉得你在做一件开心的事。”
安龙儿把头转向另一边,手指慢慢地捻转着手上的花。
蔡月突然问道:“你喜欢娇姐?” 安龙儿轻轻笑了一声,又收起了笑容。
“我看得出来……”蔡月说:“我刚刚见到娇姐就感觉到她也挺喜欢你。”
安龙儿手上的花停了下来:“你说什么呀。”声音很不自然。
蔡月说:“我知道你身上背着很大的责任,有些事注定要你去做。没有见到娇姐之前,你很冷静勇敢,那时……我真的被你迷住了。见到娇姐之后,她安排你去偷龙脉图,你先引蛇出洞,然后由我和格格去探路,晚上兵分两路,抢占制高点和纵火偷图,都布置得很好。你常说,如果娇姐遇到这件事,她会怎么办?然后你总是可以想出很好的办法。可是救出阿浔后,就再没有听到你这样说……然后你变成冲动了,整个人象失魂落魄似的……”
安龙儿长长地呼了一口气,脸又转到另一边。
蔡月继续说:“在芙蓉嶂如果是被安清源算到你的退路,然后安排军马连环伏击还情有可缘,那么上南昆刺杀安清源好象也太盲目了。这是因为你不再象绿娇娇那样思考吗?”
安龙儿接口说道:“她是她,我是我,你不要把两件事混在一起。”
“娇姐是最聪明的人,好的为什么不学?故意不学是因为你太重视她了……”
“不是!”安龙儿突然反驳:“她不是……”
“不是什么?”
安龙儿一时语塞,蔡月说:“你看到她有了自己的生活,你想放下。对,你是应该放下的,但是你没有,你只是在逃避。”
蔡月说话的声音小到刚好被安龙儿听见,可是在安龙儿心里象一下撞击。
“我在逃避?”安龙儿自言自语地说:“逃避什么?”
两个人一阵沉默,春风暖暖地吹过蔡月额前的刘海,他们都轻轻闭上眼睛感受着自己的世界。阿浔感到有点冷,悄悄爬到安龙儿的怀里,手里抱着花花绿绿的洋铁罐。安龙儿睁开眼睛看看蔡月,蔡月还闭着眼睛,从额头到鼻梁划出一条优美细致的曲线,微微翘起的嘴角总让人觉得她在微笑。
蔡月睁开眼睛看到安龙儿看着自己,她脸上一红,伸手抱过阿浔说:“阿浔阿浔,你要快快长大哦。”
安龙儿慢慢地说道:“你是说……我在逃避长大?”
蔡月的声音还是小到刚刚让安龙儿听到:“你和娇姐一起经历了很多事吧?一直都是她带着你,可是那时你还小,所以要依赖她。现在你长大了,还沉浸在过去,让她替你想给你发号施令,就算她不在你身边,你还是把她放在心里,用她的心去活着。”
安龙儿看着蔡月说:“这有错吗?我们不是都有心里觉得最重要的人吗?”
蔡月看着安龙儿的眼睛深处,眼睛里流露出隐隐的悲伤,她说道:“把最重要的人放在心里,并不是让自己变成她成为她的影子,而是应该去保护她,对吗?当你把她和她的智慧分开,你就可以重新得到她给你的自由,而不是束缚。”
安龙儿看了她一会,突然笑着说:“呵呵,哪里来这么多大道理。”
大花背占了阿浔的草窝,仰面朝天晒着太阳,蔡月抱着阿浔说:“你是不想破坏绿娇娇现在生活,所以才会带阿浔走?还是你想让绿娇娇和杰克来找阿浔,给她添点麻烦,好让她注意你?”
安龙儿的脸色沉了下来:“我不相信娇姐会带好阿浔,她可以不管李小雯的死活,也不会管阿浔的死活,这是杰克的孩子可不是她的孩子,她……”安龙儿发现说了不应该说的话,突然止住自己的话。
蔡月把阿浔搂在怀里轻轻地摇着,侧着头看着安龙儿小声说:“真的是这样吗?”
安龙儿脑子里矛盾重重,什么是真和假,什么是对和错,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他站起来做了个深呼吸:“呼……我明白你的意思,我还需要些时间。下去不要再说这些了,我自己会想清楚的。”
蔡月甜甜笑着,点头说道:“嗯,不要忘了你不是一个人,我们都和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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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8:29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七四)火药桶

这时看到顾思文在山下大喊找人,蔡月站起来大声回应:“嗳!我们在这里!”
顾思文看到两人的位置后飞跑上山,扯着气赶着说话:“出大事了!我刚刚从堂口兄弟那边听说,广西那边玩大了,他们都准备出发过去!”
安龙儿和蔡月耐心听完顾思文的话,才知道真是出了天大的事情。
原来他们从金田大营救出阿浔之后的一年多,上帝会传出皇上帝下凡宣讲的预言:三月天下将会瘟疫横行,八月将会有屋无人住,有田无人耕,信皇上帝者可避瘟疫,虎口得救,不信皇上帝的人通被蛇虎咬死吞吃。哪知三月果然有瘟疫,也不知出了什么神迹,在上帝会大营中竟然没有受到传播;到了八月广西土客械斗果然进入前所未有的程度和层次,仇杀已经升级为屠村灭族和建堡垒筑军营对抗状态,民间无不深信上帝的预言和能力。
老百姓一来没有饭吃活不下去,二来就算有饭吃的人也不想被蛇虎吞咬,于是纷纷举家卖田产带金银投奔上帝会,上帝会飞快地发展起来。然后是毫无悬念地受到衙门县城的清朝军队反复围剿,可是上帝会的兵勇在几员猛将和军师的带领下居然屡战屡胜,把清军打得一败涂地,而且人数还越打越扩大,很多前期被打败打散的客居民团和洪门堂口又纷纷加入。
几个月前洪秀全在金田公开宣布起兵反清,自命为太平真主,教众组成的部队称为太平军。树大当然招风,旗号一竖出来,各路英雄招来不少,也招来了清朝派出名将向荣率领大军前来镇压,几次交锋各有胜负,太平军状态大勇士气冲天,因为他们发现自己完全可以和清廷的正规军一较高下,正应了阿图格格的名言,不和你打都不知道自己这么能打。于是洪秀全干脆自称为天王,立国号为太平天国,以广西为根据地向满清正面挑战。
顾思文说得上气不接下气:“顶他个肺……娇姐搞的那个芙蓉嶂龙穴,真……真是会出皇帝,所以……你,你那个《斩龙诀》应该是真货,你可不要乱用……我们去不去广西做大事,造反打天下然后称王称霸?各路洪门兄弟都去那边起义了,我们也算是洪门的人吧,搞不搞?”
安龙儿看看蔡月,蔡月并没有被顾思文的激动感染,她只是平静地回给安龙儿一个信任的微笑。安龙儿明白她的意思,蔡月是如此希望自己可以独立冷静地思考,现在正应该尝试走自己的路。
他看着山下平静的小城想了一会,对顾思文说道:“我不怕死,可是我不喜欢打仗。安清源说斩龙是为天下太平,但是会让无辜的人受害的事我就不会做,打仗的双方都说为了天下太平,打起来受害最深的就是百姓,我的双亲只是平民百姓,可是却死在洋枪下,对他们来说有什么正义和太平可言呢?”
顾思文听了安龙儿的话,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问:“你有什么打算,总不能坐在这里不动吧?”
安龙儿想了一下说:“我倒不认为坐在这里有什么不好,越是这种时候,我越要留在这里。我不会扔下阿浔不管,也不会带阿浔到危险的战场上去,另外安清源知道洪秀全封王反清,必须要下手斩龙,这时是杀他的最好时机。我会通知芙蓉嶂那边的兄弟,安清源一旦有动静我可以马上赶去。”
顾思文听到安龙儿的话也冷静了一些,他点头说道:“有道理,我们做自己该做的事,老实说这件事换别人也做不了,就看你了龙少。”

金田战事早已进入了漫长的拉锯战,双方在方圆几百里的崇山峻岭和田野之间互攻奔袭,清军对太平军从金田村开始穷追猛打,追到大瑶山脉上攻山营克水寨,又发展到在大瑶山脉下的三里墟一带三十里地区挖壕铁围坚守与太平军作困兽斗,在太平军猛攻突围后,经清朝名将广西提督向荣严密布阵,又把太平军压回起义的原点金田村一带。之前太平军半年的辗转作战似乎成了白废心机,又是那些人,又是那些事,重新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不同的只是死伤越来越多,人数越来越少,而留下来的军队则越来越挠勇善战。
金田以外被数万清军围困,太平军久战无功,加上军中缺粮无盐,更缺枪支火药,军心极之萎靡不振。绿娇娇和杰克本想军火大生意长做长有,可是没想到这种大生意有个行业性的大问题,如果主顾是打败仗的一方,作为商家要担心对方能不能接到货,又要担心对方能不能付清货款,这个问题一直放在绿娇娇面前。有时她觉得自己挺苦命的,为什么非要卖军火给太平军呢?人家做清军生意的军火商运起货来何等光明正大,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运输无风险收钱不赖帐,可是想想当年也是自己为了天下太平而选了要做反清义士,连反清的皇帝风水穴还是自己亲手点的,现在再埋怨也无补于事,只能希望以后能做个有前途一点的反贼。
他们和洪宣娇、林凤翔一起,带着马队往返广州口岸和广西战场之间,年中已经走过几轮大买卖,赚银子赚得心红胆壮,要他们停下来不做这桩买卖是不可能的。可是这一年里太平军不停地转阵营,每次交货都要先找到太平军的主力部队在什么地方,老实说,清军找不到的队伍,他们也不会很容易找到。一但找到联系上了,那个地方要么是打得天翻地覆的战场,走进去就会有生命危险;要么是清军无法攻克的险地,简单说就是人马车都走不上去的地方,货到了还要用人一篓一篓地驼在背上爬上山,反正军火要运到太平军手上是最大的问题。
不过那时的清军并非几万大军都由向荣一人统领,向荣军队七千人负责主攻,并没有为漫长的防守线拉散阵营;同是前来主战的广州副都统乌兰泰带了一万二千大军分散在各险要关隘进行主要布防与助攻;另一半清军的组成比较复杂:有湖南湖北云南四川等省调来助战的清军各几千;也有一千几百从广州调来的火力装调最好的正宗八旗神机营;还有愿意和清军合作的由当地乡绅组织的团练;甚至有投降清军的洪门军队。
围困很严密,但绝对不是固若金汤,上百里的防线总会有些兵力薄弱的地方,刚开始偷运军火的时候,就试过里应外合强行攻破清军薄弱防线渡江交货,一两次强攻之后各有死伤,清军对各线都加强了防卫,于是绿娇娇他们又想出了新办法。
防线可以很坚固,可是人心总是软的。
原来交战时间太长,清军的粮饷时有不足,在急需改善生活的情况下,有些非主力的清军居然和太平军混熟了暗中沟通做起了生意。在双方不交战的日子,清军中多余的粮食和火药补给就会卖到太平军中,但是不能老是向朝廷申请军备粮草转手出售,毕竟朝廷发来的军备有数可查,卖多了总会发现库营中少了东西,必须要有新货可卖才可以做长期生意。拿着这个弱点,绿娇娇他们派人贿赂清军低级军官,使清军成了军火运输的一条地下通道,而最容易贿赂的莫过于降清的洪门军队。
很久没有下雨,天气已经炎热得让人想不停喝水和不停脱衣服,可是绿娇娇和杰克心里比这高温更火燥,当他们押着几车枪支弹药来到浔江边,在偏僻小村藏身之后四出打探太平军的位置,得知太平军全部被围在金田新墟,大家的心习惯性地沉了下来。
“每次都是这样,到了广西就交不了货。”杰克头上带着草编的牛仔式凉帽,光着晒得发红的上身露出胸前的金毛,表情郁闷地看着浔江对岸的清军大营说:“交不了货就收不齐货款,就算是收了订金不会亏大本,可是亏小本也是一笔大价钱,喔……”他发出悲惨的叫声。
洪宣娇和林凤翔是这支军火采购队的保镖,每一次他们都会全力排除面前的问题。高大雄壮的林凤翔也脱光了上身,一身古铜色的皮肤显得比杰克更结实,他也看着对岸说:“打探消息的人说,东路守浔江的是洪门旧部,不过我们转成坐船进金田,如果在江面上被截击的话可就危险了,还不如从南路的陆路快速硬闯。”
绿娇娇穿着单薄的丝衣,汗水让衣服贴着身体,也让两鬓的发梢贴着尖削却红润的脸庞显得无比诱人,她蹲坐在马车前座,一手夹着细细长长的雪茄烟,另一只手慢慢地摇着苏绣团扇说:“不要动粗了,我们是来赚钱的,要是人死了赚钱也没用,看能买通谁吧……”
杰克一脸忧心地转脸看着绿娇娇:“亲爱的,你可以不在火药桶旁边抽烟吗?”
“那我去娇姐的车上抽。”绿娇娇说着就要跳过洪宣娇运枪的车上,杰克一把拉住她说“算了”
洪宣娇也热得一身香汗,高挑丰满的身材从衣服下透出,让任何男人看了都热血沸腾,她说道:“先让我去走走,说不定还不用我们运货过江,要是找到洪门投清的二五仔还可以帮我们运过河,这样吧,大家先在这里等一天,我去找他们谈谈。”
“我和你一起去。”林凤翔和洪宣娇早就情投意合,这种危险的事一定会主动跟上。两人为了争取时间马上出发,绿娇娇立刻安排藏起三辆马车。
杰克看着他们走远的背影,自言自语地摇头感叹:“天天都这么甜密……”
绿娇娇嘴里斜叼着烟,一边拉油布一边问道:“什么意思?”
杰克说:“没什么,不知道他们今天晚上会不会回来?”
绿娇娇停下手里的活,皱着眉叉腰看着杰克:“不如你跟着去看看,我也很想知道他们晚上不回来的话在干什么?”
同队的月桂和香桂两姐妹看着他们两个吃吃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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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8:31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七五)大头羊

洪宣娇和林凤翔一夜不回,月桂和香桂辗转反侧一夜担心,绿娇娇和杰克却睡得象死猪一样,因为绿娇娇悄悄算过,他们此去一定可以平安回来,所以通知杰克使劲睡觉就行了。
凌晨时分,洪宣娇和林凤翔潜回小村回到落脚的住处,摇醒大家说:
“金田被四面围死了,现在只有东面水路最弱,由本地团练和洪门降兵守着。本地团练是不可能买通了,太平军和他们打了几年仗,仇很深,所以只能从洪门那边下手。我们和洪门老大见过面,他说有得谈,你们看怎么样?”
绿娇娇问道:“老大是什么人?身高和相貌是怎么样的?过去干什么的?有什么爱好?”
林凤翔坐下来说:“他上一年来加入上帝会,今年才降了清狗,我们都和他比较熟。他叫张钊,因为脸长眼细,个子小显得头比较大,所以得了个外号叫大头羊。上一年我们浔江府衙来征剿上帝会,我们一直在打胜仗,于是很多洪门堂口慕名来投奔加入,其中就有张钊和罗大纲。他们都是广东洪门水军的堂主,老实说,他们是很能打的,来了上帝会之后,我们水陆两军都强了许多。”
“不过这些人都是酒色之徒。”洪宣娇接着说道:“上帝会的教规很严,要守十圣戒也要做礼拜,可是他们却按着自己那套洪门规矩办事,经常聚众喝酒生事,在外调戏妇女影响上帝会的名声,还在军中骚扰女营,后来天王责打他们,罗大纲认过错留下了,可是张钊却一气之下带队跑去降清。”
绿娇娇听了一点都不觉得讨厌,她笑嘻嘻地说:“江湖好汉有几个不是这样?这个人有意思。他和太平军正面打过仗吗?”
林凤翔说道:“一直没有正面打过,向荣怎么会重用他和我们对战呢?只是用他带着团练做运输和设防,他说现在两路主攻都和他没有关系。”
杰克一伸手,“啪”一声拍死一只蚊子说:“没有正面战斗过就可以好好谈条件,运输和设防……运输最重要,军火也是他们运的吧?”
洪宣娇说:“我们当时也马上想到这一点,可是大头羊说军火这么重要的东西不会经他们的手,他们运的是食物日用和建营材料,都是笨重不值钱的东西。”
杰克说道:“先是当了反清复明的洪门堂主,然后为了壮大声势加入上帝会,最后又为了洪天王不让他喝酒玩女人而投降清朝,大头羊是个随时可以改变信仰的人,在他心里女人和酒最重要。本来他离开太平军可以回广东重做洪门堂主反清复明,可是他却很有效率地就地降清,在他心里还很重视名誉和地位,他很急于有人认可他的能力……这些都是一般人的弱点,可是在他身上太强烈了。”
绿娇娇在自己喷出的香烟中咪着眼睛想了一会说:“脸长眼细的人在相学上的确是入羊形相格,这种人其实不适合从军,他更适合做文官,羊形相格多疑多思保守善变,脸上常带三分笑,对人难抛一片心,他不会做太有风险的事情,他可以答应的事通常都会有几成胜算。”
月桂和香桂原是湖南洪门的姐妹,也是因为上一年投上帝会来到广西,所以对会中洪门的人很熟悉,月桂说:“娇娇小小年纪就精通相学了,说的真准呀,和亲眼见到一样,他这人不如罗大纲勇猛,可是做起事来又很突然,让人猜不透他想干什么。”香桂却对另一个话题更感兴趣,她笑着问绿娇娇:“你是什么相格呀?”
绿娇娇从嘴上拿出雪茄烟,在自己脸上摸一把,对香桂眨眨大眼睛:“摸都可以摸出来是美女啦,哈哈哈……”杰克也抓紧机会往她面上摸了一把。
洪宣娇听过大家的意见后问道:“你们要不要先见见大头羊?”
绿娇娇和杰克是货主,对这批货的担心不亚于太平军,他们异口同声说:“要。”
“他的水营就驻扎在江口,我们马上可以去找他。”
如果贸然进入对方的大营,无疑是送羊入虎口,绿娇娇果断地说道:“不,让他来找我们,这是我给他的见面礼。”她从身上摸出一张十两银票拍在桌子上。

洪宣娇和林凤翔用了半天时间来回浔江江面联系张钊,绿娇娇等四人带枪埋伏在江边的草丛中,看着小船回到藏身的岸边。
从有顶蓬的小船中先走出洪宣娇和林凤翔,然后走出两个高大的汉子,最后钻出一个身高只有五尺,相貌斯文的年轻男人。这个男人身材长得象个少年般瘦小,鼻子显得特别大而驯良,眼形细长平整,样子象只大绵羊般有喜剧味,不用多想就知道他一定是大头羊张钊。
他们上岸后,洪宣娇没有发现绿娇娇在岸边埋伏,带着张钊直接走向大家下榻的小村屋。等他们走远了,桂月和桂香马上把小船摇到另一个小河湾,并留守在浔江边以防有变,绿娇娇和杰克才放心地走回小屋和张钊见面。
进屋见过张钊,大家都知道见面是为了什么,没有寒喧几句就直入正题,张钊眼巴巴地看着绿娇娇说:“你们有多少货?出多少钱?”
绿娇娇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现在围金田的兵力布置情况是怎么样的?”
“小美女。”张钊的语气轻佻而自信,和他的驯良外貌完全不般配:“我们怎么运是我们的事,那些大事情告诉你,你也不懂……”
杰克很不喜欢他一直盯着绿娇娇的胸部,他挤在绿娇娇和张钊的中间说:“那么你告诉我吧,我懂。”
张钊抬头一看,铁塔一般的杰克脸带杀气地看着自己,他吞了一下口水说:“这是另一桩生意了,洋兄弟你是要运货还是要军情?”
绿娇娇又挤上来说:“我们要运货,你要送军情,再告诉我们你想怎么干,我们人货都要进金田。”
张钊一步不退,反而贴到绿娇娇胸前说:“小美女,金田有几万大军铁桶一般围着,进出都是不可能的,你进去了就走不出来,不如跟我算了。”
绿娇娇长得娇小,现在看到和自己的个头差不多高的张钊,和自己平视说话,让她觉得好象在学堂的时候跟男同学吵架,张钊说出什么狠话坏话都让她觉得可爱,她呵呵一笑说:“张大哥先让小妹试一下嘛,走不出来的话我就去找你收留。”
杰克一听马上瞪着绿娇娇,张钊倒是象赚了便宜似的笑起来:“好好,这话好听,我告诉你,现在西路是主要统领向荣,南路是副都统乌兰泰,那个家伙是个旗人,打汉人绝不手软;北路是黔军和滇军,虽说是外人,可是他们和太平军已经打了两年多,大家过节很多,这个洪宣娇他们很清楚;东路就是我了。那三面全是陆地,苍蝇都飞不进去。可是我这里倒是有两条水路从东通到西,先通到金田,再到向荣那里,所以就看你们有多少货,要怎么运。”
杰克看看绿娇娇,绿娇娇点一点头,杰克说道:“三车货,一车是枪,两车是火药子弹。我们六个人,两男四女。”
“有这么多女人吗?”张钊马上用力睁开小眼睛四处打探。
林凤翔实在看不下去了,他用很不高兴的声音问道:“大头羊,现在说正经事的时候少开玩笑了。”
绿娇娇却说道:“林大哥不用着急,张大哥是有办法的人,先听他说完吧。”
张钊对林凤翔说:“你看人家小美女多明白张大哥的苦心,你们要是全是男人倒好办一些,等哪天我运货了,加上你们的货,给你们每人发一套军服行头,站在船头就直接运过去了;可是现在你们又有洋人又有女人,你叫我怎么运?这四个女人要怎么解释?你别说什么男扮女装,这年头男扮女装早就行不通了,你看这两位美女的相貌,啧啧,加上这身段,卷着被子都可以被军营里的兵哥看出是女人。”
张钊的话诚恳而粗俗,不过洪宣娇和绿娇娇听起来倒成了赞美,不约而同地掩嘴笑起来。绿娇娇没有看错,张钊是色鬼,也是一个聪明人,他能说出问题所在,就会有办法运进去,剩下的只是价钱问题了,她很清知张钊吃哪一套,最对口那一套当然是撒着娇问他:“那你说怎么办嘛张大哥?”绿娇娇的声音果然拖得很娇嗲。

一天之后,张钊头戴顶戴花翎身穿官服,亲自带着三条运粮大船接货。由张钊亲自出马押货是绿娇娇的强烈要求,因为要走几十里河道纵深大军围困之地,没有张钊在场的话,每前进一尺,任何环节出错,都可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致命危险。
而张钊乐意这样做,却是因为想自己独吞这一趟镖银。交给兄弟们去做的话,一来怕出事,二来银子要分少一半,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河道上长路漫漫,船上有这么多女孩子陪着也是一件赏心乐事。
林凤翔已经先行潜回金田安排接应,其他人跟着张钊上了前面的大客船,后面的两艘货船混装着车马货物,船上更多的是张钊连船运来的真正的粮草。
三艘沉甸甸的船渡过浔江驶入内河,向万军围困的金田进发。船沿插满了写着“粮”字的三角小旗,船头站着张钊随身带的两个高大清兵,杰克穿着干净整洁的衬衫,坐在船仓里的酒席间,一脸无奈地看着张钊和四个穿戴得花枝招展的美女高声谈笑饮酒作乐。
绿娇娇面泛微红地对张钊说:“张大哥真是年轻有为,两个时辰就赚我们几百两银子,你让我们怎么活嘛。”
张钊因为皮肤白净,喝酒容易上头,早已经喝得满面通红,可是这并不是喝醉,他笑嘻嘻地说:“妹子你肯让我赚这几百银,到你口袋里就不止这个数了,我还不是在给你们打工嘛,要是我有你们的能耐,就不用当这跑腿的差事了。”
洪宣娇在太平军中地位一向比张钊高,张钊也知道她是天王的御妹不能乱搞,为了免生事端从来不会主动挑逗洪宣娇。所以洪宣娇不和张钊胡扯,只是细心地看着沿河岸的清兵营房和兵勇的状态,以她作战的经验,一眼就可以看出对手的实力和士气。
张钊的醉眼看着绿娇娇,双手一边一个搭着月桂和香桂的肩说:“你们太平军不能喝酒抽鸦片,还分了男女营,你们两姐妹也很久没有和男人亲热了吧,哈哈哈…… 现在不亲热一下,回去之后保证没有机会。”一边说,一边就把两个美女夹向自己的脸。月桂和香桂这时候可不能发作,只好带着厌恶的神色甩开张钊的手,坐到杰克身边。
洪宣娇转过头低声喝道:“大头羊,你别搞那么多事!”
张钊大笑一阵说:“走吧走吧,我还不喜欢这么高的女人呢,不过象小美人这种娇小玲珑的极品就不同了……”他突然恶狠狠地对绿娇娇说:“我第一眼看到你就想把你搞上床。”同时屁股一转坐到绿娇娇身边,一手握着她的左手,一手就去搂她的肩要抱进自己怀里。
绿娇娇看也不看张钊,从腰间飞快地拔出左轮枪抵住张钊的头,杰克的左手几乎在同时越过桌子一拳向他的脸打去。
“啪”一声拳响,洪宣娇出掌在张钊的脸前面接住了杰克的拳,然后手形一变,翻拳重重打入张钊的胸前。张钊胸前一窝,闷吭一声弯下腰绻在椅子上,双手在自己的胸前不停地揉着。
船头两个亲兵马上抽出腰刀冲进船舱,眼前看到的是杰克从腰间拔出左轮枪指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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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8:32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七六)搜船







船舱中没有其他声音,只有张钊喘着气的笑声,他伸手向两个亲兵摆摆手,示意没有危险,然后左手捧起右手贴到鼻子前,埋头深深一闻:“真香,这种不是胭脂水粉的香味,是真正的女人香,哈哈哈……”



他的话没有说完,杰克已经跳上桌子,一把掀翻张钊的顶戴花翎,顺手就抓住他的头发从椅子上扯起来,右手收枪变拳再一拳打在张钊胸前。他知道刚才自己是被气昏了,洪宣娇往张钊胸前打,就是不想让他的脸受伤,否则遇上清军的关卡盘查会引起怀疑,所以从现在起他也不打脸。



绿娇娇闪到一旁转过枪头,改为控制着船舱口两个亲兵,却看到张钊从袖中抽出短刀抵住杰克的裆部。不知杰克是不知道情况,还是根本不在乎这点威胁,他飞快地又在张钊胸前打了一拳。张钊硬吃过这一拳,再没有象刚才那样装模作样地揉胸叫痛,横着细眼睛对杰克怒目而视说:“停手,你再动一动大爷就阉了你,你别当大爷是吃素的!”话语间透出心狠手辣的枭雄气势,同时刀刃贴紧了杰克,只要他反手一拖,杰克下半辈子的幸福就完了。



洪宣娇也喝住大家:“停手!”她抓住张钊和杰克手两边推开,把张钊推回椅子上去说:“快给杰克大人认个错,你也不看看什么时候什么人……”



张钊从地上捡起一个酒壶,把壶里的剩酒往嘴里灌了一口:“我怎么知道谁能搞谁不能搞,个个都不能搞的穿那么漂亮上我的船干什么。”



要他认错其实是不可能的,他会认错的话在上帝会早就向洪秀全认了,也不会赌气出来投降清军。这时从岸上传来一声枪响,大家马上从窗户看出去,只见岸边有一排清兵在甩挠勾上船要把船拉到岸边,后排是洋枪队,最后面是一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一个军官。



这军官是围困金田的北路军总兵李瑞,尽管两岸都在清军的控制之下,可是他每天仍在河边勤快地巡查。他坐在马上细心地从船窗看船舱里的情况,觉得这船是有点古怪。



船慢慢拉到岸边,他也摧马走过去,看到喝得醉醺醺的张钊头发散乱,被一个长相艳丽的高挑女子扶着走出前甲板,那女子比张钊高出一个头,两人一高一矮站在一起显得相当滑稽。张钊一见到李瑞就扬手打招呼:“李总!祝你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一年不如一年老!哈哈哈哈……”



洪宣娇听到张钊叫这军官李总,知道此人身居高位,应该是北路守军的最高指挥官,她不退入船舱,反而要在甲板上和李瑞近距离接触,了解李瑞相当于了解整支北路军。



李瑞中等身材筋骨精干,一看就知道是长年带兵的人,他翻身下马跳上甲板,凑到洪宣娇面前仔细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对张钊说:“张大人怎么喝成这样?这是出公差还干私活,我看见你的船一直在河面上摇。”



张钊疯疯癫癫地把胯部一挺一挺地说:“你看我这一身上下多整齐,看到裤子没有?我有穿裤子,李大人还可以说我在干私活吗?”



李瑞伸过头向船舱里看,看到一个洋人抱着一个娇小俏皮的女孩子耳鬓厮磨,两个盛装少女在给那洋人倒酒,洋人翻了他一个白眼,不和他打招呼。



他看完后问张钊:“这三条船上是什么东西?”



“粮食,木方篷帐,军马,女人和我。”张钊说完从亲兵手上接过一个小包袱,一把塞到李瑞怀里。李瑞打开一看,里面是粮草货物的批文和张钊的河标总爷大印,于是转身走下客船,跳上中间的货船。



后面两艘货船上分别有六匹马,马车和大量杂货,李瑞带着两个士兵上船,士兵拿着批文在船上慢慢走着,一边看一边对照货品。张钊和洪宣娇跟在李瑞身后,眼睛紧张地盯着查货的士兵。



李瑞手上拿着张钊的官印翻看着问道:“这只是你的破印嘛,女人的印呢?”



“丢,女人要硬吗?李总兵才要硬呢,哈哈哈……”张钊说完伸手摸向李瑞的裤裆一阵浪笑,李瑞挡开他的手,陪着笑看着洪宣娇说:“那么有印的放行,没有印的留下。”



张钊翻手向后从亲兵那里接过两盒鸦片烟膏就往李瑞怀里塞:“上次可以,下次也可以,这一次不行,向帅上火快憋疯了,就等着这些红牌阿姑去救火,马上要到那边还要保证新鲜,不新鲜的向帅不喜欢。我跟你说,我都不敢用,只能这样吃吃豆腐。”张钊说完用肘贴着洪宣娇的乳房摇了几下,斜着眼睛发出一阵淫笑。洪宣娇一直扶着他的左手,发作是不可能的,可是闪开就不象张钊口中说的妓女了,只好低头微笑,手指上暗暗发力扣住他的穴道,张钊“呵哟”一声叫痛,马上又用猥琐的笑声掩盖过去。



李瑞的士兵大至看过中间的货船,没有发现不对批文的货物,于是大家跳上第三艘船的甲板,这时李瑞一脸严肃地说:“四个留下两个。”



张钊从他怀里一把夺回鸦片烟膏:“你这是看不起向帅年纪大,别以为只有你能以一敌十。我好不容易找回来四个有点水平的,要是整好了我也能当上总兵,那时候能少得了你的快活吗?”



“就留下那个最小的,知道吧?就是洋人抱着那个,你回程的时候我再给你送上船。”李瑞的脑里只记得刚才千娇百媚的绿娇娇,张钊一听这话,提起一边眉毛看着洪宣娇一阵怪笑,洪宣娇知道他的笑含意太多,可是也只能很含蓄地陪笑而不能毒打他一顿。她看向船尾,看到李瑞的士兵开始用脚跺船面甲板。



原来张钊是艇匪出身,他的船除了打家劫舍之外,还有一个重要功能就是走私偷运,所以他的船百分百有暗舱,而太平军的军火,此时全部放在后面两艘船的暗舱中,虽然从表面看不出舱门在什么地方,可是船上没有必要的空洞声却会让细心的人找出暗仓的位置。



洪宣娇扶着张钊若无其事地沿着船边走近那个士兵,李瑞慢慢跟在他们后面走近船尾。



张钊一面有意无意地挡在李瑞面前,一面忍着笑说:“李总和我果然是好兄弟,不瞒你说,我也是一眼看中那个最小的,不过我刚刚就为了这个被洋大人打了两拳,你看你看……”张钊解开衣服露出胸膛,上面果然有两个红红的新鲜拳印,李瑞看了也不禁坏笑起来,他说道:“打得好打得好,张大人和洋鬼子争女人,为我大清争了一口气,虽败犹荣啊!”



拿批文查货的士兵摸着甲板蹲到地上,那里正是藏军火的位置,很显然他已经怀疑有暗藏的空洞,只是一时找不到舱门,再让他摸下去总会发现暗舱门,或者他告诉李瑞这里有古怪,马上就会演变成近距离大枪战。



洪宣娇在船沿上一脚踩到自己的长裙下摆,娇滴滴叫一声“哎呀”就向那个士兵身上软软地倒过去。这清兵是个三十多岁一脸胡子碴的老兵痞子,经验丰富精力旺盛,一看有女人倒下来,马上伸手迎上去抱住,随即重新倒在甲板上,手上吃的热豆腐绝对比张钊用肘吃冷豆腐来得过瘾。



洪宣娇压在他身上半撑起身体,双眼勾魂似的看着那老兵痞子的眼睛,嘴唇半开半合地向他脸上喘着香气,四目交投,世界象停顿了一般。张钊和李瑞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表演,都羡慕得直吞口水,突然从前面客船传来一声枪响,把大家拉回现实中。



四个人匆匆下船到前面看看发生了什么事,只见岸边的清兵已经全部找地方躲起来,洋大人正把三个哭哭啼啼的美貌女子推倒在甲板上。李瑞不敢马上走过去,他找棵大树挡住自己,再伸出头问:“出什么事了?”这一幕被洪宣娇看在眼里,对李瑞的行军风格早已心里有数。她扶着张钊向客船小跑过去,其实是挟着他的肘推他回客船。



张钊远远就大声喝道:“干什么!你们这帮人搞什么鬼?”



张钊那两个亲兵也伏在甲板上,现在正在爬起来。其中一个大声说:“张大人,那小个子女人玩洋大人的枪走火了,洋大人现在要赶她们下船。”



李瑞一听马上从树后跳出来看能不能捡个便宜,神情比张钊更关心这件事:“怎么啦?洋大人没有受伤吧?”



张钊当然明白这一枪是谁搞出来的鬼,他心里暗暗偷笑,伸手把李瑞拨到身后首先冲上甲板,对杰克说:“洋大人不要生气,到了那边我再给你找几个不玩枪的女人,这几个是向帅的特别口味,找回来不容易,不能马上赶下船呀,你要是不喜欢我把她们关到后面货舱去,好不好?”



杰克恶狠狠地扬着枪,对倒在甲板上的绿娇娇和月桂香桂说:“中国的女人全都是蠢货,Get lost!”



洪宣娇马上扶着杰克回到船舱里,张钊一手扯起绿娇娇和香桂就拖到中间的货船上让士兵看守着,然后回到岸上对李瑞说:“洋鬼子要和向帅谈大炮的事,我们最好别惹他;我现在知道李总的口味,下回,四个全留下,四个全是小的,这回我们尊重老人家,要理解老人家也会打炮啊。”



李瑞从张钊手上夺过两包鸦片烟膏:“我要是知道你耍我,我可带兵去烧了你的水营。”



张钊一脸不屑地说:“算了吧你,你以为向帅会对你说,‘是啊,张钊给我带来四个红牌阿姑’,他不会认我也不会认,反正你相信兄弟,我有得吃你就有得吃。兄弟要赶路了,过两天再来看李总,好吧?”



他一边说一边跳上客船甲板,当船头亲兵向前摇旗,船队起锚向金田深处进发,人人都擦了一把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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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8:33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七七)三界庙

从浔江进入太平军坚守的金田地带,坐平底大船走内河只要两个时辰就可以到达,刚刚惊魂未定,张钊就指挥船队转入一个小三叉河口,进入更窄小的水道。
再进去不远,看到水道中间撑起三支泡得发霉的树丫,这并不是一棵大树掉进水里只露出树丫在水面,而是洪门的三把香暗号,张钊曾是洪门堂主自然心中了了,他拔出一面旗扬了几下停下船队,自己盘着双手站在船头等人出现。
岸边草丛中飞出套索把三条船拉到岸边,几十个头上包黑头巾,身穿紧身短衣,腰拷短刀的男人纷纷跳上船,在最前一条客船上的杰克一直在窗户看情况,他看到很显眼的林凤翔出现在草丛中。
原来林凤翔经常在外押货,头上保留了清朝要求的发型,前额剃得精光,脑后有一条长辫子。而他身边的人按太平军的要求不剃头发,更不会在脑后编一条辫子,大家都披散头发包头巾,所以光额长辫的林凤翔在人群最为突出。
见到他,就是进入了接应地点,也就是说他们安全完成了任务,杰克马上冲到船尾飞身跳到中间的货船上找绿娇娇,林凤翔却和另一个身形矫健的男青年跳上前头的客船。
客船上张钊的两个亲兵显然认得上船的人,马上退后让开,那个男青年长得浓眉大眼虎头虎脑,一跳上船头就站到张钊面前,一把推到他胸口上说:“你这反骨仔还敢来?”
张钊个子小经不起推,蹬蹬退了两步后,毫不示弱地向前踏步就踢过去:“罗大纲,大爷我不讲义气的话就不会亲自来押你们这点货,几百两银子算个屁,你以为大爷的命不值钱啊!”
那个叫罗大纲的青年闪开张钊的脚,扑过去揪住张钊就要开拳打,林凤翔一手抱住两个人的手说:“别打……别打……大头羊听说我们要运货一口就答应了。”
罗大纲仗着这里是自己的地盘,音量很大的骂道:“丢你个大头羊,当初我们斩鸡头烧黄纸发毒誓反清复明,你倒去了降清,洪门上下人人都可以杀你!”
林凤翔用力推开两个愤怒青年,张钊手脚不长可是力气不小,他一边拨开别人的手一边说:“是你这么傻才加入上帝会,兄弟们都是想过好日子才出来造反,进了上帝会没钱没女人没酒没大烟,要什么没什么,你对不对得起兄弟,你带着他们丢不丢脸?现在我的兄弟天天过好日子,月月有饷银寄回家,你有种带堂口的兄弟过来水营,大爷包烟包酒包嫖,我看兄弟们愿意跟谁!”
罗大纲也双眼通红地骂道:“清狗的钱从哪里来的?是从你的乡亲父老身上刮回来的你懂不懂!”洪宣娇一直站在旁边想劝止他们,现在实在看不下去了,走到三个人中间用手一阵乱推,大喝道:“停!停!干什么!你们是不是想干掉对方?我这里有刀!”
罗大纲和张钊都顺势一把推开对方,一人站到一边船头,转开脸互不理睬,张钊一肚子气没地方发泄,抽出袖里短刀大喝一声向船头的粮字旗砍去,三角旗应声断到水面。
后面货船在不停卸货,杰克和绿娇娇指挥着几十人有条不紊地快速运作,很快三辆马车和枪支弹药都到了岸上,洪宣娇把银票塞到张钊手上,挥挥手示意全部太平军的人下船,张钊跟着他们到船沿,等其他人下了船,他沉着脸一手拉住林凤翔小声说:“以后有什么事先找找我。”
林凤翔明白他的意思,伸手拍拍他的肩也跳下船,跟开队伍离开水道。

在去金田大营的路上,绿娇娇得知罗大纲和张钊过去同是洪门的结拜兄弟,听了他们的事只管哈哈一笑,对于她来说才不管是什么人运货,只要把事办完就行了。
虽然是张钊过去的同门兄弟,罗大纲的性格和张钊完全不同,他为人爽朗外向,健谈而显得正派,绿娇娇和杰克和他没聊几句就象老朋友一样嘻嘻哈哈地谈天说地。从中他们又得知清城鸡啼岭的洪门堂口也来投了太平军,那个堂口的堂主温汉风,军师温祖宁和孟颉现在都在罗大纲的编制之下。罗大纲这一次本来不必亲自来接军火,可是听说是张钊押货,他放下其下事情也要来见张钊一面,本来挺想念老兄弟的,可是因为张钊降清,他一见面就忍不住无明火起,马上就打起来,一说起张钊,罗大纲又忍不住骂骂咧咧。
走过一片密林,就到了平缓开阔的丘陵地带,渐渐可以看到太平军的望楼守兵,大营顶上密布的战旗。从路上迎过来一群人,罗大纲坐在马车上对绿娇娇说:“老熟人来了。”
绿娇娇看到洪门军师孟颉穿着一身长衫,手摇折扇长须飘飘地站在路中间,笑咪咪看着马车队伍,这个场景仿佛多年前在洪宣娇的家乡官禄埠,孟颉突然出现在村口迎接绿娇娇那一幕,绿娇娇还记得那时也是秋天,孟颉出乎意外地用洪门暗号向她行了个礼。
孟颉身后是温汉风和温祖宁,他们不再作商人打扮,而是穿一身太平军的军服,头上戴着红头巾显得威风凛凛。绿娇娇和他们一别数年,现在突然在这里重逢不禁喜上眉梢,杰克和她高兴得跳下马车跑进去和这些洪门英雄见面。杰克和绿娇娇牵着手跑到他们面前,杰克见一个拥抱一个,绿娇娇一手拉着孟颉的衣袖一手拉他的长胡子。
绿娇娇高兴地说:“孟师爷又可以做大盆菜给我们吃啦!”
孟颉仰天大笑说:“呵呵呵,这里粮食很紧肉不够吃,只能做罗汉上素,你还要帮忙去采菇摘菜呢。”
“行,行。”绿娇娇激动得双眼闪亮,孟颉看到绿娇娇穿一身华丽的青花旗袍,打扮得象个欢场中的名妓,他装出色迷迷的笑容说:“很多年不见了,绿先生越长越漂亮,我看到你现在这种韵味就想纳妾,当时你还问过我娶不娶你,现在你还愿意嫁吗?”
“愿意愿意,嫁给你天天有好菜吃,你又会讲故事,比那洋鬼子好多了。老公,快来和孟师爷决斗,你输了我好嫁给孟师爷!”绿娇娇的话引起大家一阵大笑。
寒喧过后,大家一边走回金田本阵一边聊天,绿娇娇问起当年鸡啼岭上的金鸡啼日穴。听孟颉说,绿娇娇击退了破穴的清朝风水师,过了半年又有人试图潜上山破穴,可是因为绿娇娇事先提醒过,他们在墓穴四周布下机关陷阱,也设了兵勇守穴,成功保住了龙穴风水。过了三年正是龙穴风水发挥灵力的时候,清城知县何大人调任,新上任的知县不再象何大人那样愿意和温家合作,反而处处以打击奸商市霸为名加重温凤村各商号的赋税,于是堂口决定起兵攻打县城正式反清,然后转战湖广联合其他洪门堂口,四出活动剿杀清军。直到上一年得知上帝会在广西打出名堂,大家都从江湖上收到洪秀全发出的团营密令,又纷纷带兵来到广西聚义。现在太平军中的洪门军队是主要战斗力之一,尽管战况不利,可是大家的士气依然很高昂。
很快洪门兄弟把绿娇娇和杰克护送到金田镇中心街,那是一条古老的街道,因为长年战火不断,两边的店铺住家早就没有人居住,现在全部做了太平军的营房,到处可见红头巾的太平军官兵进进出出。大家走到一座庙前,庙门守着手执长枪的卫兵,罗大纲说:“这里就是盘营中军,天王和军师都在里面等大家,现在我先找库官来验收货物。”
大家坐在马车上等验收的时候,绿娇娇跳下马车,慢慢地端详起这座庙。庙门顶上的石门楣上用篆书刻着三界庙三个大字。绿娇娇从包袱中拿出罗经量了一下,庙门正正向南。她又左右看了看街道的两头,尽管现在已经没有人摆卖,可是她记得这里过去是个市集,在三界庙四周集中的都是卖猪肉的档铺。
绿娇娇紧皱眉头掐指算罢,一跺脚说道:“哎呀,谁选的这个地方做中军营房,这样的风水怎么能不被清朝大军困死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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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8:34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七八)当年杀气

“绿先生对我们中军营有何高见?”一身戎装的冯云山从三界庙里快步走出来,身后跟着罗大纲和几个侍卫,最后走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这人额面宽广日月起角,眉细眼大颧骨丰满,两眼中间山根低陷,鼻梁却高高挺起,鹅蛋形的脸又让人觉得有几分女人的秀气,他身穿缎黄袍,头扎黄头巾,男生女相神采飞扬,在众人之中气度最为突出,绿娇娇一看便认定他就是洪秀全。
洪秀全走到他们面前,一脸威严地注视着绿娇娇,洪宣娇和月桂香桂等人马上单膝跪下行礼,口呼“天王万岁”。绿娇娇看这形势,也跟着跪下行礼,只有杰克定定地站着。绿娇娇偷偷抬头看一看洪秀全,感觉到他还是一直看着自己,她伸手拉一拉杰克示意他也跪下,杰克却不下跪,只是向洪秀全欠身鞠躬,叫了一声“天王陛下”。
冯云山马上说道:“洋兄弟行的是西方礼仪,礼毕就行了。”给杰克解了围。
洪秀全说了一声“平身。”等大家站起来后说道:“大家一路上辛苦了,枪都运到了?”
洪宣娇马上回答:“二十担火药,四百支洋枪全部如数运到,请天王过目。”说完走向马车拉开油布拆开包洋枪的包裹。洪秀全也走到马车旁边拿起一支洋枪看了看,又举起来瞄了一下说:“枪不错,王妹过一阵替他们办好交接和钱银帐目。这位就是绿先生?果然名不虚传,人比花娇。”
绿娇娇有点意外,想不到洪秀全一开口说的不是当年为他葬下天子龙穴,而是赞扬自己长得漂亮。如果是其他男人这样,她有无数台词应对,可是一个有至高权力,日后可能会成为皇帝的人突然这样说,她感到唐突之余还有点不知所措,只好低头退后一步站到杰克身后。
冯云山看到气氛不对连忙说道:“天军的枪支弹药早已经不足,天王很挂心这一次军火补充,所以亲自出来看看。刚才绿先生说到这里的风水问题,请明确向天王说明一下。”
绿娇娇说道:“只是看了个门口,怕只是以管窥豹不得周全,可以让我进庙里再看看吗?”
冯云山忙说:“当然可以,绿先生请跟我来。”
其他洪门兄弟先行回营,冯云山和洪秀全把绿娇娇夹在中间,侍卫簇拥着他们,杰克和洪宣娇跟在后面一起走入三界庙。
绿娇娇站到三界庙的大门正中,一步一步沿中轴线慢慢向里面走。全庙并不大,只是象乡绅地主所住的大宅一般大小,内里分前中后三个院子,每个院子都有三面房屋包围,因为这里原本就不是给人居住的地方,所以设计上全部是开放式的廊屋。
前院是高大的戏台,四周人来人往,地上排满了受伤的士兵,很多女兵在为伤兵护理换药。
中院到处是办事的官员和士兵,桌子书架文件摆满廊屋,日用物资和刀枪在墙角堆积如山。按神庙的传统设计,在中轴线上本应摆放神像,但是现在神像无影无踪,只看到正中竖有一个大大的白色十字架,两旁的墙上涂写着太平军的军规和宣扬皇上帝权能的口号,十字架前的案台上放着供品点着香烛,摆设完全按了乡间拜神的式样。
再走入后院,后院门前有带刀侍卫把守,要由侍卫开门才能进入。中殿大门紧闭,在这个炎热的天气似乎很不正常,冯云山说这里就是天王座镇的地方,绿娇娇向中殿背后看去,看到一座隆起的小丘陵,充当了风水上的靠山。冯云山心急地问道:“这里的风水怎么样?”绿娇娇说还要看看最后的大殿,冯云山犹豫了一下,洪秀全说:“好,绿先生细致严谨,象是做真学问的人,请到内殿一看。”说完踏步上殿,侍卫推开门,绿娇娇和杰克都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殿内一尘不染,中央有一套精雕细琢的龙椅和龙案;左侧是八张八仙桌拼出来的长台,台中央堆放着文件,台边铺满了地图;右侧五排挂着大锁的大木柜贴墙排列,从地面架到齐人一般高。最让绿娇娇惊讶的是殿里有十多个美貌少女,身穿轻薄纱裙侍立在大殿各处。左侧的大桌旁边站着一个和洪秀全一样装束的人低头在地图上写字,在他左右各有一个表情驯良的侍女为他摇着羽扇,他一见有人推开大门就迎了过来,绿娇娇和他早就认识了,他是一直主管军中事务的杨秀清。他向杰克和绿娇娇欠身行过礼,和杰克握住手就不放开,拉着杰克叫上洪宣娇到一旁喝茶,指着地图大谈军情。
洪秀全自顾自坐到殿中央的龙椅上,马上有侍女上前擦汗递茶,换鞋摇扇,倒是拉下绿娇娇和冯云山站在龙椅前。洪秀全等侍女关上大殿门,开口说道:“这里没有外人,绿先生现在可以说说对这里的看法吗?”
冯云山叫侍女搬来椅子请绿娇娇坐下,绿娇娇心里已经很不舒服。虽然说天王洪秀全有点作派是天经地义,和清朝皇帝老子相比,这行头还不及人家千分之一,可是在重兵围困几个月的情况下,刚才在外面还有伤兵在包扎,分明昨天或早上还有战斗发生,洪秀全却在这里过着大户人家般享受的生活,外面的兄弟知道了还会不会卖命呢?最让绿娇娇不开心的还不是这般享受,在广州烟花之地,花上几百两银子玩得绝对比这个正宗,可是作为一军统帅,未来的皇帝,对待自己却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让绿娇娇心里产生了巨大的距离和戒心,也许,这个距离正是洪秀全想营造的气氛。
绿娇娇对上帝会最大的认识来自洪宣娇、冯云山和前来聚义的洪门兄弟,这些活生生的江湖好汉一向让绿娇娇感到自由快意,和他们在一起比在儒家世俗中生活快乐得多,可是眼前的洪秀全让她突然想起了清朝的官,绿娇娇在官面前可不会说真心话,没有一个满意的价钱,绿娇娇不会为官员做半点事。
冯云山做得比洪秀全精明百倍,他似乎看到绿娇娇眼中的犹豫,他拉过椅子坐到绿娇娇身边说:“太平军被围在这里三个月了,清军步步为营收紧包围圈,我们多次突围都不成功,再这样下去粮食和军火都挺不了多久,老实说,绿先生一批枪运来就是几千两银子……”冯云山的意思是你不帮我们冲出去的话怕是货款都无法支付。
绿娇娇双唇紧闭给了冯云山一个礼貌的笑容,微微地点了点头,看起来象在认真聆听。善于察颜观色的冯云山了解绿娇娇,她在真诚待人的时候不会这样虚伪地微笑,这并不是一个笑容,而是一个视钱如粪土的轻蔑拒绝。
用钱不能打动绿娇娇,那么只有人可以让绿娇娇开口说话,冯云山又说道:“天军将士很多都是举家投军,我们带着的老弱妇孺比能战的士兵还要多,你问问宣娇就知道,她女营里现在有多少女眷,我们还在中军之下设了童子营保护孩子,所以在突围的时候远不及清军快捷。天王为人仁爱,从来不舍得扔下将士们的家眷和乡亲父老才会被清军重重包围,天王天天都在想怎么把乡亲们带到安全的地方……”
冯云山又停下来看着绿娇娇,绿娇娇这次没有微笑,看着冯云山轻轻泄了一口气,可还是没有说话。冯云山知道这一套行得通,这女孩快要被说服了,他再加多二分力说道:“眼下的情况,谁也不能全身离开金田,我们派出去刺探军情的细作,很多都被清军发现捉住杀掉了,要是绿先生现在离开也是很危险,想走出金田我们就要合力向前,绿先生知道,我们没有回头路……”
绿娇娇看着冯云山,用罗经掩着嘴“噗刺”一声笑了出来:“冯大哥,我发现你很象当年蜀军师。”冯云山怔了一下,马上明白这是绿娇娇在赞扬自己象诸葛亮,可是他并不想在天王和杨秀清面前做无谓的张扬,于是连忙接上说:“云山就是天军的军师嘛,呵呵呵。”
绿娇娇向洪秀全站起来,欠一欠身说:“刚才听军师讲过天军的现况,和中军营的风水问题如出一辙,请问天王是不是移营到金田就把中军营定在这里?”
洪秀全点头称是,绿娇娇又说:
“自古城镇乡村都有神庙护荫百姓,而神庙是灵异之地,住在庙中的人非僧即道远离俗世,加上庙里所拜神灵的灵力,使庙宇自带一股纯阳或者是纯阴之气。在杨公传世风水中,担心神庙的脱俗之气影响老百姓的妻财子禄日常生活,不会把它建在人居住的环境中间,只放在风水最坏的地方和离开城邑的去水处,以求起到镇邪锁水,保安聚财的作用。天王和冯军师游历过不少地方,对这种格局应该有印象。”
洪秀全和冯云山仔细回忆,果然大多市镇都是这样,杨秀清听到绿娇娇开始娓娓而谈,也停下他们在一旁的谈话,聚在殿中听绿娇娇讲解风水。
冯云山说:“可是在广西一带,三界庙很常见,而且又往往设在市镇的中间,是不是当地人不重视风水呢?”
“不一定,这要看庙是谁建的,如果这庙不是乡民所建自然有古怪。”绿娇娇的意思直指朝廷。
杨秀清是广西当地人,他对这里的情况最为熟悉,他插嘴说:“阿妹,这个事情我倒知道,三界庙里拜的是三界神,这是只有广西才有的神,他本来不是神仙,而是明朝一个官员。五百年前朝廷从外江派他来广西平乱,他在大藤峡和义军打仗杀了不少人,明朝看到他军功显赫就封他为‘游天得道三界圣爷’,还在广西各县为他建了三界庙,这些庙的确不是乡民所建。这就对了!”杨秀清和绿娇娇几乎同时明白过来。
杨清秀抢着说:“我明白了,阿妹是说明朝封了杀义军的功臣为神,然后凭这股杀气在每个地方建庙镇压住当地的风水,就是怕广西人再起反心……”
绿娇娇也抢着说:“所以把三界庙建在村镇中央,而村镇中央往往是一地龙脉所在,明朝廷又精于风水,这些三界庙全是为了钉死龙气所建。”
洪秀全听到这里不禁坐直了身子,冯云山含颌点头微笑看了看洪秀全,眼中的意思是说:我请的风水师厉害吧,嘿嘿。
洪秀全开口问道:“可是我听冯军师说这里的风水没有大问题,难道冯军师看错了?”
绿娇娇说道:“冯军师没有看错,按平常来说,三界庙靠山面水座镇中央,可以稳定时势保一方平安,想当顺民混日子的话倒不算是坏风水,坏就坏在你们不是顺民……”绿娇娇声音一变厉声说道:“你们是要夺天下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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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8:35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七九)兵家风水

绿娇娇手挟罗经走到大殿门前推开大门,外面的天空一片铁灰,一股闷热的空气涌入大殿之中,她抬头看着天空说:
“三界庙挟五百年前的杀气镇压一方,在风水布局上以稳固封闭为目的,这里后有靠山紧紧依靠,使人甘于现状不求进取,前门向南开,看似对着河流有向外发展的生机,可是从三界庙门到河边全是密集民居,三界庙门根本无法纳得鲜活水气,无论什么五行流年变化都不能打破这个风水闷局。天军起义于金田,转战大半年之后又回到金田被困,以风水家的眼光来看,和三界庙有很大关联。天军要打天下就要冲出广西逐鹿中原,驱清狗兴大汉,现在自困于前朝皇帝老子设下的阴谋风水局中,气运上就输人一筹。再说庙前大街本来就形势压抑,加上自古就做为市集,三界庙四周全是屠户肉档,我想这也是衙门的有意分配安排,用屠杀血地围困三界庙,使三界庙的戾气长年不退,所以从天军设三界庙为中军的那天起,就形成了被清军重重围困绞杀的格局。”
众人听绿娇娇的惊险解说,心脏都悬到了喉咙,冯云山知道是自己摆出了乌龙阵更是频频咽口水,在真才实学面前,可不是凭三寸不烂之舌可以蒙混过关。杨秀清在绿娇娇身后问道:“阿妹很有见地,你先把我们这里的风水弱点一次过告诉我,我就可以针对性地战胜。”
绿娇娇开始有点喜欢杨秀清的性格,他不象冯云山那样彬彬有礼,语气间还有些狂妄自大,可是面对现实知错就改,这种人品倒是一个成大事的将才。
绿娇娇呵呵一笑说:“大问题说完了,小问题并不多,其实以传世杨公风水的运用来说,冯军师选的地方没有错,但是杨公风水救贫济世,不能用于兵凶战危之地,如果在战时仍硬套不适用的风水,自然就会起反效果。冯军师用杨公风水选错地址,可是对于内部的布局却是用对了。我看到前院安置伤员,使伤护人员方便进出,又可以得到南方旺气的保护,使他们尽快恢复;中院设行政各部,可以稳定军心分权任贤,各位主将不至于陷在杂务之中,为了使伤员的恶运不被行人带入行政区,还在中院中堂摆设了上帝会最有灵力的十字架,净化了中院的恶戾之气;走过这里进入后院见天王的人都先把身上的戾气褪尽,保证了主要将领的个人运气,而后院的布局又稳定得体尊卑分明,很好地保证了天王的权力。我敢说进驻三界庙的几个月里,就算在很艰苦的战况下,天军内部也可以保证官兵团结,没有发生哗变,这当然得益于冯军师的布局。”
绿娇娇长篇大论之后,杰克很关怀地递给她一杯香茶,绿娇娇幸福得向杰克的身体靠过半步,一口把茶闷下去,然后舒心地张开嘴“啊”了一声,证明这杯茶香甜到心里。
冯云山被绿娇娇一番话挽回一点脸面,心里也没有刚才那么悬虚,这时他真正知道这个小女孩的厉害,她不只是身怀绝世风水,她还可以在瞬间调动人心。他也知道绿娇娇的苦心,一来向天王说出冯云山的用心良苦,缓和了他的失误,二来又对各人都捧了一把。事实上冯云山在风水布局上已经用尽毕生学识,可是世间又哪里来适合战争的风水呢,他觉得实在也怪不得自己呀。
冯云山想到这里,灵光一现地问道:“绿先生刚才说传世杨公风水不适合作战,莫非你有适合作战的风水秘术?”
绿娇娇转头看到冯云山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这一问在她脑海里激出了火花,是啊,天下有这样的风水吗?为什么自己似乎知道杨公风水的缺口在哪里?难道……
她撇下其他人独自跑出几步,在后院中间抬起头紧紧地闭上眼睛,在脑海中把杨公风水和安公龙诀飞快地对应,一生所见山河大地在脑海中盘旋重现:
真龙必是多种走,人见群龙不见首;
龙首恒藏不示人,仙人方许捉龙口。
一方群山磊磊起,山山踏遍都不是;
却有一片大蛮地,横铺阔展无星体。
此是卧龙性倨傲,颐指群山还使气;
群山弯弯曲曲行,那知粗硬是尊星。
他山对此难消纳,到此方能驱遣人……
……
世间有阴就有阳,有攻就有守,有战就有和,有尊就有卑。杨公风水传世于民,重守重和,是天下至善的显学;龙诀风水秘传于帝边,是天下至尊的密学,那么为什么不会是能攻善战的风水呢?这些龙诀上的秘密,除了可以寻天子龙、葬天子穴,难道就不可以是为天子打江山的兵法吗?
《龙诀》应该是天下无敌的兵法啊!
绿娇娇被无形的力量推进《龙诀》新世界,这里有无限无尽的力量,可是却只有她一个人,也只能让她一个人存在。她的心里一阵狂跳,用罗经捂在自己胸前,心里想着下一步该做什么。她闭着眼睛,嘴唇喃喃地念着:“先闯出重围,尝试用龙诀风水闯出重围,对,一定要试一试,死也要试一试……”
她睁开眼睛吓了一大跳,她看到面前有一排面孔,冯云山、洪秀全、杨秀清、洪宣娇和杰克,都屏住呼吸看着她,大家的眼神都是一样好奇和茫然,绿娇娇大笑一声说:“哈!突围了,突围了,杨将军快带我看金田的地图!”
杨秀清刚才听过绿娇娇的论述,对这个小女孩又敬又爱,突围是他日思夜想的事情,他已经想过万千条计策,如果行得通早就冲出去了,现在只有凭着新思想新启发才可以打破这个僵局,这时什么都应该试一试,何况是一个小仙女般的风水师很有信心说出来的话。他毫不含糊走回内殿,在大台上摊开金田作战图。绿娇娇走到台边放下罗经,从杰克的衣兜里掏出一支细长的雪茄烟,叮一声打着火机点起烟,叉着腰说:“从今晚开始到突围的那一天,天王在这个内殿睡觉,现在,去找人把内殿的后墙右侧打个大洞。”
“啊?”大家都很愕然,洪秀全问道:“不是说要突围吗?打什么洞?”
绿娇娇从小鼻孔里哼出两道白烟:“咳,哼,是这样的,风水这种东西可以封就可以破,现在搬中军营太浪费时间了,不如直接破了三界庙的风水,然后再利用这股破围的气势杀出去。”
“我明白了。”冯云山说道:“今年是猪年,太岁在北,杨公风水要保平安所以最怕犯太岁,可是我们要用兵突围打破闷局就要反其道而行之,太岁在北,我们偏偏就在北方的太岁头上动土;而三界庙的太岁位在就天王座后右侧,所以要从这里打破。当犯过太岁之后,让天王在这里睡觉生活,从风水中先得冲犯太岁的破围之气,然后挟其破气带领我们冲出重围。”冯云山说完,精神奕奕地看着绿娇娇,象学生等着老师给一个表扬。
“说得好!”绿娇娇嘴里叼着雪茄烟,小拳头往桌面锤了一下,然后指着冯云山的鼻子对洪秀全说:“天王,有冯军师在,清朝必亡!”
洪秀全却说道:“圣库的银子都在这里啊,先找个地方收藏好再打洞吧。”
绿娇娇看着龙椅右侧一排排上了锁的大木箱,原来那些全是太平军的库银,她瞪着眼睛说:“哦,冯军师骗人,你刚才说没有银子付军火的货款。”
“我没说。”
“你暗示了。”
“我没暗示。”
军情如火急,天王内殿马上开始打墙洞犯太岁,大家吃过晚饭后换到一个比较宽敞的民宅继续军事会议。
十多盏油灯烤得屋里气温高升,人人都带着一身豆大的汗珠,绿娇娇的烟喷得房间里一片白蒙蒙,她的思想在地图上空游走。图上的群山象群龙在大地上狂舞猛冲,河流指引着看似凌乱的龙气,以常人不可洞悉的方向导演着历史。
她口里默默念着刻在心里的〈龙诀〉,手指在地图上一步步地走出重围。
后山向前前转后,定结骑龙无处走;
转身须看大转回,迎送中间莫下手;
若教定穴迎送中,乱空关峡空伤龙;
真龙开局中间卧,击山还有几十座;
……
这不只是风水,这是一股杀气,以天子气势横扫天下的无敌杀气。沿着这股杀气前进,将成就一朝新天子。绿娇娇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沿〈龙诀〉向前推进,慢慢地走出万军重重围困,朱唇轻吐喃喃念着:“真龙开局中间卧……真龙开局中间卧……”手指停在金田东北四十里的思旺镇。
她的鼻尖挂着一滴晶莹的汗珠,每个人放轻了呼吸看着她,生怕一口气把那滴汗珠吹到地图上。杰克用手帕在她鼻尖上印去汗珠,她优雅地对杰克说:“Thank you.”
杰克说:“I love you.”
冯云山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你们……还是讲中国话吧。”
绿娇娇清一清喉咙说:“咳咳,这里就是逆龙之气最刚烈的杀地。”
“杀官之地?”冯云山小声地问道。
绿娇娇奇怪了:“你怎么知道的?”
“上一年的七月初七,安龙先生和你们一起去过思旺镇,他看过风水后就说一年之后这里会成为杀官之地,后来还在金田大营打了一仗,你忘了?”
“安龙先生?哼哼,那小子有一套啊……”绿娇娇的思想中突然冲进一条猛龙,不过现在不是想他的时候,精明的杨秀清马上问道:“杀官之地怎么啦?我们要向这里突围吗?”
绿娇娇叼着烟卷起衣袖说:“没那么简单,来,我讲讲整个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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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8:35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八O)逆水行龙

金田南面防线,由萧朝贵和石达开两位精壮热血青年带领着上万上帝会教众,以无边无际的竹林为障,在其中设下陷阱伏兵,一次一次地抵挡着清军的进攻。
南面战线上的清军将领,是同样年少气盛的八旗副都统乌兰泰。乌兰泰从广州府带出一万二千精兵,以最优良的火力兵械,凭据内河布下十几里长的阵地,防止太平军渡水突围出浔江东进广东,或是冲入南方腹地漫无边际地冲击广西。当时清廷对八旗军最为优待,不单是军饷远远高于汉人绿营军,就是八旗军所用的兵器也大大优胜于绿营,于是南面战线终日枪炮隆隆,天天象过大年一样热闹。
对付这样的强大对手,只有擅长铸炮用炮的石达开才可以抵御。困入金田后,萧朝贵和石达开早就下定了在这里消耗清军的决心,和乌兰泰在内河两岸反复拉锯作战,死守着最后的阵营。
一场大战刚刚结束,地面上硝烟未散,石达开和几个亲兵蹲在青竹搭成的望楼上,从竹叶丛中观察着河对岸可能有残余清军的位置,一但确认有清军埋伏又在大炮射程之内,就传命开冷炮狙杀。萧朝贵在望楼下的炮台旁,一边擦着脸上的灰土,盘脚坐着看一张天王发来的手令。看了一会,他敏捷地爬上望楼,把手令递给石达开。
石达开看了一会说:“什么意思?造什么大船?”
“我就是给你看看什么意思?”萧朝贵坐到石达开身边说:“你看,这里说要我们多造大船,还要在河边造,这不是找死吗?”
石达开把手令看完正面看反面,又凑到鼻子前看天王的天朝大印是不是真的:“就是,在河边造的话,对面一炮过来我们就死几十人……也没说要造多少,造什么式样,要造会浮水的还是会沉水的也没有说,洪天王那边不是有问题吧?”
萧朝贵说:“应该是有原因的,手令让我们全军向河边移营,同时造大船备战,怕是准备从这里全军冲出浔江东进广东吧?”
“哈哈哈,贵爷你真会开玩笑。”石达开一阵大笑说:“我们这里南线就有一万多人,就算每人抱一块木板游泳出浔江,都要把这里的树砍光,还想造大船冲出去广东?这不可能。我猜是要集中兵力从南线突围,等洪天王的西路军来会合后,一起用大船渡过对岸和乌兰泰决战。”
“这样想是合情理,不过用兵打仗以隐蔽为上,要不要这么张扬?”萧朝贵莫名其妙地挠挠头。
“张扬就张扬,先声夺人嘛,说不定对面看到这阵势就吓跑了。”石达开比萧朝贵年轻一些,在困难中更有乐观精神:“贵爷,造船这种技术活就由我来做,你去带队移营到河岸就行了。”
萧朝贵说道:“当然是你造船了,这些大炮都是你铸出来的,做工匠活无人及你,你造的船保证不沉,天王知道是你造的才放心。”
多年来一直自家铸炮的石达开为太平军省了不少钱,他铸的炮完全可以和清军大炮抗衡,由此也抢了杰克不少生意,被杰克知道一定在心里大骂石达开。他听到萧朝贵的话说道:“谁说我石达开造的船不沉,我造一条游在江中间突然沉到水底的船给你看。”
“要是突然又可以浮起来才算你厉害。”萧朝贵说完两个人都哈哈大笑。

金田镇里一片忙碌,家属女眷收拾家当,士兵磨刀枪修马车。可是清军在西线的攻击也越来越猛,每天不分日夜地进攻,冯云山和杨秀清轮番领兵在水田里摸爬滚打地阻击,双方都累得半死。
西线清军是清朝老将向荣亲自带领,在这次围困作战中,向荣部仍是负责主攻。金田镇的地形西高东低,西面背靠长长的大瑶山主脉,太平军被围金田之前,就是在那山脉上转战。可是向荣追击太平军成功之后,主动占据了这个易守难攻的高地,以居高临下的地利,封死太平军藏入山林的退路,也夺得了进攻的主动权。
一支几万人的军队无论有什么动作,都会马上被对手探知,向荣当然不会对太平军的行动懵然无知。其实在清军方面,完全清楚太平军只有突围一招,问题只在于从哪个方向突围。在太平军突围之前全歼或困死太平军是向荣的最终目的,可是和太平军打了两年仗的向荣知道对手是什么水平的军队,在被困死之前不做点什么是不可能的。越接近成功,向荣就越担心。
双方的作战和情报刺探都到了白热化,各地细作探回的军情源源不断集中到向荣桌面上,在他的理解中,突围之战一触即发,南路军近日来大肆造船,又向江边集结人马,从水路突围的可能性很大,最近的情报还得知太平军准备出浔江杀向广东,举军去投英吉利国。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太平军的前身是上帝会,所拜的皇上帝耶火华就是洋鬼子的神仙,他们和洋人有关系是意料之中的事,而广州水域外就停着英吉利国的炮船,要是双方内外夹攻广州可是天大的祸事。他发信通知南路乌兰泰加强备战,也要求自己的部下枕戈待发,分出一支预备队随时准备支援南线的乌兰泰部队……

在三界庙后院内殿的屋顶上,绿娇娇、杰克和杨秀清每人拿一把扇子给自己扇风,一起眯着眼睛看着一天天变圆的月亮。月光朦胧,月亮的边缘象长了一层薄薄的茸毛,月光映在杨秀清瘦削得有棱有角的脸上,勾勒出象洋人一样的鹰勾鼻,他问绿娇娇:“阿妹,快下雨了吧?”
绿娇娇也看着月亮,她头也不回地答道:“两天之内一定下,还是吹西南风,正好顺风呢。”
杰克睁一睁眼睛看清楚一些:“现在一点风也没有,你是算卦知道要吹西南风吗?我想不一定吧。”
绿娇娇说:“算什么卦都不如亲眼看到的准,你看月亮的西南方是不是缺了一个小口?”
杰克和杨秀清仔细一看,月边那一圈茸毛果然在西南向轻微地张开一个小口,绿娇娇说:“有月晕就是快要下雨了,缺口在哪个方向,下雨的时候就吹哪一边风。”
杰克恍然大悟说:“我明白了,地面没有风,可是天空上有风,天空上的风吹着潮湿的空气,从月亮的光线里就可以看和风向相同的缺口。”
杨秀清长叹一声,小声说道:“说起风就来气,你们知道天军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吗?”
绿娇娇和杰克都摇摇头,杨秀清压低音量说:“本来我们全军控制着西面山区,在山上的风门坳建了很坚固的要塞,清军仰攻了七天七夜,死伤无数都没有攻下来,我打算就在那山坳里再设伏军全歼清军,哪知洪天王打得兴起,没有通知我就下令放火烧山,打算不花力气烧死清军,唉……”杨秀清沮丧地垂下头。
杰克好奇地问道:“然后怎么样?”
杨秀清无奈地说:“然后就吹起了南风,天军正好在北岭,那火一直往山上烧,要塞烧起大火,清军马上乘火势攻上来,我们全军拼命从后山冲下山逃命,这就冲回了金田,清军倒占了山上的地形,现在西面的清军就是仗着这个地利天天打下来……你们说,夏天怎么可能不吹南风嘛……”
绿娇娇“噗”一声笑出来,然后马上捂嘴止住笑。杰克倒是厚道,站起来拍拍杨秀清的肩膀说:“我们会打赢的,不要灰心。”
这时从下面传来扔东西的声音和洪秀全大声说话:“放了蚊帐还是这么多蚊子!你们想想办法啊!”然后听到侍女小声的解释,洪秀全又骂道:“墙上的洞太大,一床蚊帐挡不住,你们就不能用两床蚊帐去挡?都站到洞口去喂蚊子,省得蚊子饿了来咬我!”
听到洪秀全的话,杨秀清更沮丧了,他把扇子插到腰间,用双手使劲地搓自己皱成苦瓜的脸。

今年的中秋节看不到月亮,正如大家的预测,天上下起倾盆大雨,在如此恶劣的环境下,两军都没有接战的欲望,各自掩旗息鼓躲在雨中吃月饼。清军各部正在中秋赏雨的时候,萧朝贵和石达开突然接到新的密令,放弃全部正在建造的船只,营帐旗号原样不动,只带着人马连夜秘密回金田大营会师。
一夜之后,暴雨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南路军已经顺利在清军的眼皮下来到金田,被大雨泡得象水塘一样的三界庙中,杨秀清和冯云山井井有条地快速调动着各部兵马。
按绿娇娇的计划,突破口就在今年的太岁方。之前的南移造船全是为了引开清军注意力的虚招,太平军的真正意图是在深夜子时出发直取北路逆龙势猛攻。
原来大瑶山龙脉从北向南连绵数百里,象梳齿一样的支脉纷纷从主脉分出,不约而同刺向南方。这些长长尖尖的支脉不过峡,不脱秀,更不结穴,带着巨大煞气的凶龙,落地成利器之形,如枪如剪,这种被安龙儿准确地称之为“挨金剪火”的风水凶地,绿娇娇又怎会看不出来?
按《龙诀》风水指引,在这种凶地逆运五行直破太岁和龙神才可以突破重围死里求生。当年太岁属水在北方,在属水的子时向太岁方用兵,是天下最大的冲犯太岁。这本是平常风水大忌,五行单一重重叠叠会凶上加凶,这种情况在玄学中称为伏呤,有口诀这样说:“伏呤见伏呤,两眼泪淋淋。”由此可见世间玄学家对五行重叠是何等避忌。不过在这个时刻,逆龙而攻是唯一可行的方法。
从大瑶山上流下不同大小的河流,这些河流随着山势象并排的珠帘一样从北向南流动,龙气随水走,逆水反攻正是龙诀破围的奥义。在金田北方就有一条河,从大瑶山上从北向南流下,绿娇娇从地图上看到这条河叫罗蛟水,那天晚上她的手指首先就点在河的下游,然后一直向北方上游的山上推去。
突围的缺口定了下来,绿娇娇只是在等一个更适合的时候,就是老天也会帮助自己的暴雨天,太岁伏呤再见天上水,这才是最极致的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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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8:36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八一)偷渡惊魂

天地间除了黑暗没有任何景色,只有在蒙着黑布的暗灯下,才可以看到罗经指出的方向,数万人马在轰隆作响的暴雨中无声无息地向北进发。队伍拉得很长,可是前进速度也很快,这得益于杨秀清和冯云山的治军严明,训练有素。
号称三万人马的太平军中,有两万以上是老弱妇孺,他们是太平军作战的后顾之忧,恰恰又是让太平军每战奋力向前的最大动力;当自己的家人就在军队中,每一场战斗的失败都会导致家破人亡,这些亲人不容许将士们疏忽和战败,这样的军队结构发挥出人性最后的力量。
北上的队伍由杨秀清和罗大纲带领精兵和洪门军队开路;洪秀全和冯云山带领着大部家眷,由洪宣娇领女军护卫,走在突围队伍的中间;最后押阵的是萧朝贵和石达开,他们负责沿路挖坑设陷阱,并且布置大量的小队伏兵对追兵层层阻击。
杰克和绿娇娇并非太平军人马,没有所属部队,但从安全着想,也考虑到绿娇娇的个人喜好,冯云山和洪宣娇都一致建议绿娇娇跟在女军中。尽管按军规女军中不得有男人杂入,但在杰克的强烈要求下,大家也鉴于他是国际友人兼主要合作伙伴的贵客身份,他成了女军中唯一的男人,主要工作就是做绿娇娇的私人保镖,其行为操守由绿娇娇负责监管。
牛马都驼着重要的军火物资,车上也坐满了伤员,再也没有多出来的交通工具供普通将士骑乘,杰克挽着绿娇娇的手,两人和众军士一样头戴大斗笠身披蓑衣,一脚深一脚浅地跟在队伍中艰难地向前小跑。
从浮桥越过小河后,几万人马象鬼魂一样从清军的营地边缘绕路偷偷冲过。绿娇娇从未经历过如此大规模的作战,更何况这几万人的生死就掐在她在地图上的一指之间,在暴雨中的她激动得全身发烫,毫无寒意。她在用自己的生死去尝试《龙诀》的威力,这种前所未有的体验让她的嘴角一直偷偷地带着笑意。
清军方面,紧贴金田大营北路的第一防线就是总兵李瑞带领的贵州军,杨秀清早已由细作探明了清军的哨点,为完成绿娇娇的全盘计划,在突围初期尽可能不与清军接战,于是带着队伍从各哨绕路而过,在暴雨掩护下,前军快速潜过李瑞军防线。
月桂和香桂本是湖南洪门将领,随丈夫加入上帝会后在女军中领兵。前期两姐妹长期和绿娇娇一起押运军火,和绿娇娇早就成了好姐妹,这时她们带着自己的部属护在绿娇娇四周随队疾进。
香桂一直蹭在绿娇娇身边,她凑到绿娇娇身边好奇地问道:“娇娇,听说这次突围是你做的作战计划哦?”
绿娇娇再也忍不住嘴角的笑意,她咧开嘴笑得唧唧作响地说:“哪里哪里,都是杨将军和冯军师决定的路线,我只是在旁边看啦,唧唧……”
香桂仍是一脸崇拜地说:“就算是这样也好厉害哦,头头们开会我们见都没见过,开会讲了什么我们都是最后才知道。嗳,杨将军对人好不好的?”
杰克凑过来搭讪说:“听说香桂有丈夫了,还要问杨将军的事干什么?”
香桂说:“切,我又不是喜欢他,我只是听女将军说他对女人很好我才问问是不是这样……”
绿娇娇一边踩着泥浆用力前进一边说:“人家对女人好又不是对你好,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这时姐姐月桂在他们面前伸手一拦,他们看到前队人马有秩序地快速停下伏地待命,于是也闭上嘴跟着队伍深蹲在草丛中。很快从暴雨声中传来马蹄声,一队约十人的清军马队从远处飞马跑过来,大家的心马上提到喉咙,绿娇娇的手一把摸到腰间的左轮枪上,眼睛从草丛中注视着马队的动向,月桂带着十多个女兵从背上抽出弓箭潜到队伍的侧面,布开伏击的阵形。
那队清军来到女军前大约一百步的位置,停下来向女军潜伏的方向探视了一会,分出两匹马往回跑,大概是发现了奇怪的动静,要回去通知本阵将领。月桂小声说: “糟糕,可能被发现了,我带队去解决他们。”当两姐妹提刀带箭正准备领兵出击的时候,洪宣娇从前队压低身形快跑过来一把按住她们的刀说:“别动,先等一下。”
清军的军马面对女军部队一字排开,这是马军准备冲击的阵形,可是却迟迟不冲过来,双方在暴雨中沉默着。绿娇娇的心扑通扑通地狂跳,她发现从脸上流到嘴角的雨水有点咸味,看来自己是出了一身冷汗。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大家却感到时间象停顿了一般,对峙的压力让人透不过气,直想冲出去厮杀个痛快。
从对峙的清军马队后又跑来一支马队,领头走出一个将领慢慢地接近女军潜伏的地方,一边走还一边向草丛中探头探脑地细心观察。洪宣娇和绿娇娇看得真切,这人正是在大头羊张钊的船上见过的总兵李瑞,洪宣娇更加压住军队不让战斗无谓地打起来。她很清楚记得在偷运军火时李瑞查船那一幕,当绿娇娇在船队前方开枪把正在搜船的李瑞引开,李瑞一下船就躲到岸边的大树后,从这些小动作分析,此人没有胆量和太平军正面对抗,虽然不知道他如何可以爬到二品大员的高职之位,但可以肯定对付他不需要动粗。
洪宣娇低声向前后传令“女军准备呐喊”,口令很快传出半里外,洪宣娇待李瑞走近,她和月桂香桂所领部队首先突然从草丛中跳起来高声尖叫,其他女军部众也向她们学习狂跳着尖叫,一时间在昏天暗地的山谷里杀声震天,而且全是凄厉的女声,一浪接一浪地涌来使人恍如身处地狱之中。李瑞所骑的马被这气势一吓,惊得高高抬起前蹄后退几步,李瑞更是吓得瞠目结舌,他看到漆黑一团的前方鬼影层层涌动,心想这暴雨之中哪里来这么多女鬼,颤抖着声音怪叫道:“有鬼!快逃啊!” 拨转马头带队就跑。
绿娇娇也跟着洪宣娇又叫又跳,看到李瑞被吓得屁滚尿流地逃跑,玩得相当过瘾。洪宣娇突然双手一分,又传令下去停止叫声,全军重新伏倒在地,山谷重新回到只有暴雨声的寂静。李瑞本来已经跑出百步之外,这时听到铺天盖地的女鬼暴叫突然消失,再回头一看,连鬼影都看不见,只看到暴雨中一动不动的山影和风中不断摇动的大树,这些大树现在看来就象巨大的长头发女鬼头颅。这一下不用再怀疑了,刚才一定是见了这辈子没见过的邪门事,怕是走错了阴曹地府的大门,此时不趁还活着马上逃跑更待何时,李瑞伏鞍快马加鞭,清军马队一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危机解除,女军重新上路,可是大家一路上都在低声地咳嗽,这并不是女军中突然传染了急性喉咙痛,而是因为人人都在低头狂笑,只是突围前宣读了军纪,突围过程中不许发出任何声音,于是忍无可忍只好笑得象咳嗽一般。
四五更天本是人最疲倦最有睡意的时候,可是经过刚才吓退李瑞那一阵,大家都士气高昂毫无倦意,队伍很快就突破到罗蛟水的上游,来到这里,就顺利地完成了绿娇娇《龙诀》突围计划的第一步。
罗蛟水两旁是高高的大瑶山,因为大瑶山独特的山势,使罗蛟水象一条放在剪刀中的丝带,太平军到达罗蛟水上游之后,就到了剪刀口的内三角位置,无论向北,向东,向西都是爬上大瑶山。但绿娇娇的计划并不是逃亡,而是给清军施以无情的打击。
那天她的手指向北推到罗蛟水上游,看到如剪刀一般的凶龙,对应出《龙诀》中不可能出现在大地上的龙势:
群山直走一山横,横肱箕坐无旁人;
自是一横断众生,宛宛之中藏煞神。
大瑶山势由北刺南,但太平军不会再向北逆龙突进,他们会按《龙诀》指引向东上山,横过大瑶山上无人荒岭,再出奇不意地向南下山,插入安龙儿和绿娇娇不约而同选定的杀官之地——挨金剪火局,这里就是思旺。思旺是广西东部最大的平原腹地,千百年来这里粮产丰硕,可是从来没有人想到,这里早就注定要用血写下历史。

杨秀清和罗大纲带领的前部,因为快速突进,清军根本来不及反应,所以并无多少惊险,倒是押后的萧朝贵和石达开不断受到醒觉过来,又认真负责的清军部将小股追击,但是这种情形早在杨秀清的预料之中,他在出发前就给押后部队下达了阻塞挖断山路的命令。清军追兵一路不断遇到伏击,好不容易追到大瑶山脚再也不敢冒险进入,一来西线向荣和南线乌兰泰大军还没有反应过来,没有足够的兵力配合;二来在大瑶山中处处可以设伏,沿山路追去只会一路死人,待追到太平军的尾巴,怕且只剩下一个光杆将军了,在这样的情况下,再也没有清军部将犯傻气当孤胆英雄。
一天一夜之后,全部太平军顺利从大瑶山上南下思旺,来到远离金田包围圈六十里外,计划中的主战场——杀官之地。太平军已经重新夺回失去很久的主动,但是将士们都疲乏不堪,将领安排好扎营杂务之后不能休息,马上又要碰头开会,绿娇娇和杰克当然也要列席其中。庆祝过突围成功之后,大家最关心的不是能不能甩掉尾随的清军,而是担心走得这么快,清军是否能跟上来进入这块风水凶地。
思旺地图再次展开在绿娇娇面前,她的眼睛马上注视在一道如长矛般锋利的山脉上,手指从长矛中段推到长矛的尖端,这里是杀气最强的地方,地图上写着小小的地名——官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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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8:37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八二)诱击





太平军从罗蛟水峡谷逆龙上大瑶山脉,一夜之间越过三道大岭,有如爬上大瑶山群龙之背,下一步要做的就是乘着龙气重新向下冲杀。伏击点已经定在官村,那么主攻军队的攻击路线当然是沿官村岭背上乘跌势向下攻击。《龙诀》中又说:


单生断不寻穷尽,定从腰里侧开堂。


绿娇娇默念着《龙诀》,这一句似是而非的“定从腰里侧开堂”,怎么念都是“定从腰里侧开膛”,念得自己肚皮上隐隐作痛,仿佛真的被腰斩了一刀。这不只是说孤单的龙脉和侧开的明堂,这是指在单生直冲的龙脉上作战,从腰间横切开膛破肚的伏兵至关重要,绿娇娇从不相信一出手就赢这种神话,何况清军会有多少军队追来也未可知,她绝对相信和同意《龙诀》中所载对枪煞孤龙上的伏兵之法。


有了用兵的大战策,具体地点就要到现场堪察。一生看山只为寻龙的绿娇娇,怀着前所未有的激动和众将领冒雨驱马踏上官村岭,指点山河布下奇兵。





一夜之后,清军的包围圈才醒悟过来,主帅向荣带着本部兵马在大瑶山下向东平行追击太平军,这个追击路线倒是与太平军的东进作战路线不谋而合。他并非神机妙算,可以算到太平军会先向北冲越过大瑶山南下,然后他再来个迎头截击;他只是想着这群乞丐往哪里冲都好,千万不要从浔江东进广东,要不然广东腹地失守,要封杀太平军就再也不容易了,最后结果还不是要自己掉脑袋?有这种觉悟的向荣,马上通知了带着八旗大军的乌兰泰配合东进作战,吩咐部将分兵三千从北路尾追太平军,自己带四千主战兵力向思旺冲去。


防守南线的乌兰泰一听太平军已经从北路无声无息地突围,向荣军队又从自己面前掠过,从平原地区对太平军进行平行追击,他立刻带一万多八旗大军杀入金田清剿余匪,整了一天才东进跟上向荣配合追击。这件事向荣想了一辈子也没想明白,乌兰泰这个年青人怎么会在敌军宵遁之后,首先不是配合自己追截而是冲到人家不要的营地里捡便宜?到底有什么赚头嘛?


东路军大头羊张钊机智过人,他绝不会给自己添麻烦,一看向荣军队杀过,立刻备战守好水营,从浔江水路全面配合,因为他从来没有接到林凤翔或罗大纲通知他,太平军要从浔江突进广东,所以守水路应该是最安全的。北路的黔军李瑞听说太平军从自己阵地上冲过,他无辜地说雨下得太大,太平军太狡猾,他们完全没有察觉。当然李瑞这时撤了个谎,他实在说不出口昨天晚上见到数百女鬼夜哭被吓得逃回大营,只好悻悻拔营,有点不好意思地远远尾随追击大队看看还能干点什么。


在这种情况下,向荣带着自己辖下最精悍的四千精兵,从西方大营走了最远的路向东方突进,狂奔一天追到浔江口,到达思旺这个将要倒大霉的地方。





为了保证太平军家眷安全,洪秀全和杨秀清护送大队老弱妇孺退回大瑶山区群山之中,其余数千能战精兵按《龙诀》无上兵法布置妥当,毫无后顾之忧地准备创造一场胜利。当向荣大军追到思旺,绿娇娇和众将已经在官村岭上窥视着他们。


雨时大时小地下着,在水里泡了两天的绿娇娇觉得自己的皮都快要泡掉了,她和杰克、冯云山,洪宣娇带着侧路伏兵占据在一个小丘陵上,这里可以看到思旺腹地的大部份地区,当等到一支先行清军出现,大家心里一阵狂喜,胜利近在眼前似乎已经触手可及。


太平军自从风门坳一战被逼下金田,一直处于内外交困的状态,现在,他们太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起将要失去的勇气,重建自己的信念和信心。清军的先行部队赶到之后略作停留,很快就有后续大军跟到,从大片军旗中冲出一面荣字大旗,旗下几名军官簇拥着一个身披红斗蓬的官员,他就是广西提督,围剿太平军的主帅向荣。


向荣停在军前没有下马,和部将们很显然在商量着什么,冯云山小声问绿娇娇:“绿先生,他们会进入官村岭吗?”


“我不知道,我从来没有打过仗。”尽管绿娇娇全身湿透,她还是在额头上擦了一下汗。布下一个圈套,然后对方不走进来是很没趣的事情。


杰克说:“娇娇,不如算一卦看看吧?”


绿娇娇小声说:“阵前算卦好象是兵家大忌吧?我看过孙子兵法上说不能这样的。”


洪宣娇倒是开明,她说道:“孙子也是人,我们总不能按他说了算,清军的头头还不是看那本书,大家都用那些兵法,谁会赢呀?”


冯云山虽然不是顶级玄学家,可是他同样精于星相命理,他看绿娇娇不敢算,他干脆自己掐指算起来。指掌之上飞八宫,他算出卦象神情凝重地说:“大凶……”


大家面面相觑,只有绿娇娇说道:“大凶好,算出大凶就有机会赢了。”


冯云山莫名其妙地看着绿娇娇,她连忙解释道:“易理的精华本来就在变易,我们如果是算好事情,得出大凶当然不好,可是我们现在是行军作战,本来就是以凶杀为目的,如果算出大吉还怎么杀敌呢?解卦最重要的不是吉凶,而是得位得地,小人算出君子卦颗粒无收,君子算出小人卦身败名裂,打仗算出大吉这仗就打不起来了。”


洪宣娇听这解释挺玄乎的,她心情紧张地问道:“娇娇,你不是安慰我们吧?”


绿娇娇当然不是说安慰的话,这是易学的真理所在,她顿时转头瞪着大眼睛对洪宣娇说:“我绿娇娇从来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杰克一手把绿娇娇的脸拧到前方:“你看,那个军官从右路去思旺了。”


大家看到清军全军停在原地,只有十几个军官和亲兵向镇里奔去,冯云山说:“别急别急,先看看他们要干什么。”


大雨一直在下,虽然在八月天一样可以让人冷得发抖,打伞站在雨里一会都觉得难受,何况数千人都装成树木在各自的设伏点一动不动,这需要极大的耐心,更重要的是极好的军纪。太平军经过杨秀清等将领的用心训练,加上一年多以来身经百战,早已上下一心配合娴熟,成为一支极有战斗力的铁军,他们需要的只是好将领和一点点运气。


绿娇娇屏着呼吸,一脸岔怒地看着进思旺镇的军官队伍,心里想道:这算什么嘛,放下全军在雨中洗澡,自己进镇吃早餐。


半晌之后,大家看到那队军官从思旺镇飞马出来,又向左路一片低洼的小村跑去。冯云山突然叫出声:“我知道了,他们在选扎营地,快给我剃头!”绿娇娇也一拍大腿说:“对呀,快,快!”一边说一边扒下冯云山头上的竹笠,扯掉很酷的红头巾,从袖里抽出短刀按住冯云山的头就剃下去。


杰克和洪宣娇看到他们两人在乱搞一通,剃得一地头发,都问他们在干什么。绿娇娇说:“我们在几天前不是放出风声要从浔江突围,到广东投英吉利国吗?清军信以为真,现在他知道我们上了北山,可是他不知道我们会不会从山上又杀入浔江冲进广东,所以清军那边的头头在浔江口不见我们的踪影,就想先在这里扎个大营继续封锁东进的水路……”


杰克也突然叫出声:“啊,我也明白了,所以他刚才先到思旺镇看地形,那里虽然是很好的扎营地可是离浔江口太远,不符合他守浔江口的想法,现在他跑回来重新选地,他们站的地方正好位于官村岭和浔江口的中间,可以同时控制住山岭和江口……可是你们剃头干什么呢?”


洪宣娇听到这里已经完全清楚大家的分析,也醒悟出冯云山的想法,她马上叫来亲兵准备华丽的乡绅服装和驴车,杰克更加莫名其妙。洪宣娇没有时间给他解释,一边看着清军军官的去向,一边手忙脚乱地指挥亲兵向驴车上放行李,又给冯云山换上乡绅秀才的衣服。


原来冯云山深知清军围歼太平军的一向战略是扎营坐战,清军一旦扎好营地,再让他们进入包围圈绝不可能,于是他决定马上亲自下山,在清军没有扎营之前引清军上官村岭。可是自己下山引清军必然要有一个身份,太平军起义反清之后全军易服改装,头上不再保留清朝要求的大辫子发型,改为蓄长发挽发髻或是披散发包头巾,冯云山连年在军内作战早已留得一头长发,那造型一看就知是太平军,又如何接近清军将领呢?所以先剃光前额再重新编好辫子是当务之急。


绿娇娇的剃头功夫差劲之极,在冯云山前半个脑壳上横七竖八刮出不少口子,但这时没有人理会这些,冯云山嘴里只是不停地念着:“快,快,他们要走了,快……”前额一剃好,洪宣娇就往冯云山头上盖秀才常戴的黑绸子瓜皮帽。事情搞到这个地步,以杰克的聪明,不用解释也明白了冯云山的冒险计划。


大家把冯云山打扮好,绿娇娇飞快地给他编好辫子,然后向后跳远一点看看象不象大清顺民,洪宣娇和绿娇娇都惊叫道:“不行,辫子太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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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8:39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八三)揪辫子

冯云山说道:“对,辫子太短了,快找条辫子给我接上,谁有辫子?!”
绿娇娇马上说:“林凤翔有,全军只有他有辫子。”
原来大清顺民长期只剃前额,不剪后发,一般乡绅秀才等不用体力劳动的人,脑后都有一条粗长的辫子垂到腰部以下。有钱有闲的人一定会注重护理,这条辫子又黑又亮有如艺术品,往往成为社会身价象征;如果辫子短到腰以上,多半是体力劳动者,比如安龙儿的辫子就总是象一根短粗的黄绳子搭在背上。如果辫子够长了,却编得松散而弯曲,那一定是乡下人或是穷秀才。
眼下冯云山要扮演一个乡绅地主,穿着一身华服,很需要一条黑亮长辫子配衬,可是身边的人全是太平军的老兵老将,按太平军要求人人都留了一头散发,因为不用编辫子,又为了活动方便,头发全剪到后背心的长度,无论如何也编不出一条长辫子给冯云山,只有一直在广东押运军火的林凤翔才留着长辫,绿娇娇马上就想起他。
洪宣娇马上开口说道:“不行,他归属萧朝贵的前军,正在山上准备冲下来呢。”她一手拉开自己的竹笠和头巾,对绿娇娇说:“快给我编辫子。”绿娇娇明白了她的意思,飞快给洪宣娇编好长辫,一挥手中袖里刀,把她的辫子连根割下,然后又解开冯云山的短辫子和洪宣娇的长辫子编在一起扭接。
接辫子是谁都没有干过的技术活,一帮大男人心情焦急地看着,可是谁都不敢走上前插手。山下向荣和部将们正在往返察看地形,每拖延一分钟都可能赶不上截住他们,绿娇娇的手麻利地编接辫子,同时又紧张的发抖。很快辫子接好了,长度刚刚到屁股,看起来很有文化气息,只是两辫交接的地方特别粗了一些,还有很多散发毛茸茸地飞出,杰克掏出打火机,在辫子中断来回一烤,一团火星向辫子中心收缩,传出一阵头发烧糊的味道,一条完美的辫子出现在大家面前。
这时驴车也来到面前,冯云山飞身上车说:“宣娇你和我一起去。”洪宣娇应了一声正要上车,绿娇娇立马拦住:“她不行,她没有头发,我和你去!”
大家一看洪宣娇,她的长发刚刚割断,头发只披到肩膀以上的长度,虽然配上艳丽的瓜子脸清新脱俗,但当时大户人家的女人哪里会有这种女大学生的发式,果然不能这样去见清军大将,可是绿娇娇提出和冯云山深入敌阵却招来杰克全力反对。
“No!”杰克一手拉住绿娇娇的手,眼神中现出惊恐和关心,绿娇娇流畅地曲肘脱出杰克的虎口,同时换手扣住他的手腕,松出来的手攀上杰克的颈,把他的头拉下来。绿娇娇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在他耳边说:“现在很紧急,我们没有时间了,我保证平安回来你乖乖在这里等我,相信我,你妻子不会死的。”
杰克用双手抓住她的肩摇摇头,绿娇娇对他温柔一笑又说道:“相信我,我可是能算出命运的绿娇娇。”杰克看着她的眼睛,想想也有道理,会算命的绿娇娇一定很了解自己的命运,她不会用自己去冒险,可是他还是觉得绿娇娇完全没有跟去的必要,双手握住她的肩无论如何也不放手。
绿娇娇用力挣脱杰克,对洪宣娇说:“给我一件旗袍。”
旗袍很快套在绿娇娇的紧身战衣外面,又把身上的左轮枪和袖里刀解下来交给杰克。这样做是明智的,他们此去是乡绅的身份,进入清军之中一定会受到检查,身上带武器非常危险,可是清军并不是强盗,他们不会杀手无寸铁的乡绅,所以两手空空最为安全。
一切准备妥当,冯云山和绿娇娇跳上驴车,从山后绕道出思旺镇,又从思旺镇向着向荣军队冲去。

清军阵中的荣字大旗下,一名五十多岁的老将头戴尖顶花翎夏官帽,身披大红斗蓬,正在一片低洼地旁边用长枪杆刺探着大片积水和松软的浮泥,他就是广西提督,围剿上帝会太平军的得力主帅向荣。冯云山的猜测完全正确,向荣现在正为选择扎营地点心急如焚,如果不能赶在太平军冲下大瑶山之前扎好大营重新合围,整个南方将陷入战火之中。
向荣是沙场老将,他很清楚这片低洼地只是从位置上和理论上可以钳制大瑶山和浔江口,但是地形地理上说却是兵家凶地,如果受到太平军冲击和水淹都会不堪一击,再说天气好起来,后续的其他清军赶上配合作战的话,既要为他们预留大片扎营布阵的腹地,自己又要先占好可以统御众军的主阵,这里明显不是最好的地方。
向荣正在犹豫之际,从思旺方向奔来一辆小驴车,向荣奇怪地看着这辆小车,心里想道:连续几天大雨,一般人家都不会出门走动,怎么会有人从思旺离开向浔江方向跑去?他一挥手,身旁的亲兵就把驴车拦下。
驴车来到向荣面前,他看到从车上走下来一个其貌不扬的中年书生和一个身材娇小的美貌少女,两人下车见向荣身披红斗蓬,造型最为突出,马上在他面前跪下说道:“给官爷请安。”
这两个人正是从山上飞奔赶来的冯云山和绿娇娇,向荣围着他们走了一圈,上下打量一番后,叫亲兵到驴车上搜查,很快亲兵回报说车上有衣服行李和少许珠宝,没有兵刃或其他奇怪的物品。
向荣听过之后仍不说话,对身边的亲兵说:“搜身。”
于是两个亲兵又把冯云山里里外外翻个遍,一不小心从身上翻出一把碎银,绿娇娇顾不得身边有人,手忙脚乱把地上的碎银从泥水里捞出来放进自己怀中,一副生怕被向荣抢劫的样子。冯云山跪在地上高举双手对绿娇娇说:“阿梅,一会再捡,太丢脸了,放下放下。”
绿娇娇神色紧张地抱着放银子的腰带位置,就是不放开手。
亲兵几下搜完冯云山,转头问道:“向帅,这女人要搜吗?”亲兵打绿娇娇的主意很久了,恨不得向荣一声令下,马上就可以在美女身上大肆搜索,上下其手。可是向荣自有向荣的想法,清军在广西作战以来,打的是上帝会太平军这种穷鬼,联合的是乡绅地主团练,看这两个衣着气质都不象是太平军那种山野农民,说不定真是当地乡绅,得罪他们一点好处也没有,再说如果由这个男人去搜女人的话,还可以看出他们的关系。
向荣一扬手,语气沉稳地说:“哎,你们别乱来,秀才,你是什么人,她是你什么人?”
冯云山一听向荣终于向自己说话,心情激动得象被皇上诏见,他叩了一个头说道:“晚生阮奇峰,是思旺镇秀才,她是我的小妾叫阿梅。”然后他对绿娇娇喝道:“快给大人叩头请安。”
绿娇娇瞪着大眼睛看看冯云山又看看向荣,马上给向荣叩了个头,可是却象没见过世面一般说不出得体的礼貌用语。叩过头后,绿娇娇一眼之间已经给向荣看过一相,此人三绺短须,相怒而神不威,双眼略呈三角形,眼角下沉,这向帅必定是多思多虑的人,要引他上钩不如让他自己上钩。绿娇娇拉着冯云山的手嘤嘤地说: “走了……走了……我怕……”
冯云山一边拨开她的手一边对向荣说:“嘿嘿,买回来的乡下女人不识大体,官爷不要见怪……”
向荣不等他说完,就压着他的话下令:“阿梅你站起来,阮奇峰你搜她的身,从上到下一寸一寸地搜。”
冯云山马上变脸色:“官爷,我们是读书人,讲的是三纲五常,她是我的小妾也不能当着这么多军爷摸来摸去……”他的话又没有说完,一把钢刀架在他的脖子上,吓得冯云山全身一抖几乎哭出来:“军爷饶命!”
拿刀架着他的亲兵喝道:“搜!”
绿娇娇站起来,冯云山跪在她面前,在她身上从肩到背,从胸到腹,从腰到胯,从臀到脚,全都细细摸了一遍。向荣不管冯云山,他的眼睛只看着绿娇娇的脸,只要绿娇娇的神色稍有不对,就证明这两人不是夫妻,下一步将是严刑拷打逼供。
绿娇娇看着冯云山的帽子,身体不时闪缩,眼神游移而平静,脸上表情有点紧张可是并无不适,一脸好不容易等到老公给自己穿一回衣服的半推半就。向荣对这个表情很满意,太紧张肯定是装的,太冷静更不可能,这么多人看着都没有不好意思的女人,一定有古怪。
向荣看着搜身完成,绿娇娇的身材也给大家欣赏过了,他对冯云山说:“阮秀才站起来回话,你们要去什么地方?”
“我们去广州投亲戚。”
“为什么呢?”
冯云山立刻火冒三丈地说:“上一年我们乡的团练和长毛贼在这里打仗,我们赢过几阵,后来没想到长毛变成军队啦,大清派兵把他们赶上紫荆山我们才有几天好日子过,可是昨天晚上,他们又来一伙人找我报仇,我和阿梅藏到床底下的地洞才躲过去,现在不走不行,老本老命都要赔上了……”
冯云山还在不停地说,向荣已经眯着眼在想别的事情,他举起手打断冯云山的话问道:“昨天长毛来过?你怎么知道他们是长毛?”
“他们是长毛呀,包着红头巾一看就知道了。”
“多少人?”
“几十人吧,我们听到动静就躲起来了,哪敢给他们数人数呀官爷。”
向荣听到这里,意识到太平军已经在昨晚到达思旺镇,也许只是不敢下山,所以先在晚上劫一下大户找点钱粮。这其实是好消息,证明太平军没有全军离开广西,也证明太平军真有下浔江的打算,他在这里扎营从战略上算是正确了,正好迎头截住太平军东进之路。
“你……和长毛打过仗?”向荣试探地问道。
冯云山叹一口气说:“我们乡里谁都和长毛打过,没打过长毛的都投长毛去了。”这时站在他身后的绿娇娇发现有点不妥,冯云山的辫子怎么好象越来越长呢?
向荣问道:“打赢了?”
“嘿嘿,别提了,都是过去的事,现在急着逃命呢。”冯云山说完,绿娇娇躲到他身后,拉一拉他的衣袖小声说:“我们走了,这里很冷。”
冯云山不知道脑后的辫子下截正在向下滑,他没好气的拨开她的手,又对向荣陪笑了一下,向荣说:“我问过几句你们就可以走了,你当时在附近扎过盘营吗?”
“扎过,在思旺,官村岭都扎过。”
“官村岭在哪里?”
冯云山向岭上一指,脑袋一甩说道:“那里就是,那里地形很好,进可攻退可守,向左可以看到浔江口,向右可以看到思旺,当时团练在这里守了几月,长毛一直没有办法攻上山。”他这一指不打紧,可是脑袋一甩让辫子又向下滑了半分,再滑几下洪宣娇的辫子就要和他的原装辫子分家了。
向荣在冯云山前面,并没有注意辫子,他微微一笑,背着手问道:“可以带我上去看看吗?”
绿娇娇一直躲在冯云山身后,她悄悄举手握住冯云山的辫子,噘着嘴说:“刚才又说可以走……”这句话说得又娇又嗔,可是声音比刚才大了很多,分明是对向荣发脾气,冯云山却发现自己的大辫子被绿娇娇捉住,左右转头说话都有点不方便,心里想道:绿娇娇为什么要捉我的辫子呢?
冯云山的脑子很好使,飞快一转就明白了危机所在,肯定是辫子快要掉到地上,被向荣发现一定立刻被捕,眼下要速战速决,他的表情畏缩起来:“官爷,我们这才逃出来,你又要我们上山,长毛可是从山上下来的呀,要是我们上山刚好碰上长毛,我们……我们可不想再添事了,你要上自己上吧,我们不敢再留在广西了,放我们走吧……”冯云山连声哀求,向荣倒是更想去看看。他对冯云山说:“阮秀才,大清官军在这里你怕什么,我们就是来杀长毛的,你上车给老夫带个路,打胜仗老夫给你记上一功,你们上车带路吧。”
冯云山被人揪住辫子不敢再玩花样,他很不情愿地应了一声,转头走向驴车准备带路上官村岭,绿娇娇握着他的辫子中段,低着头跟在他身后,犹如一头小象用鼻子牵着大象妈妈的尾巴。向荣看到这个场面也忍不住笑了一声,心里暗骂道:这世道真是什么狗男女都有,拉什么不好非得拉着老公的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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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8:40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八四)军师的战鼓

冯云山坐在驴车篷里赶车,后面跟着十几匹军马。他极力坐向车篷深处,手握鞭子伸直向前抽驴子的屁股,恨不得一步跨上官村岭完成任务。因为在驴车里没颠簸几下,洪宣娇的辫子已经完全脱出,让绿娇娇在摇摇晃晃的车里再编回去是不可能了,绿娇娇只能把冯云山的原装头发再编成短辫子,能挺过一时算一时。
心情紧张的时候,短短两里路象走了一整天,冯云山和绿娇娇不时偷眼瞄瞄向荣的军官队。军马当然比驴子跑得快,十几匹军一直围在驴车四周护送他们山上,可是冯云山又不能让军官们跑到自己前面看到车篷里的情况,于是双方越赶越快,转眼就到了官村岭上。
向荣坐在马背上举目四望,发现这里是山岭和平原的交界低岭,可以鸟瞰整片思旺平原,向下一冲就可以到浔江岸边,随时可以控制大片区域,果然是兵家必争之地,正好用作主阵扎营地点,他对冯云山说:“阮秀才,我有点事问你。”
躲在驴车篷里的冯云山一听头都疼了,这老头看过地方好然后拉队上山扎营不就得了嘛,还问什么问呀?可是人家问出口了,回大元帅的话总不能坐在车里不出来,他硬着头皮慢慢磨下驴车,绿娇娇从他身后打出一把油纸伞,一手捉住他背后的衣服,贴着他的后背一起下车,努力遮住冯云山没有辫子的后背,这样子从向荣看来,象是一个害羞的小女孩躲在大人身后。
冯云山不敢再向前走,他一直站在驴车旁边,眨巴着眼睛咽着口水问向荣:“官爷想问什么呢?”
向荣侧头看看他身后的绿娇娇:“阮秀才,你那小妾真是很粘人,挺有福气的嘛。”
冯云山不敢转动头部说话,他把身子转向正对着向荣,绿娇娇碎碎步贴着他的背一起转身,冯云山手向后一捞接过伞自己举着说:“嘿嘿,这种乡下女人打不得宠不得,就是难教,嘿嘿嘿。”
“嘿嘿,女人嘛。”向荣看着他也干笑了两声:“上一年你们在这里盘营的时候,是多少人?”
“回官爷话,最多时有七百多人。”
“你看这里可以扎多少人的大营?”
冯云山哭丧着脸说:“呵呵,我哪里知道哦官爷,我只是凑份钱请团练护镇,避长毛的时候就带上家眷来这里。”向荣细细看了四周的地形,微微点头自言自语说:“带上家眷也可以的话……起码可以扎下三千人……”
这时冯云山看到远处山岗上的草丛不自然地摇动着,他的心扑通一下狠跳,心里想道:洪宣娇带的兵肯定全埋伏在四周,她不会这个时候杀出来吧?冯云山知道夜长梦多心里急着离开,他对向荣说道:“官爷,我们可以走了吗?阿梅她身子不好,再淋雨就得病了……”
向荣看到冯云山的神色古古怪怪,绿娇娇更是一付畏畏缩缩的样子,他问道:“阿梅有身孕了?”
“呵呵,呵呵呵,是啊……”冯云山对向荣的关怀哭笑不得,手上举的伞一下一下地敲在自己的肩上。这不是冯云山心情紧张发出的小动作,而是向山上发出军中的旗号。
在古代行军布阵作战完全以旗号指挥,向哪个方向摇旗,军队就向哪个方向行进和攻击,冯云山打出的是向后的旗号,就是让洪宣娇带伏兵退开,让出地方给向荣领兵到岭上扎营,他也不知道洪宣娇是否看到这个小动作,更不知道洪宣娇是否理解,只管不停地向后摇伞,身子一点一点地向后移。
向荣看到他的动作如此古怪,对于身经百战的老将再不起疑心实在说不过去,他催马走到冯云山身边,双眼注视着对方眼睛深处,冯云山则一点点地向后移。
向荣突然问道:“你很紧张吗?”
“不是,我没紧张。”
“那你摇什么?”
“我……我想解手。”
向荣仔细地看着他说:“你去解手吧。”
“我……人多看着尿不出来。”冯云山已经完全陷于解手的困境中,他实在想不出要是向荣强行要自己表演解手,他应该面对向荣还是背对向荣。
“哎哟……哎哟……”绿娇娇突然用力抓着冯云山的背,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叫道:“相公,我肚子好疼!”
冯云山一听就知道这下解围了,他颤抖着声音对向荣哀求:“军爷,你们都上来了,就放我们走吧,我要带阿梅回镇里看大夫,你知道孕妇的事不能拖……”焦急狼狈跃然上脸。
绿娇娇疼得身体发抖,紧贴着冯云山的背后,一点点地把他向后拉,向荣看到这样的场面,觉得再刁难下去大概真要搞出人命,于是退开两步说:“快去看大夫吧,有大清军队在你们不用逃到广州,有身孕别到处跑,回家好好安胎。”
“谢官爷!”冯云山一说完,绿娇娇就惨叫一声向后滚进驴车篷里,冯云山随即转身钻进驴车向思旺镇方向下山,转过山边小路一个调头就冲回官村岭高处。
绿娇娇和冯云山绕个大圈回到太平军的伏兵之处,冯云山滚身下车扔下一句“解手”就往树林里跑,杰克伸出双手接着跳下车的绿娇娇紧紧抱住,连着亲了她几下说:“我的天,你回来了。”绿娇娇扯下旗袍扔到车上,擦一把额头喘过一口大气说:“呼,好险好险,怎么样?下面怎么样?”
洪宣娇说:“我们一直看着,后来冯军师发号让我们退,我们就退出一些。现在他们上山了,正在扎营呢。”
“先别动,再等一下。”冯云山身心放松地潜回来,在头上重新包好红头巾,这是很重要的标识,否则一会和清军打起来,太平军看到他那个清朝脑袋,一下没认出人一刀就砍下来。冯云山看着山下小声说:“下面大概有四千人,现在先让他们建营,等他们做到一半的时候再杀下去,萧朝贵和罗大纲那边怎么样?”
洪宣娇说:“很好,随时可以出兵。”
“好,一会先由萧朝贵主攻对方高坡阵营,把高坡清军赶到低坡冲散他的本阵后,我们左军第二波腰斩再冲进去,最后由罗大纲和石达开右军包抄围歼,你带女军配合我侧翼,不要离开左军……”
冯云山在作临战步署,杰克仍在激动地抱着绿娇娇亲了又亲,两个人一直在密密地耳语,幸好雨不停地下,雨声让身边的人听不到他们的情话。杰克说道:“我再也不让你离开我这么长时间,刚才象过了一年。”
绿娇娇格格地笑着说:“我说过你妻子不会有事的,我可是上帝的女儿,他告诉我会成功的……别亲了,很多人看着呢。”
杰克一边帮她佩戴皮腰带和左轮枪一边说:“刚才我一直在这里看着,我看不清你们在干什么,只看到很多士兵围着你,我差点就要冲下去救你了……你算过以后都不会有危险吗?我们不会再分开吗?”
听到这里,绿娇娇不禁停下来看着杰克的脸和那双褐色的眼睛,这个男人已经不离不弃陪了自己很多年,从刚刚认识开始他就是这样对自己说:永远和你在一起。现在他真的做到了,可是自己还会有这样的福气吗?
绿娇娇太了解命运了,尤其是自己的命运,从自己会算命的那一天起,她就开始用亲身经历去印证八字的准确性。不知是命运会按着八字前进,还是自己知道了八字于是按着那个预言去实现,到现在为止,她看不到一点偏离命运的迹象。一直以来,走运时快乐富足,背运时痛心潦倒,只要有一点条件给绿娇娇运用风水和道术去趋吉避凶,她都会尽力而为,但是在吉安府的祖坟布局放弃了自己命运的情况下,能改变的只是命运的质量,并不是命运的方向。
有时绿娇娇甚至会想到,如果没有安家祖坟风水的灵力对自己牵制,如果可以斩断自家的龙脉,自己会不会活得更快乐?这样想无疑是自私的,更是大逆不道的,那个称做凤凰展翅的祖坟,是父亲安渭秋的毕生心血,也保住了两个哥哥的荣华富贵,妾生庶出的女儿被作为风水局的牺牲点也无话可说,也许父亲教给自己一身风水奇术,就是为了让自己可以自保吧?
绿娇娇认真地看着杰克,小声问道:“我真的值得你做这么多吗?”
“为什么问这个,这是我喜欢做的,和你在一起就是我的命运。”杰克随口回答道。
“命运……呵……”绿娇娇笑一笑,伸手握着杰克的大手,看着他那大孩子一样的眼神:“你知道什么是命运吗?”
杰克想了想说:“命运是一个剧本,我们不用知道也不用想,可是演出来的就是那个剧本……喔上帝,太复杂了,准备打仗吧。”
绿娇娇也和大家一起伏在草丛中,小声对杰克说:“剧本上写,明年你会离开我。”
杰克看了绿娇娇一眼说:“真糟糕,是谁写的剧本?”
“还不是上帝。”
“我不想离开你,做礼拜的时候我和上帝谈一下。”杰克刚说完,身边就响起惊天动地的战鼓,他们看到冯云山在大鼓前扎起马步,双手在鼓面上擂动鼓槌,身边的号兵吹起冲锋号。
清军正在建营,向荣的亲兵刚刚在帐篷里放好椅子,向荣安逸地靠在椅子上努力回忆阮秀才一转身上驴车,背后的辫子是不是好象短了一截,就听到侧面响起战鼓,他大惊失色站起跑进雨中,向着鼓声响起的方向叫道:“左军列阵防御!洋枪队见敌齐放枪!”
可是几路清军都正在搭架打桩建营做饭,哪来列阵的准备,四周上千兵将顿时一片混乱。当向荣和其他部将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侧翼的时候,在高坡地上先扎营的后军就向着中军本阵丢盔弃甲地溃退,一个部将冲到向荣面前喊道:“向帅,山上有长毛杀下来啦!很多人,快撤!”
向荣一转头向山上看去,无数红旗从山顶向本阵压下来,暴雨声早被太平军的呐喊声盖过,自己坐镇的中军营已经先被退下来的后军冲散,全军完全失控无法重组阵形。他看看侧翼又看看山上,怎么也无法理解太平军为什么会由侧面的鼓号来发动正面的攻击。
一个部将拉着马跑到他身边叫道:“向帅快上马!”向荣一把揪住那部将的胸口说:“上什么马,快拉洋枪队顶住!”部将激动地把口水沫子喷到向荣脸上说:“现在下大雨,洋枪全部不能用了,向帅快撤吧!”
向荣这时才想起清军武功普遍不好,胆子普遍不大,一向不擅于和太平军近战肉搏,长期以来都是用大量洋枪压制太平军进行作战,如果洋枪不足的情况下,清军往往是避战或是败退。而清军使用的洋枪也是火绳枪和燧发枪,在下雨时就完全失效,所以没有洋枪的仗,基本上就死定了。
呆在原地的向荣,看着四周平日训练时风风火火的军队,现在象一群逃亡的流寇,他被部将推上马背才清醒过来,抽出手中的马刀高高举起,对身边的部将发出号令,后退一里整军再接战。
各部将马上分头整军且战且退,山坡下的前军还不知道山上发生了什么事,但已经放下手上的搭营工具,换上刀枪整好阵形准备仰面迎战。这时向荣又听到侧翼鼓声响起,他心里直纳闷,怎么老是在那边打鼓呢,这次不会又从另一个方向杀出伏兵吧?他一边向山下冲,一边看着两旁长着茂密松林的山谷。
这次向荣没有猜错,从鼓声响起的方向,突然出现无数红旗和包着红头巾的太平军,挥动竹枪大刀以长矛阵形向清军撤退的队伍拦腰横刺,把向荣拦在官村岭上。为首一员将领头带红巾,手挥长柄斩马刀,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向荣一看此人嘴脸挺眼熟,再细看一下不禁无名火起,这不是刚才那傻瓜阮秀才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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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五)官村大捷

冯云山横刀猛冲到向荣的马前,大喝一声压腰挥刀向马脚砍去。这斩马刀足有四尺长,前面两尺是刀刃,后面两尺是刀柄,背沉力猛刃利,专为斩马脚而设计,向荣看到这家伙拿这兵器就火,这摆明是冲着自己而来。
向荣在和太平军长期作战中,已经很熟悉对手的战术和阵法。自从杨秀清看过阿图格格只用三个人组织出来的小三才阵杀入金田大营,他就悟出了打仗不能不用阵法的道理。单个士兵和对手同样武功的情况下,十个士兵组成阵形就可以打对方五倍、以至十倍的兵力,于是他为太平军设计了不少强大的阵法加以训练,这使太平军在作战中团结一致,胜多负少。而太平军的独特阵法,是以一种五人小队阵形做战斗基本单元,这就是盾牌在前、刀枪在后的长短组合,是小三才阵的扩大阵形。太平军在作战时,每一个五人队都必然会互相紧贴照应,生死不离,构成无坚不摧的强大战斗力,在这个基础上再环环相扣形成更大的变阵。
不过这五人队形中,却没有专用斩马刀的阵位,斩马刀只用于面对马军冲击时专门列出的破阵斩马队,而不会分到单兵手上。眼前的傻瓜秀才并没有和任何士兵组成阵形,向荣军中也没有组织马队,上千人当中只有这家伙一个人操着斩马刀,分明就是向自己单挑。
向荣转眼就明白刚才他被一对狗男女套进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大陷阱。他年纪不小,可是火气却没有收,向荣拉马闪开冯云山的第一刀,举起马刀弯腰就向马下砍回去。冯云山深谙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的战术,最有效率当然是向贼王的马下手,一把斩马刀舞得虎虎生风追击向荣,马上马下两位名将顿时混战成一团,两人高呼酣战直打得火花四溅。向荣的亲兵和部将都为保主帅回马力战,官村岭山坡成了伏击的主战场。
绿娇娇没有跟随军队向岭上冲击,洪宣娇和冯云山都认为她和杰克有更重要事要做,冯云山把一对鼓槌交到了绿娇娇手上,这等于把调动三军的权力交给她,绿娇娇感激冯云山的信任之余,也激动得不能自已。洪宣娇留下一队数十人的女兵护着战鼓,现在绿娇娇正远远地看着这场战斗,清军宜战且退仍没有完全丧失战斗力。
这场战斗的布阵由绿娇娇全程参与,她先等待了一个暴雨天进行作战,这样一方面配合了玄学中击破太岁的北方水气,一方面又起了压制对方火枪的作用;她也按风水局中的犬牙交错之势布下三路伏兵,中路萧朝贵和左路冯云山都已经按原计划出击,现在对方的前军正在准备回防救应中军,再不出兵截杀将会延误战机。
绿娇娇高举鼓槌,圆瞪杏眼大喝一声,运起毕生丹气向鼓面双手齐发连击三槌,“轰!轰轰!”鼓面上的雨水震得四散激射,三声雷响跟着三声瞭亮的号角,发起了第三波攻击的信号。随着绿娇娇密集鼓点催动,罗大纲和石达开的右路伏兵从地面跃起,向清军前军高速席卷过去。
山坡下的清军正准备仰攻救应中军,哪知又见太平军罗大纲石达开伏兵从右路杀到,立刻阵脚大乱,向荣的数千大军在官村岭上被分割得四分五裂各自为战,清兵在大雨看不到号令也不敢独自面对这种凶猛的进攻,纷纷丢弃兵刃各自向浔江边逃亡。
绿娇娇看得心潮澎湃,擂打出来的鼓声一阵紧过一阵,一通响过一通,传遍方圆十里,震得清军心惊胆战。
这时从远处又杀来一队清兵,这个变故大出绿娇娇意料之外,恼得她用力一跺脚。她想这下可麻烦了,计划中的三路伏兵都是以设伏为目标,他们在山岭中作战又怎么会知道山下出现对方援军,更不会有闲暇回军应战。这一战由绿娇娇排兵布阵,计算错误是主将的责任,她不是闯下乱子然后临阵脱逃的人,她决定亲自截击对方的援军,转身对身边的女兵叫道:“全部上马,跟我杀下去!”
杰克和她提起长刀上马,带着数十女兵飞马绕开主战场,从外围向对方的援军杀去。迎面来的援军队伍看来只有几百人,但也是绿娇娇马队的十倍人数,绿娇娇知道拼死的时刻就在眼前,她对身边的女兵高声下令:“列阵,前队准备放箭!”马队迅速组成三角阵形,在马队向前猛冲之下,绿娇娇和杰克同时双手托起左轮枪。
两军相遇不过五十步,绿娇娇大喝一声“放箭!”箭群和子弹一起向敌军射去,前排敌将纷纷落马,压住了后面步兵的攻势。正是箭如闪电,马似流星,一轮箭放完,绿娇娇已经和敌军短兵相接,纵马扬蹄从对方的队伍中间狠狠踏过。绿娇娇和杰克这时已经是一对神枪手,十二发子弹就放倒十二个清兵,但杀入敌阵后也来不及重新上子弹玩枪,两人和女兵们一起挥刀砍杀,这场以一敌十的战斗绿娇娇也不知道要如何收场,只能全力以赴力拼到底。
清军的队伍源源不断地向前涌,绿娇娇冲进对方的前队,发现对方的兵是很多,可是反击的力度并不如想象中猛烈。她抽空举目向后队看去,后队的步兵正在向前冲,路上却停满了驴车。绿娇娇大喜过望,这队并不是援军,一定是向荣军的粮草装备运输队。她大声告诉杰克自己的发现,又转头向女兵们高呼:“姐妹们杀进去!把粮草抢过来!”
这时突然从官村岭下冲出一彪兵马,绿娇娇远远就看到前面一支大红旗,这是太平军的旗号,绿娇娇真是感动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谁那么聪明埋下第四支伏兵呀?
看到有自己的援军杀到,女兵们的士气激发到顶点,人人奋勇个个争先,一同催马向清军后方纵深杀入。
很快红旗大军来到绿娇娇身边汇合,运粮清军被大部队一冲而散,清军全部逃得无影无踪。几匹马来到绿娇娇身边,为首一人正是长着鹰鼻子的杨秀清。杨秀清向着绿娇娇哈哈大笑说:“阿妹亲自上阵杀敌,气势不减洪宣娇,不过你布下的犬牙交错大阵外还有一支专门给你剔牙的牙签,这个你想不到吧,哈哈哈哈!”
绿娇娇本以为杨秀清和洪秀全护送着大队家眷退入大瑶山,想不到他居然比冯云山还鬼,偷偷在原有的计划外再设伏兵。绿娇娇正冲锋得兴起,高呼着催马跑到杨秀清面前,和他两刀相碰发出“咣”的一声,她大叫道:“杨将军果然是用兵奇才,绿娇娇今天算是见识了。”
杨秀清豪情盖天哈哈大笑,向旗下各将发令,从官村岭战场外线清扫清军,于是绿娇娇随同杨秀清军队从外向内夹攻向荣。这时向荣见身边清军已经完全失去斗志,人人只顾逃命和跪地救饶,心中知道大势已去。行军打仗不在兵多兵少,全在一股斗志,失去斗志的军队还要死拖在战场上只会全军覆灭,不如主动撤退带领部队逃离战场,重新集队后再从长计议,众部将护着他冲出重围逃到浔江边上,只留下一地军火器械和一条血路。

官村岭大捷让太平军一扫颓风,还得了大量装备和粮草。但是他们不认为这样的胜利就是目的,其他各部清军很快会赶到这里,尤其八旗将领副都统乌兰泰,年轻气盛,好战贪功,旗下兵多粮足,如果被他缠上的话将要面临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下一步该何去何从?众将集中在中军帐中,再一次展开地图。
冯云山和洪秀全本是广东人,他们都倾向从浔江东进广东,联合广东洪门各部攻占广州,以广州为据点再向北挺进,这个建议得到大部份将领的支持,但大家都想知道这一策略是否可行,眼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绿娇娇。
绿娇娇从来没有感到过自己的重要性,现在这么多男人等着听自己的意思,她心里甜滋滋的,不过开心归开心,还是要讲老实话。她走到地图前说:
“我不是天朝的将领,更不懂得带兵打仗,所以只能从玄学的角度说说。现在的天运是九紫右弼火星运,全部旺气聚集在南方,清廷国师府早就算出这一点,他们在多年前已经开始破坏广东的风水,在广东的逆龙之气弱之又弱;而且广东九龙已经被国师府斩杀了云雾山和天雾山两道龙脉,这两道龙脉位于广东西方,正是我们攻进广东的路线,如果从这里杀出去,天军就会带上败龙之气,更是注定要失败。所以……”
绿娇娇的手指点在官村岭,慢慢地向北推去:“玄学上说应该向北推进,顺着破太岁的杀气一直冲去,这样才可以和巨大的清朝气运一决雌雄。”
绿娇娇说完环视一下大家,除了冯云山之外,全部人都有听没有懂,完全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大家只听明白了一件事,就是绿娇娇说不能向东,要向北。
沉默了良久,绿娇娇也觉得有点窘了,她问道:“这里向北是什么地方?”
冯云山说道:“向北是大瑶山。”
绿娇娇又问:“再向北呢?”
杨秀清和她一样把手指点在官村岭向北推去,一直推到地图的尽头,他挺不好意思的说:“嘿嘿,还是大瑶山。”
绿娇娇的脸一下就绿了,她干笑着说:“呵呵,小女子不会打仗,大家不要见怪。”
“不,我觉得向北行得通,向北越过大瑶山就是永安府,我们可以先打下永安府。”说话的人是罗大纲,大家都惊讶地看着他,绿娇娇的眼神中更是充满感激,心里想,终于有个撑台的人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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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六)指东打北

大家对永安州并不熟悉,都问起罗大纲那里的情况。罗大纲说:“我在加入上帝会之前,就和洪门将士们进攻过永安州,只是兵力不足,攻下之后不能长期据守所以才退出来。永安州距离这里一百多里,城池三面环水,外围四面环山,全城易守难攻,只有南面可以直接攻进去。因为那里被大瑶山阻隔,一直没有什么兵灾,所以平常守兵不过一两千,我对城里的情况很熟悉,如果按风水术向北攻的话,打那里是最好不过了。”
众将听过后都有些心动,冯云山说道:“广东是富庶之地,省内的中腹地带也比广西广阔得多,从长期发展来说,会比在广西打下一个小城更好,气势更足,也更容易聚集各路义军。可是从期短来说,正所谓取易不取难,打到永安州的确是一路奇兵,可以甩开清军的主力,也可以让天军有时间休整。”
洪秀全庄严地举起手打断了冯云山的话,冯云山马上问道:“天王有何高见?”
洪秀全说:“你这样等于什么都没有说,现在天军赢了一阵,正是乘胜推进的好时机,按原来的大方略打下广州就可以建起太平天国的都城,卡住通洋的海关,那时自然民心归附万国来朝,广东的逆龙之气也会重新苏醒。”
杨秀清突然开声打断洪秀全的话:“先别说苏醒的事了……”洪秀全被他不咸不淡地抢白一句,心里满不是滋味。杨秀清说道:“天军东进的意图清军早就猜到了,向荣现在等齐大军守在浔江口就是要对付我们这一手,浔江口这一仗是硬骨头,这个地区有山有水,东进几十里就是天险古眉峡,不是布好阵一路猛冲就可以到广东。我们要打到江边,还要造船或是抢船从水路抢攻,到了古眉峡,天军要水战也要对付两岸的枪炮,过程中四面受敌,这样兵员消耗会非常大,冲到广东怕且所剩无几了……”
冯云山听到这里就全明白了,他问道:“杨将军的意思是兵分两路,指东打北?”
“对,佯攻浔江口,偷袭永安州。”杨秀清肯定地说:“永安远离本地百里之遥,如果扶老携幼大队推进,就会被清军追尾斩杀;所以只能用少量兵力轻师急袭永安,主力保护家眷在这里强攻东进,如果顺利就从这里打进广东,如果奇袭成功,主力就从北路大瑶山撤退,到永安州会合。”
“好。”大家都认为这个方案实实在在,杨秀清又说:“罗将军,你打过永安州,你对那里的情况最熟悉,这一仗肯定是由你去打了,但是按刚才的计划,我不能分给你太多兵力,你只能带走你属下的洪门军队去攻城,你敢不敢去?”
罗大纲一脸自信地说:“我只带洪门兄弟就可以拿下永安州。”
萧朝贵一拍胸口说:“我和你一起去。”萧朝贵长得脸宽颧高,眼睛不大可是眉骨特别有力,整张脸有点呈现有力的圆棱形。他在太平军中是出名勇猛第一,这样也有不好的地方就是好大喜功。一来他看永安州只有洪门军队去攻打力量太单薄,二来觉得人人都堆在一个地方打仗显不出自己英雄,比如官村岭一战四路军队左右穿插,绿娇娇还带了三十个女人下山争了清军一支粮队,根本分不清是谁的功劳,打永安州就不同了,独显自己的战功才最有战斗乐趣。
洪秀全可不这样想,自己在浔江口突击多个人帮就多一分胜利的机会,再说萧朝贵是杨秀清的老兄弟,在上帝会中地位显赫很有声望,他要长期坐稳天王的位子就一定要给面子这二位老兄,于是他开口说:“兄弟,永安州的情况不知道怎么样,罗大纲也是去试探一下,如果不行我还是希望他可以平安回来配合攻浔江,这边是主战场,这里更需要你,军师说是不是?”说完他用眼睛看着冯云山。
冯云山正要说话,杨秀清就抢先说道:“我看萧朝贵和罗大纲齐攻永安州好,现在洪兵不足二千人,多一支队伍同时进攻可以互相掩护也可以加强实力,减少伤亡,这边有我和一帮兄弟坐镇不会有事的,萧将军你去吧。”
萧朝贵一脸傲然,洪秀全和冯云山一脸愕然,心里想:啊!这就定啦?基本上把天王当成了摆设。绿娇娇站在一旁一言不发,默默地感受着个中微妙的关系。

第二天,对浔江口的攻击马上轰轰烈烈地展开,太平军猛攻进入广东的咽喉水道古眉峡,陆续赶来的清军也完成了布防,全面封锁太平军的前进路线;有两支太平军的精兵却从大瑶山上分两路悄悄向北开进,直插一百里外的永安州。
昨天晚上,洪宣娇跟着罗大纲走出中军营,提出要带女军精兵配合这次偷袭,得到洪宣娇的支持罗大纲当然高兴,可是他不知道洪宣娇的真正意图,大概只有绿娇娇和杰克才真正明白,林凤翔和洪宣娇早就互相爱慕,她请缨攻永安州和林凤翔大有关系。
林凤翔虽然作战勇猛,但因为当年只是两手空空前来投靠上帝会,在会众中没有人脉根基,一直未被封为领军大将,只被配置到萧朝贵军中做部将。这次萧朝贵主动要求北攻永安,林凤翔也一定会随军作战,洪宣娇只想在自己心爱的人身边,就算见不到面,距离近一点也是好的。
太平军中有分男女行的军规,军中男女分营不得见面。冯云山早知道洪宣娇和林凤翔的关系,所以总是安排他们和绿娇娇一起押运军火,让他们多些时间相处。回军之后战事连连,两人见面的时间变得非常少,军务繁忙得讲句悄悄话的时间也没有,可是这不代表两个人的心不在一起,越是不能见面想念越深,洪宣娇带着这样的心情,把女营交给胡九妹管理,自己带上一百精锐女兵,和罗大纲的洪门军队一起踏上北攻永安之路。
金田突围之后,绿娇娇和杰克完全可以偷偷离开战场,回云南家中过好日子、或是到广州找大约翰做洋货生意都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是出于风水师的责任感和好奇心,绿娇娇既想和罗大纲等洪门兄弟一起作战,也想亲眼看到自己方案的效果,从中印证《龙诀》的力量。自古以来,玄学中最擅长作战的学术是奇门遁甲,她可以使用奇门遁甲作战,可是奇门遁甲中只涉及了时间和方向两大要素,缺少了地理环境的配合应用,如果《龙诀》风水术果真隐含兵法,那必定是比奇门遁甲更强的力量。
在罗大纲的洪门军队里,绿娇娇和杰克象回到家里一样。温凤村堂口的军队归属罗大纲军中,温家兄弟两个堂主和军师孟颉都是绿娇娇的老熟人,她仗着贵客的身份可以不受男女营军规的监管,自由在各军中穿梭,在各堂口队伍里吹吹水,又到女军队伍中打打趣,一路上玩得不亦乐乎。一日一夜不停前进,洪兵队伍迅速到达永安城外的高山上。
大雨已经停下来,士兵们可以安营扎寨好好休息一下。主要将领则和绿娇娇一起面对着山下画图开会准备作战计划。
绿娇娇点起细长的雪茄烟,眯着眼睛在烟雾中看向远方的永安城。从脚下的山头旁边有一条大河一直流向永安城畔,中间经过一个峡谷,这里是龙脉束咽过峡的地方,罗大纲说过,这个地方叫水窦,现在驻扎着一个清军营地。
永安城四周高山围拱,三面绕水,整个地形就个一个树叶形的蒸鱼盆子,永安城位于盆子正中,这种地形正是《龙诀》中记载的回龙之地。口诀上说:
龙有回龙回又过,顾神顾宗还顾我。
一水绕身成云雷,内有真龙安稳卧。
这个小城藏着平常地师不能发现的真龙之气,把这个小城打下来,完全有机会成就帝业,绿娇娇看过这里的风水后心中有数,这一阵必须要打,而且要实现自己的计划,还一定要打胜,胜得比浔江边的军队快,否则东进广东的太平军无论输赢都毫无益处。
她转身看看,众将领已经站在她身后准备听女风水师讲解风水,她却先不说风水问题,而是笑着问道:“你们开会有什么结果吗?”
罗大纲说道:“我曾经攻下永安城当然有计划了,现在只等萧朝贵的军队到达配合……绿先生认为这里值得打吗?”
“我看值得打,那么你想怎么打呢?”绿娇娇已经迷上了兵法,这似乎是这辈子玩过的最刺激最有成就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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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8:41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八七)守险

永安州四周布防的军队很少,萧朝贵几乎在罗大纲到达的同时,也悄悄领军潜入永安州东门外,罗大纲知道这个消息后,马上制订了和萧朝贵军队配合的攻城计划。无论是开拓前进道路的需要,还在因为《龙诀》的指引,水窦峡谷前的清军据点成了必须要拔掉的钉子。
休整了一个白天后,洪门军队已经完全恢复战斗力。在山上潜伏到半夜,全军下山向卡住龙脉咽气口的水窦军营发动了偷袭,当败退的清军匆匆逃回永安州报信,洪兵除了留下少量守军接应浔江口主力部队,大部队尾随清军到了永安州南门外潜伏。不过这点时间里他们可没有闲着,在罗大纲的安排下,一些士兵在竹林里伐竹扎好攻城的云梯,另一些士兵到其他小镇上偷偷收集了大量鞭炮。
天还没有亮,萧朝贵就向东门发起猛烈的攻击,永安城里的清军把兵力移往东门坚守,绿娇娇在竹林里听着东门的枪炮声,掐着手指计算攻城的时间。在奇门遁甲中最重视主客之变,在同一时空里,一定有吉方也有凶方,太平军当时被困金田处于被动的劣势,也就是处于客位,只能向着太岁最忌的方位逆凶强攻;现在太平军在外围主动攻城,尽占主位,从南主攻就是乘吉得势。对于守军来说,象太平军在金田那样向北突围是他们唯一的生路,如果生路打开网开一面,不会有人愿意做无谓的死战。攻城不为多杀伤,绿娇娇也不会干久围怠攻的傻事,她要的是快速完成攻城,把太平军大部队拉回北方,所以她和罗大纲设定的计划是集中兵力从南门快攻而入,放清军从北门逃生。
午时一到,南方火气大旺,洪宣娇领一百女兵突然出现在南门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马急冲向紧闭的城门。每个女兵身上背满鞭炮,守城清军还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事,从城下就飞上来大量爆炸物,一时间烟雾漫天,炮声隆隆,声音不小于萧朝贵那边的真枪实弹,可是气势就凶猛得多了。萧朝贵从东门看向南门的烽烟一脸纳闷,他看一看手上的好不容易才打响一下的洋枪,心里想道:罗大纲的洪兵有比这个还厉害的洋枪吗?我怎么就从来不知道呢?
城里的守军比萧朝贵郁闷得多,听这声音完全是十万大军压境的气势,再仔细看看,只看到硝烟滚滚扑入城中,有如铺天盖地神兵下凡,也不知道烟雾里会钻出什么鬼东西。
在打仗的时候,烟雾里当然会钻出东西,洪宣娇带领女军来回砸炮玩得比过大年还欢腾,罗大纲已经带领洪兵先锋队把云梯搭上城墙,身先士卒飞身跃上城头,在烟雾炮声的衬托下,象神兵下凡一般杀退早就吓破胆的守军,打开了南城门。洪兵在热闹非凡的鞭炮声和漫天飞舞的红纸屑中涌入城内,从南门杀向东门为萧朝贵军队打开了城门,两军合流之后按计划把清军从北门赶出城外,败退的清军见有路可逃果然斗志全失,只管向桂林方向溃退。
绿娇娇和杰克带着预备队埋伏在城外,按原本的任务是防止城内清军出城反攻时进行截击,可是攻城顺利得让人无法置信,绿娇娇手柱红旗在南门外看着攻城的全过程,激动得又叫又跳,摇完旗又去擂大鼓,预备队顿时成了罗大纲的啦啦队。后来实在看不下去了,两人带领预备队和洪宣娇一起大放烟火狠狠地过了一把鞭炮瘾。
永安州顺利攻下来,马上有快马向洪秀全的东路军报信。收到这个喜讯,整支东路军都欢欣雀跃,本来在古眉峡苦战的太平军,一夜之间无声无息地退进大瑶山,奔向永安州会合。向荣第二天一早起床,等了许久没见大平军有动静,还以为是休息日到了。当他发现对手留下一片空营离开主战场时,太平军已经越过大瑶山,从数万清兵眼皮下消失了两天。

当城里城外敲锣打鼓迎接洪秀全入城,杨秀清和几个主要将领已经登上城墙揣摩研究守城战术。
洪宣娇和冯云山为了征粮征兵和庆功大典之类的杂事忙得不可开交,绿娇娇可不喜欢凑这种热闹,反正自己不是太平军的人,爱上哪里玩就到哪里玩。她喜欢和务实又霸道的杨秀清上城头开会,杨秀清为人公正严明,治军严谨有度,虽然平时总是咄咄逼人,可是又不得不让人佩服他的才能;绿娇娇最喜欢他的倒不是这些,而是在太平军众将领中,似乎杨秀清最会关心女人,对她前一句阿妹后一句阿妹,叫得心里甜丝丝的。杨秀清也不会轻视女人的意见和力量,只要是好的意见他都会接受,尽管接受了之后就成了他的功劳,可是从务实的角度来说对事情是有利的。
太平军从金田起义以来,一直在山水间野战,从来没有守城池的经验,第一次打下一个城池,大家都有点乡巴佬进城的新感觉。过去到城里赶集的心情,和突然成为一个城市的主人的心情是完全不能相比的,人人都信心大振又好奇万分。打天下不可能不攻占城市,可是攻下来之后如何守住战斗成果却是一个新课题。
当太平军在官村岭大胜之后,附近的乡民纷纷加入,攻进永安州之后又再次扩军,表面上看兵力越打越多,可大多是新兵加入,连训练编制都来不及,如果直接推上战场一定不能应付以后的战斗,现在军中真正能战的都是从金田出来的老兵,人数不足一万,要守住这个城池远远不够。
杨秀清站在城墙上看着城外四周的开阔地,心里想的是这里可以扎下多少清军营寨。城外腹地全是农田,太平时当然粮产丰硕,可是在作战时就成了敌军最方便布阵进行围困的地形,太平军现有兵力连守城都不够,怎么可以尽守腹地?腹地失守,清军再次围困永安的话,随时可以从任何方向攻城。
他皱着眉苦思冥想守城方案,绿娇娇却拿着罗经在他身边量来量去。杨秀清好奇地走到她身边看着她手上的罗经问道:“阿妹,你之前提出的那些方略,是不是从这个罗经上看出来的?”
绿娇娇其实就等着这一问了,她神秘兮兮地笑着说:“这是天大的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你从罗经上看到什么,总可以告诉我了吧。”
绿娇娇最喜欢人家这样请教她,她说道:“我知道杨将军在愁什么?”
杨秀清听到她这样说,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那你说我该怎么办呢?”
“小女子只懂点风水皮毛……”
杨秀清笑出声,扬一扬手说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你身怀绝学,没有你全军现在还困在金田,你还装什么神秘呀,快说吧。”
“我只是说说啊,说错了我可不负责任。”绿娇娇首先关好后门。
“说错了没你的事,说对了加官进爵。”杨秀清的许诺可不是随口说说,对于绿娇娇这样的人才,他早就想收入军中帮助自己。
绿娇娇走到杰克身边,和他一起对着杨秀清说道:“不用给官我做,给我们好生意就行了。”
“嗯,真市侩。”杨秀清说完和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
绿娇娇对《龙诀》开窍以后,眼中所见龙脉无不是兵家攻守之道,永安州这种回龙盆地,中间一座孤城,《龙诀》中居然也有所提及,正是:
龙绕虎时虎绕龙,一重门户一重封。
盖送重重龙力到,外阳更有尖圆峰。
自是人王居神地,福贵长远永兴隆。
在口诀中所指的外阳,正是永安城四周重重拱卫的群山,可是内堂中腹的空荡,却和口诀中所说的龙虎重重相绕不吻合,这是永安城的风水缺陷。好风水是天然生成,也可以由人造建,要守住这片回龙神地,就要在中腹空地建成龙虎相绕之阵,以应《龙诀》要求。
绿娇娇扬手指向南面的河口:“水窦是我们攻进来峡谷,那里是永安龙脉的束气过峡之地,简单地说就是永安风水的喉咙,我们攻进来先打水窦,清军追击到这里也会一样对水窦下手,所以那里是第一个必守的地点,谁可以守住水窦峡谷,谁就可以坐镇永安。”
杨秀清微微点头,绿娇娇的看法和他守城的想法不谋而合,只是水窦距离永安城二十里地,他担心距离太远,一旦打起来城内军队来不及外出救应。现在绿娇娇也有这样的看法,对他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支持,但并没有解决他心里的问题,他的眉头仍是不自觉地皱着。
绿娇娇看在眼里,点起一支烟语气轻松地问道:“太远了是吧?”
杨秀清惊奇地转过头:“阿妹脑子这么好使?!是呀,就是怕太远了来不及救应,有什么办法吗?”
绿娇娇也一脸茫然地问杰克:“就是,有什么办法呢?”
杰克长得最高看得最远,他向水窦的方向看了一会,摇摇头说道:“我不懂风水,可是守一个城不可能只守一个地方,我觉得娇娇太重视水窦了。”
绿娇娇拍拍杰克的手臂,似笑非笑地对杨秀清说:“我这洋相公挺聪明的。”
杨秀清一听绿娇娇认可杰克的说法,马上醒悟到绿娇娇的意思:“对,从永安城冲二十里去救水窦当然困难了,但我可以在水窦的附近设下军营,让他们环环相扣……”
绿娇娇接着说:“在四周的龙虎之位都布下多个军营据点,按风水龙气互相支撑,这样就可以把清军挡在城外,整个永安城从此不再是一个困局,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中军帐,永远不会有兵临城下的危机,哈哈,那时我们连城门都不用关,各军从城里自由调动进出,士兵不再是站在一个地方防守,而是在中腹地里展开自由攻击,把防守变成了主动进攻!”
杨秀清是一代雄才,怎会放过如此精妙的启发,他沿着这个思路发挥下去说道:“一个据点受到攻击,四周的据点就可以出击互相救应,这就不用列阵死守浪费兵力,我再在城墙外建起金田大营式样的壕沟土墙,这样到最后一步各军退回城里,也可以把清军挡在城墙之外。”杨秀清掩饰不住自己的兴奋,高兴地说:“我想通了,守城不是守,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攻!”
绿娇娇的建议一次次得到杨秀清的接受,心里当然高兴,她说道:“杨将军,我把四周的龙虎气口画给你,你看能不能用上。”
杨秀清手掌一推:“不,你只管画,先不要给我看,我也按自己设定的险要据点画一张图,我们再对照一下看是不是一样。”
绿娇娇最喜欢这种游戏,她高兴地说:“好呀!我们现在象三国演义里的诸葛亮和周瑜了,为了看看对方破曹之计一起在手心里写字呢,好好玩哦,我马上画。”
两人马上分别拿出地图铺在城垛上,各自画出心目中的防守据点,画好之后两张图放在一起,众将领也围过来看,杨秀清的地图上标注着各地险要之处,绿娇娇的图上画着卦象写着吉凶,但是两张地图的防守据点却完全吻合如出自一人之手,众将领不禁一片哗然。而最激动的人必定是绿娇娇,到现在她终于完完全全地证实,《龙诀》是兵法风水无疑。
在一片喝采声中的绿娇娇却升起一丝忧虑,《龙诀》共有三部,只用《寻龙诀》和《御龙诀》就已经可以在万军之中轻易取胜,在安清源手上的第三部《斩龙诀》又是什么样的兵法?斩龙兵法会不会是对前两部书的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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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8:42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八八)太平梦

太平军在杨秀清的领导下,行军作战一向速决速行,他快捷准确地按“守险不守陴”的守城原则排兵布阵。几天后清军陆续赶到永安城四周,匆匆忙忙地研究地形准备攻城方案时,面对的已经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攻击圈。经过几次接战,清军都败于这种主动防守的兵法之下,再不敢贸然进攻,只管驻兵等候朝廷增兵助战。守险战术在永安之战得到成功印证,在以后十几年间,成为了太平军在城池作战中的主要策略。
永安城里粮草充足,太平军这时也不急于再作突围,杨秀清抓紧时间训练新兵,冯云山转战多年后终于有难得的机会坐下来制定太平天国法规制度,为日后改朝换代统治江山做好准备。攻进永安城后的一个多月里,他天天拉上杰克和一群文吏闭门研究西洋法制的可取之处,再比较结合中国上古礼制,形成了具有公有制雏形的太平天国律法,同时对太平军上下官兵重新编制,老兵加官进爵,老将裂土封王,从真正意义上建立了朝廷机制。
永安城内粮草军火充足,绿娇娇也没有什么生意可做,于是她天天在房间里堆沙盘画地图,研究《龙诀》更深一层的实用意义。一但有机会观摩战斗,她一定站在城头上现场研究,在枪林弹雨中印证《龙诀》的威力。
满清朝廷一直向永安城四周增兵,太平军每发现有新部队进入战场都会先给对方一个下马威,这回他们发现了一个老熟人出现在战场上,他就是当时在金田突围时,被女军的雨夜尖叫声吓得屁滚尿流落荒而逃的总兵李瑞。因为上次北路封锁线的失职,向荣不再让他担任主攻,转为负责押送运输物资,只需在二线战场上配合作战。
洪宣娇最了解李瑞了,知道这个消息后激动不已,马上叫上罗大纲和洪门兄弟,自己带上女兵就去劫李瑞的大营。哪知李瑞天性驯良,无论环境多艰苦,经历多少磨炼,仍是带着一颗容易受伤的心,他刚扎下营盘还没有开始做饭,太平军一轮闪电快攻,李瑞一如既往逃得无影无踪,旗下的士兵当然也望风而逃,只留下大批物资和军火。太平军老实不客气地进行运输接力,绕过清军松散的一线阵地,把物资从清军后方运往永安城内。
他们抢一次东西不打紧,可是这一战却给了太平军很长一段轻松日子。原来老将向荣一向和各路清军将领不和,他认为和太平军作战这么久,形势越来越糟糕全因各部将领配合不力。自从上次太平军金田突围之后,他老人家就称病不出,其实是蹲在营里发脾气;刚刚勉强追到永安州腹地,就遇上李瑞军需被抢,更是气得血管连爆,于是向荣通知各路清军物资不足,这仗他先不打了,又向咸丰帝请个病假,也不管上边批不批准,扔下自己旗下的五千人马在阵地前过黄金假期,独自到了桂林风景区疗养减压。同袍们为了让他更好地休息,于是向咸丰帝参了向荣一本,反映了他消极避战的问题,咸丰帝也不喜欢这种工作态度,于是罢免他的官职,把向荣从工作压力中彻底解放出来。太平军不喜欢的向荣一去就是一个冬天,只留下一批深受太平军将士喜爱,屡战屡败的清兵。但是老兵不死,经验老到的向荣总会再回来……
洪宣娇抢劫李瑞完毕,带着女军象搬家一样,拉马赶车推着一个军营的家当,浩浩荡荡地往圣库里送。
绿娇娇和杰克正从衙门里出来,就看到洪宣娇和月桂香桂等一群女兵一起走出圣库。她一手提着一个双底铜煲,一手提着一把勺子锅铲,脸上带着忍无可忍的笑容,后面的女兵个个手上抱着生活用品和清军号衣,脸上同样笑靥如花。
绿娇娇好几天没有见洪宣娇,一见面就打招呼,并大赞双底铜煲好货色,洪宣娇滔滔不绝地讲起刚才抢劫李瑞的情形:
“那混蛋一听到呐喊声上马就跑,他的中军帐前还在做饭,就是用这个煲……”洪宣娇用两个手指头一弹煲底,发出“当”一声圆润清脆的音色:“啧啧,沉甸甸的真是好东西,我这就拿给孟师爷,让他做好菜给我们吃,哈哈哈……”
绿娇娇扼腕顿足:“哎呀,我上次也劫了一回运粮军,怎么就不会拿点好东西呢?真笨呀!”
众女兵都开怀大笑,洪宣娇说:“圣库有制度不是什么都可以拿,打回来的东西都要进圣库统一配给,不过李总兵的铜煲是私伙货,又不是军用品,我才可以拿到手。你看这些清兵的衣服,我们回去还要剪开用来缝制其他衣服呢。”
绿娇娇双手揪住洪宣娇的衣袖用力摇着说:“下次抢劫一定要通知我,我和老公去看看有什么合用的东西。”
杰克扁着嘴说:“我们也去抢啊?”
洪宣娇笑着瞄了杰克一眼说:“这不是买不到嘛,要是清军肯卖东西给我们,我们哪用抢他们呀,你看我们从来不抢百姓的东西。”
这时冯云山也从衙门里走出来,和大家打过招呼后,就说洪天王有事找洪宣娇商议,洪宣娇把厨具交给绿娇娇和杰克,让他们先带到洪门军营给孟颉,就高高兴兴地跟冯云山进了衙门。
晚上吃饭的时候,孟颉用李瑞的铜煲做出一道铜煲焖鹅,鹅皮金黄,浓香满屋,那酱汁用干菇收得又稠又滑,用来下白饭真是绝配。洪门兄弟一桌子人在等洪宣娇,等到鹅肉焖得发软离骨,洪宣娇才在冯云山的陪同下一起来到洪门军营。
绿娇娇敏感地发现洪宣娇脸色不对,双眼带血丝声音略带嘶哑,一看就是哭了很久回来。她拉着洪宣娇到小营房里单独坐下,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洪宣娇小声说道:“我哥要我嫁给萧朝贵……”
“啊?那你怎么回答他?”绿娇娇也有点惊讶了,她及时看看洪宣娇印堂正上方半寸的位置,那里代表着二十三岁前后的流年运程,果然红润丰满,是个要结婚有喜庆的岁数。
洪宣娇没有看绿娇娇,她只是看着地面说:“我当然不愿意,可是我哥却说这是为了天朝大业,必须要嫁。”
“你有告诉他你有心上人吗?”
“我不说他也知道,他身边很多耳目……”洪宣娇还是低着头说:“他说我是天朝御妹,不能嫁给其他下层将领,其实就是说林凤翔,现在萧朝贵封了西王,御妹出嫁要门当户对……”
绿娇娇一听也火了:“辍!说什么人人平等,天王的妹妹想嫁个自己喜欢的人都不行,还看不起下层将领!我去和他们说……”
洪宣娇拉着绿娇娇的手,用手绢擦一擦眼泪说:“不用了,他们其实早就做了决定,今天只是给我个通知,让我准备一下。”
这时门外有人敲门,绿娇娇开门后冯云山提着茶壶走了进来,绿娇娇劈头就问:“冯军师,这是怎么回事,太平天国还讲什么男女平等天下大同,连天王的妹妹都要逼嫁,这和大清有什么区别,我们在这里打什么仗呀?”
冯云山给大家倒上茶说道:“绿先生不是上帝会的人,有些前因后果你不太清楚。我们反清当然是想建立一个更好的国家,可是过程中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对比起死去的兄弟姐妹来说,这根本就不是一件坏事……”
洪宣娇可能刚才已经听了很多这样的话,只是扭过头默默低头坐着,绿娇娇却惊讶地看着冯云山精光闪烁的眼睛,她知道冯云山是绝顶聪明的人,一向心细如尘话中有话。绿娇娇一边从冯云山的眼神里搜索着他话中真义,同时仔细地看着他的双眼的细节,他的眼神比前几年更智慧深邃,也更明亮刺人心魄,这样一双精锐的眼睛放在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突然让绿娇娇觉得说不出的怪异。
冯云山这种十浊一清的相格绝对有出将入相的命数,可是这双代表着三十五岁和三十六岁的眼睛,在近几年越来越明亮,已经把他一生的精气从这里泄尽,这时他眼中所带已经不是普通人走运时的神采飞扬,而是走向极端反面的目露凶光,过不了三十六岁的凶死之相。绿娇娇不想知道他今年多大,可是看样子也可以估计他的年纪已经走到眼运流年。在绿娇娇的眼里,他象个垂死的人正在回光返照,用最后一口气说出最后一句话,做最后一件事。而他的脸上除一双亮眼,其余各处的气色并不好,尤其太阳穴上的妻妾宫和双眼下的子息宫都透出暗灰。
绿娇娇不再对冯云山咄咄相逼,她走到洪宣娇身边坐下,用手搂着她的肩问冯云山:
“冯军师有什么话要说吗?”
冯云山长叹一口气说道:“绿先生是玄学中人,知天地造化人世兴衰,想不到还用兵法如神,在太平军中难得有这样的人才,别说是洪宣娇,我也有很多话想和你说……我出去打些饭菜进来,叫上杰克兄弟,我们边吃边聊,不要浪费了孟师爷一番心机做出来的好菜。”
“也叫上两位温将军和孟师爷一起吃吧?”
“不,我们下次再另找他们喝酒。”冯云山说完就出去安排亲兵分了一些酒菜进来,等杰克也进房间后他就把房门反锁。
冯云山举起酒杯说:“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为我们在尘世里相识干一杯。”说完他一口喝尽自己杯中的白酒。
杰克,绿娇娇和洪宣娇都觉得冯云山今天说的话异常沉重,只好先陪一杯酒,再看看他要说什么。
冯云山说:“洪天王和我是广东人,可是上帝会却在广西发展起来,没有当地人的支持可以吗?”他说完看看绿娇娇,绿娇娇点点头示意他说下去。
“在我被清廷捉走关在大牢里的时候,洪天王也离开了广西,整个上帝会的会务都交到了杨秀清和萧朝贵手中,他们就是广西人,两个人都很有才能,把上帝会搞得有声有色,还募集大量银子把我从狱中救出来。我出来后就把洪天王重新迎接回上帝会,可是上帝会已经发展得很大,教务繁多权力分支复杂,不是一下可以交接清楚,于是就一直由他们两个人主理。”
杰克说道:“冯军师是说,他们才是真正的领袖?”
冯云山笑一笑说:“也不能这么说,洪天王在教内的地位是天子下凡,这是没有人可以动摇的,从上帝会发展到太平天国不容易,天王和我都想和大家一起维护好现在的声势,只要成就大业,谁的权力大一些并不重要,有能力的人当领袖,对太平天国才是好事情。我制定的天朝法制杰克兄弟很清楚,天王是一国无上的君主,可是权力却是由一众军师按各部平分,而天王又有任免军师的权力,这样就可以互相制衡权力,发挥每一个军师的才智,不会出现象满清那样的皇帝老子一个人说了算的霸道统治。可是这一点杨秀清似乎一直理解得不透彻……”
绿娇娇冲口就说:“你们还不是在争权夺利嘛。”
“不,我们在平衡权力,绿先生不要着急,请先听我说。”冯云山给众人夹菜倒酒缓和了一下气氛,然后才说道:“杨秀清和萧朝贵是好兄弟,萧朝贵很喜欢宣娇,和天王提亲也很久了,只是战事频繁天王一直压下这件事,现在进了永安州有了大本营。大家的心都安定一些,于是天王和我都想宣娇和萧朝贵结了这门亲事,让萧朝贵知道天王对他的爱护和仁义……”
杰克插嘴说道:“然后你们就可以联合萧朝贵对付杨秀清。”
“摆明了就这样嘛。”绿娇娇也说道。
冯云山自己闷喝了一杯酒说道:“就算是这样吧,但是你们不要认为争夺权力是一件丢人的事,更重要的不是谁在争夺这个权力,而是要维持这个由众军师共同治国的法制,要有一个可以制衡杨秀清的力量,这股力量是一个人也好,一群人也好,我们是要让太平天国沿着太平而治的路走下去,而不是建立起一个和满清一样的一言堂朝廷。现在这样做是对杨秀清独大的防微杜渐,把火头刚起的时候压下去,眼前可以用联姻就可以解决问题的时候我们不去做,以后也许就是千万个人头落地也无法挽回了。”
杰克直接参与了国法建制,冯云山的话他非常理解,对于建制的事大家也无话可说。成为政治牺牲品的洪宣娇久久地闭起眼睛,从眼角渗出晶莹的泪水。
冯云山拍拍洪宣娇的肩说:“宣娇,我待你象亲妹妹一样,我怎么会让你受委屈,其实萧朝贵的为人你也很清楚,他性情忠直,治教作战都是能手,可以说是智勇双全的人才,在军中很受兄弟们爱戴,哪一点都适合做你的丈夫,成亲后相处下来,你也会喜欢上他呀。”
大家沉默了一会,绿娇娇问道:“冯军师有这样的智慧,为什么不自己完成大业呢?我听人说创立上帝会你出的力最大,可是你却一力支持洪天王,你觉得这是天命所归吗?”
冯云山笑起来:“呵呵,绿先生这话传出去,冯云山连今年都活不过了。不过在这房间里我也想说些心里话,我信得过各位。”冯云山又喝一杯酒,象是为自己壮胆。
他站起来在房间里来回走了几步才说道:“我不如绿先生般道行高深,可是我也会算算命,我也许过不了明年……”
大家都愕然地看着他,洪宣娇更是没有想过他突然说这种话,这件事显得比天王逼婚的事大得多,她惊恐地问道:“冯大哥怎么说这种话?”
冯云山长长呼出一口,凄然一笑说道:“终于可以在知心朋友面前说出来,心里真是舒服很多……打天下不是三五年可以完成,不能由一个短命的人坐天下,否则这边才起事,那边就内乱,只有足够长的时间才可以稳定一个朝廷,所以要由一个足够福气和年寿的人去完成。宣娇,我和你哥是亲兄弟,我不会害你哥,你相信冯大哥吗?”
洪宣娇眼泪未干,心惊胆战地点点头。冯云山对她说:“来,陪冯大哥喝一杯。”
洪宣娇听到这句诀别一样的话,眼泪夺目而出,颤抖着手举起杯,绿娇娇和杰克也同时举杯和冯云山一碰,喝下这杯百感交集的苦酒。
冯云山脸色微红,但声音仍是平静可亲:
“洪天王的八字不足以成为皇帝,可是我并不想建立一个有皇帝的朝廷,天下被皇帝害得够惨了,我根本不想天下再出一个有皇帝命的人。所以他的八字是否皇帝命并不重要,只要他有足够的福气,加上绿先生为天王先父葬下好风水,还有一群人才辅助他,建立起良好的法制,那么他完全可以成为一国之君,但这国君只是国家的象征,真正治理这个国家是那群有才华的人。”
杰克将信将疑地看着冯云山,无法接受一个人自己会报出自己的死讯,绿娇娇却毫不怀疑冯云山所说的话,她对冯云山说:“我想我明白了为什么冯军师来到永安州后,就不再一路攻城掠地。”
冯云山长叹一声摇摇头,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绿先生真是知心人啊,平生得一知己足矣,冯云山可以再敬你一杯吗?”
绿娇娇鼻子一酸说不出话,举起杯又陪他喝下去,杰克担心地问绿娇娇:“你还能喝吗?”
绿娇娇眼里含着泪水说:“能,今天晚上冯军师能喝多少,我就喝多少……”
冯云山搭着杰克的肩说道:“杰克兄弟,人死如灯灭,有人留给后人钱财田地,有人留给后人著作思想,冯云山一介草民可以留下什么?天军能不能在一年内杀尽清妖平天下?我们现在只是带着两万兵将,三万百姓窝在永安小城,怎么可能啊?就算我们日夜不停穷兵滥战,一年之后也打不到北京。但是我可以为太平天国留下一部可以让天下人吃饱穿暖的法制,一年两年打不下江山不要紧,就算我死了,法制会一直支持太平天国;就算天军打输了也不要紧,只要天下有另一批有志之士,他可以拿起太平天国的法制重新建立一次。没有法制没有目的的军队只是流寇,打下一个城是贼,打下十个城也是贼,打遍天下只是祸国殃民的历史罪人,最后落得遗臭万年。但是如果有一个能让百姓过好日子的法制,那怕只有一个城池,只保护一方水土,都是一个小天国……”
沉默了许久,冯云山才小声说完他的话:“至少让我在有生之年……看看梦里的太平。”说完他给自己倒满酒一饮而尽。
这回轮到杰克拍他的肩膀了,杰克陪冯云山喝了一杯酒后问道:“冯军师你的家里人呢?你有太太和孩子吗?”
冯云山已经喝了不少酒,他听到杰克的话眼泪顿时涌出来,大家都想不到文韬武略,视死如归的冯军师居然会流眼泪,冯云山双眼血红着对大家说:
“你们知道吗?官村岭大战之后,我本来想从浔江口打回广东,回乡下接我的老婆孩子,可是我刚刚收到消息,他们已经被清妖全部杀光了……”
冯云山说完一头伏在饭桌上嚎啕大哭,众人立刻手足无措,心情重沉得无以复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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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8:45 | 显示全部楼层
(一八九)上帝显灵

洪宣娇在一场盛大的婚礼后,成为了西王萧朝贵的娘娘,按太平天国的法例被尊称为萧王娘。洪宣娇一心致力建立强大的女军,以萧王娘的名义统领扩编后,女军成为太平军中一支令人侧目的战斗力。
没有向荣领导的清军,比过去更混乱,战术和战斗力都被太平军掌握得一清二楚。清军打仗一定是早上吃了早饭向城外据点进攻,傍晚收队回营吃晚饭,准时得象在衙门上班的文书,每天四个时辰的工作量,生活很有规律;每当组织大围攻,一定是围三缺一,主要是考虑到如果太平军打败了要突围的话,给太平军一个出口,然后清军好随后追击,哪知道太平军从来没有打败过,所以还没有突围的打算,倒是天天和清军对练玩得不亦乐乎。清军在无法可施之下,除日常的正面作战,也开始了各种间谍活动。
安清远向上帝会投入了大量金银,近来从云南收到太平军攻下永安州的消息,也带着两名贴身镖师潜入永安州看看自己的投资收益,看到太平军仓禀富足当然非常开心,但是这种改朝换代的生意是长线投资,现在要求些什么好处还不现实,所以他先住到绿娇娇的家里,两兄妹一来可以叙叙旧,二来可以观察太平军的作战情况研究下一步投资取向。
和他最谈得来的莫过于同是投资于太平军的富商胡以晃,胡以晃为人仗义疏财,因为看不惯地主对农民的压迫,一怒之下烧了当地恶霸的房子愤然投资举家参加起义,从动机上说他比安清远纯洁得多,但是从做法上他们如出一辙,都是经商好手,也看好太平军的长期发展,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题。
清军无法想象有钱人会心甘情愿加入上帝会,估计胡以晃是被迫入伙,在攻城无望之下,首先想到对他策反,以求里应外合破城。胡以晃的弟弟胡以旸组织了援清团练,清军安排胡以旸写信给胡以晃寻求内应,可是胡以晃却把信交到洪秀全手中,还扣押了送信人,要求胡以旸给赎金才放人。安清远听到胡以晃的做法大为欣赏,这手法太有商家作风了,原则要讲,钱也要赚。果然胡以旸很快就派人送来两个大盒子,还附信说一个盒子里是赎人的银两,另一个盒子是向天王认错的礼物,盒子上的封条写着“洪秀全天王杨秀清东王同拆”。
胡以晃收到盒子后找上安清远,两个生意人看着两个盒子挠挠头,都觉得有点不对劲,这生意也太好做了吧,给一份钱就可以放人了,送东西巴结天王做什么呢?可是如果人家真是有诚意也不能自己私吞天王的国礼,于是带上两个盒子一起去找冯云山,冯云山马上进衙门找洪秀全和杨秀清,同时差亲兵叫上绿娇娇。
绿娇娇和杰克闲了几天正闷得慌,一听有事发生马上兴高采烈赶到衙门,正看到一群穿着黄袍的大王围着两个盒子支支针针地开小会,身形高大粗壮的二哥安清远和一个结实的胖伯伯站在最远处摸着下巴,四周照例站着十多名美貌侍女。
绿娇娇进来向各位很黄的王行礼后,就兴冲冲地问:“怎么样,有什么搞?”
冯云山指了指两个盒子说:“清妖送东西给天王和东王,不过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绿娇娇一看那情形就知道冯云山想干什么,她坏笑着对冯云山说:“冯军师,你是叫我来算算里面是什么东西吧?”
这时安清远插嘴说道:“娇娇,这两个盒子来得奇怪,我和胡大爷觉得有问题才不敢拆封,你可要小心点。”
安清远和绿娇娇一起生活了几年后,已经跟着杰克和邓尧叫她自己起的名字,绿娇娇觉得非常顺耳,她向二哥咧开嘴用力笑了一下,又对胡以晃点头打了个招呼,然后对冯云山说:“冯军师也会算卦,自己算就行了,我在一边学东西。”
杨秀清说道:“哎,阿妹,是我让军师请你来的,要是这盒子有什么古怪伤到人就麻烦了,你和军师一起算一下嘛。”
绿娇娇对杨秀清说:“东王,我提议赶开全部人,然后用几条长线远远地拉开盒子,这样人人都可以安全。”
杨秀清说:“嗯,这样当然最好,可是我想在开盒前看看两位算卦的功力,然后大家今晚都在王府里用膳,哪位算对了重重有赏,算不对了要罚酒八杯。”
绿娇娇高兴得双眼发亮地说:“哦?我想要一顶黄色的冠帽!”
杨秀清一听这话正中下怀,他马上说道:“天朝官员才可以戴黄冠,你想戴的话我就要马上封你为女丞相了。”
“吓!要当官呀,那算了,我还是要赏银吧。”绿娇娇知道杨秀清是打蛇随棍上,他早就暗示过多次想绿娇娇加入太平军了,可是绿娇娇从来没有这份心思,她对冯云山说:“冯军师想怎么算呢?”
“就用我们两个来算,你起卦吧。”
绿娇娇应一声好,然后说道:“你站的位置更接近大门,你在外我在内,所以以你为外卦,以我为内卦,你名字为云山就以艮卦为象,我有二哥在场,我是家里最小的女儿,我以兑卦为象,我起得一个上艮下兑的损卦。”
冯云山从来没有这样起卦,对这种古灵精怪的起卦方式大感新奇,他笑着说道:“那我就解卦了,外卦为艮也为盒,内卦为兑以泽为象,应为浓浆入口可食之物,但是全卦为损,损伤有伤人之象,我断盒内是一个方瓶,瓶中有毒酒。”
在厅中的各位大王都好奇得不得了,就等着绿娇娇说出另一个答案。绿娇娇把外面那个盒子推开一些说:“我也认为冯军师解得对,先把这个盒子拿到外面用线拉开吧。”
洪秀全问道:“不用两个一起拿出去打开吗?”
绿娇娇却转头问冯云山:“你算的是两个盒子吗?”
冯云山说是,绿娇娇说:“这两个盒子一个放在靠大门的外侧,另一个在内侧,你只用了外在的本卦来算,所以只能开外边的盒子,内侧是给天王和东王的盒子,要用卦中之卦来算哦。”
大家都听得云里雾里,只有冯云山提出疑问:“那绿先生怎么解这个卦中之卦呢?”
绿娇娇一把按住放在内侧的盒子说:“抽出损卦中间的二三四五爻重新分卦,可以起出地雷复卦,复卦指地下有雷,藏于损中,也就是说下一个盒子里的是炸雷,是为了刺杀而设。”
全部人一听都退开几步,杰克一把捉住绿娇娇的手把她拉到一旁。杨秀清马上下令先去用线拉开第一个盒子,打开后果然是半盒纹银,半盒酒瓶。酒瓶里的酒用银针一试,银针全黑分明有毒。杨秀清一看算中了第一个盒子,面露喜色地抱起那个给自己的礼品盒,众人大叫危险,连绿娇娇也想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杨秀清抱着盒子快步走出衙门外的审案大堂,把盒子放在露天的地方,喝退四周的亲兵,然后双手举向天空不停地发抖,进而全身剧烈地抖动,嘴里发出呵呵的叫声。突然他的动作停了下来,以威武的架势站在大堂中央,象大戏里的关公一样双目圆睁大声吼道:“皇上帝下凡,尔等还不下跪迎接!”
冯云山马上带头跑到杨秀清面前跪下,洪秀全等人全部照样跪地叩头,仿佛在做一场排练过的大戏。原来在上帝会的时候,洪秀全以皇上帝之子下凡的身份统领全教,可是在洪秀全离开上帝会期间,杨秀清却成了皇上帝下凡的唯一指定代言人,就是说如果皇上帝上了他的身,他就成了洪秀全的爸爸。但是当时洪秀全却不得不承认他的地位,于是杨秀清名正言顺地不定时当洪秀全的天爸,而洪秀全只能象哑巴吃黄莲有苦说不出,还得带着一群兄弟陪他演戏,否则拆他的台不就是拆自己的台嘛。
杰克从来没想到上帝会下凡,还附身在一个二十多岁的帅哥身上,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绿娇娇拉了他几下也没办法让他跪下,干脆一把推他进内堂,不去凑那份热闹。
皇上帝严正地公布了清妖要刺杀天王和天兄的阴谋,并明确指出盒子里有炸雷,刚刚说完这番话,杨秀清就一翻白眼倒地昏死过去。
众人连忙把他扶起,杨秀清突然醒过来问道:“刚才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会在这里?”
洪秀全和冯云山都知道他在做大戏给全城军民看,就是为了让大家知道他有皇上帝赋予的无上权能,可是这一手也玩得太利用人了,洪秀全没好气地说:“皇上帝下凡了,说那个盒子里是炸雷,让我们小心点。”
“哦?有这样的事,真是感谢皇上帝对我们慈爱。”杨秀清一说完,就脸带虔诚感激的夸张表情跑到露天的空地中高声呼叫:“全军跟我一起颂赞皇上帝的权能!” 然后原地跪下对天空猛叩三个响头,搞得大家又陪着他跪了一次,还一起唱了一首充满力量的天父颂歌。闹够了之后全部人远远躲好,用桌子盾牌护住自己,众军士安排拉开盒子,“轰”的一声巨响,在衙门大堂前炸出一个大坑,众军士高声惊呼东王的神迹,纷纷奔走相告。
看过这场闹剧,绿娇娇和杰克气得狂翻白眼,直到杨秀清到衙门外显足了威风,回来叫他们进内堂吃饭,又给绿娇娇送金送银,大家才消了一点气。不过气是下了,仍被杨秀清半真半假的开着玩笑要胁保密,否则云中雪飞。
(红尘说:上帝会受洪门影响,也大量使用内部暗语,云中雪是刀,飞是动词,全句意思就是用刀把头砍下来。)
绿娇娇一点都不担心被云中雪飞掉脑袋,因为她心里藏着太多秘密,早就习惯了守口如瓶,东王玩的这一手以神立威也无甚新鲜,历朝天子不也说自己是天命所归真龙再世,在中国这一套非常正常,甚至不玩这一套都没法子当皇帝了。可是杰克不这样想,他不是中国人,不懂得用一颗中国心去理解这种内幕。他不能接受太平天国的领袖居然以上帝的名义蒙骗百姓,也不能接受杨秀清霸占了绿娇娇的功劳,一路回家骂骂咧咧,对太平天国那几个领袖马上多了几分负面的看法。

城外的仗打打停停,不知不觉过了新年。城里不时查出清军的细作,有的进城投毒,有的挑拨离间;太平军方面也更重视间谋的运用,一方面从清军里收买间谍探知大量情报,另一方面派人高价招募清军中有经验的老兵,有些清兵看太平军的军饷比清军高得多,连夜就跑到太平军中换军服,马上成为光荣的反清义士。战斗就这样无休止地进行着,随着时间的推移,向荣被绝望的咸丰帝官复原职回到永安战场,城外的清军也开始收紧包围圈,没有人可再自由进出永安城。城里粮食开始不足,可是缺盐和缺火药却是更大的问题。孟颉再也做不出好吃的菜,绿娇娇天天吃没味道的东西嘴里淡出鸟来,开始觉得混身没劲,再这样下去人就得病倒了。可是清军并没有因为对手没盐吃而停下进攻,全身发软的太平军一样要上阵作战。
这天洪宣娇突然带着女军开到绿娇娇家门前,说有重要的战斗,问绿娇娇是否愿意参加。绿娇娇一听就来精神,连忙问具体情况,洪宣娇神秘地说:“你到那里就知道了。”
绿娇娇一听马上说:“好,我先进去带上枪。”然后她转头问杰克:“你去吗?”杰克和安清远都跳了出来,安清远说:“娇娇,我陪你去,我还没有真正参加过作战,等我也带上枪。”杰克耸耸肩膀平静地说:“我没所谓,娇娇去我就去。”
绿娇娇换上紧身黑战衣,佩好枪出来就问:“只是女军去吗?”
“还有洪兵一个军,罗大纲带队打先锋,我们押后。”
绿娇娇眼珠一转,心里想道:这组合怎么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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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8:45 | 显示全部楼层
(一九O)银子攻势



本来太平军在永安城外按《龙诀》风水气口设下重重据点,除非是城外战事告急,否则各据点互相照应不用城中发出救兵。可是向荣回来主持战场之后,他象换了个人似的,居然对太平军的守险战术采取了有效的击破战术。清军每次进攻一个据点,都设下几路伏兵,先对一个据点进行快速猛攻,引起太平军各据点救援后,就用伏兵在中途截击,当城中有主要兵力出来增援,最后的伏兵就会切断回城路线,力求把太平军在城外分别围歼,这种战术连连凑效,太平军不再象过去那样在战场上耀武扬威。

现在洪宣娇和罗大纲亲自出马,怕且又是一场硬仗。绿娇娇举家提着骑兵来复枪跟洪宣娇出战,一来是讲义气,二来仗着三人枪法好马术好,只要三人都骑在马上,估计没有什么阵冲不出去,所以才大胆到大阵中打一回。

太平军大队人马从城门冲出去,越过几个正在作战中的据点到达战场一角,前方清军看起来有数千人马,龙旗飘扬刀枪林立,一付早就布好阵的样子。绿娇娇有点奇怪,现在交战双方的战术都有所改变,清军的作战比过去更为大胆灵活,她原以为这次出城作战是对据点的救援,可是现在这阵势就象《三国演义》所写的样子,双方施施然布好阵,下一步应该就是双方将领出去骂战单挑了。

绿娇娇和杰克跟着数百女军押在阵后,倒是安清远拍马冲到洪兵的前军,和罗大纲并排站到一起。罗大纲排好左右中三军,对应了清方的三军位置,自己提着长柄马刀就跃马冲出去。对方也从阵中冲出一员小个子将领,头戴花翎冬装黑绒官帽,手执九环大刀,脸上长着大鼻子细长眼睛,绿娇娇很远就看出来他是张钊。她一扭头对洪宣娇说:“那家伙是大头羊?!熟人呀,这仗怎么打?”

洪宣娇一脸阴沉地说:“不要急,看戏吧。”

两军对阵之间,张钊和罗大纲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对骂了几句谁也听不清楚的话,然后毫不拖泥带水地挥刀就劈,阵前两军看着两个将领决斗,纷纷摇旗擂鼓助威。不过战事并不乐观,罗大纲在几个回合后就败下阵来,张钊向清军一挥九环大刀,清军火枪队立刻向太平军的阵地掩杀,当清军前队冲到百步之内,突然停下脚步列成横排洋枪阵形,向着大平军大片开火,一时间枪响连天,烟雾弥漫。正要向前应战的太平军看到洋枪队开火马上向后溃退,正是兵败如山倒,形势一发不可收拾。

绿娇娇心里一慌,有这么猛的清军吗?张钊这家伙真不是空壳子,个子小小年纪不大就可以带着数千洪兵转战两广,连罗大纲也不是他的手脚。绿娇娇看形势越来越糟,她又转头问洪宣娇:“要不要反冲锋?”

洪宣娇一手按住身边旗手扶着的大旗,沉着地说:“女军全阵不要动,先看看。”

洪兵三军被清军的强大火力逼退,清军立刻发起第二波攻击,洋枪队后列出大片马队,随着绿旗一挥,张钊一马当先带领足足一个马营向太平军中冲杀过来,马蹄震动着大地,气势比平常的清军马队凶猛数倍。罗大纲抢过旗手的罗字大旗,亲自摇旗赶着队伍向后退,然后拉上安清远拍马拼命逃跑。

阵前的洪兵潮水般向后退却两里,可是却有一支百人洋枪队埋伏在后退的洪兵中,当洪兵退尽,清军马队面前是长长一横排太平军枪队,这回轮到太平军中枪响连天,清军马队的攻击马上被竭止。绿娇娇看到一个奇怪的现象,那些清军的马屁股上都驼着两个麻袋,一个营几百匹马,每匹马两个袋子就是近千个袋,这是干什么呀?

她和杰克正在纳闷时,看到更奇怪的情况,每一个清军马兵中枪之后都没有人或者马倒地,战马只是长嘶着高举前蹄站起,马屁股上的麻袋掉到阵地前,然后就落荒而逃。绿娇娇和杰克惊讶地看着洪宣娇,洪宣娇噗一声笑出来:“那些枪里只有火药没有子弹。”

清军还没有完全退却,小股太平军冲到阵地上割开地上麻袋验货,验完货的士兵们向罗大纲点点头,罗大纲手上大旗一圈,太平军阵中响起进攻军号声,三军马上停止溃退,顺着大旗摇动的方向回头杀向清军阵中。洪宣娇从自己马背上摸出两个沉甸甸的小布袋,对绿娇娇和杰克说:“冲锋杀敌的时候到了,一会听到我的号令就把这些东西向清妖砸过去。”

绿娇娇打开小布袋一看,里面是一锭锭的纹银,她的脸上立刻挂起笑容:“哦,用银子砸死他们?”

“对,千万别开你们的枪,后面会有专门放炮的。”洪宣娇一说完,举起手中长刀高声呐喊向前一指,身边的旗手同时把绣着绒花边的红旗向前指去,女军马队随着洪兵队伍,杀声震天地向张钊阵地猛冲过去,这一回绿娇娇和杰克可是过足了冲锋陷阵的瘾,保证不会死掉的战斗大概一辈子只能遇上一回,可是这场不可思议的战斗却真的发生了。

绿娇娇和杰克和全军一起挥刀呐喊,跟随着洪宣娇的女军队伍越过洪兵,疯狂追击撤退中的清军。追入清军阵地两里地,前面有一排清军的洋枪队,这阵型太眼熟了,完全在将士们的意料之中。清军果然向着女军残忍开枪,女军在洋枪面前毫不退缩,反而在硝烟中纵横穿梭,英勇地用银子进行反击,一块块白银砸向清军的洋枪阵,清军洋枪队抵抗不住被砸翻几个士兵。

张钊这时举着盾牌从洋枪阵后冲出,一手挥着九环大刀骂道:“丢你们这班婆娘!有钱也不能砸伤人啊!”一支步兵盾牌队马上冲前掩护着洋枪队,洋枪更猛烈地开火了,银子也更猛烈地砸在盾牌上。

女军的银子很快打光了,陆续退出清军阵地,洪宣娇在枪声中押住阵脚,保护最后一个女兵离开。绿娇娇从来没有砸过银子,过了一把瘾后正要随队撤退,就听到张钊大叫“绿娇娇”,她回头一看,张钊向她扔来一个黑袋子,绿娇娇知道这是银子呀,双手一抱稳稳接住,又听到张钊说:“随时来找我,我等你!”然后对着绿娇娇飞了个单眼。杰克一直在绿娇娇身边,看到张钊这样子气得半死,心里骂道:眼睛就那么一点大还单眼?他一把抽出来复枪单手举起指向张钊,张钊身边的一排士兵也同时用几十支洋枪象丛林一般指着杰克,这场面突然引来洪宣娇和绿娇娇一阵狂笑。她们谁都知道张钊的士兵手里的洋枪根本没有子弹,就算开枪杰克也不会中枪倒地,只会被打得满脸发黑。杰克和张钊也察觉了两个美女在笑什么,对望着各怀心事地笑一笑,杰克把枪抬了一下,做出假装开枪的恐吓动作,然后转身拉马跟队离开,背后传来张钊吐口水的声音。



和张钊军队的作战中,太平军得到大量的盐和火药,当天晚上永安全城庆祝,家家都可以开火做出好吃有味道的菜肴,天王殿里众首领一片喧哗欢腾,可是洪宣娇却不在其中。

她嫁给萧朝贵后一直无法培养出感情,借口女军事务繁多,太平军规又要分男女营,没有建立小天国之前不能让军中夫妻见面,自己作为萧王娘要以身作则,所以婚后长居女军营中。今天晚上和众王敬过几杯酒后,远远看了林凤翔几眼,就说天气冷早点回去巡营,带着月桂香桂两个已经升为将军的女将,早早离开天王殿,一转身就去了洪门大营。

罗大纲旗下的洪门军队和洪宣娇一向熟络,加上有清远温家军的老关系,洪宣娇无论开心不开心都会往这里跑。而且月桂香桂两姐妹本是洪门出身,随夫加入上帝会后,她们的丈夫和所带洪兵都编入了罗大纲旗下,她们则编到女军之中,夫妻见面的机会少之又少,甚至只有在战场上才有机会远远看一下。洪宣娇也深受男女分行之苦,总是尽量找机会和各男军配合作战,让姐妹们都有机会见见自己的亲人。

洪宣娇来到洪门大营中军,意料中的见到罗大纲和众将领围着一个碳炉开怀畅饮,碳炉上是牛骨汤底的火锅,那锅还是洪宣娇从李瑞手上打劫回来的双底铜煲。杰克和绿娇娇素来不爱到天王殿,却喜欢找温家军的军师孟颉蹭饭吃,所以也列位其中打闹玩笑。洪宣娇入了屋看到众多好朋友,顿时象回到老家一样马上开心起来,大家看到萧王娘亲自探营更是欢呼雀跃。月桂和香桂说好了一个时辰后回来,就牵着手跑到洪门湖南营中找自己的丈夫。

大家在热闹地讨论着张钊的表现,绿娇娇语气埋怨地说:“出去做买卖也不事先通知我,我多带些银子换点喜欢的东西嘛。”

温祖宁说道:“这种事太秘密了,在军里我们也不敢传开。过去还可以直接找他换东西,现在向荣鬼了很多,我们只能在几路军一起开仗的时候,找个向荣看不到的角落,把洋枪打得震天响,大家一起鬼吼鬼叫搞大声势,让向荣以为这边在厮杀不注意我们,不然根本换不到东西。”

孟颉笑着问罗大纲:“大头羊的武功现在怎么样了,在清军混了这么久有没有手软脚软?”

罗大纲喝过酒满脸通红的说:“那小子一身蛮力,你看他还可以使九环大刀就知道了,不过今天我可是让着他,真打起来我一定赢。”

绿娇娇嘻嘻哈哈地说:“切,今天你哪里舍得打他呀,他都成了太平军的宝贝了。”

洪宣娇说道:“今天大头羊居然还敢调戏我们绿先生,差点就被杰克一枪打死了……”

罗大纲说:“死性不改,那小子还是不能留在太平军。”

杰克说起这件事就生气:“他次次见到娇娇都是这样,下次他再这样我一枪打死他,真的,一定开枪打死他。”

洪宣娇对杰克陪着笑着:“杰克大哥,不要生气了,这次是我不好,本来以为有什么好玩的事叫上你们去开心一下,可是偏偏就忘记了大头羊一直垂涎你太太的美色,下次再和他对阵我先告诉你,由你决定去不去,对不起啦,不要再生气了……”

杰克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酒说道:“算了,打死他城里就没有盐吃了,不过现在好象又回到了金田被围的形势,我们是不是又要突围啊?”

孟颉也说道:“宣娇啊,这个真是要和天王说说,清军攻城越来越猛,这么打下去不妥呀,要尽快做个有效的战策。”

杰克说道:“中国人打仗真是可怕,我在美国也见过军队打仗,从来没有这么多计谋,阵法那么灵活多变,他们只是两支军队排成方阵对冲,或者挖出战壕掩体,然后开枪开炮互相射击……要是你们和美国军队打,我认为你们会打赢。”

大家一听洋兄弟赞扬天军擅战,都极为开心地向杰克敬酒。孟颉喝过一杯酒后说道:“我们洪门擅战,是长期反清复明打出来的经验,太平军是上帝会教众的兵勇,本来就全是农民,并不是这么能打,刚开始打团练的时候他们只会建土墙挖陷阱,象打山猪似的打仗,我听太平军的老兵说,是几年前一件事让太平军突然开了窍……”

洪门部众很多都在上一年才加入,对太平军之前的事知道得不多,大家都很有兴趣听下去,孟颉继续说道:“太平军中以杨秀清最有将才,现在的阵法战术都是他研究出来的,可是他的阵法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听说有一次金田大营被几支团练围攻,太平军被人家打得七零八落……”

洪宣娇和绿娇娇突然意识到话题会扯到李小雯身上,偷偷对视了一眼,绿娇娇拉起杰克说:“老公,我困了,我们回去睡觉吧。”

杰克拉着绿娇娇说:“马上就回去,我先听孟师爷讲完这个故事。”

洪宣娇也说道:“孟师爷你也是听回来的事情,都不靠谱吧,上帝会的事我最清楚了,我来的时候你们还没有来呢,那时太平军是不太会打仗,可是后来东王天天研究明朝军队的兵法……”

“哎,那是后话了,我说的是前边的事,你先不要插嘴嘛。”孟颉喝多几杯很有说话的欲望:“大家都没听过呢……那天晚上突然从营外杀进来三个小孩……”

“小孩?”大家都很惊奇,孟颉接着说:“那三个小孩也不知是帮哪一边的,一个使刀,一个使枪,还有一个使弓箭,三个人就结成了一个阵,从营前一直杀到营后,救出一个抱着孩子的女人,然后又从营后直线杀出营门,一路如入无人之境杀出一条血路,当时东王就看傻了,心里想:顶你个肺,仗还可以这么打呀?”

“三个小孩有这么厉害吗?我不信。”温祖宁马上提出质疑。

众人纷纷议论这件事的真伪,又分析三个小孩用的是什么阵法,可是杰克却把眉头拧得紧紧,他开始在心里把一些好象无关的事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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