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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chulin870518

咒婴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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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1: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章 酱香排骨(1)
    于雷从来没有听说过在这座城市的和平区,有一个叫做彼岸街黄泉路的地方。单听这名字,就透着那么一股不祥的气息。为此于雷还特意仔细的在网上查找过最新的城市地图,眼睛都看酸了,都没有找到这么一个古怪的地名。

    如果这个人不是姓楼,于雷早就把他当做一个疯子,根本不会听他的胡说八道,可偏偏不巧,他就姓楼,而且他知道于偃,知道于家历代男人娶进家门的第一个女人都死于非命,这就不能不让于雷警惕。其实跟秦舞在一起的时候,于雷也曾模糊的想到过这个问题,但他实在不愿意去认真的思考,也许潜意识里是想逃避这噩梦般如环无端世代循环的命运。这个姓楼名远航的猥琐人物,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把这个模糊的问题毫无预兆的清晰的摆在了于雷面前,使于雷前所未有的开始思索同秦舞分手的问题。

    该怎么开口呢?于雷漫无目的的在和平区的大街小巷乱走,脑海中满是秦舞的音容笑貌。到这时候于雷才发现,感情到了最后,慢慢就变成了一种习惯,习惯到秦舞就像他身体的一部分,他已经习惯了走在路上有秦舞挎在他的臂弯,习惯了吃秦舞为他做的饭,习惯了穿秦舞为他搭配好的衣服,习惯了他忙碌的时候秦舞在某一个地方痴痴的等待着他,习惯了秦舞生气的时候带着泪花的任性可爱的模样,习惯了她闻她的发香,习惯了……习惯到现在一想到分手,就有一种真实的切肤之痛。

    一想到从此以后将同秦舞形同陌路,一想到今后同秦舞还要在同一个单位天天见面,心脏就疼的难忍。于雷终于走累了,他捂着胸口坐在路边一家小服装店的台阶上,浑身乏力,心灰意冷。

    华灯初上,工作了一天的人们带着满脸倦意,行色匆匆的从于雷面前走过,于雷下意识的盯着眼前地上掠过的各种鞋:趾高气扬的黑皮鞋,小巧的高跟鞋,轻软的布鞋,白色旅游鞋,高傲的靴子……

    身后服装店的门咯吱响了一声,于雷并没有听见,直到一双脚站在了于雷面前。于雷想:这真是一双漂亮的鞋子,是双正适合夏去秋初穿的单鞋,软缎的明黄色高跟鞋面上,各缀着一朵同样明黄色的花朵,那花朵层层绽放,含蓄而热烈,妖媚而矜持,高贵而诱惑,鞋子被一双精致而白皙的脚恰倒好处的撑起来,脚面上细细的脚骨和性感的脚踝被那黑色的尖锐高跟拉长成完美的曲线。

    于雷顺着这修长的光裸小腿抬头看去,一个女子正站在他的面前,礼貌的微笑和她那身刻板的深兰色职业套裙就像用标尺做出来的雕塑一样标准。那女子细瓷器一样的面孔上有一双似笑非笑的细长眼睛,单眼皮有点模糊了她的五官,她就那么笑着,两片薄薄的嘴唇一张一翕,于雷奇怪的想:这个女人为什么像水底的鱼一样,只张嘴却不出声呢?她那双漂亮的鞋子,真不该配这么刻板的衣服,不知道她脑后那只有些松散的发髻如果披下来会是什么模样……

    “喂!”女人的面孔突然在于雷面前急剧放大,甚至她额头散下来的一缕发丝都掠过了于雷无神的双眼,于雷这才恍然大悟般回过神来,那女子柔和的嗓音这才进入了于雷的耳朵:“先生!小店该打烊了,还请你让一让好吗?”

    “哦,对不起!”于雷忙站起来闪到一边,那女子依旧礼貌的微笑着向于雷点点头,上前去把铁门哗啦啦的拽下来,沉重的铁门缓缓落地了,于雷紧盯着那女子的双手。她的手纤细无比,十指尖尖,留着修剪的很整齐的长指甲,上面一层粉红色的丹寇,娇嫩如初生的桃花……

    尚秋费力的把铁门放下来锁上,回头一看,那个男人还在一旁呆呆的望着她。尚秋有些恼了,想了想,又忍住了。一则于雷看起来不像是什么登徒浪子,二则现在夜色已经渐渐深了,真的闹起来,自己一个弱女子恐怕也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尚秋锁好门,直起身来拍拍手上的灰尘,背起背包走了,临走时忍不住又回头望了那个男人一眼,不料只这回头一望,尚秋马上大惊失色的上前迅速拉了于雷一把,于雷毫无防备的被尚秋拽的差点摔倒,还没等于雷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就有一个什么东西呼啸着擦着于雷的耳朵从高空砰然落地!

    尚秋尖叫一声,小脸立刻变的煞白!她颤抖着手指指着地上那团似乎还在蠕动的东西,精致的脸庞迅速扭曲:“天哪!那,那,那是什么东西!”

    于雷的大脑被尚秋的尖声喊叫激活了,他还没有彻底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躲在他身后的尚秋使劲抓着他的衣襟:“你,你看,那是什么东西!”

    一团猫一样大小的东西团在地上,有液体随着那东西轻微的抽搐缓慢的从它身下流出来,再仔细一看,却不是猫,那东西没有猫的皮毛,浑身上下光溜溜的,呈现一种难看的酱紫色,似乎还有一条长长的什么物体拖在它的身旁……

    “婴儿!”于雷失声叫道,脸色刹那间也变的惨白!尚秋和于雷惊恐的相互对视一样,一起朝头顶上望过去。八层楼上,每一层都那么寂静,寂静的好象根本就没有发生任何事情。空气中渐渐弥漫起一股血腥味,那个可怜的婴儿还在轻微抽搐着,那个长长的物体拖在它的身边,应该是它的脐带,那么,它一定是刚刚生下来就被母亲从高处扔了下来,随着瞬间的自由落体运动,成了永远的婴儿!

    于雷蹲下身,打开诺基亚手机上的电灯,仔细看了看,小小的婴儿已经被摔的血肉模糊,脐带顶端的断头参差不齐,一看就知道剪切者实在是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尚秋捂着鼻子,带着哭腔说:“天哪,怎么会这样!现在怎么办……”

    “报警。”于雷简短的说着,按下了手机键。

    从警察局出来,夜色已经很深了,于雷更觉得疲惫不堪。真是倒霉的一天,找楼远航没有找到,一个婴儿莫名其妙的从他头顶掉下来,回去以后,还要面对跟秦舞分手的事实……

    “唉!”于雷叹口气,看了看跟在身边一言不发的尚秋:“今天多亏了你,要不然恐怕那婴儿就会砸在我的头上。”

    尚秋咧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于雷疲倦的抓抓头发:“我得回家了,再见。”

    “别走!”尚秋连忙抓住于雷的胳膊,于雷诧异的看着她,她尴尬的松开于雷,呐呐的说,“不好意思,你,能不能送我回家?我很害怕……”

    于雷犹豫了一下:“好吧,我送你。”反正回去以后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舞,于雷想,能逃避一时算一时吧!

    一路无话,于雷心不在焉,尚秋则不时的看一看身边这个心事重重的男人,几次试图说句什么打破这压抑的气氛,最终还是放弃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走到了尚秋家的楼下,尚秋站住脚步,于雷也站住脚步。

    “我到了。”尚秋说。

    “那好,”于雷笑笑,“那我今晚英雄救美总算有了一个完整的结局。那么,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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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1:19 | 显示全部楼层
酱香排骨(2)
    “你不上去坐坐吗?”尚秋咬了咬嘴唇,忽然说,“你今晚还没吃饭吧?”尚秋都觉得自己的脸悄悄的红了,幸亏天黑,路灯很朦胧,于雷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于雷这才觉得肚子开始呱呱直叫,自己从早上游荡到了晚上,几乎一天滴水未进,这个时候还真的有点饿了,于雷摸摸肚子:“你还真说对了,我几天一天几乎都没吃东西。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尚秋调皮的伸伸舌头:“我看见你坐在我店前好久了,我猜你应该还没吃饭。”

    现在的表情比那刻板的微笑好看多了,于雷想。

    尚秋的家很简洁,四十平的房子,进门右边是个卧室,左边是个小小的卫生间,往里走是间书房,书房里放着一张单人床,书房的后面是厨房,尚秋把于雷请进门来,按亮卧室的灯,有点腼腆的说:“我一个人住,地方小了点,你就随便坐吧,我去做点吃的。”

    于雷点点头,换上拖鞋,走到卧室,坐在卧室那间双人床上,环顾一下卧室里的摆设。很简单的摆设,床在屋子中间靠墙,对角是个白色的电视柜,右边窗户,左边一个小小的衣柜,衣柜旁边是梳妆台,而衣柜和梳妆台,全镶着镜子,被尚秋擦的很亮。

    于雷走到镜子前胡乱划拉一把头发,一天的时间,青色的胡子茬都冒出来了,反倒为本来文质彬彬的他添了些粗犷的味道。

    白炽的节能灯光有点刺目,于雷不由的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听着厨房里传来炒菜的声音,竟然迷迷糊糊要睡过去了。

    就在于雷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刷的一下从他身上掠过,一瞬间刺骨的阴冷使于雷全身的汗毛噌的都立了起来,于雷猛然睁开眼睛坐起来,四周什么都没有,依旧只有白炽的灯光照亮了卧室的每一个角落。

    不,一定有什么东西不对劲的!

    有什么东西一定就在屋子里!它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狞笑着窥视着他,伺机出来谋害他!

    于雷想了想,重新躺下来,眯上眼睛,努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假装睡觉,耳朵却异常灵敏的捕捉着周围的动静。

    很久很久都没有任何反常,久到于雷真怀疑自己是不是神经过敏发生了错觉,久到他一点点的放松了警惕,真的快要睡着了。就在这个时候,它又来了!依旧是一股极度阴冷的感觉瞬间从他身上掠过,他从眼睛的余光中看见一个浑身酱紫色的小东西一闪而过,他心中咯噔一下,联想起了什么!

    他微微的侧头,不经意间睁开眼睛,看见了镶在穿衣镜上的那面大镜子!镜子里,一个酱紫色的小东西正坐在他头顶的虚空中,浑身光裸,嘴角冒着粉红色的泡脉,头颅碎裂,鲜血一滴滴落下来,发出虚无却又真实的滴答滴答的声音,振聋发聩,一条参差的脐带正摇摇摆摆的在空中晃着,似乎想要攻击什么。

    它似笑非笑的眯着眼睛打量着于雷,于雷抓起枕头朝着镜子使劲扔过去:“滚开!”

    枕头打在镜子上,有弹跳到了地上,尚秋正托着一盘菜进来,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哦,没什么。”于雷掩饰的说,“我刚才眯了一下,做了个噩梦,可能是太累了。”于雷没敢把婴儿的事告诉尚秋,怕吓坏了尚秋。

    “没事就好,”尚秋摆上她平时吃饭用的小桌子,放好两个坐垫,“吃饭吧,尝尝我的手艺。”

    尚秋做了两个菜,一荤一素,素的是西红柿炒鸡蛋,荤的是酱香排骨。于雷一看见酱香排骨那紫黄的颜色,忽然忍不住想要干呕,那颜色,跟那个摔的狼狈不堪的婴儿怎么那么像!

    “咯咯!”空气中似有似无的传来婴孩无邪的笑声,于雷瞟了一眼镜子,它还在那。它饶有兴致的看着于雷眼前那盘酱香排骨,又看看于雷。

    “你怎么了?你在看什么?”尚秋疑惑的顺着于雷的视线朝镜子里看过去,“你在看镜子吗?”

    “哦,不,没有,没什么,吃饭吧。”于雷不再看镜子里,显然尚秋根本看不见那个诡异的婴儿,于雷不想让尚秋害怕。

    “对了,问你一件事。”于雷夹了一块鸡蛋,“和平区有个叫做彼岸街黄泉路的地方吗?”

    尚秋皱起眉头费力的想了半天:“没有啊,这么奇怪的地名,我听都没听说过。”

    尚秋说着,夹起一块酱香排骨放进嘴里。于雷大惊失色的发现当她的筷子伸向排骨的一刹那,一阵阴冷的风从于雷耳边划过,落在盘子里。于雷下意识的朝镜子望去,果然在镜子里看见,那个鬼孩子附在了那盘排骨上!它嘿嘿笑着,把自己的胳膊伸进尚秋的筷子下,尚秋轻易的就把它的胳膊夹下来,不假思索的放进了嘴里,婴儿得意的举着断臂轻轻眯起眼睛笑着,看着尚秋津津有味的嚼着自己的胳膊,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咯吱的声音,类似夜晚活动的啮齿类动物在黑暗中发出的咀嚼食物的声音。一串紫黑的血液顺着尚秋的嘴角流下来,尚秋的喉咙里发出满意的呼噜声,她一边心满意足的嚼食着那只胳膊,一边把筷子伸向盘子,婴儿把另一只胳膊也伸到了尚秋的筷子下。

    尚秋咧开嘴,满口的碎渣直往下掉。她细长的眼睛笑意盎然的对着于雷说:“吃吧!别客气,尝尝我的手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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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1:1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一章 其实,死亡早已开始(1)
    “你怎么不吃啊?”尚秋一边起劲的咀嚼着酱香排骨,吸食着中空的骨干中柔软滑腻的骨髓,发出响亮的声音,一边热情的邀请于雷品尝她的手艺,“我可是从很小的时候就跟我妈妈学的厨艺啊,尤其是这酱香排骨,是我最拿手的菜了,你尝尝啊!”

    于雷的胃一阵抽搐,他极力压下想要呕吐的欲望,转过头不再看那面镜子。他怪异的朝尚秋笑了笑,注视着她那两排整齐的白牙。那编贝一样的牙齿本来是那么光洁可爱,现在它们之间很多酱色的肉渣争先恐后的翻搅着,让于雷觉得有点阴森。

    于雷夹了一块鸡蛋,试图转移尚秋的注意力,以免她不停的邀请他吃那酱香排骨:“你在这里住多久了?”

    “我刚搬进来不到三个月啊。”尚秋竟然放下了筷子,拿尖尖的手指捏起一块排骨,放在嘴里细细的咬着,尖细的白牙准确的撕扯着熟透的肉块,喉咙里继续发出满意的咕噜声,这一幕看的于雷有点目瞪口呆。

    尚秋注意到了于雷的表情,不好意思的笑了一下,并没有停止手上的动作:“不要见怪啊,我已经习惯这样吃东西了。”一阵起劲的咀嚼和吸食后,尚秋把油腻的手指习惯性的放在嘴里挨个吸吮了一遍。

    于雷彻底没有了食欲,他没想到一个女人会有这种吃相,秦舞从来都不会这样吃东西,秦舞吃东西的时候,从来都是静静的,不会发出一点声音,更不会把手指放到嘴里吮吸。就算尚秋平时是这样的生活习惯,在一个第一见面的男人面前,起码得有一些矜持和收敛吧?

    他放下筷子:“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没什么胃口,可能是太累了吧。”

    “哦,”尚秋一塄,暂时停止了进食的动作,抬头看看于雷,“是不是我做的饭不合胃口啊?”

    “不是不是,”于雷忙矢口否认,“有时候人累过头了饿过头了,反而会吃不下东西,尤其是油腻的东西,我想我现在需要睡一觉,睡醒了自然就有食欲了。天色这么晚了,我就不打扰你了。”于雷站起来,作势要走,尚秋忙从纸抽里抽出一张纸巾擦擦手也站起来:“这就要走吗?”

    于雷点点头,不由得又看了看镜子,镜子里的那个婴儿,四肢都已经不见了,只剩下一个小小的躯体和大大的脑袋,它躲在酱香排骨中间,偷偷的朝于雷笑着,一咧嘴就露出紫黑的牙床,粉红色的泡沫顺着它的嘴角流到排骨上。

    尚秋拿纸巾擦了擦嘴角:“你这就走啊?我送你到楼下吧。”

    于雷犹豫了片刻,不知道是不是该提醒一下尚秋,毕竟尚秋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

    尚秋全然没有注意到于雷的表情,好象还在回味着酱香排骨的味道。她伸出灵巧的舌头舔了舔实际上已经被她擦的干干净净的红唇,有点留恋的看看桌子上还冒着热气的排骨,似乎拿不定主意是要送于雷下楼,还是马上坐回去继续吃她的晚饭。

    于雷于是说:“不用送了,我自己下楼就行,天色这么黑了,你一个人回来走这么多层楼梯我也不放心,我一个大男人,自己走就行。”

    尚秋如释重负般的笑了,她有点迫不及待的打开门,把于雷送出去,站在门口跟于雷道别,还没于雷说完再见,尚秋就砰的一声关上了防盗门,急不可耐的坐回餐桌前,伸手抓起盘子里的肉就往嘴里送,门外的于雷半张着嘴,目瞪口呆。

    狭窄的楼道里暂时没有人经过,寂静无声,声控灯很快就熄灭了,被黑暗包围的于雷,过了一会才回过神来,觉得尚秋肯定有哪里不对劲。

    为什么他能看见镜子里的婴儿,而她却看不见?那婴儿到底想要干什么?在警察局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知道了,那孩子是一个才不到二十岁的未婚妈妈生下来的,由于无知,她怀孕了自己根本都不知道,等知道了,孩子都已经足月了!因为身体瘦小,孩子也很小,她的父母竟然都没有发觉自己的女儿身体上的变化!一直到了今天,女孩一个人在家,肚子忽然一阵剧烈的疼痛,她挣扎了好长时间以后,惊恐的看见一个丑陋的小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面爬了出来,于是她慌张的拿起剪刀胡乱把脐带剪断,不知所措的看了一会那个咧着小嘴皱着眉头哭声很微弱的小生命,然后忽然抓起那个孩子就从窗户里扔了下去……

    这个无辜的小生命,实在跟尚秋和于雷一点关系都没有,它到底想要干什么?尚秋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能就这样扔下尚秋不管!

    于雷抬起手正要擂门,楼下忽然传来脚步声和咳嗽声。声控灯一层一层亮起来了,于雷停下来,仔细的听了听,那咳嗽声怎么有些熟悉?那声音有些尖细,听不出来是男是女,那脚步声,不是女人高跟鞋的声音,也不像男人那么沉重。脚步声越来越近了,当于雷所在的楼层亮起灯光的时候,于雷扭头朝着楼梯口一看,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停止了脚步,就站在那里抬头迎上他的目光,看到于雷,那人笑了,满脸的褶皱一条条抽动着,丑陋的下兜齿里参差的牙齿令人作呕,他老鼠一样贼溜溜的眼睛眯缝起来,高深莫测的打量着于雷,于雷处在居高临下的位置,看着他那地中海一样在灯光下愈加闪亮的秃顶。

    “是你?”于雷皱了皱眉头。他似乎已经忘了,本来他来这里就是为了找他的。此时此刻他的出现,令于雷隐约觉得有些不安。

    “是我,”楼远航走上来,站在于雷对面,“怎么,你住在这儿?”

    “不,我是……”于雷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嘿嘿,”楼远航干笑两声,指指尚秋家的防盗门,“你认识她?”

    “你认识他?”于雷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道。直觉告诉他,这个形容猥琐诡秘的楼远航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绝不是偶然。

    “我也不瞒你,”楼远航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猫眼里隐约透出些灯光,“其实我是为里那个婴魂来的。”

    屋子里没有声音。其实这种有点破旧的房子,隔音效果并不好,平时楼道里或者邻居家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基本上都能听个大概。两个人在尚秋门前这么说话,里面的人没有理由听不到的。

    楼远航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拿出一只奇怪的钥匙,轻轻捅进防盗门的门锁里,拨弄了几下就把门锁打开了。楼远航尽量小心的拉开防盗门,尽管他已经把动作限制在最小,沉重的防盗门还是发出了轻微的声音,这声音要是在白天可能就被别的声音掩盖了,但在这万籁俱寂的黑夜里,显得那么清晰,里面的尚秋,怎么可能听不见自己家的防盗门被打开了呢!但是里面依旧没有动静。

    这个时候,楼道里的灯光已经熄灭了,于雷和楼远航都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在楼远航打开尚秋家防盗门的一刹那,于雷忽然想到,自己怎么会跟这个行踪诡异人一起,做这种鸡铭狗盗的事!于是于雷一把抓住楼远航的胳膊,制止了他的动作:“你想干什么?你这样做是违法的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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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1:20 | 显示全部楼层
其实,死亡早已开始(2)
    于雷尽力压低了嗓音,楼远航却无所谓的挣开于雷,用平时的音调说道:“你难道没觉得异常吗?异常情况下,自然不能用常规手段解决问题,不信你试着叫尚秋一声,她肯定不会回答你的,她现在,已经被那个婴魂缠住了,咱们再不进去,她自己的命都要保不住了。”

    于雷将信将疑。楼远航继续着他的动作,很快就把里面的门也打开了。

    楼远航拉开门,熟门熟路的做了进去,于雷犹豫一下,也跟了进去,跟着楼远航拐进尚秋的卧室里。

    尚秋依旧坐在那大嚼着那盘酱香排骨,听见脚步声,只是回过头来,朝两个人嫣然一笑。这一回头,却把于雷吓了一大跳!离开不过十多分钟的时间,尚秋那张本来精致漂亮的脸庞竟然变的布满了妊娠斑!于雷不禁朝尚秋的肚子看去,果然见她的肚子显而意见的鼓了起来,把她那身瘦小的职业装撑开了,有几颗扣子已经被撑的从衣服上掉落到地板上,使得尚秋一截雪白的腰身露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于雷惊诧的大喊。

    “我已经注意她很久了。”楼远航望了望那面一人多高的穿衣镜,于雷也跟着朝里面望过去,尚秋正捧着婴儿那颗被摔的血肉模糊的头颅起劲的啃着,婴儿的头骨还很软,软到尚秋那排结实漂亮的牙齿可以轻易的把它们嚼碎,就好象在嚼脆骨一样。尚秋灵巧的舌头伸了出来,伸进婴儿的眼眶中,一整颗眼珠被尚秋一下子就卷了出来,滑进了她的食道。那婴儿剩下的一只眼珠骨碌碌转了一下,就被尚秋也轻易的卷进了口中。

    楼远航从黑色风衣的口袋中掏出一样东西,于雷不由失声叫道:“原来这东西在你手里!”

    那是一只通体鲜红的手镯,拿在楼远航枯黄干瘦的手中,仿佛要渗出血来一般,晶莹剔透的珠子浑圆浑圆的,没有一丝瑕疵。

    楼远航白了于雷一眼:“这个不是噬灵骨镯,只是聚灵骨镯,要是噬灵骨镯在我这里,我就不用费力劳神的去提醒你跟秦舞分手了。”

    楼远航皱了皱眉头:“我还是来晚了,现在恐怕尚秋性命难保了。尚秋本来就已经怀孕两个多月了,婴灵已经控制了她肚子里的孩子,要制伏它,要么现在为尚秋做剖腹产,把孩子杀死,要末就要等孩子自然出生,而它一出生,尚秋同时就会被吸尽元气,必死无疑。”

    “那我们就马上把她送进医院啊!”于雷拿起手机就要按112,楼远航制止了他:“如果去医院,剖腹产生下来一个正常的婴儿,你能把它杀死吗?你那叫故意杀人知道吗?”

    “那怎么办?难道我们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尚秋死吗?”于雷愤怒的吼叫着。没有什么比灾难就在眼前,自己却无能为力更让人痛苦的事了!

    尚秋对这两个人的争执浑然不觉,依旧自顾自的啃着盘子里所省无几的排骨,专心致志,津津有味。她的肚子越来越大,肚皮上因骤然膨胀而生出很多紫蓝色蚯蚓一样的条纹,盘旋屈曲在她本来白皙无暇的皮肤上。

    “不对!”于雷忽然想起楼远航的一句话来,忍不住顿生疑窦,“你好象说过,你已经注意她很久了!”

    “我有说过吗?”楼远航一怔,接着躲闪开于雷的目光。

    于雷肯定的说:“你说过的!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你早就知道尚秋会有今天的后果?”

    楼远航不自然的挠挠头:“其实这真的不怪我啊,只是我的聚灵骨镯会在婴儿死灵出现的前几天发出警示,它能收集方圆百里的婴魂。你知道的,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死亡的婴儿越来越少,我每天都在这附近转悠,恰好遇见过那个不到二十岁的未婚妈妈和尚秋,我一直在根据手镯发出的警示跟踪她们,好在第一时间获取婴魂……我也没想到会是以这样的方式……”

    “你也能看见镜子里的情景是不是?”于雷说,“为什么尚秋就看不见?”

    楼远航说:“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也许她不是看不见,而是有什么东西不想让她看见。”

    于雷心中一震:“照你这么说,这个婴魂竟然有这么大的能量?”

    楼远航没有回答,只是轻微的点点头,眼睛紧紧盯着尚秋。

    尚秋的发髻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下来了,一头乌黑的头发如水一样泻下来,长到腰际。如果不是此时此刻尚秋这种诡异的情形,那么将会是多么美好的一个女子啊!而现在的尚秋,活脱脱一个女鬼一样。她已经把那盘酱香排骨啃的一干二净,此时正意犹未尽的挨个舔舐着自己的十个油腻腻的手指,忽然又斜过眼睛冲着楼远航和于雷一笑。

    她摇摇晃晃的站起来,一手扶着墙,有手放在后腰上。等站稳了,她把手放在肚子上,抚摩着,她说:“我想我快要生了。”

    话还没有说完,就见她的肚子吹气一样涨起来,一直涨到透明!她的套裙被撑破了,可笑的挂在她那小山一样隆起的肚脐下面。

    楼远航紧张的注视着尚秋的肚子,他手中的聚灵骨镯发出的光芒越加的鲜红夺目,似乎跃跃欲试的想要做什么!

    尚秋垂下头,就那么望着自己的肚子,有一瞬间,她那残存的一点意识忽然掠过一个想法:自己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皮肤竟然能有这么大的弹性!然后就听见砰的一声,她那几近透明的肚子就像盛开的玫瑰一样炸裂了!尚秋并没有感觉到疼痛,她伸出手来,机械的想要把她流了一地的肠子和子宫塞回肚子里,否则很容易感染的,她想。

    她满手都是黄黄白白红红的黏液,她不停的把肠子塞回去,那些滑溜溜的内脏又跟蛇一样狡猾的溜出来,她反复的做着这个动作,直到对面的于雷回过神来惊恐的大叫一声,她才慢慢的从垂下来的头发缝隙里看了看对面的两个人。

    真可笑!看看对面的两个人!满身满脸都是令人反胃的黄黄白白红红的黏液,好狼狈呀!想到这里她忽然笑了,然后砰然倒地,合上了双眼,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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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1:2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二章 楼玉奴(1)
    于雷心烦意乱的点燃一只烟,黑暗中红红的烟头一亮一暗,间或映红了于雷锁紧了的眉头:“那件事之后,我立刻决定离开秦舞,我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照秦舞的性格,分手以后是连朋友都做不成的,所以我犹豫了好几天,都没有辞职离开,一想起离开以后也许再也见不到秦舞了,我的心里就像被抽空了一样疼。我不知道为什么秦舞也没有辞职,我们两个就每天装做陌生人一样,刻意的伪装着平静……”

    “没想到事情变成这个样子,秦舞跟你哥哥……”于雷看了夏落一眼,转过头去,依旧望着遥远的虚空,狠狠的抽了一口烟。

    黑暗中看不清楚夏落的表情,只听她幽幽的问:“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于雷哑然失笑:“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也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当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根本没有理由,除非是带有目的性的去喜欢。只有两个人渐渐在一起了,才会发现她很多的优点,包容她很多缺点,甚至你也开始喜欢对方的缺点,比如她的任性。时间长了,一切都变成了习惯,变成了亲情,变成了跟水一样成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那么,”夏落有些促狭的笑了一声,“你们在一起三年,有没有那个?”

    “什么?”于雷一时间没听明白,转过头来询问的盯着夏落。夏落嘿嘿一笑:“我是说,你们两个,有没有住在一起?”

    于雷尴尬的笑笑:“秦舞是个很保守的女孩,我很尊重她。”

    “你到底是不是个正常的男人啊。”夏落嗤之以鼻,“我才不相信恋爱中一个正常的男人和一个正常的女人三年中都可以保持这么纯洁的关系。”

    “是吗?”于雷听了这话,忽然逼近夏落,他那挺拔的鼻梁离夏落的面孔几乎只有以毫米计算的距离,淡淡的烟气从于雷嘴里呼出来,冲击着夏落的嗅觉,“那么你想试试吗?”

    夏落没有说话,也没有闪避。她只是伸出水葱一样的食指,轻轻的点在于雷有些干裂的嘴唇上。于雷张口试图咬住她的指尖,她却灵巧的躲开了,微微一抬头,柔软的嘴唇就碰上了于雷的嘴角。

    只属于女人的馨香使于雷一阵眩晕。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夏落已经轻柔的吻住了他的嘴。

    一个脆弱的男人伪装了这么久的坚强壁垒,轻易的就被这轻轻一吻的温柔打破了。于雷变被动为主动,伸开双手抱住夏落,深深的回吻下去。

    绝望的味道,脆弱的味道,迷茫的味道,苦涩的味道,失落的味道……

    于雷把夏落抱在怀里,下巴放在夏落的肩膀上,不让夏落看见他的眼睛,但是夏落还是感觉到于雷的喉咙里传来轻微的压抑的抽泣声。他哭了,为了他爱的女人。夏落觉得心里酸的有些发苦。

    “不要爱上任何一个男人。”一个似有似无的声音在夏落耳边响起来,如梦幻般不可捉摸。夏落立刻推开于雷,环顾四周。一片漆黑,除了微弱的星光,什么都没有。

    “不要爱上任何一个男人,男人只有欲,没有爱。”那个声音恍恍惚惚的在夏落身旁环绕,低沉而富有蛊惑力。

    于雷看着夏落怪异的举动,刚要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事,夏落忙把食指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暗示。于雷顿时意识到一定又有什么异常情况发生了。

    “听我的,不要爱上任何一个男人。”那个声音继续游丝般固执而柔韧的回旋,却只有夏落能听到,“男人的欲会让女人的爱死无葬身之地。”

    夏落并没有试图喊叫,因为她明白,喊叫只不过是装腔作势,表明对自己的处境束手无策且六神无主,只能给对手以可乘之机,除此之外别无用处。于是夏落想了想,盘膝坐在那里,并示意于雷也安静的坐着,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做。她闭上眼睛,摈除杂念,让意念中一片空白,只专心的捕捉周围一切声音和感觉。

    “爱,”那个声音说,“只是在欲的支配下自欺欺人。”

    夏落努力集中精神,判断着声音的来源。意识中一片漆黑。

    “你是谁?你想跟我说什么?”夏落不断的发出心声,试图跟那个隐藏在暗中的东西交流。

    “躲在哀伤里观望幸福,是谁在笑着唱悲歌?”那声音幽怨起来,一抹影子开始浮现在夏落的意识里,远远走来,飘忽而轻盈,周身萦绕着淡淡的兰色光晕,“只有了解事实的真相,才能知道怎么样去掩盖真相。”影子模糊的很,但是看它远远的走过来,呈现出来的曲线,应该是个女子,一个曼妙的女子。

    她周身兰色的光晕如同一面椭圆的水镜,波光粼粼的闪动着,连声音也像透过层层水障传出来的一样:“你虽有一双明亮的眼,却依旧是盲的,你虽有一对灵敏的耳,却依旧是聋的,皆因为这个世界都在欺瞒你。”

    “你说的这些话,是想告诉我什么?”夏落迷惑不解的品味着这几句没头没脑的话。

    曼妙的女子越来越近了,夏落渐渐看清楚,那是一个透明的蓝色女人,她光裸的水色身躯和水色的及腰长发令夏落一下子想起娜渡河边那个黑色的透明女人,她们是多么的想象啊,想象的就向两滴水滴:“是你!不,不对,你们只是很像,你一定不是她,你没有她那黑色的戾气青色的獠牙和滴血的眼睛……”

    曼妙的女子水色的长长睫毛忽闪着,水色的唇轻轻蠕动,透明的瞳仁注视着虚无,忽然语调变的有点忧伤:“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你以为你看到了真相,但那也许只是个虚幻的骗局;有一天连我自己的影子都背叛了自己。”

    “你到底想说什么?”夏落皱了皱眉头。听了半天不着边际的胡言乱语,夏落有点着急。“她已经回来了,曾经,她只是我的影子。”曼妙的女子落寞的沉吟着,“梧桐花开了又谢了,花开花败,挡不住水一样的流年,如今我只是一个被困在水域的可怜囚徒,而她却终于获得了梦寐以求的躯体。”

    “她是谁?”夏落说道。

    “她是……”曼妙的女子微抬起眼睛,水一样的双眸中有透明的液体顺着她那透明的脸颊滑下来,“她是……”

    忽然椭圆的水镜一阵微妙的震荡,曼妙的女子立刻惊慌失措起来,她一头浓密的水色长发陡然膨胀起来,水草一样涨满了整个视野。女子恐惧的紧紧抱住双肩,似乎很痛苦的蜷曲起身子,纤细的腰肢不安的紧缩着:“不能说,不能说的。她来了,她找到我了……”

    “谁?谁来了?”夏落也紧张起来,原本似有似无的震荡越来越强烈。

    “啊,一分为二的痛楚……”女子的身体蜷曲的越来越小,周围蓝色的光芒也渐渐暗淡下去了,“一分为二的痛楚……”光芒倏忽消失了,意识当中重新回归一片黑暗,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夏落受惊一般猛然睁开了双眼,正对上于雷焦急的眼眸。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于雷问道。

    夏落站起来,警惕的四周观察着,侧耳倾听周围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动静:“我想,一定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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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1:20 | 显示全部楼层
楼玉奴(2)
    不,其实是已经有什么事情正在这个叵测的黑夜里悄悄发生。

    黑夜里到处是贲张的欲望,在黑幕的掩盖下为所欲为。

    有谁看见一个似乎披着黑色斗篷的女子和一个小小的孩童深夜行进在盛开绿色毛毯的田地里?

    其实秦青很少去地里的,确切的说他家已经没有庄稼地了,他自己做生意做大以后,早就把自己家的几亩地承包给了几个外乡人。只是今天晚上,同着郝村的几个哥们喝了几杯酒,头脑发热,等把几个哥们送到村口,分手以后,秦青忽然想去地里转转。

    夏夜的晚风很和煦,新鲜的泥土味道在雨后越加浓郁的散发出来,倒伏的玉米断裂开来,汁液的清香沁人心脾。这一切使秦青暂时被酒精和大鱼大肉支配的躯体伸展开来,他无意识的信步顺着田野小路向庄稼地深处走去。

    他的脚步有些踉跄,但这丝毫不妨碍他的行动。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八个年头,对这里每一条路径了如指掌。即使多年不曾到庄稼地里干活,仍然闭着眼睛都能在这里走上几个来回。他穿过郝村和娜渡村相临的那片玉米地,借着微弱的星光,他醉意朦胧的听见娜渡河的河水安静的流淌着。小腹一阵痉挛,尿意被这水声激起来了,他想都没想就站在娜渡河边,对着河水解决了问题,然后他胡乱的系上腰带,继续朝庄稼地里走去。

    河水在他身后发出低低的吼叫,轻微的浪花不经意的翻腾起来,似怨似怒,秦青陡然觉得有点头皮发麻,酒意惊醒了大半。他刷的出了一身冷汗,看了看四周,有什么东西从记忆深处浮上来,如狡猾的华丽的毒蛇一样,在黑沉沉的夜里吐着信子朝他嘶嘶的冷笑。

    械斗。

    虽然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但秦青还记得那个时候,两个村的孩子们在这片土地上默默对峙着,有那么一瞬间,秦青仿佛又看见翻腾的河水中无数黑气破水而出,纷纷化做丑陋的青色鬼孩子,牢牢黏附在孩子们的背上,得意的狞笑着!有谁被纷乱的石块匕首击中了,白的是脑浆,鲜红的是血液,黄色粉色的是内脏……

    秦青急忙快步离开了河边。他边走边回头看看不动声色却像一只阴冷的眼睛一样似乎紧盯着他的娜渡河水,生怕有什么青面獠牙的水鬼突然从水低跃起来,轻而易举的就能扼断他的喉咙,把他拖进万劫不复的深渊中去!

    秦青急急忙忙离开了娜渡河边,直到听不见了流水声,他才松了一口气。他抬头辨认了一下方向,发现已经来到了自己村子的地里,面前就是娜渡村通往地里那条乡间小路,他正处在那条乡间小路和庄稼地中间的一条小岔道上。

    他从岔道上走出来,这个时候,迎面走来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偶然中蕴藏着必然,必然很可能貌似偶然,精心策划的骗局则往往都是偶然和必然狼狈为奸的组合。

    秦青在这个诡异的夜里,就这么诡异的跟两个诡异的人遭遇了。

    秦青首先惊讶的发现,那个小小的身影,他认识。

    “三宝!”秦青惊异的问,“你怎么会在这儿?”秦青抬头看了一眼牵着三宝的陌生女人。只一眼,秦青从此就沉沦在了她那双盘踞着如丝一般柔媚的眼眸里。

    “我发现他一个人在野外游荡,所以送他回家。”她拉扯一下披在身上浓密如斗篷一样的黑发,一截白嫩的肩膀却适得其反的从头发的缝隙中钻出来,刺痛了秦青的眼睛。

    秦青第一次发现自己在商场上颠倒黑白的嘴巴在她面前失去了口若悬河的能力。他嗫喏半晌,才问了一句:“我,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过你?”

    “那不重要,”她眯起眼睛笑了,上前一步,纤细的食指慢慢划上秦青敞开的衬衫后结实的胸膛,“重要的是,我们今天相见了。”一阵触电般的痉挛从她的指尖传遍全身,但残存的理智仍然告诉秦青,这个深夜中行走在野地里的女人,浑身透着妖异。

    于是秦青艰难的指使自己的双腿向后退了一步。

    “你怕我吗?”她紧跟着向前一步,丰腴的双臂从茂密的长发斗篷中穿出来,蛇一样凉凉的,滑滑的,攀上了秦青的脖颈,菟丝子一样不停的攀缘缠绕着秦青。她把胸膛严丝合缝的贴在秦青的胸膛上,感觉到秦青那强有力的心跳。

    活人的心跳。

    “活着真好。”她说。

    两团柔软隔着一层头发和一层衣服贴在胸前,秦青下腹一下子温热起来,熟悉的生理冲动下意识的做出了最直接的反应。

    但是此时他的头脑却突然无比的清醒和冷静了!虽然他只上过小学,虽然他只是个农村人,但他那可以在二十八岁赚的几百万家私的头脑,绝对不是糨糊。

    他决然的推开她,后退一大步,同时伸开手臂,阻止她再走近:“别过来!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人,或者,你是什么东西,我跟你无怨无仇,大道朝天,各走一边,井水不犯河水。”

    她不说话,只是把一缕青丝含在嘴里,有些哀怨的看着他。

    秦青知道,自己必须马上离开,否则事情的发展,恐怕不是理智能够控制的。

    于是他马上抬脚后退,退到足够远的距离,转身快步离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她并没有追上去,只是用秦青足以听见的声音喊了一句:“记住,我叫楼玉奴。”

    一个人,当他(她)只是一个男人或者女人的时候,只是一个幻想。一旦这个幻想有了名字,就马上变成了一根骨刺,它会越来越深的长进你的肉里,长进你的骨髓里,直到你粉身碎骨。

    秦青逃离了女人,却从此逃不了这个被夏夜和煦的风清晰的送入他耳朵里的名字:楼-玉-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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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1: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三章 鬼媒(1)
    秦青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床头桌子上烟灰缸里堆满了还未燃尽的烟头。身旁睡着的秦青媳妇王彩云在睡梦中皱了皱眉头,轻声咳嗽了几下,然后不情愿的睁开眼睛,睡意十足的埋怨秦青:“你干什么呀!大半夜的不睡觉抽什么烟。赶紧睡吧!”

    秦青不耐烦的说:“你睡你的,哪那么多话!”

    王彩云鼻孔里哼一声:“你抽这么多烟我怎么睡呀!”

    王彩云光裸的手臂伸出被子,支起半个身子去开窗户:“真是的,这几天你这是撞鬼了吧,天天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夜三更不睡觉,抽烟抽的屋子里乌烟瘴气的……”王彩云一边念叨一边把窗子打开。王彩云一向喜欢裸睡,此刻她掩藏在被子里的乳房有半只颤巍巍的露了出来,窗帘一开,外面雪白的月光照了进来,打在她那的身上,使得她原本有些黑黄粗糙的肌肤前所未有的白嫩,如同镀上了一层细腻的白霜。

    秦青在烟雾中眯起眼睛,看着王彩云。

    王彩云把窗户的插销插好,回头看见秦青躲在烟雾后面怪异的眼神,忽然有点头皮发麻:“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记住,我叫楼玉奴。”和煦的风,软的让男人骨头发酥的声音。

    “怎么了?我,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王彩云嘴角有些抽搐的笑了笑,极不自然,伸手摸摸自己的脸蛋。

    黑发如瀑布一般遮盖着她无比曼妙的身躯,她伸出纤纤十指轻轻划过他解开的衬衫纽扣后裸露的胸膛。胸口那片她的指尖曾经蜻蜓点水一般掠过的肌肤开始发烫,浑身触电般的战栗。

    “你没事吧!”王彩云看着秦青变的恍惚迷离的眼神,开始担心起来,“到底怎么了这是?”王彩云试图摸摸秦青的额头,看他是不是发烧了。当她的指尖刚刚碰上秦青的肌肤,秦青就颤抖了一下,像被惊醒了一般。他瞅了一眼王彩云,然后奋力把手中的烟头甩出去,甩在地板上,猛的抓住王彩云的胳膊,翻身把她压在下面。

    “晚上睡觉之前不是刚刚……”王彩云无力的挣扎了一下,抬眼却看见秦青阴沉着脸,眼睛里一片红红的血丝,这一刻的秦青陌生的可怕。

    秦青粗暴的分开王彩云的双腿,没有任何前戏,直接进入了正题,王彩云疼的心里一下子缩紧了。

    “秦青,秦青!”王彩云忽然有点害怕眼前这个共同生活了五年的丈夫,她咬牙承受着秦青野兽般的动作,想说什么,声音却湮没在丈夫粗重的喘息声和他似乎游离在外的神智中。

    盘踞着如丝般密密麻麻柔媚的眼睛。

    洁白柔软的双乳。

    纤细的指尖,瀑布般裹紧了全身的黑发,编织成一个密不透风的温柔陷阱。

    滑腻的有些冰凉的肌肤。

    她把一缕青丝含在编贝一样的牙齿中间,似嗔似喜的幽怨眼神。

    “记住,我叫楼玉奴。”

    “楼-玉-奴!”秦青嘴里喃喃的含混不清的从牙齿中间念出这个名字,身下的王彩云没有听清楚。

    “你,你说,什么?”王彩云喘息着,疑惑的问。

    秦青一愣,停止了动作,如同回魂一样,眼神开始有了焦距。他像开始一样那么突然的从王彩云身上滚落下来,一下子浑身的力气都泻去了。他背过身去躺着,闭上了眼睛,有气无力的说:“没什么,睡吧!”

    王彩云难平息着自己剧烈的心跳,难受的咬牙切齿:“你这死鬼!今天这是抽什么疯啊,这么折腾老娘……”头发湿淋淋的贴在额头上,王彩云恨恨的照后背拍了一动不动的秦青一巴掌,有一阵软软的风从开着的窗户里吹进来,吹到王彩云汗湿的后脖颈上。一股奇异的香味混杂在夜风中飘进来,王彩云敏感的抽了抽鼻子,下意识的转头朝窗户外面望去。

    窗外惨白的月光下,一个黑黑的人影就站在院子当中,看到王彩云,露齿一笑,白森森的牙齿似乎寒光闪闪。

    王彩云头皮哄的一下就炸了!

    “啊!”她惊惧万分的抓着头发歇斯底里的大叫一声,秦青受了惊吓,腾的一下坐起来:“怎么了怎么了!”

    王彩云战栗着指向窗外,秦青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过去,白花花的月光铺在地上,外面空无一物。

    “什么都没有啊。”秦青楼住颤抖不止的王彩云,“别怕啊,外面什么都没有。”

    “一个人!一个女人!她冲我笑!”恐惧的眼泪从王彩云的眼睛里不停的掉下来,“鬼!一定是鬼呀!”

    秦青心里咯噔一声,却竭力不动声色的安慰着王彩云:“别怕!哪来的鬼呀,一定是你看花眼了。”秦青扭亮了床头的台灯,关上窗户,刷的一声拉上窗帘,把黑夜里诡异的一切都档在了窗帘外面。

    王彩云抑制不住的瑟瑟发抖,她抓着秦青的胳膊,长长的涂着鲜红色指甲油的指甲把秦青赤裸的双臂抓出一道道显而易见的血痕:“我,我真的看见了,一个女人,她对着我笑……”

    “好了好了,赶紧睡吧。”秦青哄小孩一样哄着王彩云,“你看我把窗户都关上了,她不会再来了。”

    她还会再来的,秦青心里却想着。

    王彩云躲在秦青的怀里瑟瑟发抖,精神几乎错乱。她小声的抽泣着,不敢转动头颅:“鬼,鬼呀……我没有做过坏事,不要找我啊!”

    “可是你妈做过坏事。”秦青身子一僵,忽然冷冰冰的说。

    王彩云停止了颤抖,抬起头来:“你说什么?”

    “我说你妈做过坏事。说不定,那鬼是来找她的。”秦青眯起眼睛,幸灾乐祸般的看着王彩云,眼睛里竟然有种得意洋洋的残忍的快感。

    王彩云看着秦青,竟然笑了。她不再颤抖了,她直起身子,脱离秦青的怀抱,冷笑一声:“秦青,你到底想怎么样?外面那个女人,是你搞的鬼是不是?你是不是想把我吓疯了,好名正言顺的跟那个小狐狸精鬼混呀!告诉你,休想!”王彩云刷的一下又被窗帘扯开,哐当把窗户打开,外面依旧撒满了惨白的月光,院子当中空无一物。

    王彩云斜睨了秦青一眼,赌气躺下,把被子蒙在头上。

    “我说的是真的,你妈做了不少缺德事,早晚会造报应的。”秦青慢条斯理的说着,也躺下来,关了灯,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就响起了均匀的鼾声。

    王彩云却慢慢把被子掀开,呆滞的盯着天花板,再也没有了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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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1:21 | 显示全部楼层
鬼媒(2)
    王彩云的母亲陈二娘,有着一个神秘的职业-鬼媒。

    娜渡村,以及周围十里八村都有一个古老的风俗,那就是夭折的未婚男女,不能进入祖坟。假如谁家短命的孩子男未婚或者女未嫁就命丧黄泉,只能为其建立一坐孤坟。一个孤独的人,死去之后依旧是一个孤独的灵魂,于是不知道从哪个年代起,开始兴起了冥婚。

    冥婚,便是为亡魂完婚。

    既然要完婚,自然少不了牵线搭桥的媒介。

    这个媒介,几乎等同于活人当中的媒人,只不过他们促成的是两个孤独的灵魂,所以被称为-鬼媒。

    陈二娘便是这样一个专为死人做媒的鬼媒。

    王彩云不自觉的朝窗户外面又望了一眼,那个女人又出现了!她依然站在院子中间,披着黑色的斗篷,唇红齿白的朝着王彩云嫣然一笑!她倏忽靠近了,就像一阵风一样,王彩云压根都没看见她是怎么移动的,她就像鬼魅一样,像幽灵一样,飘忽到了窗户跟前,从窗外俯身看着王彩云。她的影子投射到了王彩云头上,遮住了窗外的月光。

    王彩云身体僵硬,动弹不得,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近在咫尺的女人,心脏砰然一阵激烈的跳动,下身一热,尿在床上。

    王彩云恨自己为什么到现在还活着,恨自己不但活着,神智还很清醒,不但神智清醒,甚至还能听见那个女人的说话声。

    她说:“月光照进了我的坟茔,一座凄凉的孤坟,茕茕孑立,形影相吊。我就那么一个人度过了几百年,几百年的岁月啊!”

    她说:“你见过冥婚吗?”

    远远的,有什么声音传过来,王彩云眼前渐渐模糊了,有什么奇特的场景流云一样聚集起来,形成一幅幅浓墨重彩的画面,泛着沧桑的旧黄色。

    “你一定没有见过,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韶华易逝啊!那个时候,还以为肌肤真的永远不会长出丑陋的皱纹,青丝永远都会像丝绸一般顺滑,眼眸会永远明艳的勾魂摄魄……可是有一天我也躺在冰冷黑暗死寂的棺木当中了,周围的虫豸肆虐的在我的躯体上日日享受饕餮盛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我也变成了森森白骨,继续躺在阴冷的坟墓中,孤凄的听着头顶上来来往往的脚步声……”

    “不知道躺了多少年,有一天我听见荒凉的郊野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奇特的唢呐声……”

    单鼓、单号、单唢呐,吹奏声绵长的荡漾在低垂的暗夜里,满地滚落的黄叶被风吹起,就像漫天飞舞的纸钱。

    “搭骨尸。”她说。

    王彩云的耳旁真切的响起了一阵阵如泣如诉的吹奏声,黑漆漆的夜里,远远的走来一队怪异的队伍。近了,近了,王彩云看见,一搭大红色的八抬大轿颤颤悠诱,旁边跟着浓妆艳抹的媒婆。

    娶亲的队伍?不,不对,深更半夜的,谁家也不会选择在这个时辰娶亲。而且娶亲都是成双成对,听听这凄凉的单鼓、单号、单唢呐,恰似为谁送葬一般。

    黑暗中媒婆脸上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令王彩云想起预示着不详征兆的猫头鹰那阴险的脸庞。

    秋风卷起枯黄的落叶,也卷起了大红的轿帘。王彩云拼命睁大了眼睛分辨着,依稀看见一个身着鲜红色喜服,蒙着大红盖头的新娘子一动不动的端坐在轿子里面。

    近了,更近了。王彩云很想拔腿就跑,躲开这队奇怪的队伍,但是她的双腿偏偏像生了根一样无法动弹。眼看着那队伍越来越近,终于擦着她的身子飘了过去!一瞬间王彩云觉得脊背冰凉刺骨,发根都直立起来。

    长长的队伍迤俪从王彩云的面前飘过,当那个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媒婆同王彩云擦肩而过之后,忽然回过头来,诡秘的对着王彩云一笑。王彩云大吃一惊!记忆深处有谁的样貌同眼前的表情奇迹般的重叠了!但是这个影象只是飞快的一闪而过,王彩云还没来得及捕捉到确切的信息,媒婆已经转过头去,扭摆着肥硕的腰肢,越来越远。

    单鼓、单号、单唢呐,孤凄的荡漾着,越来越散碎,就像一个渐渐远去的噩梦。

    “搭骨尸。”她说,“人活着的时候叫做婚礼,亡魂的婚礼却被叫做搭骨尸。”她幽怨的声音有些悠远的震荡着王彩云的鼓膜,仿佛从黑夜无边无际的荒郊野外四面八方传过来,铺天盖地的挤压着蝼蚁一般渺小的王彩云。王彩云凄凄惶惶的站在漆黑的夜色中,脚下没有着力感,似乎悬浮在永恒的厚重的黑暗中。

    “我们是不能见光的,当太阳落山月亮升起,我们才能从发霉的地底钻出来,游荡在这个同我们阴阳两隔的世间,就连我们的婚礼都要在暗无天日的黑夜里举行。”流云穿梭,月光忽明忽暗,映照着她阴晴不定的脸庞,“只不过是两个同样孤寂的孤魂野鬼想要相互慰藉,但是活着的人啊,永远不能了解,想要拥抱却永远触摸到的都是虚无,这让我们绝望到了极点啊!”

    她白皙丰腴的双臂抱着双肩,发冷一样蜷缩着身躯:“我虚无的双手从他虚无的身体当中穿过,几百年没有感受过什么叫做温度!”

    “救命啊!”王彩云悬浮在无尽的黑暗里,竭尽全力想要大喊。也许喊出来了,就会从这个可怕的噩梦中醒过来了。然而她微弱的声音仿佛被海绵迅速吸干了的水一样,悄悄的蒸发在了虚无当中,渺无声息。

    而她则站在窗外,饶有兴致的看着王彩云仰面躺在床铺上,赤裸的双臂偶尔神经质的抽动一下,像搁浅的鱼儿般瞪着绝望的双眼,干渴的嘴唇艰难的一张一翕,徒劳无功的想要说什么。

    背对着她们躺着的秦青忽然动了动身子。

    她嫣然一笑,伸出水葱一样的手指,伸向王彩云完全暴露在外的脖颈。她那玉指上涂满艳红色丹寇的长长指甲在不甚明朗的月光中,看起来完全像青黑色,闪着森森鬼气。

    眼看她那伸开的五指就要碰到王彩云的肌肤了,她狞笑起来,美艳却苍白的面容变的有些扭曲:“我已经闻到了梧桐花的清香……”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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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1:2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十四章 囚徒(1)
    “呜哇……”一声嘹亮的婴啼陡然划破了夜空,突兀的刺痛了寂寥的黑暗。女人伸长的五指情不自禁的抽搐一下,尖利的指甲不经意划过王彩云脖颈上的肌肤,立刻留下了五道浅浅的血痕。

    “该死的,在这个时候召唤我……”她喃喃的自言自语,悻悻的收回了惨白的手指,“这次就先放过你,不过你记着,我-楼玉奴,还会再回来的!”说完她狞笑一声,转过身去,瞬间不见了。

    “呜哇……呜哇……”嘹亮的婴啼单调而凄凉,继续令人心惊胆战的响彻整个村庄。陆续有人家亮起了灯光。楼玉奴赤着双足,轻盈的行进在狭窄漆黑的胡同里,大概只有展开双臂那么宽的胡同,深而长,一壁是连绵的房屋后墙,一壁是连绵的住户前门。高高的前门紧闭着,一排长势茂盛的梧桐树静静的站着,望着这个深夜里赤足黑发的诡异女人。间或谁家的灯光怯懦的从门缝里偷偷泻出一缕,隐约照见楼玉奴那张隐藏在黑发斗篷里的绝世容颜。

    “呜哇……呜哇……”楼玉奴在秦家门前停住了脚步,清晰的婴儿哭声从里面传出来,楼玉奴侧耳倾听了一会,不禁露出一丝奇异的笑容。她走上前去,轻易就穿门而过,满院昏黄的灯光下,婴儿的哭声就在某间屋子召唤着她。她走到秦舞的屋门前站住,婴儿的哭声也戛然而止。屋子里几个人影来回走动着,其中一个怀里抱着一个襁褓。

    “咦,她怎么突然不哭了?”里面传来秦舞惊讶的询问,“刚才还哭的那么大声。”

    静默几秒钟后,屋子里的灯光一下子全都灭了,里面寂静无声。

    楼玉奴轻蔑的笑了笑:“别以为这样做你们就可以躲在暗处,轻易对付处在明处的我,你们也未免太低估我的实力了!”楼玉奴轻扬的语调像在讲一个让她感到无比快活的故事。她双眸灼灼发亮,一丝捕猎般的兴奋激荡着她的胸膛,她仿佛已经闻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澎湃的温热的鲜血味道,那味道是活的,迥然不同于冰冷的死亡!

    楼玉奴后退一步,脚下遂旋起一股阴冷的风,斗篷一样的黑发陡然鼓荡起来,遮蔽了秦舞屋子的窗户。

    屋子里的几个人,屏住呼吸,紧张的望着窗外。灯光映照下,楼玉奴贲张的发丝投在窗户上的影子像发怒的章鱼,条条触角疯狂飞舞着,寻找着可以突破的目标。

    须臾,那成千上万的触角忽然一起涌动过来!它们轻而易举的穿透了厚厚的窗玻璃,就像那些玻璃是脆弱的不堪一击的豆腐一样!那些触手径直朝着黑暗中的人们扑面而来,如同长了一双夜视眼,准确而凶狠。

    秦舞抱着婴儿,傻呆呆的站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蜘蛛网一样密密麻麻的发丝朝她蜂拥而至,眼看就要把她整个包裹在里面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旁边的夏初机警的一把把秦舞抱在怀里,旋身躲过。于雷和小宝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束蜡烛,悉数点着了,不管不顾的就朝那些疯狂的发丝烧去!

    一阵钻心的烧灼痛,楼玉奴紧缩了一下身子。疼痛使她异常的兴奋起来!只有死亡才能使人知道,原来拥有生命的时候,即使疼痛也是一种令人多么愉快的感觉!楼玉奴带着疼痛的快意,嘴角露出嗜血的微笑。她重新挺直了身子,暂时畏缩的发丝以更加汹涌的势头重新朝屋子里的人发起了攻击。

    “怎么办!”小宝眼睁睁的看着所有的蜡烛被那些发丝扑灭,抽动的发丝藤条一样甩起来,瞬间就让小宝和于雷身上脸上平添了几道血痕。

    夏初怀里抱着秦舞和婴儿,左躲右闪,勉强没有遭受到攻击:“妈的!这到底是什么怪物啊!”

    小宝和于雷就没有夏初那么幸运了,不到片刻,两个人就被涌动的发丝层层包裹起来,变成了两个巨大的黑色蚕茧,只露出两颗惊慌失措的头颅。夏初见状,急忙把秦舞放下,掩在身后,双臂一张,一支紫红色的宝剑立时悬浮在夏初的双臂之间。他抓起宝剑,奋力朝着发丝砍过去,紫光过处,一股头发焦糊的味道立刻充斥了整个房间,两只巨大的蚕茧应声而落,缠绕的发丝瞬间烧成了灰烬。小宝和于雷从地上爬起来,揉揉摔疼的屁股:“妈呀!什么妖怪这么厉害呀!”

    更剧烈的疼痛袭来,楼玉奴抽抽鼻子,闻到了自己头发被烧焦的味道。她咯咯笑了:“真有趣!”她说,“几百年没遇见这么有趣的事情了!”她说着,向前踏进一步,“不过天快亮了,我也玩够了!”她神色一凛,长长的手臂一挥,所有的发丝得到指令般源源不断的暴涨,朝着一个目标集中过去!

    秦舞自始至终都傻呆呆的站在那里,直到现在,集结成束的发丝全部朝她涌动过来,她才惊慌失措的试图把孩子藏在身后。但是已经晚了,那发丝灵巧的夺走了孩子,把于雷夏落小宝团团纠缠起来,极力阻止他们靠近秦舞。

    然后,楼玉奴说:“来吧,让你的鲜血成为我的鲜血,让你的心跳成为我的心跳,让你的呼吸成为我的呼吸!让你的灵魂,也一样成为我的灵魂!”发丝突然变的尖锐无比,它们瞬间穿透了秦舞柔弱的身躯,从前胸贯穿,从后背扭曲着伸出来,每一条都在秦舞恐惧的尖叫声中亢奋的狂舞着!

    鲜血从秦舞身上每一处伤口流出来,染透了她的全身,刺目的鲜红灼痛了于雷和夏初的眼:“秦舞!”

    他们两个声嘶力竭的喊着秦舞的名字,试图摆脱层层叠叠纠缠不休的发丝,徒劳无功的想为挽救秦舞做最后一丝努力。可是一切都晚了,秦舞的血液迅速流失,似乎都能听见有什么东西贪婪的吮吸声,秦舞的脸色逐渐变的苍白如纸,四肢无力的垂下来,脖颈也耷拉下来,生命力一点一点从她身上消失了,而门外的楼玉奴,却渐渐重新感觉到了新鲜血液在体内流动的奇妙体验!她雪白的脸庞浮现出一抹血色,她的胸膛有了起伏,一颗曾经死去几百年的心,竟然重新活了过来,蓬勃的跳动着,生动无比的欢快跳动着!

    楼玉奴手腕上那串噬灵骨镯也开始发出灼灼红光,有什么气体一样的东西从秦舞身体里流泻到了手镯里,秦舞开始变的透明。秦舞已经放弃了最后的挣扎,她迷离的眼睛半睁着,垂死的绝望从她目光中闪了闪,然后一切生息都熄灭了。透明的秦舞砰然碎裂,化做青烟消失在了于雷和夏初的视野里。

    东方已经隐隐发白,第一遍鸡叫声此起彼伏。

    满屋水藻一样的发丝倏然缩回,楼玉奴怀抱里多了一个襁褓中熟睡的婴儿。

    于雷夏落和小宝冲出屋子,站在楼玉奴面前,仇恨的盯着面前这个妖异的女人。于雷一眼看见那只还在灼灼发光的手镯就戴在楼玉奴纤白的手腕上!他大惊失色:“噬灵骨镯!它怎么会在你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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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8-7-8 11:22 | 显示全部楼层
囚徒(2)
    “何必跟她多说!杀了她!”夏初红着眼睛,亮起手中的宝剑,不由分说的就向楼玉奴刺去。楼玉奴却不躲闪,甚至抬起白皙的脖颈,迎着刀刃,得意的笑着:“你会忍心杀我吗?”

    夏初脸色忽然变的煞白,中途硬生生收回了宝剑,恨恨的咬着牙瞪着眼前的女人!眼前哪有楼玉奴,分明就是秦舞!可恶的楼玉奴,她竟然幻化成秦舞的模样,巧笑倩兮,美眸流转,这让夏初实在无法下手。

    楼玉奴转过身去,怀里抱着那个熟睡的婴儿。她轻蔑的把后背暴露给了敌人,慢慢的朝外走去,丝毫不怕受到攻击:“活着真好啊!”她说,“活着的时候,从没有想过死亡会是这样黑暗和腐朽。”她赤着的纤足踩在凹凸的地面上,有什么东西扎破了她细嫩的肌肤,鲜红的血液流出来,一步一个脚印的印出两行足迹,从脚底升起来的刺痛使她兴奋的满面红光,幸福到战栗,“不久之后,我又可以重新拥有这个世界了!你们没有闻到梧桐花的清香吗……”

    “怎么办?”于雷焦急的盯着楼玉奴跋扈的后背,眼看着她就要走出秦家大门,“就这样放她走了?她杀了秦舞!”

    “她杀了秦舞?”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从大门口传进来,马上就要走出秦家大门的楼玉奴被来人拦住了去路。是夏落回来了!

    “她是谁?”夏落警惕的盯着眼前这个长得跟秦舞一模一样的怪异女人,“她要带秦舞的孩子去哪?”直觉告诉夏落,这个女人,不是秦舞!

    “夏落!”于雷跑到夏落身边,“她杀了秦舞!”

    “不要多管闲事。”楼玉奴沉下脸来,双眼冒出阵阵杀气。

    夏落冷笑一声:“要是我非要管呢?”

    “那你就跟秦舞去黄泉路上做伴吧!”楼玉奴满头乌发水草一样暴涨,朝着于雷和夏落卷过去。如此之近的距离,于雷瞬间就被卷起摔了出去,落地倒也没伤到多少,等于雷爬起来一看,夏落已经被纠缠在发丝织成的网中,无法脱身,眼看就要落得跟秦舞一样的下场了。就在这个时候,夏落终于咬牙举起了手中的宝剑。

    已经失去了秦舞,不能再失去自己的妹妹!

    手起剑落,生生贯穿了楼玉奴柔软的身躯!刀伤处一阵皮肉焦糊的气味立刻充斥了整个院落,突如其来的疼痛使得楼玉奴的发网抽搐收缩,放开了夏落。她仰头发出一声尖利的长啸,竟似野兽一般沙哑刺耳。但转瞬她又畅快淋漓的笑了,然后慢慢转过身来,胸膛上还插着那把紫光一样的长剑。她斜着眼睛盯着夏初,嘴角鲜红的血液滴在地上。她伸出手,握住锋利的剑身,鲜红的指甲变的乌黑。她毫无顾忌的任凭宝剑割进她的肉里,手指跟宝剑接触的地方发出烤肉的吱吱声,鲜血刚刚流出来就被烤干了。

    她伸出舌头,舔舔嘴角的血液,快意的咂咂嘴,跟秦舞一模一样的苍白脸庞上,异常鲜艳的红唇在蒙蒙的早光中鲜嫩欲滴:“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杀死我吗?”她用力把宝剑拔出来,身躯上赫然留下一个贯通伤,透过卷曲焦糊的狼狈伤口甚至能看见她身后的景物。

    “你以为这样就能杀死我吗?你错了。”她得意的把那宝剑扔在地上,“我本来就是一个已经死去的人,一个几百年前就已经死去的人,不会再被杀死了,哈哈!”她张狂的笑声使夏初气的浑身发抖。

    她说:“你们加诸我身上的痛苦,我会加倍的让秦舞偿还的,哈哈!”

    说完她旁若无人的大笑着离开了,只留下三个人颓丧的呆在原地。

    “不过照她这么说,秦舞难道还活着?”小宝傻呆呆的问。

    “有时候活着比死亡更痛苦。”夏初疲倦的把宝剑收起来,“秦舞的肉体被她占据,灵魂被她囚禁在了魔鬼的躯体中,永远都是无尽的黑暗和绝对的寂静……”

    绝对的寂静!

    竭力瞪大了眼睛,或者说自以为睁大了眼睛,周围却还是无边无际的虚空,黑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没有呼吸,没有心跳,没有光亮,悬浮在深沉的暗夜里的,只是一个虚无的意识。意识中的影象还停留在最终死亡的那一刻,只是记得那一瞬间生命迅速抽离了躯体,却已经再也感觉不到疼痛。

    想喊,没有嘴,想哭,没有眼睛,想听,没有耳朵,想闻,没有鼻腔,想跑,没有双腿,想抓住虚无,却没有双臂,想呼吸,却没有五脏六腑,只有一个意识,一个不知道依附着什么而存在的意识,以及永恒的寂寞。

    秦舞做了一个魔鬼的囚徒。

    怀中的婴儿忽然睁开了双眼,黑黑的眼眸里倒映着楼玉奴那跟秦舞一模一样的容颜。

    朝阳已经从地平线下拱了出来,刹那间天地一片金黄。

    楼玉奴停下脚步,痴痴的看着那红彤彤的太阳一点点跳出来,浑然不觉有晶莹的泪水正从她那双水一样的双眸中流淌下来。几百年了!几百年来,第一次站在这青天白日之下,重新沐浴着这温暖的阳光!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怀里婴儿粉嫩的小脸上,每一滴眼泪,在跳跃的朝阳中蕴藏着彩虹一样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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