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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aero

[似血残阳] 王外马甲再出手:冀鲁豫战场上的“哥萨克骑兵”(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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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1 10:52 | 显示全部楼层
冀鲁豫战场上的“哥萨克骑兵”(续五十二) [王外马甲]
全歼伪二十二团

    骑兵伤员的救护工作比步兵要麻烦得多,这不仅因为战场范围广、伤号散落面大,还因为骑兵移动速度快、攻防转换频繁,救护人员跟不上。步兵打仗的时候,担架队经常可以在火线上抢运伤员,可对骑兵就很难做到,除非是轻伤战友乘骑自救,否则一般要等到战线转移或者战斗结束之后,才能到战场上四处搜寻。
    不知道过了多久,刘大爷感觉有人推他,还有只手伸到他裤裆上摸了一把,大刘的眼睛被血污糊住了看不见,但他知道这是担架队的同志来了,就赶紧呻吟几声,果然就听见有人说话:“还行,快抬上”。
    战场上昏迷的人从外表上不大看得出伤势轻重,有的浑身是血其实还有救,有的外表没伤口其实已经不行了。担架队首先要运送那些还能抢救的,有个土办法就是摸一摸裤裆里是否干净,如果发现大小便失禁就先不抬,这倒不是怕脏,而是根据当时的医疗条件,遇到这种情况多半就救不活了。
    接下去的时间里,刘大爷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担架上还是马车里,只觉得身子晃晃悠悠的很不舒服,于是就开始呕吐,别人不停地用毛巾把他脸上的污物擦去,他就不停地吐。虽然很难受,但刘大爷心里挺踏实的。因为这时候他已经确信:自己还活着。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醒来的时候身体底下已经不晃悠了,但眼睛依然睁不开看不见,舌头好象也被什么东西捆住了一样,只能用鼻子发出点呻吟声。
    “大刘,大刘,你醒了么?你哪里疼哪里不舒服?刚才有好多人来看你你一直睡觉,现在医生都走了你却醒过来真稀奇……”
    “喂喂,大刘,我俩这是在军区三所是在濮阳的医疗所里,你哪里不舒服可以喊医生我帮你喊没关系的……”
    “喂喂,你怎么光哼哼不说话呀,你是不是不能说话呀你能听得见吗你说啊……”
    可怜的大刘只能再哼哼两声。
    “哦,你看不见也说不出话来了。那我告诉你吧,你受伤了知道不?你胸口中了一枪流了很多血,你那件棉袄可能要换新的了上面全都是血肯定没法穿了,你头上也受伤了,你现在脑袋就象个南瓜一样。喂喂,你头上受伤脑袋不会坏吧,你现在脑筋还清醒么?”
   “喂喂,大刘,我是夏武杰,连部的文书小夏你还记得么?记得就哼两声”
    于是大刘哼两声。
    “那还好,你还记得我表示你脑袋还好用,还没影响到脑筋你说是不是?”
    大刘连忙多哼几声,表示十分赞同他的判断。
    “大刘,我跟在你后面我看见你受伤的,看见你手一挥就摔下来,后来又打了几个滚又被马撞到了,你要是不打滚就好了就不会被撞到”
    大刘这回没哼哼,心里想:又不是我自己愿意打滚的。
    “大刘你真厉害啊,你跑最前面领先我们起码三十多米,李营长说要不是你带头冲那么快敌人不会乱,那么我们四连的伤亡还要大……告诉你,这一仗打得可痛快了,分区表扬了我们,军区还要表彰我们团呢,李政委说,你猛打猛攻开了个好头……喂喂,你又要睡觉了?”
    “大刘你没牺牲真好,当时我们以为你牺牲了,李营长还喊为刘排长报仇呢,政委一开始说大刘可惜了后来知道你还活着他也好高兴……喂,大刘,知道你受伤以后是谁指挥二排的么?告诉你是我呀,是周连长叫我接替指挥的,他说……喂喂,你睡着了啊……”
    大刘又睡着了。

    四连动作迅猛,没等敌先头部队做好防御准备,骑兵们就从秦辛庄南街冲了进去。伪二十二团疯狂极了,他们的突击队人手一把鬼头大刀,在“打将”杨芝仑的带领下迎着八路军的战马反扑,双方在大街上对砍起来。
    不一会,骑兵五连也赶到了,由于街道狭窄、马匹多了施展不开,五连就全部下马徒步参战。三排长李恩波集中了五挺轻机枪,堵住街口一通横扫,把正向秦辛庄靠拢的敌后续部队挡回了野外,五连长司家荣高喊着“拔刀跟我冲!”,率领战士们杀入战团。
    大街上的伪军突击队顿时抵挡不住了,有的跟杨芝仑退进了民房院子,有的四散各自为战。
    分散抵抗的敌人也十分顽强,他们遇到骑兵人多时就丢下武器抱住头,过一会趁八路军混战不注意,又拣起刀枪继续反抗。接连伤害了几个战士,李树茂急了:“都是些死硬分子,全给我砍了!”,于是,秦辛庄里一个俘虏也没留。
    杨芝仑带着几个部下跑进民宅,老百姓把正屋房门顶上了,伪军来不及找掩体,就在院子里倚靠柴房、牲口棚继续顽抗。李树茂命令四连二排上房顶攻击,可二排刘排长正躺在村口人事不省,周开树就让文书夏武杰接替指挥。
    连部营部的文书通讯员平时经常跟领导们在一起,对如何进行战斗动员如何组织突破见多识广,因此临时指挥突击行动往往比一般的班排长更有办法,周开树本人是警卫员出身,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
    夏文书果然聪明能干,不带马刀不拿长枪,拎着一口袋“小号手榴弹”就上了房。
    45年冀鲁豫的军工生产已初具规模,兵工厂的同志们也经常琢磨点“技术革新”,比如手榴弹,除了正常型号的以外,还造大号、小号的。把装药量增加两三倍,再配上根长棍,就成了个带竹竿的小炸药包,步兵攻坚时用起来挺合适;小号的是一种马尾手雷,药量减半、圆头、无柄,揣在衣兜里也看不出来,民兵值勤放哨、便衣侦察行动、干部出门壮胆……携带比较方便,骑兵们也喜欢这种手雷,觉得甩起来比普通手榴弹更灵便,因此每个人的马鞍子上都挂着半袋这种小家伙。
    小夏带人上房顶甩手雷,炸得院子里满地开花,柴房崩塌了牲口棚也起了火,敌人没地方躲,发一声喊往外冲。有个端机枪的家伙咋呼得挺凶,夏武杰就不客气地举起驳壳枪打了一梭子,事后查明,击毙的正是二十二团一营营长杨芝仑。

    杨芝仑是副军长杨明卿的儿子,素以勇猛好战闻名,有新五军“打将”之称。
    41年,新五军和日本人在辉县作战(那时候他们还没当汉奸),小杨杀得兴起,不听团长的命令从十八盘阵地一直追到县城,结果被日军一个回马枪搞得损失惨重。他亲爹老杨为严肃军纪,下令把儿子拖出去责打四十军棍,他干爹孙殿英听说此事,亲自跑到前线指挥部为义子求情,老孙说猛将犯错情有可原、要打军棍连他孙老殿一起打,搞得杨副军长无可奈何。
    小杨最后被批评几句了事,从此打仗更加玩命,不过这一回撞到骑兵团手上,他算是终于玩到头了。
    杨芝仑和突击队被堵在秦辛庄,隔在外面的二十二团一营其余人马就拼了命地往里冲。骑兵五连李恩波排长把五挺机枪打得象刮风一样,好不容易堵住了街口,可这帮家伙真是凶悍,愣是打通了几间民房,狂喊着“营长在哪?弟兄们来了!”,又掏洞破墙地从街上窜了出来。幸亏李树茂早有提防、迅速指挥火力把突破口封锁住,敌人顽强地冲击了几次,尸体堆得象小山一般,最终也没能冲过来。
   (战斗结束以后,军分区考察秦辛庄战场,看见一个突破口,临街的外墙掏出个一人高的洞,墙根下的血浆积了有半尺深。破洞外侧四周弹痕并不多,但里面的内墙却被打成了筛子,弹头摞弹头密密麻麻,说明当时机枪交叉射击的时候,子弹全是从洞口灌进去的。在如此火力下,敌人有多大能耐也出不来。大家惊叹骑兵团射手的水平,张国华政委也评价说:“这样的射击精度,说明大练兵是有成果的”。)

    孙殿英二十二团一营终于被骑兵团二营打趴下了。六连、特务连和团部也从秦辛庄北面进了村子,敌人争夺村庄无望,掉头撤退。
    李庭桂政委命令一、三营追击,却把李树茂喊来训话:“俘虏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执行政策的?”(不知道是谁这么快打了小报告)。二营长吕兆清也是刚进村,刚开始莫名其妙,等弄明白怎么回事,就叫周开树代理指挥四连,留下李副营长挨骂。
    这时候,三营已经按计划向滑县县城方向机动。这个迂回动作的目的,一是截断敌人退路,二是防止县城敌后续部队的接应。可是,等团领导们爬上房顶一望,发现敌二十二团并没有向滑县退,而是转个弯朝浚县方向去了!这样一来,三营的机动就失去了意义。
    一营先前的任务是牵制敌本部,配合二营抢夺秦辛庄。现在伪军开始撤退,他们的三个连就排成突击队型展开进攻。在一般情况下,骑兵冲击败退中的步兵并不困难,可这一次怪了:一营冲锋,二十二团就摆出个大方阵、用密集火力还击,逼得一营向左右两侧闪开;骑兵让开路,二十二团就接着跑,搞了两三次都是这样。一营冲不进去、又不能放弃,只得在前后绕着放枪,伪军则埋头加速赶路。

    敌人受挫之后不回老窝,反而舍近求远向浚县撤退,是不是浚县日伪增援已经出动了?团领导十分紧张。
    就在这时候,高陵县大队的同志们来了。原来,民兵们在阵地上守着没事干,又知道骑兵这边正打得欢,就跑了十几里路过来帮忙。李政委和万副团长一看见他们就急了:要是浚县援军来了怎么办?要是滑县浚县敌人汇合了怎么办?要是姜庄敌人趁机往外突围怎么办?你们县大队这时候离开阵地,简直是要命嘛!
    高陵县干部回答:浚县的敌人没出来、十六团的包围圈没问题,我们是配合骑兵行动的,不来这里帮忙去哪里……李庭桂也不好责怪县大队,反正他们的人马已经四下分开,抓俘虏、抢救伤员忙得不亦乐乎,估计一时半会也收拢不了(刘大爷就是这时候被民兵们抬下去的)。
    既然如此,就决定由高陵县大队接管徐营、秦辛庄,防止滑县县城的敌人再派出后续部队;骑兵三营立即返回姜庄、后赵户村一线,向浚县方向防守;二营再度投入战斗,配合一营追击敌二十二团;留下一营一连和二营六连当预备队。
    一连的战士们听说要他们撤下来,气得哇哇叫,但仔细想来领导们其实也是没办法。四连伤亡比较大,团里现在必须保留一连这个拳头以防万一,否则,如果出问题让敌人冲进了包围圈,打援再多也是有罪无功。

    二营四连和五连在营长吕兆清的带领下杀向奔逃中的二十二团。这时候的敌人约莫还有八百多人,虽然丢盔卸甲却并没有溃散,骑兵试图截断他们,分成两个集团反复冲杀,伪军也立即结成多个密集方阵进行抵挡。
    二十二团的重武器和辎重已经在逃跑途中丢弃了,一旦组成方阵,他们就靠在一起采用卧姿、跪姿、立姿齐射。骑兵三连是第一集团的先锋,连续冲击了几次都没有成功,排长程中桂负伤以后被马拖着跑,几个战士拼死上前才抢救下来;副班长靳士敬想用机枪加手雷打开缺口,带领几个战士强行冲上去投手榴弹,结果马中枪、人中弹英勇牺牲,连武器都被抢走了。
    相对而言,第二波攻击集团受到的火力威胁要小一些,但即使能接近方阵也没有用,面对密密麻麻亮晃晃的刺刀,战马根本就不肯往前窜,四连也只好丢几颗手雷就闪到侧面去。
    打了不一会,几个连长都喊:“这么打不行,这么打不行”。的确,冲了几次,各连的战马都损失过半,再冲下去的话,骑兵恐怕就要改步兵了。
    于是骑兵停止冲杀,二十二团呼啸一声,丢下伤兵拔腿就走。
   
    再往前走就进了沙区,这时候刚好起风,狂风卷起黄沙铺天盖地,弄得徒步逃跑的步兵狼狈不堪。身体壮的在前头顶风猛走,体弱有伤的在后面一瘸一拐地骂,加上骑兵前后左右不停打枪“护送”,掉队的伪军就越来越多。
    周开树带领四连绕着敌人转,他说:“照这样打,再走上十几里地,只要不和浚县敌人碰头,起码能把二十二团搞掉一半”。
    李政委早就把骑兵团特务连派到前面警戒敌情了,这时候侦察员回来报告说:“浚县出来一个日军小队和四百多伪军,遇见骑兵连袭扰,小鬼子打了两炮、伪军一枪没放就退回县城了”。听到这消息,骑兵们都乐疯了:“二十二团落单了!搞掉他,搞掉他!”。

    万副团长赶上来向营连长们布置新战术,团部参谋边乔在风沙中使劲喊:“各连机枪手,过来集中!”。
    骑兵们停止绕圈骚扰,在二十二团的侧后方跟进。
    边乔指着敌人正在翻越的一个沙丘,命令:“拦阻射击!”,轻机枪哗哗的扫过去,前边的大部队没受影响,加快步伐继续逃命,但沙丘后面的一百多“尾巴”被挡住了。万怀臣副团长手一挥,一二营四个连的骑兵一起冲向落后的敌人。面对人数、气势占绝对优势的骑兵,这尾巴上的百把号伪军知道再搞什么阵型也没有用,很快就举手投降了。
    把这些俘虏看管起来,再重复刚才的动作——每次都让前边的先走、把后面的一百多“尾巴”收拾掉,步兵跑得再快也甩不掉骑兵,这尾巴多斩几次就差不多要杀到脑袋上了。
    还剩两三百人的时候,二十二团终于撑不住了,哗啦一下彻底崩溃。当官的当兵的都开始四下乱跑,骑兵也随即以班排为单位分散追击。三连追得最远,把跑在前面的几十个人也歼灭了。
    二营长吕兆清不停地喊:“抓俘虏,要活的!”,他听说三连砍死了个当官的,赶紧去询问,得知那不过是个副营长,连说“还好,还好。咱们接着找”。
    四连战士彭文通拖着个尸体向连长报喜,周开树听说这死军官就是孙老殿的另一个干儿子、二十二团二营长李兴川,顿时暴跳如雷:“谁让你把他杀了的?”,“他不肯缴枪,我就砍了两刀……”,“他顽固,你也不能弄死他啊?为什么不抓活的?”, 搞得彭文通莫名其妙,心说周连长这是犯了什么毛病?
    不一会,五连那边欢叫起来:“抓住敌人团长了”,二营长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派人押送到团部去。

    从上午十点开打,到下午两点多钟,号称“精锐之师”的孙殿英二十二团就被冀鲁豫骑兵团全歼,从团长到勤务兵无一漏网。
    二营通讯班向团领导报告:“首长,我们送俘虏来了”,然后照着营长的吩咐说“俘虏是敌人的团长,他放下了武器,我们就优待他了”。
    李庭桂政委很高兴:“好,好,你们执行政策好,要表扬你们,要给你们记功”。接着又对伪二十二团团长讲:“你看,我们的战士多好,不打不骂优待俘虏,你不要怕”。
    倒霉的王鸿勋只好回答:“这个我知道,我不怕。我只是没想到败得这么快……”

    团部门外,五连长司家荣缠着政治部主任周家鼎:“你看,政委表扬我们执行政策好,那么,秦辛庄那里应该没事了吧,我们李营长也应该没事了吧”。
    周家鼎只是笑,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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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1 10:53 | 显示全部楼层
冀鲁豫战场上的“哥萨克骑兵”(续五十三) [王外马甲]
养伤


    骑兵团全歼伪二十二团,俘虏团长以下七百人,缴获迫击炮两门(有一门是坏的)、轻重机枪四十一挺以及其他大批军械物资。有意思的是,骑兵们追击逃敌的时候,担架队也拣到了一门迫击炮,那时候民兵缴获是有奖励的,他们把战利品上缴,从军区领回一万元冀南币,高兴得不得了。说是一枪没放就能有丰收,真是打心眼里喜欢八路军骑兵。
    精锐嫡系全军覆灭,孙殿英伤心得抱头痛哭。孙老殿先后经营过三个骨干团,头一个是四十一军时期的,33年长城抗战在赤峰打光了,事后被何应钦取消番号;第二个是新五军时期的,42年初太行山抗战时在林县被日军包围,部队没了、带队的师长刘月亭也被俘虏(后来叛变投敌);而第三个,就是“和平救国军”时期的这个伪二十二团。
    孙殿英曾经多次提醒杨明卿:二十二团是用来保命的,不能轻易派出去。可杨副军长觉得他和贾席珍关系实在够“铁”,不下大力气帮忙不好意思,于是就瞒着军长调动部队,结果,朋友没救成还把儿子搭上了。据说,杨芝仑下葬的时候,老孙跑到灵堂哭干儿子:“芝仑啊,这事要怪你爹呀,是他不听我的话呀……”,把杨明卿臊得想自杀。

    伪团长王鸿勋被俘以后,得知攻击他的八路军只有一个骑兵团,十分惊讶,连说:“贵军指挥灵巧、士气高昂,骑兵英勇神速,兄弟实在佩服”。
    据他交代,二十二团行进途中,首先是前卫营感觉到了异常。当时正是春季农忙时节,杨芝仑却发现徐营、小营附近悄无声息、一片沉寂,再看西北方向,地里有农人劳作、村口有鸡鹅觅食,于是决定先行占领秦辛庄,待稳固阵地之后再派部队搜索前进。没想到八路军反应很快,立刻展开进攻,使他们的计划没能得逞。
    先头部队被赶出秦辛庄之后,王鸿勋判断,骑兵单独作战不可能有如此胆量和战斗力,自己面对的肯定是九分区的几个主力团,于是立即下令撤退。他考虑到滑县方面留守兵力不多,在八路军的追击下,进攻部队可能会跟着撤退部队突破防御、打进县城。为“保护副军部的安全”,就决定舍近求远、向浚县方向的日伪军靠拢。直到这时候,王团长仍然对自己的战斗力很有信心,也对日军的救援抱有希望。他觉得跑上几十里路应该没问题,结果才走了大约十八里地,就被八路军骑兵消灭干净了。
    李庭桂政委说:“王鸿勋很狡猾,从战斗情况上看,这股敌人也是有战斗力的。但他们是伪军部队,注定经不起人民铁骑的巧打穷追”。
    其实,王鸿勋并不聪明。他没有想到,在45年5月的抗战局势下,日军大势已去、只图自保,伪军人心涣散、各谋出路,谁也不会为救助这支“私家嫡系部队”而拼命;反过来,八路军经过局部反攻战役的磨练、经过大规模正规化整训,部队精神面貌、政治素质和军事技能都有了极大提高,正是枕戈待旦、士气高昂的时候。此消彼长,杨明卿、王鸿勋却还用老眼光判断战场形势,焉有不败之理?
    骑兵团把俘虏送到军分区。当时,冀鲁豫军区正在做孙殿英的统战工作,经过研究,八路军释放了伪团长王鸿勋和其他一些被俘军官,还把杨芝仑、李兴川的尸体也用棺材送了回去。孙殿英对王团长依然重用,可他的那支看家宝贝部队却已经不复存在了。

    骑兵团的战绩得到了中共平原分局、行署和军区的表彰,地委、专署、军分区也组织各种活动慰劳骑兵团,人民群众杀猪宰羊迎接凯旋的战士,在地方政府和民兵的帮助下,受伤的军马也得到了较好的救治和补充。
    更重要的是,姜庄之战沉重地打击了日伪军的士气。几天后,孙殿英派人向八路军“道歉”,不但从豫北撤走部队、撤消了设在滑县的副军部,还把他那 “不懂事的兄弟”杨副军长也被免了职。这么一来,豫北残留的各路伪顽失去了主心骨,有的放弃据点、龟缩到县城里,有的赶紧派人向抗日政府联络示好,有的干脆就把帽子一丢、请求八路军收编……日伪军收缩到县城一隅,共产党在各乡镇畅通无阻。
    卫河沿岸的交通路口虽然还有部分敌人据点,但在八路军的震慑下已是惶惶不可终日。民兵运送物资,大白天的就敢从炮楼前面过,妇救会还组织大姑娘小媳妇唱歌喊话,教训伪军们——
    (领唱):混蛋王八当汉奸~~
    (齐唱):当汉奸就是臭走狗!
    (领唱):走狗能有啥下场~~
    (齐唱):顶多啃几根剩骨头!
     …………
    老百姓又唱又叫骂了个够,炮楼里的伪军回话说:“请八路多批评吧!我们也是没办法,家里人被日本看住了,混口饭吃呀。你们有啥指示,弟兄们一定照办就是”
    “喂,过路的朋友走好啊!走完了吗?走完了让我们放几枪,糊弄日本的,你们多原谅吧”。
    然后就朝天上打枪。

    姜庄打援,骑兵团排以上干部阵亡一人,重伤两人;二营四连牺牲十人、负伤十九人、损失战马三十四匹;五连伤亡十二人,战马损失七十多匹,不得已当了两个月的步兵。
    刘大爷右胸中弹,当时流了很多的血、以后留下很深个坑。他头部的伤势看起来很吓人,其实主要是因为撞击造成的淤血肿胀,多敷几次药就好了。那敷料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做的,金黄色黏糊糊,涂得满脑袋都是,难怪夏武杰说他的头象南瓜。
    刘排长能睁开眼的时候,看见夏武杰躺在他旁边的床上。这小伙子在冲锋时把腿摔断了,虽然左脚打着绷带夹板吊得老高,精神却是十分的好,张牙舞爪、咿哩哇啦地说个不停,姜庄打援战斗的情况全是听他讲的。
    大刘一开始还弄不懂他的话怎么那么多,可过上几天自己也明白了:外边是春天里来百花香,自己却躺在床上不能动,不找人闲聊天又能干什么?
    伤员住院的这个军区三所,实际上就是军邮队旁边的那个休养所,大刘等于是离开半个月又回来了。当初在军邮队的时候,他很少到休养所来,因此也不认识什么人,有天躺在病床上和小夏找不到话说了,就想起魏二民,托人把他叫来。
    魏二民果然水平高,他一进屋,这病房就成了个小俱乐部,叮叮当当、嘻嘻哈哈地弄得隔壁的病友和路过的护士都来看。有个小护士也站在门边咯咯地笑,大刘觉得她有些面熟,想起就是在濮水边洗衣服的那位,却又记不得她姓什么了,于是就搭讪着问:“同志,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蔡志兰”,小蔡护士显然没认出大刘。
    “她叫菜篮子!”,夏武杰得意地揭发。
    “你们愿意,叫我菜篮子也行”,小护士倒是挺开朗。
    魏二民这时也认出小护士了:“哦,你是贵州遵义的!”
    “你怎么知道?”
    “你忘了?前两年我见过你的。想想看?在什么地方……” 魏二民正准备拿出他那一套江湖骗术继续忽悠,却见小蔡脸色突变、眼眶红红的跑了出去。这到底是说错什么话了?大家一时间有些莫名其妙。
    赶紧把休养所周所长请来询问,才知道蔡志兰原本是个爱国学生,年纪很小就离家参加抗战,前几年在国民党军队,进过集中营、吃了不少苦,所以提到以前的事情难免会难过。“不过,没关系”,周所长说:“小蔡同志哭起来快笑起来也快,过一阵就好了”。
    真是这样,几个人还在商量如何赔礼道歉,小蔡又跑了回来,指着老魏和大刘咯咯直笑:“骗人的,我想起来了,你们是军邮队!”。

    这以后蔡志兰就经常到大刘的病房里来,有时还把家里情况和自己的经历讲给大刘听。她依然还是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病房里也因为有了这女孩的情绪,变得生动起来。
    刘排长和夏文书很长时间都弄不明白,为什么很多人都住大病房,而他俩却住在这比较安静的小房间里?小蔡说:“这是给高级干部和立功伤员的休养房啊!”
    “我们立功了?谁说的?”
    “咯咯咯,自己立了大功都不知道,真傻”。
    小护士觉得和两个傻瓜在一起聊天也挺开心的。

    躺了半个月,刘大爷能够起床走动了,可邻床夏武杰的脚却依然吊得高高、动弹不得。眼看着先前要死不活的大刘如今四处转悠,始终精神气十足的小夏简直嫉妒死了,发誓说下次打仗宁愿伤脑袋也不愿意伤脚趾头。
    能走动就能看见更多有趣的事情。休养所里有伤号也有病号,休养员也来自各个单位,有的军事干部在游击战中把生活规律搞颠倒了,白天睡大觉、夜晚来精神,天一黑就点起油灯邀人下棋打扑克。可是玩不了一会就要到院子周围转悠一圈,回来以后还嘀咕:“边上没岗哨,心里不踏实”。
    医院规定,所有休养员都不许带武器,这是为防止有谁情绪激动或者脑筋糊涂,擦枪动刀的发生伤害事故。可偏偏就有个病号不习惯,他在敌后作战时间长了,非要摸着枪才能睡着觉,折腾了好几天都改不过来,最后没办法,只得弄了把榔头垫在枕头底下,他握着那铁疙瘩立刻就打呼噜了。

    六月中旬,骑兵团政治处周家鼎主任带队到军区学习,顺便到三所探望伤员。
    周主任通知大刘:因为一营长黄斌和一连长匡永盛调到军区工作(后来,他俩跟随林彪去了东北),组织上决定由四连二排刘排长调任骑兵团一营一连连长,一连(黑马连)是个有着光荣传统的红军连队,希望他能带领红一连把革命荣誉发扬光大。
    当连长不当指导员,这事挺符合大刘的心思,他心里高兴就想着要归队,周主任见他身体恢复得还不错,也同意回头派通信员来接。骑兵部队流动性大,如果没有人接应的话,找到驻地很不容易。

    说到通信员,周主任还讲了个有趣的事:姜庄战斗后,团里给“公鸡”也记了功,因为大刘不在,李树茂就把战马骑上了。前些天团里宣布了一营一连长的任职命令,一连的通信员小吴立刻跑到二营去拉马。这小吴是刚从公安大队分来的新兵蛋子,年纪不大胆量可不小,他直接找到李树茂说:“把我们连长的马还给我”。
    李树茂愣了好半天才明白是怎么回事,笑着说:“这可是匹灰马,你们一连的战马应该是黑色的吧”。
    “黑不黑的我不管,反正这是我们连长骑着立大功的马”
    新任一营营长张存有(49年牺牲)正好从旁边经过,于是就拉他来当仲裁,张营长评判道:“说是灰马不错,说是浅黑也可以”。
    “你这指导员真够滑头的”,李副营长哈哈一乐,把“公鸡”给了小吴通讯员。
    张存有是大刘在二连当战士时的老指导员,偏袒部下当然是情有可原,可实际上,李树茂自己也乐意把“公鸡”送给刘连长。
    李副营长不愁没有战马,打二十二团缴获了敌人团长的坐骑,那也是匹好马,从钢印上看曾经是日本军马,灰色底子带着白色斑点。听说它原来的名字叫 “军长”(因为孙殿英军长是个大麻子),李树茂就决定沿用老称呼。于是,这以后宣传队有了个新段子:“李树茂,装备好,营长骑着军长跑”。

    过了两天,通信员来了,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背着驳壳枪、挎着大马刀,全身上下公文包、挎包、水杯、手榴弹挂得琳琅满目,一看就知道是个新兵。骑兵的马刀比较长,真要挎在腰上就会拖到地上去,非得用手提着才行,所以一般老兵都是把这些东西搭在马鞍上的,只有刚上马的新兵、爱显摆,才会全部披挂在起来。
    小伙子的名字挺文雅,叫吴立然,可做派却象老行伍,见面熟,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好似个受党教育多年的大干部。一二三四、甲乙丙丁,开口就是一大通,弄得刘连长直纳闷:这小家伙到底是什么来路?
    通信员把上级的命令传达完毕、携带的文书交代清楚,然后就表决心谈计划抒发革命理想,最后问:“首长还有什么指示?”。
    没指示。大刘心说,能讲的都被你讲完了,我这个连首长还有啥好指示的。
   “要是现在没任务,我想回家看看我娘,可以么?”
   “可以的,反正今天走不成了,明早回来就行”。
    吴立然一溜烟走了,夏武杰拍着巴掌大笑:“这小孩真是个人物!不当政委可惜了”。

    过了不久,小吴又陪着母亲来到休养所。和老人家一交谈才知道,吴立然的父亲是个参加过京汉铁路大罢工的老党员,很早就牺牲了,留下孤儿寡母在郑州艰难度日。40年,听说豫北来了共产党,母亲就带着子女一路跋涉来到根据地,三个孩子先是由组织上安排在学校读书,后来都参加了革命。现在,老人家在被服厂、大女儿在兵工厂,老二就是吴立然,还有个小女儿在行署电台工作。
    到这时候,刘连长才明白为什么小吴说话显得挺有水平,敢情真的是受党教育多年啊!

    吴家的住所离休养所不远,老人一定要请连长到家里坐坐,百般推脱不掉,只好答应晚上过去聚一下。
    根据地实行供给制,大家的津贴都十分微薄,请客吃饭是件很奢侈的事情,刘大爷不希望别人破费。当时他比较“富裕”,一是津贴发下来了,二是这段时间没在连队吃饭,节余了些“伙食尾子”,再加上部队给伤员的营养补贴,这些钱刚由通信员带来,正好可以派上用场。
    于是找到了魏二民,托他采办了一只鸡、一条鱼,又买了些面粉小米什么的,估计时间差不多就出发了。
    到了吴家,门开着,灶上摆着千层大饼窝瓜菜馍,却一个人影也没见,莫名其妙等了好一阵,一家人才满头大汗的回来。
    原来,吴立然的妹妹下班回到家,对二哥牵回来的战马产生了兴趣,小姑娘闹着要学骑马,当哥的教了几招觉得效果还不错,就放她自己出去遛遛。骑马沿着河岸走,春风得意马蹄疾,眼看前面有棵垂杨柳,小姑娘一哈腰低下头,意思是别让树枝刮破了脸。谁知道,这“公鸡”是受过严格训练的,骑手一拱背,它还以为是要加速,立刻撒开蹄子狂奔起来。小女孩哪吃得住这个劲头,三两下就被甩在了河滩上,爬起来一看,人没事,可是马儿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好哭哭啼啼回家报信。
    家里人一听全急了,小吴通信员跳着脚嚷“那是我们连长立过大功的战马!”,于是大家顾不上做饭,都跑出去找马。好在根据地帮忙的人多,找了快两个小时,总算把“公鸡”带了回来。

    惹事的“罪魁祸首”是个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的小丫头,犯了错误似乎倒也满不在乎,拉着八路军连长看了看、又去观察魏二民,忽然指着他说:“我认识你,你是那个卖柿子的!”。这个结论真是出乎大家的预料。
    原来,魏二民每次到山区出任务,回来总要捎带贩运点山货(要不然,大烟钱从哪里来),他怕在军区遇到熟人,总是跑到行署附近摆摊,赚那些爱吃零食的小姑娘们的零用钱。刘连长得知内情之后哭笑不得:“魏二民,你就不能少丢人现眼一点呀”。老魏却是乐呵呵的:“买卖人童叟无欺,这位是老主顾了,鄙号下回准保奉送一打上等的柿饼”。
    回过头又见到吴立然的姐姐,大刘和老魏都乐了:“这不是濮水河边那位勇敢的小军工么”,熟人见面,小吴军工也很开心,赶紧跑到休养所,把小蔡护士拽到家里来了。
    这下子大家全没了拘束,吃饭聊天气氛十分愉快。魏二民对大刘说:“想想看,三年前你受伤的时候,我背着你东躲西藏,听见枪声就得钻到坟包里,最多只能有几个蚂蚁长虫陪着你养伤。现在可好,小病房住着、小护士伺候着、小通信员带着、鸡肉鱼汤滋润着,形势真是大变化、形势越来越好啊”。
    大家都说是呀,眼看快要胜利了,苦日子就要到头了。
    吃完饭,小吴军工和小蔡护士帮着大娘做针线活——那时候被服厂的任务重,锁袖口、钉鼻纽之类的工作都要带回家接着干——大家围坐着听老魏讲江湖典故、听小通信员和他妹妹谈论国际国内形势。
    小吴妹妹的“电台工作”其实就是听收音机,先把广播内容记录下来,然后再刻上蜡纸印成小报。魏二民逗趣说:“这工作舒坦呀,每天守着戏匣子听大戏”,小电台把嘴一撇:“我们才不听戏呢,我们收听中央精神和重要社论”。
    到底是收听重要社论的,不仅讲话的时候高级名词一串一串、还能大段大段地背诵党中央的指示。当然也有卡壳的时候,实在想不起来了,就把小脸一板宣布:“后面的内容保密!”。
    大伙全乐了:“收音机里都广播了,保的哪门子密?”

    高兴了一晚上,第二天回前线。
    吴家的人都来送两位骑兵,小蔡护士也来了,当时大家都觉得小护士对八路军连长有点儿那个意思,小“电台员”还直对大刘做鬼脸。可是,谁也没能想到,五年以后,正是这个满脸稚气的淘气小姑娘自己,最终成为了大刘局长的妻子。
    姻缘这东西啊!真是让人琢磨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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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1 10:54 | 显示全部楼层
冀鲁豫战场上的“哥萨克骑兵”(续五十四) [王外马甲]
连长和通信员


    这次回家,吴立然收获不小,翻翻挎包里的东西:吃的、穿的、笔记本、书籍……什么都有,全是姐姐给他准备的。物品之丰富,搞得当领导的在旁边看了也十分羡慕:有个姐姐真不错呀。
    “不过,要那么多鞋子没用,咱们骑兵不费鞋,还不如多做条裤子”
    “可是我姐只会做鞋,妹妹只会缝鞋垫,没办法”
    “你妈是军服厂的劳模,她肯定能够做得好啊”
    “正因为她在军服厂工作,反而就不能为我做军服了嘛!”
    连长想一想也是。不能假公济私,那时候根据地的人都挺自觉的。

    四五年五、六月份,冀鲁豫军区实施了“东平战役”,相继收复山东东平、东阿两座县城,消灭了周边地区的日伪军和顽军孙秉贤部。这次战役以八分区和十一分区部队为主力,其他分区提供支援,九分区骑兵团也被“借”去担任警戒、打援任务,在鲁西南一带活动。
    刘连长和通信员赶到东明县,半道上遇到了二营的人马,老战友们欢聚在一起,告诉他俩战役已经结束了,部队正陆续归返原建制。王元力这时候已经是四连连长了,他得意地拿出一把蒙古刀,这小刀是在刚结束的巨野战斗中缴获的,大约有半尺长、牛角刀柄、刀鞘上镶了个银质的马头,十分漂亮。指导员蔡修仁说:这是四连集体送给大刘的纪念品,刘排长在四连期间负伤两次、立功三次,配得上这把锋利的钢刀!

    告别老连队,走到东明县官寨附近,看见路边上坐着俘虏兵、远处还有骑兵分队在搜索警戒,一连指导员张风翔和战士们正在帮老百姓清理被战马踩踏过的庄稼。见到新连长,大家都很高兴,告诉他说:刚才“搂草打兔子”,在行军途中消灭了一个伪军警备大队。
    原来,东明县有个伪警备大队,队长姓封,外号叫“三截棍”,早年在济南当过镖师,江湖上人称“一对骡子一对枪,一对夫人一对娃”,意思是说这家伙腰间一把盒子枪、手中一杆红缨枪,本人是骡子脾气、坐骑也是匹大青骡子,家里有俩老婆还有俩双胞胎儿子。
    “三截棍”带部队如同开镖局一样。手下三百多号人来自三教九流,从二三十岁到五六十岁的都有,拖家带口、各有副业。当兵的每天早晨出操练武,跟着长官“混——哈!唬——哈!”地比划一番,然后就牵着孩子回家;轮上值勤的时候,士兵在城门站岗、他老婆就在边上摆摊,一人握枪一人拿秤、当差做买卖两不耽误。这样的汉奸队伍,除了祸害百姓就没有其它本事了。
    到了45年,“三截棍”觉得再替鬼子办事靠不住了,就联系上国民党山东二区专员孙秉贤,于是,孙专员(兼二区保安司令)送给他十把德国造“快慢机”、还委了个国军的番号。“东平战役”开打以后,东明县的日军都出动去和八路军打仗,城里就只剩下一家日本买卖人,“三截棍”一看时机不错,就把这倒霉的小鬼子抓来杀掉,然后扯掉伪军旧徽章、换上“山东第二行政区警备团”的新胸标,宣称是起义了。
    不过,虽然起义当了国军,这小子干的却还是老本行——不上战场打仗,专门下乡抢粮。谁知道运气太差,忙着翻箱倒柜的时候,偏巧正遇上了路过的八路军骑兵。

    巨野战斗打垮孙秉贤主力之后,骑兵团奉命归建。一营当天的宿营地是东明县吴屯村一带,部队经过官寨附近,有群众报告说伪军正在抢粮食,营长张存有、教导员张剑东随即命令部队暂停行军,先把这帮家伙消灭了再说。
    一连主攻,二三连迂回两翼,骑兵策马冲杀过去的时候,“三截棍”的部下指着自己胸口的新标牌大叫:“别打,别打!是友军”。
    骑兵们一开始也被闹懵了,搞不懂这“第二行政区警备团”是什么意思,等弄明白原来是孙秉贤的部下,又挥起马刀继续砍:“打的就是你这个友军!”。
    警备队被撵得东逃西窜,跑进一片果林,又躲在里面喊:“别打了、别打了,双方休战,你们赶路、我们回家”。
   “先交枪投降,再放你们走”。
    听说要缴枪,林子里就有人骂开了:“破骑兵!别太得意了,刚才是没认真打,小心把老子惹毛了,你们一匹马也剩不下”。
    这一下先把骑兵们惹火了,集中火力朝着树林里一阵射击。里面又猛喊起来:“八路别打了,真的别打了!我们打不过,愿意缴枪”。
    “知道打不过八路军,为什么刚才不投降?”
    “刚才骂人的是我们队长,现在被你们打死了”。
    这一仗,从变换行军队列到结束战斗不过半个小时,三百多人的伪警备队就被骑兵一营消灭干净。“俘虏”中还有个三岁的小男孩,赤条条一丝不挂的,手里抓着把枣子浑身又是汗又是土好象个泥猴子一样,原来,这孩子的娘死得早,当爹的站岗值勤、行军打仗还得把他带上,是个随军娃娃。
    张教导员训了几句话,留下当官的送地方政府甄别,其他的喽罗兵都放了。骑兵没有伤亡,缴获了一百多条枪和十多挂大车,当然还有“三截棍”的那匹大骡子。

    当天夜间,一连驻扎在吴屯村,刘连长正式上任,虽然是到新连队任职,但大家都是骑兵团的老人了,彼此并不陌生。晚上,指导员张风翔抱来几把刚缴获的盒子枪,刘大爷选了把八成新的快慢机,要在以前,德国造二十响手枪必须先上交军分区、再由上级统一分配,如今缴获增多政策也就放宽了。
    按当时的习惯,连长和指导员可以有一枝备用枪,这枪平时是由通信员背着的,有时候,判断一个连队的战绩如何,看通信员的装备就知道一半。
    红军出身的干部喜欢把身边的工作人员叫做“小鬼”,到刘大爷他们这一拨已经不这么称呼了,但干部和通信员的关系依然十分亲密。身边有个能干的通信员,当连长的能省不少心,吴立然是个爱整洁、有条理的小伙子,平时总挎着两支匣枪两个公文包,外带挎包急救包水壶饭盒子,身上鼓鼓囊囊满是东西,从文件地图铅笔记录本、到香皂牙粉香烟茶叶应有尽有,把连长的日常工作和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
    开始的时候,俩人住在一起并不习惯,通信员是学生出身,有读书写字的爱好,可当连长的却拿起笔就头晕。刘大爷说,别人都是领导熬夜办公、随从陪着犯困,只有他俩是倒过来,通信员看书写笔记弄到半夜三更,他这个当连长的守在边上陪着打瞌睡。不过,刘大爷从没有反对过吴立然的学习,虽然自己不喜欢看书,但他知道爱学习是件好事,很希望小通信员今后能有大出息。吴立然牺牲以后,他要求继任的通信员警卫员都要读书写日记,渐渐地,连他自己也养成了做笔记的习惯。

    当排长的时候只要带头打仗就行,当连长以后需要管的事情就多了。
    安排警戒放哨、组织行军作战,这些工作对刘连长来说都好办,比较头痛的是后勤管理。骑兵连一百多号人、一百三十匹马,无论走到哪个村都是惊天动地的,“号房子”首先就是个大问题——群众觉悟不同、经济条件不等,有的很积极热情有的需要做思想工作;谁家房子大、谁家女眷多,事先也要调查清楚;还要考虑马厩设在哪里、伙房设在谁家、连部在什么地方办公……稍有差池,不仅影响连队宿营、还会破坏部队形象。
    这些事,吴立然办得挺好。行军时派他打前站,连队到达目的地,早就有干部在路口迎接了,一大群小孩也在村口挥着手喊:“一排一班的叔叔到我家来”、“二排一班在哪里?我给你们带路……”,有的人家没安排住宿,那家的孩子就羡慕死别人了,哭着喊着非要拽几个战士回去不可。
    连长、指导员和通信员住的地方也就是连部,一般屋里能有张大方桌、屋前有个比较宽敞的院子。干部们安顿下来就要准备吃饭问题,当时,骑兵的粮草主要依靠就地征集,每个连一天大概需要一千斤粗粮、两千斤草(包括烧饭用的柴草),筹集粮草的工作就在连部办理。
    把大方桌在院子里一摆,儿童团员们就纷纷跑来向吴立然报告:“俺爹说拿一百斤干草”、“俺娘说交五十斤玉米”、“我家有二十斤面粉” ……小吴根据各家的情况开具收条,再由连长盖上章,这些物资就算是八路军借用的了,凭这个收条可以向地方政府领款或者抵偿公粮。
    小吴通信员把条子交给儿童团员,然后一本正经地敬个军礼:“同志,谢谢你!一定要小心保管好八路军的收条”,小孩们顿时激动万分,赶忙立正敬礼、捂住口袋撅着屁股跑回家去了。
    原本麻烦的事,让通信员轻轻松松地解决了,连长到各家去感谢群众,发现妇女儿童们对小吴都挺拥护的。这也难怪,吴立然从抗敌中学毕业后就在公安大队工作,公安队的任务是教育群众、肃奸除恶、维护治安,他是个小八路,一直负责联系妇救会和儿童团,当然对如何发动女人孩子很有经验了。
    时间一长,骑兵团的干部们都知道一连通讯员是个孩子王,能指挥着小娃娃到处跑,也曾经有好几个指导员来打小吴的主意,刘连长当然不肯放他走。

    六月底,骑兵团回到沙区休整。29日白天,从濮阳方向开过来一辆小汽车,那时候这玩意比较少见,战士们都围上去看稀奇。车上坐着九分区副司令员赵东寰和况玉纯,他俩遇到骑兵也很高兴:“你们正在训练啊,那好,来一个冲锋表演,看看谁威风”。
    一连排成两列纵队,把小汽车夹在中间,赵司令员一按喇叭,大家就开跑。汽车在黄河故道上开得“卡嘣卡蹦”直响,扬起漫天黄沙。战马刚开始对旁边的怪物还有点害怕,过一会就放开了,越跑越来劲,纷纷超越了汽车。比赛结束,赵东寰操着东北口音说:“不错不错,冲锋速度够快的,到战场上也能这么快么?”,战士们回答:“比这还要快呢!”,司令员很满意,开着车子往团部去了。
    刘连长估计:分区首长到骑兵团来,绝不会是为了赛跑比威风,肯定是又要打仗了。果然,过了不多久就传来命令:各连通信员到团部待命。
    吃过晚饭,通信员小吴带来了行军指示:一连夜间拔营,担任团队前卫向楚旺方向开进,秘密控制蔡村卫河渡口后,等待团部命令。另外还有两条:一是行动要快要保密,二是行军时,白马在右边。
    一连都是黑马,刘大爷以为“白马在右边”是指三连(白马连)在一连的右翼,所以也就没在意。不过,既然是担任前卫秘密开进,就要封锁行动消息、行军线路也要尽量避开村庄。他向各排长传达行动计划、强调了行军纪律,天黑以后,一连首先派出伪装成便衣的斥候分队,然后紧急集合、上路出发。

    这一仗,是刘大爷当连长后第一次上阵,可这时候,连他自己也不知道部队是要去哪里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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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鲁豫战场上的“哥萨克骑兵”(续五十五) [王外马甲]
刀劈程道合(上)


    从骑兵在濮阳的驻地赶到卫河蔡村渡口,需要穿越整个内黄县,沿途有卫河岸边的敌人据点,还有日伪重兵把守的楚旺镇。乘骑秘密开进需要严格执行行军纪律,尽量避开村镇、减少休息次数,而且不能向战士们传达任务内容。
    这个时期,冀鲁豫八路军进行了大规模扩充。当时步兵团有个“新三三制”的说法:即部队成员中老战士占三分之一、入伍民兵占三分之一、投诚伪军也占三分之一,骑兵团尽管单纯一些,但同样也补充了不少地方部队的同志。这些来自于本乡本土的新战士打仗没问题,却存在着容易泄密的缺点,平时,驻地附近亲朋好友往来不断,部队一旦有行动,十里八乡的很快就传遍了。鉴于以往的教训,保密行动首先就要从内部封锁消息做起。
    黑夜里,虽然不知道行军目的地,但战士们一直朝着敌占区走,自然也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气氛逐渐紧张起来。

    凌晨四点,一连抵达蔡村。斥候分队报告说,村里没有敌人,只有一家农户因为母牛产崽还没有休息。刘大爷立刻布置了伪装哨和暗哨,把战马隐蔽在青纱帐里,命令一排守马桩、二排进村、三排监视河滩渡口,把附近的道路都封锁住,发现行人就扣留起来。
    村子里静悄悄的,战士们守在各个路口。那个忙着接生小牛犊的老头儿出门打水,正迷迷糊糊地摇辘轳,忽然看见旁边蹲着俩人,水桶“哐当”一下就掉到了井里,八路军帮他把水挑回家,这一家人也就暂时不能出门了。
    河滩上情况正常。有个战士躺在地上哼曲儿:“说声汉奸不长久,日本打猎你当狗,赶走鬼子吃狗肉,看你还有啥奔头……”,扭头发现连长在背后,吓得吐了吐舌头。
   “唱得不错嘛,是你自己编的?”
   “他会编个蛋,人家儿童团唱的,他跟着瞎哼唧”,三排长杨继录在旁边揭发。
   “管他谁编的呢,好听就中,是不?”战士笑嘻嘻的无所谓。
    这是个新兵,刘连长以前不认识:“你叫啥名字?”
   “刘合根”
   “是本家呀,和气的和?还是合作的合?”
   “随便,都中”
   “字辈不一样,咋能够随便?”
   “反正俺也不识字,可不是都中嘛”
    大伙全笑了。

    刘大爷寻思,既然控制了渡口,那肯定是要过卫河了,这一带水面看起来比较平静,不知道乘骑泅渡有没有困难,于是想派几个水性好的战士先试一下。刘合根说:“不用试,我是在本地长大的,知道从这儿能游过去,再往上走两三里地,骑着马都能过河”。
    刘连长说:“那好,你带三排过去,把河对岸也控制起来”。

    安排完这些事,忽然村口响起了枪声。刘大爷赶忙跑过去,却遇到团部参谋边乔,他手臂负了伤、脸色铁青,劈头就问:“为什么不按命令佩带标志?”
    原来,当天传达命令时,况玉纯副司令员要求:“一连控制蔡村渡口,动作要快要秘密、行动时把白毛巾扎在右臂”,可是,通信员吴立然以前没见过况玉纯,也听不懂他的南方话,结果把“白毛巾扎右臂”误当成“白马在右边”,再到刘连长这里,就干脆理解成“三连在右翼”,所以谁不知道佩带识别标志这件事。
    侦察参谋边乔带着先遣分队接近蔡村,发现村外的便衣游动哨没带白毛巾,于是决定先拿下再说,正动手的时候,又被一连的暗哨发觉了,哨兵立刻开枪,导致一个战友阵亡,边乔也挂了彩。枪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惊醒了河边的村庄,幸亏一连提前控制了卫河对岸,要不然这动静会传得更远。
    祸闯大了!等小吴弄明白原委,顿时吓得哭了起来,刘连长也挺自责的:只觉得小通信员聪明能干,怎么就没想到他不熟悉首长的口音呢?
    一时间也顾不上批评谁,赶紧布置战士们安抚老乡,防止奸细趁乱出去报信。

    东方发白的时候,团部到达蔡村。听完刘连长的汇报,况玉纯说:“其他事情先别管,现在最重要的是动作要快,既然一连已经有部分人马过了河,那就赶紧出发,骑兵本队随后跟上”。边乔请求随前卫连一起行动,李政委看他伤势不重,也就答应了。
    一连徒涉过河,边乔对大刘说:“咱们这次是要去打程道合”。大家都觉得诧异:“咦,怎么改规矩了?”
    程道合是伪治安军二师第三旅的旅长,手下有两个团一个特务营3000多条枪,长期占据着安阳以东、卫河以西、大名以南、故城以北的几十个村庄。前几年,八路军和他打过几仗,各有胜负,后来双方经过谈判约定:程旅长开放冀鲁豫到太行根据地的通道,九分区部队不攻击卫河以西的第三旅,三旅也不到河东来骚扰。所以,这两年骑兵团很少在河西活动,也没和程道合打过仗。
    行军途中,边乔参谋向大家说明了情况:
    鲁西“东平战役”结束后,冀南军区准备发动“成(安)临(漳)安(阳)战役”,定于当天(45年6月30日)发动袭击,围歼魏县、回隆的日伪军。但就在头一天(6月29日),九分区接到内线送来的紧急情报:冀南军区的作战计划已经被敌人掌握,日伪军正在楚旺镇集结,准备北上支援。
    楚旺位于内黄县西北,与魏县、回隆相距不远,目前集中了日军一个中队、程道合治安军第三旅,还有伪军“李木头”一个团,如果让这股敌人顺利北上,势必将对冀南部队形成夹击、给“成临安战役”的实施带来极大的困难。在这种情况下,九分区当然也就顾不上什么“协议”,决定先派部队把敌人援军截下来再说!
    情况来得太突然。由于楚旺和冀南之间的交通比较方便,一旦我军的打援意图暴露,有可能使得敌人提前行动,所以,分区强调部队行动要快、要保密。驻内黄的十六团已经连夜急行军穿过敌占区、插到楚旺以北的桐梧村设置阻击线,骑兵团的任务是赶过去和他们汇合,共同把敌人援军挡住。
    任务明确了,一连长和指导员一边行军一边向战士们做思想动员:这一次,敌人出动了两千多人,还有日军的炮兵小队和机枪小队,气势汹汹。大家要拿出姜庄战斗的拼劲,坚决啃掉这块硬骨头,消灭日伪军,缴获重武器。
    刘连长发现通信员小吴的情绪不高,就命令他说:“从现在起,注意跟着我行动,你的任务是保护我的侧翼”,吴立然赶紧点头。
    其实,大刘的目的只是想让小吴放开手脚。新兵头一次乘骑作战难免会紧张,总是盯着马脖子看、总是担心战马不听话,顾虑一多身体就发硬、做动作也比平常更使劲,这么一来,不仅真的会弄得战马乱跑,还不能发挥自身的战斗技能。刘连长让通信员跟随自己,实际上是帮助他把注意力从马匹转移到人身上,更好的观察战场环境。

    这时候天已经大亮了,骑兵们加快行军速度赶往桐梧村。上午十点多钟,一连听到了枪炮声,可奇怪的是,从声音上判断,战场似乎不在桐梧方向,正在纳闷的时候,看见前面有一群散兵。
    这些人是十六团的战士,路边蹲着七八个、田埂上还坐着十多个,有的受了伤、有的没受伤,看上去都比较慌张。边乔问他们:“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你们阵地在哪里?”
    “我们是昨晚到的,一开始在桐梧,后来敌人改道了,阵地就转到代宋村”
    “敌人太多了,有鬼子、还有炮,早上就攻了三次,我们团长也牺牲了(实际上是负重伤)……”
    边乔打断他们:“部队还在战斗,你们就要逃跑了么?”他指着枪响的方向,大声喊着:“集合!跑步走!回到阵地上去!”
    听说战斗局面比较被动,现场的情形有些混乱了。这时候,一连队列里响起了歌声,本来,骑兵行军是很少唱歌的,可这一次,却是指导员张凤翔领了头——
    弟兄们,弟兄们,上起刺刀来,
    这是我们的国家,不挂免战牌!
    弟兄们,弟兄们,上起刺刀来,
    这有我们的祖先,住了几百代!
    弟兄们,弟兄们,上起刺刀来,
    这地方是我们的,决不让出来!
    …… ……
    激昂的歌声中,那几个惊慌的战士也重新振作起来、拿起武器和骑兵一起奔向了战场。

    一连接近了代宋村,可以看见村庄已经被炮弹打得燃烧起来。敌人正向十六团发起攻击,烟火弥漫的阵地上不仅传出密集的枪声、手榴弹爆炸声,还有肉搏时发出的嘶喊声。
    “那边在拼命了”,边乔显得很焦急。
    其实当连长的也十分着急。刘大爷当时是头一次指挥一连作战,对连队的战斗骨干和战术风格都不很了解,对面的日伪军有两千多人,自己一个连冲过去,到最后还能剩下多少人?真是没把握;另外,先前在蔡村渡口已经把事情办砸了,现在没有得到团部指示,擅自下令冲锋是否合适?他也拿不定主意。
    过了好一会,骑兵本队还是没有来,边乔更急了:“瞧瞧!那边已经在拼刺刀了,不知道还能顶多久”,他只是个侦察参谋,没有权力给一连下命令,只好盯着大刘看。
    大家都盯着连长看,刘连长被看毛了,心说:这个连长真难当,大不了再犯个错误不干了。
  
   “全连都有——队型散开——火力预备——徐步——走!”
    攻击命令发出,立刻就要面临着枪林弹雨的生死考验,刘大爷反倒觉得松了一口气。他忽然想起刚才应该和指导员商量一下的,连忙看看张凤翔,人家早已经带着机枪手跑到前面去了;再看看身边的团部参谋边乔和通信员吴立然,都是一付毫无畏惧勇往直前的样子。
    那好吧,咱们冲上去,和敌人拼个你死我活!

    “骑兵一连!出刀——冲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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冀鲁豫战场上的“哥萨克骑兵”(续五十六) [王外马甲]
刀劈程道合(中)


    中午,代宋村的寨墙被日军炮火轰塌了,村里的房屋被打得燃烧起来,两千多伪军在鬼子的指挥下,向十六团的阵地发起一轮又一轮的攻击。
    战场西面,有一溜狭长的青纱帐,刘大爷和几个干部就躲这里。隔着高粱杆可以看见阵地上的情况:
    代宋村位于马路的右侧,是个只有四十来户人家的村子,十六团在道路两侧设置了阻击线,靠村庄的一侧凭借寨墙防守,在另一侧的旷野上,临时挖掘了二百米长的步兵掩体。这时候,阵地前沿密密麻麻地聚集着三个团的伪军,左翼散兵线一带尚处于对峙状态、枪炮声十分密集,穿黑色制服的程道合的“自治军”正撅着屁股一边打枪一边往前拱;右翼的代宋村这边却是一阵阵手榴弹爆炸声和肉搏时发出的嘶喊声,李木头团已经把防线撕开了一个缺口,身穿土黄色制服的“救国军”踏过崩塌的寨墙、突破八路军的简易工事,涌到村里和十六团拼刺刀。
    骑兵们紧张地观望着村口附近的搏斗,每当看见敌人被赶出来就松了一口气,再看见伪军们又在长官的驱使下重新投入巷战,就忍不住痛骂:“狗东西,大混蛋,李木头真是个铁杆汉奸!”。
    现在有的资料称,伪内黄警备团团长叫铁德震,其实有些谬误。“和平救国军卫河巡防团”的团部设在楚旺镇,有个警备队管着内黄河防,这位“铁团长” 原本姓李,是东北军出身的兵痞,他的上司胡毓坤(伪河南省长,后来被老蒋枪毙了)送给他一个“铁头将”的名号,意思大概是夸他的脑袋结实,经得起折腾,这家伙很得意,干脆自称“铁爷”,所以好些人就以为他姓“铁”了。八路军当然不认这个帐,又重新给他起了个外号叫“李木头”。不过,铁头也好、木头也罢,这小子的头脑倒确实只有一根筋,顽固得很,他手下的喽罗兵打起仗来也有股二百五的愣劲,死打硬拼,有时候还真不好对付。

    代宋村口杀进杀出,搞得高粱地里的骑兵干部心里跟着七上八下的。一连的副连长郎宝会已经去找团部请示汇报了,可等了好久也没看见人回来,侦察参谋边乔急了:“那边在拼命了,不知道还能顶多久”。
    刘大爷当然知道边乔的意思是想冲上去帮忙,但他自己却有点下不了决心。头一次当连长指挥打仗,在没有得到团部指示的情况下,擅自带着百来号人马往两三千的敌人堆里冲,这可不是小事。再说了,上级原本是命令到桐梧村集中的,可他这个前卫连却跟着枪炮声跑到代宋村来了,心里也难免犯嘀咕:“真急人,不晓得桐梧村那边有情况没有?”
    没想到,边乔一听这话就火了:“睁开眼瞧瞧!敌人的三个团全在这里,桐梧村还能有啥情况?团本队肯定是走错了地方,等会都得跑到这里来……”
    刘连长不敢顶撞团部参谋、也不敢立刻下命令冲锋,只好由着边乔发脾气。这时候,高粱地里的人都盯着连长看,大刘被盯毛了,一赌气就走出了青纱帐。

    一连的人马都聚集在青纱帐的外边,因为隔着高粱地,大家看不到战场上的情形,正一边啃干粮一边抽空喂马。炊事班的战士瞧见大刘连长,连忙笑呵呵拎着个大筐子屁颠屁颠跑过来,小通讯员吴立然也没心没肺地在食物筐里东翻西拣,嘴里还说:“连长连长,先垫垫肚子吧”。
    大刘一肚皮怨气正找不到地方发泄,抬脚就把筐子踢翻了,熟鸡蛋窝头菜馍馍滚了一地:“都火烧眉毛了,还吃个P啊!”
    头一次看到新连长发脾气,大伙全都吓傻了。
    战士们赶紧丢掉手里的干粮,忙不迭地收拾马具、系紧马肚带,几个排长急匆匆跑回各自单位,嘴里不停地嚷着:“检查马具、检查武器,上马、上马!”,副指导员耿仁玉也前窜后跳地挥舞拳头:“党员同志团员同志,好钢用在刀刃上,战场上比一比,看哪个党小组更有朝气……”
    其实,刘连长并没有说要投入战斗,可战士们对他的性格不熟悉,误以为那一脚就是作战命令。事到如今,大刘也只有豁出去了:开干!大不了再犯个错误,老子这个连长不当了。

    “排单位——横队——冲击准备——轻装!”
    命令下达,战士们把乘骑冲击时用不着的马具、行囊、水袋、饲料包……全都扯下来,噼里啪啦甩了一地,全连迅速排成了三列横队。六个机枪手把子弹袋挂在自己脖子上、轻机枪卡在马脖子的托架上,跑到前面去了。拿二十响的干部则把驳壳枪的弹夹子塞满了上衣口袋……只有炊事班的人只能牵着马傻站着,很不甘愿地等着收拾东西——轻装冲击行动没有他们的份。
    连长一挥手,队伍进了高粱地,等再从青纱帐里钻出来,大刘回头看了看:不愧是红军老连队,队型一点也没乱。
    “全连都有——队型散开——火力预备——徐步——走!”

    指导员张凤翔带着机枪手领先队列四十米,在前面开火了,刘大爷忽然想起来,刚才应该和指导员商量一下再下达战斗命令的,第一次带连队作战,真是考虑不周。
    偏偏在这时候,边乔参谋又赶上来问他:“你是准备冲击右翼么?”
   “是啊,程道合那边的两个团现在还不要紧,先把李木头整垮了再说”
   “不对,不对。应该先消灭日军的炮兵小队!”
    刘连长一听这话,顿时又悔又气。悔的是自己先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气的是这个边参谋怎么不早些提建议。
    边乔的意见无疑是正确的。虽然李木头现在已经冲进了村口,但对十六团的防御破坏最大的实际上是日军的那几门炮,并且,如果不迅速捣毁敌人的炮兵阵地,一旦小鬼子掉转炮口,还会对骑兵部队造成更大的威胁,因此,以一连目前的兵力,先消灭日军炮兵、再回头冲击伪军步兵是最佳的选择。
    问题是,这样一来,骑兵连就必须在战场冲击过程中实施一个转向动作。
    本来,如果早一点确定这个方案,就应该采取小迂回队列,以纵队队型进攻鬼子炮兵,完成攻击后再转向,正好变横队冲击李木头团。可到了这时候才做决定,就只能以横宽阵型冲炮兵,再横着身子迂回,不仅动作慢了许多,还极有可能把队伍给跑散了。

    事到如今,后悔也没有用了,关键是要抓紧时间,趁敌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打垮他们。刘连长立在马镫上拔出战刀,指着鬼子炮兵的方向,高喊一声:
    “骑兵一连!出刀——冲锋!”
    听见指挥长的号令,队列前的机枪手一边射击一边向两翼闪开;看见挥舞着的三角指挥旗,骑兵们在马背上躬起身子,战马不断加速,冲击队列在漫天的尘土中由整齐的横队逐渐拉成了分散的扇面。
    冲刺距离越长,骑兵的队型就越分散,刘大爷提前下令冲锋,就是想把队型尽快散开一些。根据以往的经验,鬼子炮兵阵地前经常会摆几挺重机枪,要是这玩意朝着密集的横队开打,骑兵们还真吃不消。

    一连的突然出现使敌人乱作一团,先前十分猖獗的大炮顿时哑火了。
    骑兵在猛冲,敌人也在惊慌失措中调整部署,刘连长拼命打马狂奔,嘴里一个劲地念叨:“重机枪不要响,重机枪不要响,等老子先冲上去砍你两刀再说……”。
    “公鸡”被打得发了性子,四蹄翻飞跑得象是腾云驾雾一样,大队人马被甩在了后面,只有两个人能紧紧跟着大刘,一个是边乔,一个是机枪射手石双友。边参谋跑得快那是理所当然的,他是东北军校骑兵科班出身,无论骑马的技术还是调教战马的本事都是一流。可是,这石双友也能跑这么快,就实在让人意想不到了,他那匹战马瘦瘦的,驮着机枪和弹药跑起来居然十分迅猛,小石一手扶着枪托架一手抓枪把子,军帽都被颠掉了,虽然那挺“拐把子”机枪天一梭子地一梭子打得毫无准头,但在双手脱缰的情况下依然能保持高速冲击姿态而不摔下来,这本事可真不容易练。
    五百米开外没听到敌人重机枪开火,三百米时机枪也没响……等冲到一二百米距离,才感觉有子弹“嗖嗖”地从旁边飞过,刘大爷乐了:小鬼子没布置机枪掩护!
    可以看见阵地上摆着一门山炮和两门82迫击炮,大炮前面不仅没机枪,甚至没有设置防御工事。八路军骑兵冲杀上来,伪军吓得四散奔逃,只剩下日军小队长指挥着部下用手枪步枪疯狂射击,还有几个鬼子兵正忙乎着搬运大炮
   “好家伙,三门炮,这回算是拣着了”。刘连长心里万分激动,挥舞战刀杀了上去。边乔的战马好乘骑水平也高,吼叫着“杀鬼子,夺炮啊!”,迅速就跃到了最前面。大刘紧跟着他,看见边乔身子晃了一下,知道他是受伤了,连忙大喊“机枪!机枪掩护!”,侧后方的石双友抬手打了几梭子子弹。
    本来,高速奔跑中的机枪射击,准确度根本就没个谱,这时候下令让机枪掩护也只是希望起到骚扰压制作用,可是也不知是小石技术高还是他运气好,随手的这几发点射就象是点名一样,精准地把半跪在地上开枪阻击的几个鬼子兵撩翻了,那日军小队长原本是蹲在大炮后面直叫唤的,也被一枪打得跳起来、扑在炮架子上不动弹了。
     刘连长和边参谋大叫:“打得好!”,“神了啊!”,趁势冲上了阵地。
     可就在这时候,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日本人自己把山炮炸毁了。
  
    眼看就要到手的大炮变成了废铁,刘连长的头都气晕了(那时候,缴获山炮的连队是可以立集体功的)。接下来他就挥着马刀猛砍鬼子兵,有两个小鬼子手里没枪,跪在一起咿哩哇啦的不知道在说什么,大刘正准备策马过去看情况,这俩家伙就拉响手榴弹自杀了,倒把“公鸡”吓得一蹦老高,差点没把大刘摔下马来。
    大刘没摔下马,石双友却掉下来了。阵地上有十多个老百姓打扮的人抱着脑袋蹲在地上,一个日本军曹拎着根铁棍子跑来跑去的顽抗,小石怕开枪误伤了群众,就举着枪托去砸他,没想到鬼子兵躲得快、战马又闹别扭,猛一使劲却抡空了,“拐把子”机枪(九六式手提)加上弹匣足有二十八斤四两,带得石双友一头栽下马来。老百姓呼啦一下全闪开了,那日军军曹就扑过来抢机枪,刘连长见这家伙居然这么猖狂,冲上去搂头一刀,把小鬼子的脑袋砍下半个。
    冲上阵地的骑兵越来越多,战士们纷纷跃马追杀敌人,蹲在地上的老百姓抱着脑袋哭喊:“别杀我们,我们是被鬼子抓来干活的”,八路军赶紧安抚住群众的情绪,吩咐他们把阵地上的大炮零件以及炮弹、弹壳什么的都用沙土掩埋起来。

    边乔的左臂先前就挂了彩,现在左膀子又被穿了一个孔,他一手牵着马、一边让通讯员吴立然包扎伤口,突然间他大叫起来:“嘿!大刘,你们一连的马怎么是这个德行啊”,大伙回头一看,哈哈!石双友的那匹马正在对边乔的战马“耍流氓”呢。
    小石满脸通红、拼命地往回拽缰绳,可他那匹马却居然不屈不挠、无视战场的险恶环境、在光天化日之下、全副武装地就硬要往“女战友”的背上爬,这可真是色胆包天了。石双友的这匹马名字叫“大喷嚏”,平时除了爱打个响鼻也没见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其实它是匹没骟过的公马,并且显然情欲格外旺盛。五六月份正是马儿发情的季节,“大喷嚏”周围的“战友”不是被骟过的就是公的,平时憋屈得够戗,现在好不容易遇到了匹漂亮的牝马,顿时就不管不顾了。
    到这时候,大刘才明白“大喷嚏”今天为啥跑得这么快,原来不是因为勇敢而是为了追求爱情呀。

    一连的出现动摇了敌人的攻势,但他们很快就发现八路军骑兵的人马并不多,李木头团一面组织警戒火力拦阻骑兵,一面继续加紧猛攻代宋村阵地。
    当务之急是要抓紧时间从侧后方冲击,把向前面进攻的敌人拽回来。可是,敌人有两千多人,对于骑兵一连这把钢刀来说,伪军的肉太厚了,如果插得过深就有被陷住退不出来的危险。刘连长一边召集队伍一边和指导员张凤翔、团部参谋边乔商量对策,最后决定:协助十六团反击是主要目的,李木头不后退骑兵就猛往里打,直到敌人开始溃退再穿插出去。
    话虽这么说,但几个干部心里都知道,一旦真的冲到敌群当中,情况凶险、战场形势是很难把握的,张凤翔提出由他在前面引导前进,刘连长不答应,副指导员耿仁玉当即表示:“副连长不在,我来当先锋,你们压阵指挥”,说完就把引导旗抢过去了。
    经过刚才的冲锋,战马已经十分疲劳,现在实施转向之后,一连的队列由一排打头变成了三排在前面。在战场上横向迂回,不断受到敌人拦阻火力的袭扰,不断有战士中弹受伤,大刘心里难受极了,自己一时疏忽排错了队形,害得战友们增加了伤亡,他觉得这个连长当得真不称职。

    通讯员小吴跟在连长身边,一会摸摸马鞍子、一会摸摸刀,神情有些沮丧:“冲锋的时候我跟不上你,这可怎么办啊”。大刘安慰他说:“刚才是打前锋,你当然跟不上了,这回我跑慢点,你可得跟紧了”。
    通讯员连忙点头。

   “笛——笛——”
    队列里响起了铜哨的鸣叫声,骑兵们抬头望去,前端的引导旗已经放下了。
    抽刀,催马,又一轮冲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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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1 10:56 | 显示全部楼层
冀鲁豫战场上的“哥萨克骑兵”(续五十七) [王外马甲]
刀劈程道合(中,接近下)



    摧毁日军炮兵阵地之后,刘连长带领他的队伍转了个九十度的直角,从侧后方攻击李木头团。
    这时候,伪军已有所防范,骑兵只能在敌人的骚扰阻击中实施迂回动作。经过刚才的长距离冲刺,人和马都十分疲劳,现在再度发起冲锋,有的战马就不大愿意奔跑了,一连的队形也因此显得有些混乱。
    马儿的“思想”其实和小孩子差不多,若是一直向前冲,它还挺来劲的;可如果猛跑一阵停下来,转个圈、磨蹭一番再叫它接着跑,它就有些不大乐意了。这时候,即使是经过训练的战马,策骑反应能力和敏捷程度都会大为减弱。一连的干部们事先已经考虑到了这个因素,在进行第二轮冲击时试图维持好队形——副指导员耿仁玉在前面(三排)引导,指导员张凤翔在后面(一排)压阵,刘大爷在外侧监护——可是,战场横向转移,骑兵队列运动幅度大、时间紧、受干扰严重,许多战士都是在奔跑过程中克服阻碍陆续归队的,还没来得及调整好马匹的状态又再度发起冲刺,队伍很快就跑乱了。
    刘连长和边乔参谋在二排的外侧,这个战斗位置正好面对程道合和李木头之间的结合部。在行进过程中,他们一直承受着“治安军二师第三旅”的侧射干扰。
    一连的计划是:实施步骑配合,首先进攻右翼、打垮伤亡较大的 “和平救国军”李木头团,再回过头来对付左翼的程道合“治安军”两个团。
    从骑兵的角度而言,刘连长最希望十六团这时候能把左翼阵地上的“治安军”拖住、并对右翼的李木头团实施反击。但由于八路军的步骑双方事先并没有取得联系,大刘和边乔只好尽量靠近两股伪军的结合部,一方面试图阻断敌人可能进行的支援,另一方面也防止自己连队跑乱了以后出现 “越界”现象。

    一连逐渐向敌人逼近,代宋村防线两侧阵地上都响起了嘹亮的冲锋号声,十六团展开了全线反攻。在八路军的打击下,程道合的部队纷纷败退,可是,右翼的李木头团却咬住村口没有后撤,于是,十六团各单位都转而扑向代宋村参加巷战,任由左翼的“治安军”不受牵制地逃窜。这么一来,战场情况和骑兵事先的预期就正好相反了!
    其实,两股伪军的战术技能和作战意志都不强,只不过由于为匪多年,其内部官佐之间还比较“讲义气”。程道合的队伍在野地里和八路军对射,发觉形势不妙、转个身就可以跑;而李木头团却不同,他们的大部分兵力已经攻进村子、在残垣断壁间展开巷战,遇到反击时退不出来,结果,整个团就都没撤退,前面的两个营在村里乱窜猛打,后尾的伪军也在村外一个劲瞎咋唬穷叫唤、想接应同伴一起逃跑,于是,代宋村附近乱成了一锅粥。
    敌人没解围,骑兵一连就一直向里面插,副指导员耿仁玉带领三排的部分战士甚至冲进代宋村和十六团汇合了,可打了一会,骑兵们觉得在破巷子里施展不开,又掉头杀出村外。李木头的部队打不过骑兵,但却象无头苍蝇似的跑来跑去,东一刀西一枪的,搞得一连的人马彻底混乱,乘骑作战的集团冲击威力渐渐被淹没在人潮中了。

    这时候,刘大爷也陷入了困境。
    程道合的部队从阵地上败退下来,逃跑的方向正好就是“结合部”地带。敌人的意图很明显:如果能跑进代宋村,就倚靠村子顽抗;如果不能进村,他们就通过村口的公路逃回楚旺镇去。
    刘连长当然不能让两股敌人汇合了,情况紧急,他和边乔没有随队冲锋,而是迅速召集起身边的几个战士,对“治安军”的败兵进行火力拦阻。
    连长、团部参谋和通信员是使匣枪的,另外还有三个战士,一挺轻机枪、一把冲锋枪和一枝步枪,六个人策马来回驰骋,拼命阻击从田埂上、菜地里窜出来的敌人,伪军们见八路军的人少,竟不顾伤亡前仆后继地夺路而逃。
    平原野地上无险可守,眼看漏网而过的敌人越来越多,“阻击小组”就快要被包围上了,刘连长只得带着大家往后撤。边乔一个劲地吹哨子、挥舞信号旗,想多招呼些人手来帮忙,可代宋村口正在混战之中,谁也没注意到这边的旗语。
    通讯员小吴第一次参加这种短兵相接的战斗,他紧紧地跟着连长,虽然显得挺紧张但却并不害怕,大刘也比较注意保护他,心里觉得不能让这孩子刚上战场就吃了亏。
    六个战士分成两个组相互策应,来回冲杀一阵再后退一点,希望为增援兵力的到来争取点时间。大刘的这个小组正横向跑动着,从庄稼地里突然冲出六七个伪军,二排一班长追上去用冲锋枪扫射,敌人回射两枪把他的战马打倒了,由于是双手脱缰射击,一班长落马以后滚得比较远,正摔在两个端刺刀的伪军跟前,当场就被捅死了。
    刘连长冲过去撩翻凶手,吴立然也跟了上来,他高举着马刀朝着伪军搂头就砍,那家伙举起步枪向上一挡,“卡啦!”一声,小吴的刀就脱手飞了出去。大刘急忙开枪,打倒一个,剩下的伪军连滚带爬钻进庄稼地逃走了。
    吴立然看上去有点发懵。大刘知道,头一次拿刀砍人,难免会因为心理紧张而导致动作变形,在这种情况下被磕飞了战刀,轻则手臂麻木、严重的还可能使得手腕骨折。连长是过来人,见小通信员没受伤就松了口气,安慰他说:“不错不错,比我强。我头一回用刀的时候,还被整下马了呢(见前文,39年打陈玉怀)。马刀掉了没啥,先使手枪吧”。
    “使枪……跟在后面,我怕打了你……”
    “没事,放心,打不中我的”
    吴立然的神情这才慢慢缓了过来。

    向结合地带跑来的伪军越来越多,几个骑兵抵挡不住了。刘连长带着通信员来回跑,朝东一堆西一堆的敌人进行干扰射击。
    正跑着,听见小手炮(掷弹筒)发射时“通!通”的声音,接着就不知道从哪里打过来一颗榴弹,刘连长喊了一声“快闪开”,本能地催马跃到了旁边。榴弹在他身后爆炸了。
    这是颗发烟榴弹,杀伤力并不大,可不知是被蹦起来的弹片炸伤了、还是受到了烟雾刺激的惊吓,小吴的战马猛地人立起来,把缺乏思想准备的吴立然甩下了马鞍。乘骑作战的时候,老兵通常只会把小半个脚掌踏在马镫上,这样遇到突发情况时起身离马比较容易;但是新兵作战时则惟恐乘骑不稳、总是不自觉地尽量踩得结实牢固一些,结果,一旦出现摔马就容易被马镫套住脚。吴立然也是这样。
    看见通信员摔马,大刘一把没抓住马缰,那马儿就拖着小吴向代宋村方向狂奔(这可是逃跑的方向),他只好跟在后面喊:“把鞋子甩了”,可是小吴哪里办得到呀……眼看着前面有一片低矮的红柳树丛,如果马匹从那些横七竖八的树岔子中间穿过去,非把拖在地上的小战士撞死不可。刘连长当机立断,朝着惊马的头部连打几枪,处决了这个“逃兵”,才把通信员解救下来。
    吴立然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满脸是血,跌跌撞撞爬起来就要去找丢失的手枪,刘连长没让他去,这个模样往回走,不是去找枪而是去找死。小吴只好懊恼地掉眼泪。

    另一个小组的战士看见连长这边突然退下去了,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急忙跑过来策应,边乔留在最后掩护。从刘连长这里望过去,总觉得边参谋的乘骑姿势有点奇怪,他耷拉着肩膀直晃悠,战马踏着小碎步不停地兜圈子,立刻就知道情况不好,急忙打马赶过去。
    边乔受伤了,他已经无力再控制马匹。在战场火力对射中,战马匀度游走是很容易被击中的,大家边跑边喊:“快掉马,快掉马!”
    可是,边乔真倔强,硬是撑着不肯掉下来。
    骑兵掉马固然是件比较丢脸的事(特别是在战场上掉马还有点胆小的意思),但在特殊情况下,选择主动掉马也不失为自我保护的有效手段。比如这时候,边乔只要身子一歪就能从马上摔下来,绝对不会有谁嘲笑他,可他就是硬扛着不肯往下掉。他那匹战马也是训练有素,纵然枪炮子弹在身边飞来飞去,依然根据骑手的身体姿势、遵从指令不紧不慢地小步转圈,真是急死人了。
    策马飞奔——接近目标时转换成侧骑姿态——“公鸡”调整步幅——二马错身——大刘就势跃上边乔的马背——上马后一手护住伤员一手带马——“公鸡”转过身子、空鞍跑回来——这就是骑兵的高级技术动作:乘骑救护。
    边乔的右肩被打穿了,前胸后背都是血,加上先前左臂上受的两处伤,整个人都不能动了,被战友抱住之后,他一声没哼就晕了过去。这个铁汉子,终于还是坚持住没有掉下马。

    二排的两个战士交替掩护连长退回到那片红柳丛附近,大刘抱着边乔的腰往树岔子后面拖,机枪手继续射击,拿步枪的叶克成说:“连长,我来帮你”。
    他跑过来抬起边参谋的腿,喊了声“小吴,快来牵马!”,刚直起身子,就听“噗”的一声,笑容还留在脸上,半个后脑勺却被打没了。
    刘大爷后来回忆说:“叶克成同志是替我牺牲的,他若是晚站起来半秒钟,那一枪就正打在我脸上”。

    刘连长身边能保持战斗力的只剩下三个人了,他和机枪射手凭借红柳树的掩护不停地开火。四面八方都有奔逃的伪军,靠这两杆枪根本挡不住敌人,可是,正是由于他们不间断的拦阻射击,使得夺路而走的程道合“治安军”跑得七零八落,始终无法形成战斗队列。
    这期间,没了战马、丢了手枪的通信员吴立然一直在挥舞旗子。
    先前,边乔骑着高头大马、又吹哨子又打信号旗,搞得那么显眼都没人注意,可这小吴却不知道是怎么弄的,在树丛里面比划一番,居然让一连的三个排长和好些战士都看见了旗语。原本在代宋村口陷入混战的骑兵们得到指令,纷纷朝着信号旗这边跑过来。
    骑兵们向红柳树丛方向集中,战马也在奔跑的过程中逐渐聚拢了。看见战友们迅速赶来增援,刘连长十分高兴,更让他高兴的是——十六团的反击部队终于杀出了代宋村口,李木头的人马垮了!

    巷战中的伪军被歼灭,代宋村口的李木头部队四散而逃,看见穿土黄色国军制服的“和平救国军”溃败了,黑狗子“治安军”慌忙沿着公路往楚旺镇方向逃跑。
    刘连长在红柳丛附近整顿队伍,一连的六十来个战士陆续聚集到他周围。虽然指导员张凤翔身负重伤,但三个排长都还在,副指导员耿仁玉的战刀砍断、弹药也没了,见人就伸手:“给几颗子弹吧,要不然给个山药蛋(小手榴弹)也成”,一付穷酸模样。
    昨天晚上在卫河边上唱小曲的新战士刘合根跑过来,咋咋乎乎地嚷:“我把李木头砍死了,我把李木头的脑袋砍了!”。大伙都不相信,人家李木头可是有名的“铁头将”,据说步枪子弹打在头上也只能砸起个大青包,“子弹都穿不透的铁脑壳,能被你砍了?少吹!”
    “真的真的,不信问我们排长”
    代宋村口混战的时候,小刘一直和三排长杨继录在一起,他俩打着打着看见了通信员吴立然的信号,于是就往红柳树丛这边跑。一路上败兵挺多的,杨继录的命令是不得恋战、直接赶往集结地,可忽然听见刘合根嚷嚷:“看呀看呀,那个人是李木头!”,杨排长就改主意了。
    伪警备团长没穿军服也没带枪,一身绸缎、下黑上白,手里拎着把大蒲扇、跑得气喘吁吁。八路军从他身边经过,谁也弄不清这是个什么人物,也就没人理睬他。这也难怪,骑兵团和十六团以前都很少到河西活动,战士们基本上都不知道“铁头将”是什么模样。原本,李木头有可能就这么溜了的,可活该这家伙倒霉,偏偏遇到了本乡本土的新兵刘合根。

    小刘参军前曾经在村里听过“铁团总”训话,对这个大胖子印象深刻,立刻就把他认出来了。三排长杨继录本来还有些半信半疑的,跑到跟前,见这胖子边上有个穿便衣的老头,一边走一边“嘛嘻、嘛嘻”的不知道喊些什么,咦?还是个老鬼子!杨排长顿时不再怀疑,冲上去对着日本老头就是一马刀,回头看见刘合根也把李木头砍了——这“铁头将”的脑袋根本不结实,一刀下去照样开瓢。
    被杨继录干掉的日本老头中国名字叫“洪兴”(本名是啥不知道),原先是个日军退役军官,受汪伪政府聘请、到李木头团当“指导官”,结果刚上任没多久就送了命。他的儿子是开封府的日本宪兵队长,所以,八路军后来还拿这老家伙的尸体换回了两个被捕的地下情报员。

    李木头完蛋了,他的残部也被十六团追着猛揍。可是,程道合的部队却趁机逃往楚旺镇,一千多伪军在公路上和道路两侧的田野里拖成两三里长的队伍,跑得顾头不顾腚。
    这时候,刘连长身边只有六十多人,能跑的战马还剩四十匹左右,弹药也不多了。靠这么点力量想消灭逃敌显然是不可能的,骑兵一连的战士们只好采取平行追击、骚扰阻截的办法,干掉几个算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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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1 10:57 | 显示全部楼层
冀鲁豫战场上的“哥萨克骑兵”(续五十八) [王外马甲]
刀劈程道合(下)



    程道合两个团的建制被打乱了、装备也丢了不少,可人员基本上还在。一千多伪军乱哄哄地向楚旺镇撤退,一开始还能使劲跑,后来没力气了就三三两两的拖着枪走。道路上、田野里到处是败兵,被几十个八路军骑着马来回驱赶着,那感觉就象是放羊的一样。
    公路上的伪军比较密集、意志也顽固一些,远远看到八路军还敢放几枪抵抗一下,而分散在田野里的就没这个胆量了,见骑兵过来了连跑都懒得跑,把枪一丢往地上一坐双手住抱头,一副傻乎乎可怜兮兮听天由命的滚刀肉模样。
    骑兵们也不想为难他们,讲话挺客气的:“兄弟,有子弹么?拿几颗来”
    伪军倒也大方,浑身上下地掏口袋:“给你给你,都拿去”
   “就这么几颗啊!找找看还有没有?我们急等着要用呢!”
   “对不住,真的没了,子弹袋早就丢了,谁还背着那玩意跑路呀……”
   “行了、行了,你们今天的任务就算结束了,坐在这里别乱跑啊”。八路军收缴了俘虏的枪栓,接着去打仗。等骑兵离开以后,无人看管的伪军们又扛起破枪继续朝楚旺镇走,这帮家伙都是些混军饷的老油子,既不愿意替鬼子卖命也不想过穷八路的苦日子,反正不管打赢打输,只要回到据点就能领钞票,所以他们觉得当“治安军”也无所谓。
    眼看着俘虏逃跑了,刘连长也没办法,骑兵人太少,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又跑一阵,副指导员耿仁玉指着前面说:“连长,那里好象是敌人的指挥部”,果然,两三百米开外的公路上,一群伪军簇拥着十多匹骡马,看见骑兵追上来,那帮家伙立刻挤在一起护住中间的人,长枪短枪一个劲地乱打。刘连长随即命令战士们拉开间距、瞄准对方骑马的进行交叉射击,几排枪过去,伪军官们不敢骑马了,混在士兵中间走路。
    连长和副指导员断定这里面一定有伪军头子,当即决定先不理睬其他败兵、集中力量咬住这堆人,想办法揪住敌人的头头再说。于是,骑兵们就一会儿近一会儿远地绕着一百多号伪军打枪,搞得这帮家伙一会上公路、一会进庄稼地,不敢散开也跑不快,来回折腾了几趟也摆脱不掉八路军的干扰。

    走了没多远,前面快到车固庄了,这个村子距离楚旺镇只有不到十里地,骑兵们又抢先占据了村口的要点,准备逼迫敌人离开公路到野地里绕村而行。这时候,聚成一堆的伪军突然在马路上停下不走了,还“哒哒—嘀呖—哒呖—嘀哒”吹起联络号来,使用的居然是八路军的号谱,意思是“停止射击……”。
    骑兵们正莫名其妙,从伪军中间跑出一个没带武器的中尉军官,来到刘连长面前一本正经地传达指示说:他叫杨德荣,是冀鲁豫军区敌工部的干部。一连拦阻的这伙人是伪第三旅的旅部机关,而八路军目前正在做程道合部的策反工作,如果这时候把老程打死可就不好办了。因此,他要求骑兵们把伪军官们放走。
    这无凭无据的一番话,把骑兵连的刘连长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杨德荣接着说明自己是谁谁谁派来的、他们的领导又是谁谁谁……讲了一大通,提到的那些人物倒都是挺有名的,可惜大刘却只听说过名字从没见过真人,所以也闹不清这个“地下党”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正在犹豫的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通!”地打过来一颗手榴弹。
    程道合的部队里配备了不少“满洲国”制造的小掷弹筒,这种“手炮”能打炮弹也能发射手榴弹,近的能打个几十米、远的能打到百米开外。当时,四周围有不少分散逃跑的伪军,他们看见八路军骑兵突然不打仗了、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象是在开会一样,有个捣乱的小子就趁机偷袭了一家伙。

    用掷弹筒打手榴弹,准确度其实很差,骑兵们早早就闪开了。可不曾想,这颗榴弹蹦起一块瓷片正扎在三排长杨继录的大腿上,起初看上去好象问题不大,杨排长自己把伤口扒拉了一下,鲜血一下子喷出来两米高,他“哎哟”一声栽倒在地就不行了。这下子,骑兵们怒了,拔出战刀吼叫着要砍了面前的伪军中尉。
    杨德荣吓得脸煞白:“我、我、我真的是地下党,你们这样搞,是、是、是要犯错误的……”
    通信员小吴根本不信他那一套:“你要是共产党,老子就是昭和天皇!”
    大刘可以断定吴立然不是裕仁皇上,可他真不知道杨德荣是个啥人物。指导员张凤翔和侦察参谋边乔都受伤了,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新任连长觉得实在头疼:今天怎么尽遇到这些棘手的事情?
    心里没主意,干脆踢皮球:“我没权力答应你,有什么事去找团领导说吧”。
    最近的团领导离这里起码也有十多里地,在混乱的战场上,枪子可没长眼睛。杨德荣满脸为难:“叫我一个人去呀……你们可别打我的黑枪……”
   “给你三分钟考虑,时间一过我可管不着了”
    杨德荣还想再提什么要求,旁边的吴立然已经“一、二、三……”念起数字来,可怜的地下党只好撒腿就朝代宋村方向跑。那时候大家都没有闹钟手表之类的工具,所谓三分钟也就是用嘴巴数二百下,不抓紧时间可不行。

    其实,老杨真的是冀鲁豫军区的干部。当时程道合的部队里既有国民党特务也有共产党的卧底,国军军统方面的头头是副参谋长程碧之,而八路军敌工部的负责人就是这位旅部中尉书记官杨德荣。
    共产党的意图是通过开导副旅长程道生(程道合的弟弟)、达到统战策反的目的,可没料到程道合这老狐狸平时装得稀哩糊涂,实际上对各人的身份背景早已一清二楚。代宋村战斗刚打响,程旅长就把旅部的几个地下党全抓了起来,跑到车固庄这里被骑兵缠住脱不了身,他就对杨德荣说:“老二(程道生)和共产党联络我是不反对的,可现在八路想要我的命却不行。快去和你们的人说说,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于是老杨只好来找刘连长“谈判”了。
    杨德荣和骑兵谈话没有结果、去代宋村找十六团的路上更是凶险万分。后来老杨在一次开会的时候遇到了老刘,说起当初的情形还颇有抱怨。刘大爷呵呵直乐:“有意见?你该烧高香才对!当时要不是我拦着,砍了你也是白砍!”,弄得杨书记哭笑不得。
    唉!干哪一行都有受委屈的时候啊。

    这时候,守在车固路口的刘连长也觉得挺委屈的。杨德荣刚离开不久,三排长就断气了,杨继录是一连的老排长、很有威望,虽然大家嘴里没说什么,但大刘看得出来,因为放走了“伪军中尉”,战士们对他这个新连长挺有意见。副指导员耿仁玉板着脸问:“你说,现在怎么办?”。
    “新官上任头把火”就搞得这么不顺畅,刘连长心里十分窝囊,可他这时也确实不知该咋办才好。程道合旅部的人还在不远处的公路上等消息,有几个伪军试探着向前走了几步,被大刘看见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跃马扬刀冲到路中间大吼:“都给我滚回去,谁上前砍死谁!”
    通信员小吴骑着边乔的战马也跑上来喊:“滚回去,滚回去!”,那几个家伙吓得赶紧跑回人群里蹲着。

    一连的战士看见连长如此英勇,立刻都来劲了,策马举刀整整齐齐排成两队分列左右。烈日下,战刀闪闪发亮、夺人心魄,伪军们都吓得不敢再动弹。其实,在这么近的距离上,骑兵的战马发挥不出冲击力量,如果步兵围攻上来,一连的这点人马就十分危险了。但是,人少力薄的八路军战士硬是用大无畏的英雄气概震住了伪军,使敌人不敢轻举妄动。
    刘大爷说,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还要数那天的情况最特别。当时的场面真是说不出的怪异——敌我相距四五十米,三十多个八路在路口摆开仪仗队,一两百号伪军站在对面傻看,双方大眼瞪小眼、不打枪也不挪窝,谁也不表态、谁也不动手。
    在周围野地里散乱逃跑的伪军看到这奇怪的情形,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于是也停下来不走了,有的人坐在田埂上喘气休息,有的人慢慢靠过来想问个究竟……
    据说,程道合这时候也傻了。有的部下建议赶紧突击,有的(主要是那几个地下党)劝他不能再冒失了,而他却只是一个劲地抱怨参谋长:“不应该听你小子的话,今天不该出门的,害得老子吃这么大的亏”,参谋长是他堂弟,被骂急了顶嘴说:“是你自己不敢得罪日本人,关我什么事”,俩人差点没动手打起来…… 就这么着,还没等程旅长拿定主意,骑兵团的本队人马赶到了。

    东北方向尘土飞扬,八路军骑兵大部队终于来了。
    可是,从车固庄路口远远望去,骑兵队列前的先导旗是卷着的。战士们都知道,旗帜招展是宣布准备战斗,而旗子卷起来时则表示处于行军状态。现在到底是要打仗还是不打了呢?一连的指战员们一时间没弄明白。
    程道合那边也是稀哩糊涂。有的人想跑,有的人却喊:“不要乱,不要乱!八路是过来谈判的”。骑兵越来越近了,突然,一彪人马从本队中杀将出来,先头的战旗猎猎飘扬,四连在前、二连和五连在两侧,大队骑兵摆出三角翼形冲锋阵型,伴随着震天动地的呐喊声,象凶猛的浪潮一般涌向呆立在道路和田野中的敌人。
    伪军们大叫:“上当了,上八路的当了!”,一边哭骂一边慌乱地四散奔逃,可怜啊,现在才想起逃命已经太晚了。
    其实,敌人上的这个“当”还真是碰巧了。骑兵团绕了一圈弯路、是从桐悟村那边开过来的,所以他们事先并不知道敌我双方“谈判”的事,当然也更没想到程道合居然会在车固附近“等”着八路。骑兵团各连正在搜索行进,发现敌情之后紧急转换成攻击阵型,原本应该在侧翼的二连临时跑到了最前头,这才造成了先导旗没有打开的“假象”,谁知道竟然会把敌人给“骗”了。

    眼见大部队冲过来了,刘连长顿时有了主心骨,战刀挥舞,高呼着“抓住程道合!”,带领战士们杀向敌群。这时候,伪第三旅旅部的卫兵也顾不上保护长官了,哗的一下炸了窝,纷纷四下逃窜。
    战马猛冲、敌人乱跑,人和马很快绞在了一起。骑兵们一会儿砍杀、一会儿捅刺,或者干脆策马冲撞,嘴里喊着:“缴枪不杀,抱头蹲下!”。刘大爷一心惦记着要抓程道合,于是就四下寻找军官打扮的人(治安军将校制服是米黄色的),冲杀了一阵,发现前面有个穿浅黄衣服的胖子正越过公路向西跑,身后还跟着个拎手枪的壮汉,周围的伪军看见他俩都纷纷让路,刘连长顿时觉得这俩人不一般,一边喊“站住!”,一边追了上去。
    后面的汉子刚跑到马路牙子上,通信员小吴“突突突”地一梭子,把他打了个趔趄。吴立然使的是连长的备用枪,这种德国造二十响虽然火力猛、气派大,其实是很难操控的(刘大爷说,电影里演的那种“甩开大镜面、一枪一个准”的场面他从来没见过),所以,新兵小吴打一串连射,能做到不误伤连长还打中了目标,算是很不错了。
    那伪军官身穿黑狗皮,动作还挺敏捷,大刘撩一刀被他闪开了、只割下半边耳朵,本来想就此罢手饶他一命的,可那家伙居然捂着脑袋“啪”地还了一枪。子弹在“公鸡”的腹部擦出一溜血槽,惹得骑兵连长大怒,当即侧身挥刀划出一道弧形的寒光,从他的下巴颏一直砍到了脖子根。
    米黄色短袖衬衫的胖子还在野地里逃命,他身上背着个大水壶,裤带松了、裤子垮到了屁股上,跑着跑着就绊一跟头,骑兵没费什么劲就追上了他。通信员跳下马将这笨家伙摁住,刘连长问:“你是程道合么?”
    胖子的脑袋摇得象拨浪鼓: “我不是军人!我是文艺人、我是文艺人……”
   “程道合在哪里?”
   “他……就是……”,他指的正是先前被大刘砍翻的那个家伙。

    一连冲杀了几趟,车固庄村口的路面上布满了死尸和血迹,侥幸活命的伪军都抱头跪着直哆嗦,他们也知道自己没得跑了,周围战场上,两队骑兵(第一波二、四、五连;第二波是六、七、特务连)、近千匹战马正排成横队如暴风一般猛扫过来,谁敢乱跑谁就是个死。
    刘连长也认为这场战斗即将结束了,他喊来几个伪军、蹲在路边确认那具死尸是否真的是程道合,通信员小吴把“公鸡”牵到一边检查战马的伤口。
    就在这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了猛烈的机枪射击声,密集的子弹哗哗地扫过来,吴立然吓得一哆嗦,手指头戳到了战马的伤口上,“公鸡”吃痛不过,抬起蹄子把小吴蹬了一跟头、挣脱缰绳跑掉了。
    机枪是从车固庄西面的乱坟地里打来的,那里聚集了日军的两挺重机枪和伪军的九挺机枪,领头的是“指导官”高野和日军机枪小队的一个准士官,另外还有五个日本兵。从代宋村阵地败退下来的时候,这七个日本人没有跑散,不仅如此,他们还在逃跑途中把部分伪军纠集起来,凭借着道路西侧三百米处的一片乱坟地设置了阻击阵地。
    刘大爷说,他也不知道敌人是什么时候跑进那片坟地的,但应该不会是在骑兵团大部队到来之前,因为,如果一连和伪军对峙的时候机枪就架设起来了,只要随便扫射一番,列队站在马路上的骑兵根本就剩不下几个人。但即使是在现在,突然开火的十一挺机枪也给骑兵们带来了极大的威胁。
    车固庄村口的公路路面比两侧的田地高出两尺左右,人马在路面上的目标十分显眼。敌人机枪一响,公路上的几个骑兵就倒了,副指导员耿仁玉也摔倒在地,有战友想去救护,他刚喊了声:“别过来,快闪开!”,胸口就被打了个大洞。

    骑兵本队的攻击队列也受到敌人密集火力拦阻,四连连长王元力的战马被打倒,连指导员蔡修仁接替指挥又中弹落马,三排长赵玉亭再接过先导旗冲在前面、不幸牺牲……骑兵一时无法接近敌阵地,进攻队型被迫散开了。
    到处可以看见慌乱逃逸的惊马,有的空鞍、有的驮着负伤的骑士……这时候,战场上出现了危险的临界点:骑兵部队暂时失去了控制,先前蛰伏的敌人却再度蠢蠢欲动,如果不及时采取有效措施,局势就有可能发生逆转。
    一连的战士蹲在路边,战马已经卧倒了,可他们身边却还有上百个东张西望的俘虏。发觉情况不对,刘连长大步跃上公路,指着两侧的伪军呵斥:“老实趴着,都不许动!”。身后,敌人的机枪扫过来,在路面上砸起一串串尘土,大刘当时真觉得下一颗子弹就可能打到自己了,可他依然顽强地站在路中间。吴立然也跑上来和连长在一起,大刘看见他肩头出血了(被马蹄踢的),问他是怎么回事,小吴在弹雨中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却始终没有离开领导。
    在连长的鼓舞下,战士们都端枪站起来看守住俘虏,一连的局面稳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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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1 10:57 | 显示全部楼层
冀鲁豫战场上的“哥萨克骑兵”(续五十八 补) [王外马甲]
刀劈程道合(下  补)  


    本队散开之后,骑兵三连立刻呈二列纵队向敌阵地冲杀上去。三连和八连是今天的团预备队,所以没有参加先前的横队冲锋,现在,当主攻部队遇到挫折的时候,白马连就临危受命担当了重任。
    带领红三连冲锋的是老团长况玉纯。敌人集中火力疯狂射击,队列中不断有人中弹落马,但是,三连终究是红军连!虽然攻击途中伤亡了十位班排长,一群白马勇士还是顽强地杀进了敌人的机枪阵地,连长郝竞第一个打掉日军的重机枪、班长杨金玲砍了另一挺机枪上的日军士官、排长李拥槐劈杀了“指导官”高野、指导员杜连达剁了伪营长……三连有个全团年纪最小的战士谷云才,技术嫩胆子小还挺爱哭鼻子,平时站岗都要班长陪着,可这时候他和班长冯秀林配合、各缴获了一挺轻机枪,战后双双被拼为功臣,小战士“后进转先进”的事迹还被登上了军区的《战友报》。

    攻克机枪阵地,敌人彻底垮了,八路军继续杀向敌人老巢。这时候楚旺镇已经空了,只有程道生带着两三百人在那里把守,骑兵团用不着费多大力气就能顺势把据点拿下。
    一连和大部队汇合,迅疾占领了楚旺西关,正准备向纵深发展,突然接到了停止进攻、撤出战斗的命令。大家对此都有些莫名其妙,好些年以后才知道,当时是况玉纯打电报向九分区汇报请示,张国华政委回电说:程道合死后肯定是由程道生接任伪三旅旅长,城里面有我们的关系,敌人不出来就不要打了。
    程道生确实和共产党的联系比较密切,八路军也曾经通过他得到了很多日伪军方面的情报,所以张国华政委决定放他一马。谁知道抗战胜利后程道生又和共产党闹翻脸、投靠老蒋当了师长,结果直到47年的豫北战役,解放军一顿猛揍,先俘程道生,再抓孙殿英,这才算是了断了这层关系。

    楚旺打援(也称车固战斗),骑兵团伤亡一百二十四人,一连损失三十二人(排以上干部阵亡四人)、战马六十七匹。战斗中,骑兵配合十六团全歼程道合两个团、李木头团和日军两个小队,其中骑兵团击毙伪军600余人、日军28人,俘虏近700人,缴获迫击炮、重机枪等30件、其他枪支一千多枝。
    严格地说,这次战斗只是“成临安战役”的外围作战、是九分区部队的一次主动支援,但由于执行主要战役意图的冀南军区部队打得不太理想,所以在战史上就把这次“额外战斗”的战果当成了战役的主要内容,而“成临安战役”的效果也从围攻拔点变成了围点打援。

    九分区的两个团出了大风头,分区领导当然非常高兴,连着搞了好几天的庆祝活动。况玉纯副司令员跑到一营来说:这次战斗,一连突击队临机应变干得漂亮,三连预备队英勇顽强表现出色,两个连长都是好样的,要选哪个当代表去军区领奖还真不好办,哈哈哈哈。
    刘连长考虑了半天,觉得自己在这次战斗中的临场指挥还不够成熟,只是因为红军连的战士素质高才最终完成了任务。晚上,他找到领导说明了整个战斗的过程、谈了自己的想法,营长张存有拍拍他的肩膀说:“知道了,睡觉去吧”。
    过了些天,分区宣布授予一连连长和战士刘合根、石双友等人“战斗功臣”奖章,决定由三连长郝竞代表立功人员在万人祝捷大会上发言(郝连长在会上被评为特等功臣,并在不久后升任二营营长)。

    大刘连长没能去军区开庆功大会,但他在一连驻地也玩得挺开心的。
    在车固庄俘虏的那个穿米黄色短袖衬衫的“文艺人”是汪伪政府派来“采风”的摄影师,他还带了一套放电影的设备,也被骑兵缴获了,于是大家就把老百姓家的院墙刷白,请这“文艺人”来放电影。虽然只找到一卷电影拷贝、没头没尾的,电影机的喇叭也摔坏了、没有声音,但土八路们都是头一回见识这新鲜玩意,翻来覆去看了一晚上依然兴趣盎然。
    那“文艺人”倒也听话,叫他放几遍就放几遍,不过,骑兵们始终也没搞懂电影里演的是啥意思。刘连长只记得有条街道上有很多人有很多店铺,而且男男女女总是围着一辆奇怪的车子,一会儿上去一会儿下来、过一会又上去又下来,不知在忙乎些什么。

    直到解放以后,刘局长到首都北京出差,才弄明白那种怪车的名字原来叫做——有轨电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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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3-14 21:42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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