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萍聚头条

楼主: 享受人生

《猎物者》--作者:白饭如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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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12 22:08 | 显示全部楼层
  在她的灿烂光华中我头昏目眩,臂膀上扭动的红蛇急剧的游窜起来,带来更强烈的刺痛。南美将刚刚救起的宾客望空一掷,美丽的尾巴轻轻在自己背上扫动,幽邃的眼中闪动着极度冷酷无情的光芒。她一偏头,张口将缠绕她的红蛇咬在齿间,红蛇发出奇异的垂死嘶叫,刹那间化为烟尘消失无踪影。盘踞我们身上的残党仿佛感知到亡命的恐怖,弹身而起,向着空中飞扑而去,可是南美犹如一道银色闪电,划过火光中的弧形圈住了那几条红色的异物,璀璨焰火一般炸裂于我眼前,将它们送入了永世不得轮回的破碎虚空。

  一从红蛇缠身的困境中脱出,我赶忙扑过去寻找更多的受害者。找到第七个,我此时活像码头上搬沙包的苦力,身上叠满了死沉死沉的身体。虽说重量不值一提,却找不到更多的面积可以承了。我一边弯腰到处乱爬,一边叫南美:“狐狸啊,赶紧把人带出去,快点啊”

  没有回应。

  我心里一寒。艰难的扭头去看。只见熊熊烈焰包围着南美的真身,她优雅的站立着,脸上带着超然物外的淡漠神情。这来历不明的大火好似她偶尔经过的景色,她停下来,看一看。然后随时会走开。

  这可不是我认识的老狐狸,我认识的那个又爱臭美又贪吃,经常搞出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让你哭笑不得,但是她多热心啊,常常为了给什么非洲灾民筹款去搞街头人体秀,拿个小盒子吆喝吆喝,非要人家给钱,有时候一两个阔佬坐个奔驰打眼前过居然不捧场,开出一两百米就会发现自己浑身发恶寒,当夜家里的金银细软一准给人偷得干干净净。

  缺少南美辟火诀的庇护,冥地之焰已经逼近我,皮肤收紧,我感觉自己整个身体正在发出吱吱的焦烤声音。我尽量站直身体保护背上的那些混蛋富翁,一面骂骂咧咧发誓回头一定要去他们家大吃一顿,一面试图唤醒南美的良知:“死狐狸,你吃了我们家好多小鸡墩豆腐哦,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哇,裤子烧到了,混蛋狐狸~~”

  就在我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周围突然一空。

  一空?一空是什么意思?

  一空就是,这栋巨大的,困住我的房子,本来正在大烧特烧,已经要把我烧成一只大烤鸭了。可是突然之间,就在我眼一眨巴的时候,不见了。

  等我再醒过神来,我就看到了辟尘。

  他站在不远处,正张开双臂。头向上仰,我跟着去看,哇,奇观,那栋房子居然被一阵极强中心向卷风包围着,飘荡在数十米的高空,仍然裹在火中。而我周围除了一片焦土外,还有很多人东倒西歪昏迷不醒。另外就是狄南美,轻摇着它的小尾巴,无所谓的看着我。

  辟尘把那房子搞到了空中,然后立刻就冲过来接过我身上的人,看着我的手变成了一只烧猪,气得暴跳,没气出,跑过去痛殴南美,南美灵巧的一跳,跳到旁边,歪着头冷冷的看着辟尘气急败坏,摩拳擦掌的样子,悠然问:“你做什么?”

  辟尘一脑门的火:“哎呀,居然装酷!不要以为你有原形了不起,我也有,要不要变给你看?”

  我上去把他拉住:“别急别急,南美可能太久没有回元身有点不适应,我们先别理她,去看看那些人吧。”

  不幸中的万幸,那些普通人虽然昏倒过去,身体却没有什么伤害,看来冥地之火主要针对的是有灵性的修道者。我把他们排排好放到停车场旁边,走过去抱过小破,刚刚怎么也是有惊有险,见到他犹自沉睡的小脸当然分外开心。

  我问辟尘:“你怎么来了?”

  他专心仰头处理那一栋渐渐烧没了的房子,说:“光行回来叫我的。南美怎么回事啊,还在发呆。”

  说曹操,曹操就到,南美发呆好像发完了,慢腾腾走过来,眼睛里那种为我所不熟悉的冷光消失了。她懒洋洋的叫我:“猪哥,手痛不痛?”

  我大喜:“你醒了哇?刚刚以为你鬼上身!”

  她尴尬的笑两声:“我不上人家身已经很给面子了,谁来上我的身啊。”

  说着自己打量了自己一下:“哎,别弄脏了我的本相,用原来那个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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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12 22:08 | 显示全部楼层
  一耸身,一转脸。又是一个烟视媚行的姣姣女,我提醒她:“鼻子高了,眼睛大了,不是刚刚那个。”她满不在乎:“没关系,今年流行混血脸,我尝尝新鲜。”

  我们脱了险,厄斯特拉的麻烦就大了。恶狠狠的围上去,我装出凶恶样子拷问她:“刚刚是怎么一回事?不从实说来,我让小破吃了你!”

  手里小破往她面前一招呼,小伙子很配合,梦里多半又吃零嘴儿啦,小嘴一张,牙齿亮晶晶的,连光行都打个寒战,喃喃道:“乖乖,杀气好重。”

  果不其然,厄斯特拉惊恐的睁大眼睛,尖叫起来:“我告诉你们,我告诉你们,请破魂大人离我远一点,啊,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这样作弄她让大家都很高兴,所以这个把戏反复上演,而厄斯特拉极为配合我们的恶作剧,每次都发出分贝数相差无几的尖叫和哀求声,看来她高级为人类,耐药性还不如我牙齿里的蛀虫。

  玩够了,我跟南美讲:“你刚才讲到悬神引就停下来了,还有没有?”

  她摇摇头:“没有了,那两个人中了悬神引我想没我什么事,所以转了转就出来继续找小破啊。然后就被你的大屁股砸个正着!”她狠狠的瞪了我一眼,言若委婉其实冷酷的说:“猪哥啊,恕我直言,你该减肥了。”

  我不理她,去问厄斯特拉:“赶紧说,到底怎么回事?”

  她趴在地上,脸贴着泥巴,眼睛不敢往上看小破,嗫嚅着说:“你们这个时代的那两个人是代人~~~”

  代人?

  我们三个异口同声喊出来,然后又不约而同按住自己的嘴巴。连厄斯特拉在内,大家集体静默十秒,观察小破的神情变化。十秒过后,南美举起右手拇指表示安全。大家才继续听招供。厄斯特拉告诉我们:代人是具备肉体之实而只有部分元神的分身。罗伯特和史密斯,在时间旷野的两端都存在,其中现在十六世纪的那两个,原本来自你们这个时代。

  我们这个时代?

  我们很有默契的继续反问,不过更有默契的是大家都没有出声,只是协同一致地在心里呐喊了两声。

  厄斯特拉显然已经很努力的在讲了,不过叙述才能就一般,说了很久,我们明白了如下情况:

  十六世纪,匈牙利乃至整个欧洲最伟大的祭司名叫安诺斯。他一生极为风光,享受了人间最高贵的待遇和最豪华的享受。但凡这样的人,都舍不得进入轮回无常的下世。他未能免俗,希望可以使自己的生命永生。

  在穷经皓首十年之后,安诺斯找到了一种古老的方法实现自己的梦想,那就是悬神借生。本来他准备在自己死后等待若干年才复生。结果出于一次偶然的机会,他发现厄斯特拉夫人是正统吸血鬼的后裔,能够使用时间旷野,灵机触动之下,他独创了更有效的借生方式。即散自己的元神为四,利用时间旷野虏回两个灵感应比较强的现代人,以悬神引控制他们的身体,并另外制造出两个代人回到现代。

  他们全部由安诺斯祭司的元神操纵,只等控制程度日深直到完全受辖。但是在开始阶段,他们各自的元神没有全部消散,还是会起一些作用。我插话:“所以罗伯特还是爱吃我们家边便利店的三明治,又记得史密斯是他的初恋情人,还有刚刚罗伯特以为自己可以回到现代继续生活。”

  厄斯特拉对我的聪明颖悟表示赞颂,频频点头,我毕竟是个普通男人,当即眉花眼笑起来。甚至还想给她把绑松松。还好被六亲不认的南美及时制止了。她冷森森的说:“没说完呢。”

  狐狸变了一次原形回去以后就特别奇怪。以后还是让她少变变好了。

  厄斯特拉继续说下去。

  安诺斯的本身散形而去。他需要厄斯特拉的保护,所以答应献出自己部分的元神,将来功成的时候,令她能够以史密斯的身份来到二十一世纪,继续她青春常驻的梦想。

  功成?功成是怎么样的?是不是和现代的史密斯完全融和,互为血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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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12 22:09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巫婆点头不迭。

  不错,当现代的两人精神完全被十六世纪控制,他们就会在安诺斯的影响下互相吸取对方的血液,随着血与体液融和,使安诺斯的元神复一。而古代那两位则会失去所有意识。

  我摇摇头:“不对呀,罗伯特还跟你打呢,他哪里失去意识了。”

  厄斯特拉则有合理解释:“我将占据史密斯的躯体,因此由我先发动。当我成为史密斯之后,现代的罗伯特就才会完全得到安诺斯剩下的元神。我们将在现代相会。”

  我噗哧笑出来:“相会你个头啊,你以为自己是梁山伯祝英台呢。”

  大家疑惑的看着我,南美勇敢的问:“你说啥?”

  我觉得要跟他们解释一段爱情故事本身已经非常困难,要解释男扮女装,同窗攻读,十八相送则根本是自取其辱,因此决定投降,说:“没什么,我用中文土话骂她呢。”

  招供完了,厄斯特拉的眼光投向空中烧尽了的那座城市,哀伤的说:“我的一切梦想都破灭了,安诺斯的也破灭了。一定是它不甘心,驱火来报复。”

  我听了就有气:“破灭了好,专会害人,哼。对了,那些到处跟着我们家人不放的手啊头啊什么的,是不是安诺斯那混蛋干的好事?”

  虽然厄斯特拉脸上表现出迷惘的神情,我觉得还是明白了八九。既然是代人,手脚当然自主性也会高一点,身上不见了悬神引自己出来看看也正常。但是我最后的两个疑惑是,罗伯特那位又当管家又经营幼儿园的杀人太婆是怎么回事?无头小爱丽思又是怎么回事呢?

  想起这两位,我的思绪顺带就回到了那栋房子。它仍然飘荡在半空中,烧成了一片废墟,崩散焦黑的门窗摇落着,尘烟四处弥漫。我走过去检视刚刚救回来的那些人,没有罗伯特,也没有史密斯,更没有里奇太太。

  狄南美闲闲跟着我过来,一路走一路自己发笑。我白她一眼:“笑什么?”

  她深深的望着我,摇摇头:“猪哥,我真不知道,你这种个性是好呢还是坏呢。”

  这可奇了,怎么突然和我的个性拉上关系了?

  我指指自己:“我?”

  她意态悠然:“那个几百岁的老太婆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呀。”

  我顿时皱眉头:“你说她骗我?可是听上去很合情理啊,而且她那么怕小破。”

  南美脸上有奇异的表情:“猪哥,你真的没有发现吗,厄斯特拉是怕小破,可是她更渴望小破。你知不知道破魂的血多么有价值,连我有时候都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抗拒这样的诱惑。”

  破魂的血?我突然想起来江左,以人类之身,拥有无法测度的神秘力量,他曾经告诉我,他是由破魂与食鬼的血液饲养长大的。

  一念至此,我赶紧飞脚回去从辟尘手里把小破接过来。仔细看看他,还在睡。小孩子睡性是大一点,不到明早七点半,怎么也不会醒的吧。念叨的时候我眼角余光扫过地上的厄斯特拉。她正直勾勾的盯住小破,眼神和跑到非洲玩了三个月后饿着肚子回来的南美一摸一样,饥渴得立刻就要烧起来。她刚才表现得那么夸张的恐慌之色,倒有一半是在掩饰吧。我当下就琢磨是把她提起来暴打一顿过瘾呢,还是让她穿个小三点去墨尔本街头裸奔比较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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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12 22:10 | 显示全部楼层
  天色有点透亮了,我估计很快就有人会来接那些参加宴会的宾客。我们应该走了。带上厄斯特拉,一行人穿街过巷,很快回到了我住的地方。可是刚刚进入住宅区外一公里,南美就停下脚步来:“气味不对,猪哥,有东西在你家附近。”

  辟尘一听大急,撒腿往家赶,遥遥看到好好的房子矗立在那里,安安静静的,门还保持着他出来的时候半开的样子。他回头叫我们:“没事啊,狐狸别吓人。”

  话音未落,一道黑气从我家的屋顶冲天而出,在光色朦胧的半空渐渐弥散开,形成一个巨大的人头。黑影里发出沉重的呼吸声,突然说起话来,声音尖细而单调:“玄狐,人类,啊,这是什么,犀牛吗?厄斯特拉。”

  厄斯特拉张大眼睛,狂喜的锐叫:“安诺斯,你的元神回来了吗?太好了,请把我救出来吧。”

  黑影在空中缓缓飘荡,仿佛是在摇头:“厄斯特拉,你这个愚蠢的女人,因为你错误的开放时间旷野,使我附在那两个男女身上的元神都被冥地之火烧得消散了。我再也不能回复真身了。都是你的愚蠢,是你的愚蠢啊。”

  我们一群人脸色都露出莫名其妙的样子。南美忍不住谴责他:“喂,黑头,不是你自己放火来烧的吗?把自己寄主烧掉了怪不了人的,要负责任哦。”

  黑头听了这番话,似乎极度激动,不断变幻出各种怪相,丝丝的呼吸声中都可以听出他的暴躁之意。良久他冷笑了一声:“玄狐,你空有千年的修行,却被人类的皮遮盖了灵性。我在生只是一个祭司,怎么有能力驾驭冥地之火?”

  我看看自己被烧得烂皮烂骨的手,大为纳闷:“那是谁烧我呀,赶紧说,我得烧回来。”

  安诺斯咯咯咯咯怪笑起来,笑得我们掉一地的鸡皮疙瘩,如此尖细的声音,怎么可能出自男人之口?我悄悄问厄斯特拉:“祭司是太监不?”

  她不晓得什么是太监,我只好换个字眼:“阉人?”

  太婆大力点头。

  笑够了,那道黑气在空中回旋舞蹈,仿佛讥讽我们的愚蠢,轰隆隆的声音响起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嘿嘿,最大的魔头就在你们怀中,却没有人认识……”

  我和辟尘毛骨悚然的对望一眼,一起去看小破。

  安诺斯的声音继续传来:“不错,就是他。破魂的主宰,他穿越时空,使我的元神无法凝聚,使我的宿主在火焰中消失,他是所有修行者的恶梦与克星。不过你们也不要高兴,他已经开始觉醒了,当他醒来的时候,一切都会和我一样消失的。”

  厄斯特拉尖叫起来:“安诺斯,我不要消失,救我啊,让我回去吧。”

  安诺斯叹息一般的声音传来:“不可能了,夫人,时间旷野已经毁灭,你回不去了,你很快就会死去了。”

  仿佛为了配合这句话,我怀中的小破突然伸了个懒腰,哼哼唧唧的揉着眼睛醒来了。他睡意朦胧的抱怨着:“好吵哦,唔唔”。

  看来安诺斯对大家的影响不小,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小破,一声不吭。等着他伸够了懒腰后,向辟尘嘀咕:“我饿了。”

  辟尘一激灵,好像睡床上的公主被一句咒语唤醒,他眉毛一扬,立马上前接过小破,大步流星向家里走去。我在后面叫他:“辟尘,你干吗?”

  他平静的转过头来:“猪哥,别人怎么说都好,小破是我们带大的,我知道他不会害我们。进来吧,我做早饭。”

  这句话,仿佛肉毒杆菌抚平老女人脸上皱纹一样,消灭了我心里一点点的疑虑。我招呼大家进去,连厄斯特拉一起,准备享用辟尘精致的早餐。当然,关门以前,我没有忘记送给安诺斯的黑影一个中指,并且对这个手势在现代的应用做了非常详尽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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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12 22:11 | 显示全部楼层
  每人一个火腿蛋三明治,一杯鲜果汁,小破另外要喝牛奶保证营养。他跟往常一样心不在焉的喝着,一边四处看,跟我说:“晚上我做梦了。”

  我尽量挤出笑容:“小破梦见什么了。”

  他睁着酷似辟尘的小眼睛仔细想想,然后犹犹豫豫的说:“起火了。很热。”

  光行“啪”的一声从椅子上掉下去,爬起来屁都没放多一个,开了个空间门走了。南美骂骂咧咧的说:“不讲义气,以后见一次打一次!”

  我伸出手握住小破,心里有点凉凉的东西涌上来。这种感觉曾经在小破幼儿园的那间小小洗手间里出现过,当时小破眼睛里的蓝光,提醒我终会失去他,这命中注定的失去深深刺痛我。

  小破在我的手心里忽然安静下来。那种安静如同死亡一样突如其来,却毫无争议。他看着我,那梦幻般的蓝色逐渐在瞳孔深处闪现。任何一个三岁小孩的脸上,都不会出现如此冷静如山河大地的神色。

  然而他只是轻轻的说:“猪哥。我还要喝果汁。”

  我忍不住紧紧抱住他。

  我们的早餐以我和辟尘恍然若失的坐在厨房炉灶边发呆结束。南美去参加她的墨尔本小姐选举初赛去了。临行发了毒誓,要是没有选上,就让墨尔本所有育龄女人之后十八年内只生男不生女,以方便她以后东山再起卷土重来。她发完誓以后紧了紧腰带,雄纠纠气昂昂的出门了,我们听到她在门口吼了一声:“黑头,你还在啊,饿不饿?”

  我追出去看,安诺斯真的还是在屋顶上盘踞着。我好心劝他:“喂,你永生不了啦,早死早投胎,走啦。”

  他呼呼呼喘气,嘿嘿冷笑两声,阴测侧的说:“我在等破魂大人的苏醒呢,放心,我会帮助他的。”

  说完卷成一道长烟,消失在空气中。

  我怔怔地看着天,辟尘在厨房窗户里看着我。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此时,小破突然在二楼阳台叫了一声:“爱丽思!”

  我和辟尘一头撞上去的时候,正看见小姑娘爱丽思穿着校服的小身子贴入厄斯特拉的躯干,逐渐融为一体。老巫婆骤然间焕发出奇异的神采,脸色红润,皮肤逐渐伸展开,整个人仿佛在时间中倒退,一直退到只有三十岁的模样。爱丽思完全消失的瞬间,她长长笑了一声,身体一挣扎,居然把我精心扎上的绳子扯成一段段,站起来伸手闪电般抓住小破,望空一跳而去。我大叫一声赶上,可是来不及了,她迅速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外。

  我急速转身下楼找我的装备包,一边走一边告诉辟尘:“我想到了,这个老巫婆一定也会悬神借生,你记得小破看见史密斯那一次说看见她肚子里有东西吗?我怀疑那东西就是爱丽思,是厄斯特拉元神的一部分。我现在去追她,你在家里等我消息,南美一回来立刻叫她来找我。”

  在我最后看到厄斯特拉的地方停下,我取出专门追踪吸血鬼所用的异质指向图。图纸显示全城现在共有七十三个吸血鬼在活动,其中六十八个处于微弱的能量进出状态,天亮了,人家躲太阳睡觉去了。另有两个呈现工作中的状态,吸血鬼能做什么工作呀,调到细节窗口一看,居然是给人家地下室检查建筑老化情况,果然专业对口。还有三个,一个快速移动在南区街道上,另一个呆在北区一个点没有任何动静,能量指示正常。还有一个,怎么好像在逐渐消失中?

  一旦我明白过来在快速移动那个是厄斯特拉,我就一跳而起,拿出我最高时速, 往那个发呆吸血鬼所在的北区地方狂奔。一路上我脑子也转个不停,当我看到我所奔向的地方果然不出所料的时候,大抵情况如何,我已经有点把握了。

  这是小破的幼儿园。

  轻车熟路攀上三楼校长办公室,我祈祷着但愿还来得及,但是上帝今天没有上班,我的祷告无人受理。厄斯特拉已经把里奇太太吞噬入肚。她的元神合一了。年轻时候的伯爵夫人原来风华绝代,挽着她那条松松的裙子,娇媚的倚靠在窗边,向我伸出双手:“年轻人,你真聪明,可是还是晚了,我永远的生命已经来临,而更辉煌的还在后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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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12 22:11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看了看,小破站在不远的地方,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悠闲的站着。看到我,他也没有反应。

  我努力镇定下来问她:“里奇夫人,爱丽思和史密斯一样,都是你的元神寄体?”

  她妩媚的一笑:“你知道得不少呢。不错,悬神借生的方法是我偷偷学来的,我的少年,中年,和盛年分别在不同的人身上留存。安诺斯那个傻瓜,以为给我一个代人保持我的元神就能够让我满意了。可是你想想,难道我愿意以那个又老又丑的形象千秋万代生活下去吗?”

  我耸耸肩:“那为什么你的中年里奇夫人要杀你的盛年史密斯?”

  她脸上出现极度冷酷以及显著精神分裂的模样:“因为我与我自己,互相憎恨。”

  无论怎么样的恨,都比不上自己对自己都有恨。只有这种憎恨,是无法挽救,也无法消除的。

  我为她觉得痛惜。可是现在不是向她讲道的时候吧,我关心的是小破。

  看着我目不转睛的看着小破。厄斯特拉咯咯娇笑起来:“你是他的父亲?不可能的,他是破魂的主宰呢,不过现在没有觉醒。我还可以喝到他珍贵无比的血,我会成为世界之王。”

  她款款向我走来,身上不知从何处发出浓香。氤氲了整个办公室。她魅惑的低语:“年轻人,你愿不愿意与我一起,共享这世上无限的荣华富贵?”

  我心想,要是换了卡梅隆迪亚滋来求我呢,说不定还有点希望,至于你,皮肤再好也几百岁了,代沟之深,完全可以千米为单位计。我干辟尘都不干哪。一定数落我居然找个好吃懒做的!

  因此我不但气势如虹的大喝了一声:“巫婆你休想!”而且毫不犹豫迎面一拳打去,力求第一时间把她的鼻子打下两寸去,那么就从欧洲美女变成日本美女。

  厄斯特拉脸色一变,身体灵巧的旋转,元神合一后果然体力大胜从前,轻易就闪过了我的一击。她快步跳跃到我身后,冷风一凛,我感觉到她的森森白牙已经咬到后脖子,忙平地一扑,侧身大力踢出去,同时从装备包里取出银色小刀,六刀连发,将厄斯特拉钉成一个靶子,她噔噔噔退出去。就在我以为大局已定,并且顺便赞美自己功夫长进不少的时候,正统欧洲吸血鬼的顽强作风支撑着这个混蛋女人重新一跃扑到我面前,锐齿如刀,居然正咬中了我的左手手腕动脉。我大呼不妙,拼命用右手为刀切中她的后脖子,紧接着把她摔开。

  左手手腕血液流出,我脑子一热,叫苦连天:“糟了糟了,我要变成吸血鬼了,我下辈子要靠去医院买血为生了,现在的血好贵啊,完蛋了!”

  伯爵夫人虽然受伤也不轻,不过情况比我好,最少这一点可以从她还宽宏大量的安慰我看得出来:“害怕吗?不用那么害怕,告诉你吧,我的元神力量没有回复,不能够感染象你这样拥有特别能力的人。不过。”

  她摇摇晃晃过来,居然还调戏我,摸摸我的下巴:“不过呢,一段时间内,我无论要干什么,你都只能看着了。”

  她没有说错,我感觉到自己全身的力气都奇异的从某个地方流失而去了,我感动非常的冷。身体动不了。

  厄斯特拉轻巧的反手一拉,身上的衣服流泻而下,露出她美好的身段。美人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说得多么正确!想想几个小时以前,如果伟大的伯爵夫人在我面前宽衣解带,我第一个念头要么是去自杀,要么是杀掉她拉倒。可是现在呢,我甚至觉得自己动不了也不错,最少就没有借口去盖自己眼睛做纯洁状了。

  这念头只是一转眼,下一个转眼,我就要抓狂了。厄斯特拉向小破走去,随着她得意的笑声,我们仿佛都预见到小破蕴涵着可怕力量的破魂血液流入她的喉管,而后一个超级无敌怪物就会在我们面前诞生。想想南美那么好的人,都经常撂下狠话要人家只生男不生女。这个家伙要是得势的话,百分之两百会要天下人都绝育算了。

  我喉头呵呵发声,心里一惊一惊的跳着,可是空有一腔焦灼,却有心无力。只能看着厄斯特拉抓住了小破的肩膀,虽然还是有恐惧之色,却微微颤抖着,无比坚决的一口咬了下去。

  “啊。”

  这声是我叫的。可是我叫的应该只有自己听得到,因为我的发声器官都松弛了。为什么声音会那么大,震得我耳朵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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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12 22:12 | 显示全部楼层
  “啊啊啊”

  不绝于耳的惨叫声。

  是厄斯特拉。

  她的嘴巴被小破的小手紧紧抓住,象他常常玩的橡皮泥玩具一样,逐渐被捏成一团,牙齿从张成小洞的口中一颗又一颗脱落出来,仿佛在进行一场大逃亡。她再也发不出声音,只有四肢在无谓的抓挠。小破的身体那么小小的,站在那里,却比金刚巨人看起来更可怕。他毫无表情的看着厄斯特拉,蓝色的光如此强烈,以至于我都要转过头。等我再转过头去的时候,厄斯特拉已经毫无声息。她的灵魂被毁灭,她死去了。

  窗台外传出咯咯的得意笑声。我抬头去看,那是安诺斯仅存的阴魂。他得意的在空中做出鬼脸,可以想见,是他以最后的能量催醒了小破,既然不能永生,那就共死吧。

  小破放下厄斯特拉,轻轻摇头,他听到了安诺斯的动静,突然抬头向他一瞪眼。安诺斯发出一声惊呼,那团黑烟如有形的生物一样,撕裂成几块。而后烟消云散。

  我哀伤的看着小破。他不认识我了。他真的醒来了。醒来的是达旦,是破魂和食鬼的主宰,是另一个世界的神秘之王。我将再没有机会拥抱他软软的身体,听他懒洋洋的叫我送他上幼儿园,帮他从厨房偷小点心,带他去街角吃冰激凌了。

  想到这里,我恨不得死了算了。小破向我走过来,残忍的光在他眼睛中闪现,他的脚步稳而慢,一步一步,煞气弥漫。一切已经无法挽回,我生命里一段又一段的好时光,总是这样突如其来,就结束了。

  我定定的看着小破,我的心肝宝贝啊,即使他下一个动作就是一手捏爆我的脑袋,让我死得一僵二硬,我对这个小小孩的唯一感觉,仍然是无限的温情。

  他的小手毫不犹豫的伸到了我的肚子上,我几乎可以想象到肠子流出去的惨状了,哎,看在我喂你吃那么年饭的份上,可不可以干脆一点啊。

  他扭住了我的衣服摆。

  他仰头看着我。

  他仿佛在想什么。

  他说:“猪哥,我要上幼儿园了,你要早点来接我呀。”

  我欣喜若狂的瞪大眼睛看他,他也很不满意的看着我,并且嘀咕:“这是哪里呀,我要上学了。”

  南美选完美赶到把我带回家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她虽然没有得到墨尔本小姐的称号,却得到最具魅力奖,果然实至名归。小破哭着闹着还是回去上幼儿园,说今天有运动会。我叮嘱他千万不要在跳高的时候过于用力,免得我要去偷俄罗斯的空间站来打捞他。

  有位稀客在家里等我,说是等我吧,看到我进来却招呼都不打。当然我是表示谅解的,因为他正在吃辟尘做的桂花甜酒小圆子,而且吃得如狼似虎,好在是一只非常优雅有礼貌的狼虎。

  我一屁股坐在他身边。还是那么爱穿白西服的江左司徒先生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口,恋恋不舍的放下勺子,长出了一口气:“美味啊,没有更美味的了。”

  我不客气的问他:“你来干什么?”

  他笑眯眯的丝毫不生气:“朱先生不太欢迎我吗?”

  我白他一眼。我干吗要欢迎你啊,你来有什么好事,多半是把小破接走。

  他仿佛看出了我心里的话,立刻说:“我只是来看看小破过得如何,事实上这几天墨尔本的异物活动很频繁,我怕达旦提前苏醒,特意来一下。”

  虽然我还是在腹诽他马后炮,儿子都生两个了你还来喝喜酒,不过既然他不是来接小破,那就一切好商量。带着一脸眉花眼笑我殷勤留客吃饭,辟尘得令,钻进厨房,随着DMX强劲的音乐传出,丰盛大餐即将开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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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12 22:1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三部:迷城变

  江左司徒约定来接小破走的那天,我一早就把小破摇醒,抱着他蹲进了院子里的小碉堡中。一并带进去的包裹中包括大堆干粮饮料,电炉水瓶,四季衣服,花花公子杂志和为小破准备好的蜘蛛侠全套。为此最后期限的背水一战,各种精神准备和物质准备不可谓做得不周全。尤其是为了建这个碉堡,我远赴昆仑之颠,采集深山玄铁加顶装盖,且以整块花岗岩为砖,纯净铜汁为腻子,整整花费了两个月的时间,搞得元气大伤,几乎轻度致残。

  这倒不是因为我人头猪脑,不会做手艺活,要知道我做木工当年在猎人圈子里都是很出名的,但凡有人结婚,明明八杆子打不着,也要发一张结婚请贴给我,上面一律注明严拒礼金,而代之以一套越南红木落地八角音响柜或仿清合欢床椅之类的家什。喝喜酒的时候,人人都要把红包拿出去,只有我威风八面,还有得收进来。

  先天不足的原因排除了,毫无疑问我的健康受损问题要归咎于老狐狸狄南美。就是她,教了我一个据说灵验无比的建筑防护诀,可以驱神挡鬼,去邪避灾,还可以防止紫外线UAB,UVB,将皮肤癌的患病率下降一半以上。功能既然如此之强悍,理所当然用起来就要稍微麻烦一点:不念则已,念了就一定要同步口吐鲜血!而且效用强弱还取决于鲜血的CC量!也就是说,要是我想将资源利用达到最大化的话,最好是破腹自杀,血洗墨尔本。

  狐狸这一着是不是纯属整蛊我,十分可疑。但是病急乱投医,我还是宁可信其有。这两个月中,无论刷墙补瓦,还是中夜起尿,我都不忘跑去照足规矩念上一次,然后气压丹田,逼出一口血来祭祀天地。倘若辟尘适逢其盛,就会在一边笑得要死。作为一只彻底的现实主义犀牛,他完全不理解我狗急跳墙的良苦用心。如此严格执法后,招得蚊子对我深恶痛绝。每天都来我肩膀流连一番,最后哭哭啼啼的飞走,不但统统没有吃到东西,而且总有几只因为用力过度扭伤了嘴。

  台上十分钟,台下十年功,今天,今天啊,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总算要派上用场了。

  万事都已具备,只要顽抗到底。这时候辟尘做完了早上的例行清洁,跑来做劝降工作,深明大义,语重心长的说:“猪哥,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你认命啦,反抗是要付出代价的,这两年我们也没存什么钱,到时候受伤了,医药费又高,一下子又搭进去了。哎,这工作不好找,下半辈子怎么过啊~~~”。

  光听他说,完全可以认为该八卦犀牛已经被江左司徒买通,多年来一直潜伏在我身边当卧底,说不定连我时常偷吃小破的营养饼干以及提前教育他看美女要去地铁站出风口附近这种不上台盘的事情都时时报告,大大影响我下辈子的令名。可是我岂是那么好欺负的,当即明察秋毫的指出,不知道是谁,一边在这里唧唧喳喳,一边不停手的给碉堡包重尘,包了一层不够,已经开始包第二层了。包得如此彻底,逼得我直着脖子喊:“笨蛋犀牛,留个地方给我透透气啊,喂,全堵了~~。”

  这么耗着,上午三个小时转眼就过去了。我把带进来的饼干吃完一半,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奇哉怪也,江左司徒迟到了哦。莫非光行知道我舍不得小破,直接把他丢到喜马拉雅山顶上反省去了?唔,不太说得通。光行小朋友虽然挺讲义气,不过生平的口头禅乃是“安全第一”,要他冒险犯禁,除非拿伽马刀架到他脖子上。

  胡思乱想揣摩了半天,辟尘又跑进里面去了,少了他的罗嗦,我突然觉得周围异常之安静,一点奇怪的微寒感觉自脚底缓缓流窜而上,行经四肢百骸,却不知道来自何方。我情不自禁的问:“小破,你冷不冷?”

  他没有答我。

  很久以前,我已经开始着手训练小破防火防盗防江左司徒的警惕意识。终于使他无论身处何方,正在玩的是毛毛虫变种秀还是十米深的地下泥巴城堡,只要我打个呼哨,他过来跟我爬进碉堡挤在一边,激动情绪溢于言表,不停的问:“来了没有?来了没有?”我说“没来呢。”他立刻大点其头:“哦,那不要说话,安静,嘘。”然后身体扭得跟团麻花一样,四处打望,望上两个小时都还是没有,其心情仍然无比兴奋,破魂的耐心可真不错啊。

  现在大异平常,他居然没有答我。想一想,除了进来的时候,他还乐呵呵的嘀咕了两声来了没有以外,似乎就此打起了瞌睡。之所以说似乎,是因为要对他睡或不睡下定论的话,单纯根据目击信息进行分析是非常容易犯错误的。本来小破的眼睛长得就和辟尘一脉相承,且朝夕相处,青出于蓝,到后来,他有没有这个器官就已经让初次见面的人很费思量,至于说要一眼就确认此人是不是处于清醒状态,我觉得十分有必要列入明年亚洲猎人联盟五星级考试的项目之一。

  那种寒冷的感觉越来越怪诞而深入,令我十分不舒服,趋前我摇摇小破,轻轻喊:“宝宝,宝宝?”

  他可爱的小脸安静的偏向一边,一动都不动。

  小破三岁过后,身体停止成长,模样也没有再变化过,我们终于能够放心让他出去参加什么同学生日会之类的交际活动,而不至于担心一顿饭之后主人家跑出两个一摸一样的儿子,而我们家的不见了。他的饮食习惯更加多元化之余,日常起居规律也跟一切同龄小儿均无两样。有时候,我们几乎都忘记了他的身世来源,辟尘这个笨家伙,还屡次花费功夫穷想我和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否则怎么有个小孩结合了我们两个的面部特征?光这么猜一猜,就已经搞得我好久没心情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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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12 22:13 | 显示全部楼层
  如果说,这一切都还算是好消息的话,让人悲痛的就是,小破的常规智力也始终停留在一个水平。所以他的幼儿园上了一年又一年,从最贵族的到最贫民区的,从最管理严格的到最松散敷衍的,从最先锋理念的到最违背人性的,无论去到哪里,每年的年终考试成绩都差不多。除了体育永远A后面十七八个加号以外,其他都逼得老师迫不得已的出到了X,要不是我苦苦哀求,或者直接给Z也未可知。只有一次人家给了他全部科目及格,却完全跟他的学习成绩没有关系。

  该幼儿园所坐落的地方,是一个非常混乱的少数民族犯罪社区。四周环境如何且不说,读幼儿园的小孩子都成立诸多帮会,动辄绑架同学,或向不顺眼的老师发出死亡通缉令。刀光剑影不算什么,后来直接出现了特制的微型沙漠之鹰。那里所有员工的统一装备是国家级特种部队用的那种防弹衣,背心统一绣上八个大字作为座右铭: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自从小破去了之后,突然之间,我们也不知道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反正问题幼儿们都清一色变成了乖宝宝,其柔顺听话的程度,屡屡把校长感动得流下泪来。于是整个幼儿园变成一片真正的人间乐土,带动附近的凶杀抢劫率随之大幅度下降,史上第一次,一家幼儿园的校长拿到了墨尔本市的社区安全贡献奖,然后他敲锣打鼓的送到了我们家。同时送上的,还有完全昧良心给出的全科目及格年终报告。

  我和辟尘辗转八方,苦心孤诣,为了他的教育问题操透了心。尝试过了填鸭,引导,催眠,拷打,(实施过程中还因为动用暴力自食其果,我躺进猎人医院住了好久)等多项教育手法之后,我们终于无奈的得出如下研究结论:破魂在以武犯禁一途上确实高山仰止,令我辈景行行止,望尘莫及,但是提到如何学习两位数的加减法,他彻头彻尾就应该划入智障儿童那一群。不过,就算这样,我还是爱他的。笨小孩也有春天啊。

  伸手把小破抱过来放在臂弯里,轻轻摇了摇,看着他甜美的小脸,一种条件反射的忧伤情绪传来,开始在心里大骂江左司徒:什么整人的方法不好用,非要当初派这样一个劳什子任务给我,先占用了我生命里最宝贵的七年时光把我送上天伦之乐的珠穆朗玛峰,然后二话不说,一脚踢在屁股上,不出两秒就掉到了大西洋里,往四周一看,和我做伴的居然还是一群饿了好几个月的鲨鱼。够狠吧,喂,救生圈给一个好不好?

  骂着骂着,我的手臂为什么感觉到沉甸甸的?是小破?小破不过十七公斤而已,我眼下抱的却好像一块玄铁。不但沉重到将我整个人都往地上带,而且初初那一点冰冷的感觉,已经变成了铺天盖地的寒,最令我方寸大乱的是,这无穷无尽越来越猛烈的寒,竟然是来自小破。转眼之间,他的小小身体骤然降温,传来的是冰凉刺骨的触感。我惊慌的把他颠了颠,叫到“小破,小破,你怎么了?”

  没有回答,没有表情,没有任何有知觉的表示。他仿佛在顷刻之间,整个人沉浸到了一个非常深非常深的所在,那里没有光也没有热,只有无止境的冰冷的蓝。之所以我没有说是无止境的红,是因为同时在他的皮肤外层,隐隐出现了蓝色水晶般的碎粒,仿佛一双无形的手在他周围飞快的编制一件密不透风的毛衣一般,水晶粒凝结成薄壁,飞速向四面蔓延在空间里,由脚部开始,把他完全包裹住。

  仿佛是重演我多年前在破魂牧场看到司印熔化的那一幕,该来的始终都要来了。

  我仍然紧紧的抱着他,心中的感觉无法以言语形容,每一秒可以看到他面容的时间都那么可贵,因为这一秒过后,也许终此一生,他都只会重新出现在我的记忆里,而记忆那么模糊而无助,是一个人所能拥有的最卑微的安慰。想到这里,我跳起来大喊辟尘:“辟尘,辟尘,赶紧来啊,小破冬眠了,小破~~。”

  话音还在碉堡里嗡嗡的回想,辟尘已经哐当一声摔落在我身前,光线也马上好了很多,看来他解开重尘罩的功夫比织起来好得多。爬起身看到小破的模样之后,辟尘的嘴巴立刻顺应地心引力张得史无前例的大,生平第一次犯起了结巴:“怎~~~怎~~么啦?小破~~~小破~~怎么啦。”

  不用我说,他也知道答案是什么。

  看看我,看看小破,再看看我,再看看小破。辟尘那张脸跟一片晒干了的苦瓜皮一样,慢慢卷了起来。小破周围的蓝色晶壁越来越浓密了,扩展速度也非常之快,从我抱着小破的手的感觉来看,那正靠近我皮肤的水晶边缘锋锐程度比最好的菜刀还要惊人,要是不想当场演一出壮士断腕,我应该识相一点把小破放低在地上了。他躺着,我和辟尘也没有直着,跟两只磕头虫一样趴下去,头顶头使出吃奶的力气争夺小破周围还未曾被封闭的空间。本来辟尘头上的毛发就已经很稀少,这么一顶,恐怕从此变成地中海都有可能。但是不管我们怎么努力,最后一片水晶壁都如期结成,覆盖住了小破的脸,最后所看到的,是令我二人永远记得心碎感觉的天使之容。虽然天使要是长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上帝肯不肯收。

  怔怔的趴在地上,我和辟尘谁都不看谁,过了好久,还是他先站起身来,拍拍我:“猪哥,早知道今天的啦,走吧,把小破带出去。”

  小心翼翼爬出了碉堡,我恨恨回头看了一眼,人算不如天算,说得真是没错。当初我拼了老命吐血来加固这玩意的时候,怎么知道人家的战术思想是从内部瓦解我呢。血是白吐了,何况以狄南美的预知之能,当时必然已经知道我今日的下场,竟然如此不讲义气让我自生自灭,我可实在是遇人不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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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6-3-12 22:14 | 显示全部楼层
  小心翼翼爬出了碉堡,我恨恨回头看了一眼,人算不如天算,说得真是没错。当初我拼了老命吐血来加固这玩意的时候,怎么知道人家的战术思想是从内部瓦解我呢。血是白吐了,何况以狄南美的预知之能,当时必然已经知道我今日的下场,竟然如此不讲义气让我自生自灭,我可实在是遇人不淑啊。

  哭丧着脸回到客厅,进门我先打了个寒噤,腿上莫名一轻,一跤便摔了下去,出于本能我跳起来气急败坏的嚷嚷:“谁,谁下我袢子?老狐狸,我正要找你算帐呢~~”

  然而这次认错了人,不是南美。来的虽然也是一个熟人,却是那种能不见最好永远不见,路上碰到都走远一点免得罗嗦的那一种:破魂长老,服莱。

  他还是老样子,矮矮个,银长发,黑色的外衣,脸上的皱纹没有变得更多,也丝毫没有变少,面无表情的抿着嘴。这一位,乃是我生平唯一见过眼睛大小可以和辟尘一拼的家伙,可是辟尘的小眼睛让人看了心里热乎乎,其联想物乃是巴西热带烤肉和阳光沙滩上的美女,而他的正好相反,热得抽筋的时候看你一眼,体温也会直接降到三十五度二。

  我咧咧嘴向他招呼:“长老你好,来接小破的,这里呢。”辟尘不喜欢一切外人,抹了一把眼泪,放下小破,垂头丧气回厨房去了。我猜想他还会继续哭下去,连忙喊了一嗓子:“喂,记得拿个盆子接眼泪啊,将来有谁风湿骨头痛,我们好制犀牛珍珠断续膏给他!”

  怎么舍不得我们也回天无力,不如速战速决吧。我生平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悲来欲断无肠,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心力交瘁,痛不欲生。一门心思只想快点把小破交给他,喝茶留饭都不用想了,拜托给我走人大吉。门一关,我好上楼去吃半瓶安眠药睡睡,最好睡到失去记忆了,我也可以过回从前逍遥自在,嘻嘻哈哈的无聊生活。

  服莱趋前必恭必敬的单膝跪地,手一抓,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块极大的水蓝色丝巾,在无风的空间中也猎猎作响,望空而飞,将小破从我手里托开,在空中一卷,仔细把他裹好了。服莱双手接过,把这个小破包裹缚到自己背上。向我点点头。

  我把门打开,对他摇摇手,苦笑着说:“再见再见,代我向江左司徒先生问好,麻烦他几时有空,就通报一声小破的情况,多谢多谢。”

  服莱却不走。沉吟的站在当地,好似有什么心事一般,抬头看我,瞳仁中精光如电闪。我一凛,本能的运转气息,将身体放松到可以发动最快动作的状态,手心捏了一个藏顿诀,随时准备三十六计走他娘。要知道破魂一族最高级的本事,就是摄取人的神智与能量于无形。他们不认识孔子,可不懂得什么父父子子的伦理道德关系,无论我是小破的干爹还是奶妈,都完全不妨碍他们来个事后环保回收,把我弄回牧场去充绵羊。

  他显然知道我心里想什么,轻轻摇头,退后了一步,双手下垂示意我镇静。然后,开口了。

  再次听到他平板单调的声音对我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很愉快的事情,可是很快我就忽略了这强烈的不适,因为他所说的,实在太过惊人,完全占据了我的注意力,我听得如此聚精会神,连自己快要把脸贴到服莱脑门上去都浑然不觉。

  他告诉我,三天以前,食鬼之族与东京吸血鬼天皇座下秘藏的皇室护卫队爆发了两个世纪以来最激烈的武装冲突。事情的起因是食鬼族的狩猎范围近期从北非地区大幅度东迁,一直到达了日本外海。由于东京的异物活动乃是全球之冠,盘踞了大量食鬼所需要的能量体,所以他们的计划是首先迅速占领日本东京周围的所有大型城市,使之变成自己的殖民据点,在能量储备达到一定数量之后,再大举进攻东京,将东京变成食鬼族下一个百年扩张计划的中心。此举一出,最为之震怒的,当然是近三百年来一直统治东京,从控制人类与非人的种种活动中获利无穷的日本吸血鬼天皇。鉴于食鬼与破魂同出一族,且一旦行动,从来没有谈判或妥协一说,吸血鬼天皇当机立断,马上废除上千年来奉行不违的向破魂族交纳保护费的规例,亲自指令座下最高级别的秘藏精锐部队:零牙十三近卫前去东京近郊阻击充当前翼的七个食鬼者,苦战十九个小时,食鬼者阵亡三人,铁牙损失五人。双方抱创而退,食鬼固然没有前进到一步,天皇苦心训练出的最精锐部队,可也损失惨重。这梁子结得大了,眼看全面大战,势在必行。

  作为亲身体验过吸血鬼可怕程度的前猎人我,光是遥想当时惨况,已经冷汗涔涔。此时忍不住插话:“食鬼为什么要从北非东迁?还有,食鬼和吸血鬼的战斗级别到底有无差别,为什么差不多打个平手?”

  服莱看了我一眼,那种眼神虽然平静却深沉,充满探询之色,仿佛进入了我的内心,在细细估量是否应该对我讲那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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