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聚社区-德国热线-德国实用信息网

 找回密码
 注册

微信登录

微信扫一扫,快速登录

萍聚头条

楼主: くだキの

最鸳缘 作者:锦秋词(连载ing)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08-12-9 20:30 | 显示全部楼层
锦心烁金口,舍利镇佛身2

  用血画成的门消失了,墙壁空荡荡的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斗室变得空旷起来,所有的鬼魂都离开了,她们身上发出的庞大的怨气也荡然无存。
  莫邪缓缓回身,走到金佛面前。明显有感情变化的佛像,此刻脸上出现了欣慰的神色。
  她未必是什么都不晓得,不记得呢。
  莫邪低声念着咒,手指点在金佛的额际,到颈侧,到肩,到臂……一路划过。金佛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开始像是被晒干的豆子一般,体积缩小起来。
  突然间,莫邪身体一震,闷哼一声,站立不稳,竟往旁倒去。玉言手疾眼快,冲上前一把扶住,只觉他身体沉重,竟是力气全失。
  这时地下层周围念咒之声大作,无数诵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入,汇聚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可怕压力。玉言一时间觉得心都要吐了出来,头晕无比,手脚发软,眼前阵阵发黑。
  站在一旁的白秋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双手紧紧捂住耳朵,肩胛抽搐,退到墙脚背靠着墙缓缓滑下,在角落里缩成一团不住颤抖。
  莫邪脸色惨白,唇角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线,低声道:“俯头过来。”
  玉言把耳朵凑近他的嘴,他却滑了过去,噙住了她的嘴。
  啊!
  体内的空气被尽数抽空,她脑内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响,小魂儿嗖嗖的往顶上冒,冲出体外,到九天之外遨游去了。半晌觉得手臂剧痛,神魂归体,禁不住“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莫邪竖起眉毛,狠狠的在掐她手臂,大怒道:“生死关头,你竟心不在焉!”
  玉言脸憋成个茄子,扭着脸结巴道:“请……师……师傅……吩咐……”
  莫邪咬牙道:“度你一道真阳涎不是让你这般……快扶我起来!”
  玉言才发觉被他“亲”了一下后,刚才烦闷欲呕的感觉消失了。连忙收敛心神,压抑着脸热心跳,想把着莫邪的腰把他竖起来,不想手一碰他柔韧削瘦的腰身,“轰”的一下,血又倒冲脑门去了,被咬了一口般急忙松了手。
  莫邪腿脚发软站不稳,一头便往地上栽,见不对路正要开口骂,玉言却又从下面钻上来,把他一把扛着。瘦瘦的肩膀正顶着他的胃,他喉咙一甜,险些没吐出来。
  他气得七荤八素,暗恨自己有眼无珠,怎地收了这么个蠢妖精做徒弟,但当下却也只能依仗于他。只磨着牙道:“扶我盘坐地上。”
  玉言颤着手扶他坐下。现在她可是什么都忘了,浑然不觉置身险境,只觉得手脚都不知往那处放,这美师傅可是比世上所有妖怪加上恶尼姑都更让她心慌慌。
  “坐下!”莫邪冷哼,“给你的那点内气还在不在?”
  “……在……”
  “我的经络被那些贼尼封了,你运内气,从我这里……”想着这笨徒儿浑浑噩噩,定然听不懂,倒不如省口气,便抓着她手往自己身上摸去。
  玉言觉得他引着自己的手沿着背脊一路往下摸,越来越下,越来越下……她不知想到什么,“唔”的一声猛的抽手。
  莫邪怒道:“你又做什么!”
  玉言拿袖子塞着鼻孔,阻止着那涌动的热流……丢脸啊丢脸,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起绮念,她还真不是人啊!!
  “师傅……你……你说穴道就成……我……我晓得的。”她几乎咬着自己舌头。
  “上仙点!”莫邪咬牙切齿吐出穴位名称,发誓等今日脱险后,定要把这蠢笨家伙折磨折磨再折磨,把他的脑筋折腾得开窍才行,不然留他在身边迟早会被活活气死。
  上仙点在第五腰椎正下方的凹位,在臀线正上面。玉言一面默念不能心猿意马,一面鼻血不住的流,凄惨万分也狼狈万分的运着那点可怜的内气在莫邪体内走走停停的作巡游。
  莫邪只觉她输入的内气欲进还退,迟迟疑疑,只道她根基不足,未曾学过运气之道,勉强耐下性子,任那气流引导,一点点的冲开堵塞的经络。
  刚才他接通冥界,搭冥桥,耗力极多,为了把金佛缩小,更是冒险动用了压箱底的真元之力。不想那些尼姑竟窥视在侧,卑鄙无比的在旁暗算,他一口真气逆流,险些没有走火入魔,虽然知机甚快,侥幸逃过大劫,但也经络堵塞,离半身不遂差不远。幸好他神智清明,想起自己还有一点内气存在玉言那里,可以借用来疏通经络,因怕玉言是妖怪之身受不住外头的金刚伏魔咒,便沉住气先度一口真元涎给她,好使她暂时支撑,再沉住气教她把内气度还自己。再幸好这徒儿笨是笨了些,还算听话,紧要关头尚能依靠。当下引着她度来的气流在身周缓缓游走,觉得身体一点点的恢复了知觉。
  “成了。”莫邪沉声道,人已站了起来。
  玉言怔怔仰头瞧他,只见他走到蜷缩在角落抽搐成一团的白秋面前,伸手拎他起来,然后俯头下去……
  轰!轰轰轰轰轰!
  她被炸得魂飞魄散面目焦黑。
  师傅竟然也亲了他,啊啊啊啊啊!
  师傅,你怎么可以漠视男女大防,不不,男男大防……啊,我在想些什么!师傅你怎么可以随便亲人,不不,亲妖怪……啊啊,我又在想些什么!师傅,你怎么可以……!!!
  “在做什么!”莫邪回首瞪她一眼,不怒而威。
  “我……我……”
  “把金像扛起来,我们准备冲出去了!”莫邪见她两眼发直,脸上脏污,形如白痴,忍无可忍的别转头,再也不想瞧她一眼。
  白秋这时大概也得了真阳涎,恢复了正常,走过来说:“我来扛灵卉……”
  玉言已把那缩小到原来三分之一的金像扛到肩上,见他过来,瞪眼道:“师傅让我来的,你敢跟我抢?你那副小身板的,别说扛起来了,怕一下给压扁到第九层去。”
  迁怒,绝对是迁怒!
  白秋不解她何以突然发怒,吓得往旁一缩,很是惊惶。
  莫邪冷笑,“现在倒有力气发威,刚做什么去了!”瞥她一眼,见她把金像稳稳扛着,不见吃力,又点点头说:“倒有几分蛮力,可见上天还是公平的。”
  他回身,面对着那堵原本开过冥门的墙,微微垂头,似乎在思考怎样冲出去。
  外面念咒的声音渐渐又大了起来,好像大雨之声,铺天盖地,汹涌而来。白秋身体一颤,脸色又变白了。玉言暗暗运着所剩无几的内气跟念咒声抗衡,身体也是不由自主的颤抖,危机四伏,她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
  她紧紧盯着莫邪的背影,心里默念,师傅你转过身来啊,徒儿我支撑不住了,嗯,马上就要晕倒了,你是不是应该过来再度我一口真阳涎?
  她发现自己是入了魔,可又控制不住这些下流邪恶的念头,她痴痴瞧着莫邪背影,几乎都要把他一身紫锦道袍给盯出两个洞来。
  突然,她发现莫邪的身体微动,似乎有所动作,心“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他就要转过来了,就要……她的身体摇摇欲坠,脸颊却不受控制的飞上两朵红云。
  莫邪将转未转的身体突然猛地一颤,一口血猛的喷在面前的墙上。
  “啊……”
  吐血的是莫邪,叫的却是玉言,她只觉得心口一疼,那口血活活是从她嘴里喷出去的,痛得脸都扭了起来。
  莫邪却不曾回顾,揉身而上,双手曼妙无比的向十八个方位按下十八掌。
  “破!”
  一声断喝之下,面前砖墙,轰然塌下,多出一个大洞。
  玉言恨不得去撞墙,她发现自己竟忘了一件事,就是砖墙总是会被撞破的,虽然这里的环境诡异了一些,但墙还是砖砌成的,还是可以撞倒的,她实在应该身先士卒,帮助师傅去打墙洞的。要不是她呆呆傻傻的只懂对着他背影流口水,师傅也不用累得吐血了。
  她这却是搞错了因果顺序。要不是莫邪吐了一口血在上面,这墙哪里会塌,她非要认为莫邪是因为破墙累得吐血的,只能说,她是有了心障。
  没来得及懊恼下去,莫邪喝道:“快走!”背后剑匣一声清鸣,灵剑已飞出,划出一线碧光,旋转着在地底挖出一条狭窄的地道。
  玉言忙推着金像跟在莫邪后面爬,白秋殿后。
  三人连滚带爬,从灵剑开出的地道中爬出,直到头顶一松,新鲜空气涌进鼻腔,便知道终于是出了那莲花塔。
  只略站定,便感觉到脚下地层震动,似有一种力量正在蠢蠢欲动,要破土而出。
  原来是这样!莫邪脸色一变,“不能停留,快走!”招手让飞剑过来,准备御剑飞行。白秋见状,忙又化成白羽,落在莫邪手上。
  玉言扛着金像奔来,一脚踩上那剑,“啪”的一声,那飞剑顿时被她踩塌,紧贴地面,一动也不能动。
  “糟了。”莫邪皱眉。
  “师傅,是不是我太重了?”玉言知道不妙,连忙往旁一步,放开灵剑。“你先带着金佛和白秋走吧,我先躲一下,你回来再接我就是了。”
  莫邪想不到这种关头这个傻乎乎的徒弟竟会提出这样的建议,一时间他打量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况味,摇摇头说:“不是。”
  “是灵卉太重了。”白秋重又现身,“两位能带我和灵卉来到这里,我已经感激不尽,接下来的路就让我两个自己走吧。”
  “一起来的,怎么可以留下你一个!”玉言首先不肯。
  “不是一个,我还有灵卉。”白秋用手摩挲着金像,脸上悲欣交集,“只要能见到她,我已经很满足,很满足了。”
  “不是太重,而是……她身上牵动了整座莲花塔,她要是离开这寺庙范围,恐怕塔就要倒了。”
  莫邪这时道:“我早该料到,那些冤魂不会无故集中在塔底,原来是为了吞噬掉这塔顶地层里的阴气,等到那群饿死鬼把阴气吃光了,又会涌出来作乱人间,所以才需要灵卉大师的佛身镇着。一开始就用了个错误的法子,结果一路错下去。”
  “我误打误撞替她们超度了怨魂,这充满怨气的地层便空了出来,原本已经白蚁窝一样,早就被蛀空,但还有些东西在填着,现在里面的东西都掏空了,这金佛就充当了顶梁柱,要是把金佛也拿走了,这塔非倒不可。”
  白秋道:“灵卉定然是为了众生慈悲才化佛镇着那些怨魂,现在怨魂都不在了,她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她又不是妖怪,为什么要被塔镇着。佛家视众生平等,那些怨魂和灵卉难道就不算众生之一!我就算死,也绝不让灵卉留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
  莫邪想了想,开口道:“我曾听师傅讲过,立地成佛之人,要不是修为已达坐化境界,要不就是体内存留了一些修行至宝,把五脏六腑镇住。看灵卉大师这副样子,说不定她体内也有佛门至门镇压着,要是能够把它取出来,塔不会塌倒,她也比较容易离开……”
  “不行的,要是强拿出来,她的金身就会还原成肉身,因为承受不住那灵力迸发散失,这肉身马上就会碎裂的。”白秋道:“要是那样做,她不但尸骨无存,便是灵魄也会崩碎,散于三千界之外,找不回来的。”
  玉言在旁边听着,觉得那些尼姑为了镇压阴气骗了堆灾民来填塔,虽说是为了天下苍生,但这事做得实在伤天害理,后来把无意破戒的灵卉弄了来镇鬼,这事办得更不地道。平心而论,就算自己不认识白秋,这事也不能坐看不理,要是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知道了怎么还能让她们继续将错就错胡作非为呢。她是觉得应该把金佛弄走,给这些可恶的佛家弟子一个教训的,不过要是这样办了,不知道会不会造成别的危害,这个还得事先搞清楚。
  “师傅,是不是把灵卉大师带走,不如问问她本人吧,我觉得大师还是对外界有感觉的。”
  白秋一听,连忙上前抱着金像,恳求道:“灵卉,你就跟我一起离开吧。现在怨魂们都去投胎了,你也该放下这一切了,过去种种,你在这里镇塔三年,早就弥补了过了,你就跟我一起走吧,我一定会想个好法子让你恢复原身的。”
  金像无语。
  白秋又哭着说:“你要是不答应我一起走,我也不走,就让那些恶尼把我当着你面害死好了。”
  金像依旧无言。
  白秋咬紧牙关,闭嘴不肯再求了,抖着身子紧紧抱着金像,摆出一副你不答应我就死也不放手的样子。场面一下子僵了下来。
  莫邪这时道:“要我现在带着你们两个还有一尊佛御剑而行,恐怕力有不逮,只能徐图后计。你若是不愿离开,我先替你们作个障眼法阵吧。等我和玉三把恶尼引开,你再乘隙逃脱。”
  言下之意就是现在没有办法带走灵卉,不如你先随我们离开,下次再想办法。如果你现在不跟我们一起走,我就要等不及你了,你自己留在这里等灵卉回心转意吧。
  原本隐带劝告威胁之意,白秋却马上点了头。
  莫邪无奈,也知道这障眼法阵不能保护白秋和灵卉多久,但已是现在能采取的最好办法。他性子条理分明兼且决断,下了判断后便难以改变分毫,情知现在再犹豫片刻,等那些恶尼察觉众人脱困,大家都得死在这里。当下当断则断,当即为白秋与灵卉布法阵。
  这晚他损耗极大,又受恶尼袭击,几乎没走火入魔。这一个法阵布下,脚下摇摇晃晃,已是站都站不稳了。
  玉言心痛不已,也顾不上心猿意马了,只拿手揽住他腰,让他靠着自己缓口气。
  莫邪挣扎几下,都觉得手足重似千斤,几乎抬不起来,浑身聚不起一丝力气。苦笑一下道:“玉三,等下要靠你带着为师御剑了。”
  “吓?”这么快就教她御剑,这课程究竟跳了多少级?
  “听着:凝神守一,目中无实,声色俱幻,一驭河山……剑来!”
  莫邪不理她惊骇,只把死马当活马医。他向来不怨天尤人,凡事只靠自己,现在不得不依赖徒弟,心里真是说不出的别扭,竟想玉言要是学不会,大家一起送命在这莲花寺,也算是天意注定了。
  玉言紧要关头却不露怯,一下就记着他念的口诀,当下微闭双眼,大篇法诀灿灿展现眼前。
  “登剑!”莫邪见她模样,心里有数,一声令下。
  玉言心中一震,揽着莫邪便往前一跨,因为闭着眼,竟一脚把那剑给踹飞了。灵剑在地上磕碰了两下,飞起来就摇头摆尾,恼怒不已的在空中嗡鸣。
  “你做什么!”莫邪怒了。他根本就忘了玉言现在还是在冥思的初级阶段,一念法诀就得变成瞎子。
  玉言惧他积威,连忙睁眼,应道:“是,是!”跨步再踏飞剑。
  这次她不敢闭眼,死死瞪大眼睛。
  “做什么还不飞?”
  “是,是,飞,飞吧……”玉言扁着嘴,瞪着眼睛瞧了灵剑一会儿,咬牙默记刚学来的法诀。
  他爷爷的,这该死的法诀,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随着她怨念涨到高处,脚下飞剑猛的一颤,腾空而起。
  “此间秘密绝不可泄!”
  “不能让他们逃了!”
  金刚伏魔咒消饵无形,八条灰色人影从寺中电射而出,尾随而去。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8-12-9 20:31 | 显示全部楼层
锦心烁金口,舍利镇佛身3

  玉言带着莫邪,御剑歪歪斜斜的飞了一段,渐渐平稳。见到大朵大朵的云被抛到身后,好像静止一般,暗自得意。得意了没多久,后面呼呼风声,八个尼姑挥舞着法器追来了。
  “师傅,贼尼们果然追来了,咱们怎么办?”玉言一吓,顿时觉得剑飞得慢了起来,好像随时都会被追到。
  “莫急,前面有个树林,往那里飞。”
  转眼飞到树林上空,莫邪又要她降低些,在树冠间穿插。幸亏玉言练过轻功,这等不着地在空中飞的事情,不算很熟练,但也算略有基础,不至于飞上几尺就撞到树上。
  莫邪要求甚多,不时要她离大树近些,好让他伸出手来东折一枝,西弯半截。玉言都搞不清楚自己这师傅脑袋里究竟装了什么,一时严肃得要死学慢点就骂死人,一时又这么有闲情逸致在摆弄树枝。
  眼看要穿出树林,莫邪又让她拐了个弯,换个方向继续穿树林。玉言也是豁出去了,只顺着他意在林间不住弯曲穿梭。
  八个尼姑转瞬来到树林上空,隐隐听见飞剑鸣响,但倏忽在东,眨眼在西,行迹诡异无比。她们唯恐有诈,定在半空不敢贸然闯入。
  “这像是一种阵法。”身形最胖的老尼说道。
  “这小子不简单,我们当初就是唯恐那些冤魂怨气太大,贸然进行超度会招致反噬,故此主持才去另请高明前来主持法事,不想竟让个毛头小子把她们都送走了。”最枯瘦的尼姑接口。
  “他用的是邪法,根本没有平息那些鬼魂的怨气,只是用了攻心之术,诱使她们自动离开。出家人不打诳语,这等旁门左道的事情是不能做的。”一不胖不瘦只是身材矮小的中年尼说道。
  “无论如何,他跟妖怪为伍,早已坏了修行人的声名。况且他明知道金佛对我莲花寺之重要,仍想把它偷走,显见其行事已坠入邪道。咱家今日除了他,便是替天行道。”为首的长眉尼说道。
  “可是……他现在遁逃开去,当是心有悔意,他道法高明,身后该当大有来头。况且,他到底也算帮助咱们解决了一个大难题……咱们是不是应该网开一面。”一长得一张圆脸,一团和气的尼姑劝说道。
  “灵非,这是心慈手软的时候么!”长眉尼眉毛抖动,厉声呵斥:“教他活着离开,把此间事散播出去,岂不招来一番风波!莲花寺虽一向奉行天道,不惧人言,但当初为了压制住地底阴气,免洛城十万生灵遭受涂炭,方才牺牲五百异地灾民于此镇住地眼,这事不是大家都愿意承担的吗?更何况此事还牵涉官府朝廷,要是在咱们手里泄漏,这关系你担当得起吗?”
  灵非被长眉尼骂得抬不起头来,原来的一脸慈和变得一脸愁苦。
  旁边胖老尼劝道:“师姐,灵非年纪尚幼,有些事情尚未知晓厉害,莫要怪她。灵非,佛祖虽有好生之德,但大怒时亦作狮子吼,非常之事当以非常手段处之,霹雳手段与菩萨心肠并不对立,你可明白?”
  灵非垂头不语。
  长眉尼道:“好了,重布法阵把这两人收了,了却此间事罢。”
  众尼听她吩咐,纷纷按八处方位降落地上,打算脚踏实地一起念咒。不料各自落地后,却突然发现身边树木窜高,原本稀疏的树林突然茂密了几倍,相互之间失了联系。众尼立知陷入阵中,试图用灵识互通讯息,却连连受阻,顿时都被孤立了。
  这金刚伏魔咒讲究心意相通,法力才能叠加,此刻相互声色不闻,怎能联成法阵。有聪慧些的便立即跃上半空,试图看清楚地形,结果在半空中只见林海葱葱,哪里见到同门的一身灰衣。
  幸好,同门也想到了这点,逐一跃上空中。八人在空中一交流,知道下面阵法已成,而众人身在半空又无法念咒,这金刚伏魔咒法阵今天是无论如何布不成了。
  长眉尼垂到耳际的长眉随风而动,冷冷道:“也不必硬闯进去,以阵决阵,咱莲花寺的法阵惧过谁来!”
  遂在树林外围布下法阵,有意将两人困死在树林里。待确定再无疏漏,两人不能逃脱,方才一声令下,招了其余七人一起返寺。
  玉言跟莫邪早已下了飞剑,躲在树林里面屏息细听。听得众尼都走了,玉言喜道:“师傅,贼尼们奈何不了我们,灰溜溜的都跑了。师傅布的阵法真厉害!”
  莫邪轻轻摇头,也不说话。他气息极坏,背靠着棵大树开始调息。这些恶尼布下的法阵很是厉害,以他现在的状况不可能破阵,夜长梦多,他得尽快恢复过来。
  玉言见到他脸色苍白,额头冒汗,心里翻滚了再翻滚,犹豫了再犹豫,好不容易从怀里摸出莫邪在塔里让她蒙眼的手帕,颤抖抖伸出手去,在他额头上揩了揩。手,猛地被抓住,莫邪微长秀目瞥来,寒光一直刺入她心底去。
  “我……我……师傅……你出汗了,当心着凉……”她嗫嚅着说。
  莫邪抿着唇,瞧了她一会儿,眉眼间一丝疲惫,忽然低低开口:“玉三,现在离天亮约莫一个时辰,要是我等下睡着了没有在天亮前醒来,你不必叫我,在太阳升上树梢之前,拿着我的剑往东南方向冲出去吧。”
  他感应到这法阵是针对他这有道行之人所布的,玉言修行日子尚浅,对她影响不是很大,手持灵剑,应该能在最薄弱的东南方突围而出。
  玉言一惊,怔怔瞧了他一会儿,说道:“我不走。师傅不在我身边,天下之大,哪里能容我呢。我不走!”
  “你说的是什么话,你出身不凡,是极高阶的妖,妖界自有能容你的地方。我下山以来,心心念念都是除妖安良,但一路所见,却见人作恶比妖多得多,为乱世间的,多是有野心执念的人,而不是与世无争的妖……我也开始疑惑,收你为徒,禁锢你的力量,对你是否好事。”
  “是好事,自然是好事!”玉言听得他语气悲凉,一副大势已去交代后事的样子,心痛不已,只道:“我是没有了双亲的人,她们是妖,不要我了,我让娘亲收养,她是好心人,可是也还是灌了我狗血,害怕我做妖……她们都怕我,嫌弃我,不要我了……就连好久以前说认识我的都丢下我孤零零一个,我,我觉得世间空落落的,只剩下我一个……”
  “要不是师傅肯要我,肯收我为徒,引我上正路,我,我可能早就死了……现在能陪伴在你身边,我觉得就像多了个亲人一般,你就是我最亲的亲人,要是连你也不要我我,我,我不知道会怎样……”说着就哽咽起来。
  莫邪闻言,神色微动,稍微坐直了些,伸出手来摩挲着她的头发,轻叹道:“没想到你这小妖倒有良心,真心奉我为师,其实我又何尝舍得舍弃这难得的师徒之情……我,我不就是随口说说而已,你莫要哭了。”
  玉言心道,你这一句“何尝舍得”到底是安慰我还是随口而出?刚才那番话可是割得我小心肝都碎成片片了,拼都拼不回来。我好好的跟你说,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你却跟我来一个师徒之情……
  说不清心里乱糟糟的什么滋味,只觉更是难受,终于忍不住抱住莫邪大腿嚎啕大哭起来。
  正哭得伤心,忽然感到,莫邪的双手下移,一只自然的把在她的腰上,另外一只在自己背上轻抚。
  这这这算是一种安慰吗?不过这种安慰很好啊,弄得我,弄得我,都舍不得……
  她“哇”的一声,嚎得更响了。
  随着两人登剑升空,摇摇摆摆险象横生的远去,白秋呆在障眼法阵中,紧紧抱着灵卉的金像,脸贴着金像冰凉的脸颊,轻轻厮磨。
  “灵卉,就算你不肯跟我离开,就让我这样抱着你,感觉到你,也已经很幸福了。”
  终于可以这样做了,就跟过去许多许多场梦境中的那样,终于可以,紧抱着你,脸贴着脸,亲吻着你。天大地大,只有我和你。嘴里,心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呼唤你的名字,浑身盈满的都是这种无可比拟的满足感。前所未有的巨大幸福呵,令胸膛里面跳动的那颗心,都微微的胀痛起来。
  虽然,我再也不能看见你,但我每一寸肌肤都可以感觉到你。虽然,你再也感受不到我,但我会永远永远守在你身边,生要守着你,死也要化成魂,永生永世缠在你身边。
  空气的震动让白秋从沉溺幸福中惊醒过来。
  “有妖气,还有佛气。盗走佛像金身的妖怪就在附近!”
  “发动引灵阵逼它出来!”
  法阵外面闹闹嚷嚷,不下七八个声音在议论着,轻轻重重的脚步声在附近响成一片。离这里,很近,很近。
  虽然那八个最厉害的贼尼已经被莫邪他们引开,但这莲花寺内的修行人还是有厉害的角色在。莫邪的障眼法阵虽然布置严密,但是以他强弩之末的身体状况,这法阵能支撑多久不暴露是个大问题。
  白秋依依不舍的松开紧抱着金像的手,抬起头来,含情脉脉的“瞧”了金像好一会儿,轻声说:“灵卉,我去把她们引开,不会再让你回到那种地方的。你不用怕,我很快就回来,回来带你一起走……”
  他凑过脸,最后在金像冰凉的嘴唇上印下一个吻,然后决然走出法阵之外。
  为了能远远引开她们,为了能回来与你相伴,我只能……
  离开法阵的白秋,在月色之下现出了他的原身。
  大尼姑带着五六个小尼姑正准备布下阵法,突然,看见一只羽毛洁白如雪,长喙烈艳如樱的白鹭孤零零的出现在月光下。如霜的月华,倾洒在白鹭身上,它轻轻蜷起一只修长优美红胜珊瑚的长腿,回头用长喙剔了剔翅膀上的羽毛。毫无瑕疵的长翅轻轻打开,比世上所有最珍贵的羽扇都来得轻盈华美。晶莹皎洁的月色在这刻全都集中在这只精灵身上,它变成了天地间唯一的亮色。
  “好美的白鹭……”一个才十三四岁的小尼姑喃喃道,手里拿着的法器“啪”的掉到地上。
  “再美也是妖怪!”大尼姑盯着月下的白鹭,情不自禁地产生了一种前去擒捉的欲望与冲动。不仅仅是觊觎妖怪那一身的修为,还有这么美的一身羽毛……
  “围成圈,别惊飞了它!”大尼姑打着手势指挥自己的弟子布包围圈。她刚发现这只美丽的生灵外貌完美得无可挑剔,但一双眼睛却是灰蒙蒙的,似乎看不见东西。这更增强了她想要活捉的信心。
  但盲眼的白鹭瞬即被惊动了,它惊慌的把蜷起的长腿放下来,拍着翅膀想飞,但刚扑扇了两下,竟然腿脚一软摔倒了,那摔倒的姿势凄惨极了。“啪”的一声脆响,红艳艳的长喙重重砸在青石板上,白鹭侧躺在地板上,痛苦地挣扎着,看不见的眼睛里竟然流露出绝望的表情。
  看来此妖方才已被师姐们的金刚伏魔阵所伤,难怪那两人会把它舍弃在此。大尼姑心防尽去,作个手势让徒弟们停止作法,自己上前几步,想把重伤的白鹭手到擒来。
  她刚走到那奄奄一息的白鹭面前,手里的腰带打了个活结,往它修长的脖子套去,突然,白鹭“活”了过来!脖子一梗,一窜身,疾如闪电般的往上一扑。
  “啊!”大尼姑一声惨叫,捂住眼睛的手指缝不住渗出鲜血。身后众小尼姑都发出了恐惧的尖叫。
  白鹭随即扑翅飞起,往苍茫夜空逃去。
  “别吵,别追!”大尼姑喘息一阵,恶狠狠的说:“那妖怪诈死伤人,要单是为了逃命,不会这般造作,它是为了激怒我们,诱我们去追它!佛像金身定然就藏在这里!没错,金身的灵气还在这里!先把它找出来!”
  在几个尼姑共同作法下,莫邪布下的法阵被破,灵卉的金身佛像显了出来。大尼姑现在已经包扎完毕,刚才白鹭那一啄又疾又狠,要不是它看不见,偏了些许,现在她已经是半个瞎子。
  她对那骗了她的妖怪极度痛恨,指着灵卉金身骂道:“都是你这不守戒律的佛门败类,招惹了这么只妖精回来,害人害己。你还是乖乖回到塔中反省你此生罪孽吧!”
  话音未落,一只大鸟凌空而来,扑扇两下,一口往她眼珠便啄,正是白鹭去而复返。这次它辨准对方发声方位,一啄之下,瞄准的正是她另外那只完好没受伤的眼珠。
  大尼姑大怒,手中转动法器,嘴里念咒,一道金光猛的击向白鹭。白鹭展翅高飞,金光险险擦身而过。它扑扇着翅膀远逃,忽然好像内伤发作一般,直直往地面摔下。“啪”的一声,还滚了两滚。翅膀乱拍,就是飞不起来,它跳起来靠双腿逃跑,刚跑了两步,突然长长的悲鸣一声,一条红红的长腿高高吊起,不能触地,只能靠扑扇双翅保持平衡,一跳一跳的艰难逃跑。那副模样,仿佛只要是个双腿能走的人,就能追上它,抓住它,为所欲为。
  大尼姑只靠剩下那只没受伤的眼睛就看穿它在故技重施,要引诱大伙去抓它。只要她一走近,它的翅膀就不会伤,腿不会疼,就会又凶又狠的扑上来啄她的眼珠。想骗她过去,不碰金身?呸!真当我灵池是瞎的么!
  我就偏不去追你,偏偏要先动灵卉的真身,把她变回原状,让你眼巴巴的看着你的骗术被戳穿,看着你想要的东西被我变回原状!你永远也没法把它带走。
  灵池冷哼一声,不去追那白鹭,反而转身不去瞧它,命令小尼姑们把金像给抬回塔中。
  身后又是一声长长的悲鸣,白鹭叫得更悲哀了,甚至还一跳一跳的往这边凑近了些。
  灵池看也不看它。哼,别说你现在只是不能飞,瘸了一条腿,就算是双翅双腿皆断,倒在地上打滚,也别想我再去相信一回。我先把灵卉的金身给弄回去,回头再收拾你这大胆狡猾的小妖!
  白鹭似乎察觉到对方不可能再上当,慢慢的放下了蜷起来的腿,怔怔的“瞧”着众人把金像抬起,开始往塔里挪。
  看着金像被一步步抬上台阶,灵池忽然回身看着白鹭,冷冷道:“佛祖有好生之德,贫尼不想与你这等小妖计较。若是有心赎罪,你把一身白羽亲自脱下,供在佛祖面前吧。”
  白鹭闻言,渐渐站直,脸上慢慢浮现出一种凄楚坚定的神情,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任谁也不会想象得出,一只鸟类,竟然会出现人类一样的表情。
  它伸了伸脖子,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带着一股悲壮的表情,声嘶力竭的长长鸣叫了一声,声彻入云。众人忍不住回头,见到它洁白的身影猛的往高空插去,直到身影在众人眼里变成弹丸般的大小,它忽然双翅一收,石头一般直通通往地上撞来。
  嚎哭得精疲力竭的玉言,正抱着莫邪的大腿装作晕睡,突然感受到一阵心悸。她猛地直起身,紧紧捂住胸口,皱起眉毛。
  “怎么了?”莫邪睁眼问。
  “好像,要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师傅,我担心白秋。”
  “那个障眼法阵不能支持多久,只是让他心安而已,他不会死心眼到呆在那里不走吧?”莫邪皱眉。
  “我得去看一趟。”玉言往灵剑走,“师傅,我不是撇下你自己去逃命,我是去把他救出来。”
  “他要不肯跟你走呢?”
  “打晕他带走……就算怨我,也顾不得了,留着性命在才有将来。”玉言毫不犹豫。
  莫邪沉默了一刻,声音温和起来,“等一下……就凭你这副样子,想在莲花寺里救人?”
  玉言埋下头来,想了想,“师傅,其实我懂武功,要是跟那些坏尼姑打架,不斗法,我不怕她们。”
  莫邪闻言,憔悴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奇怪的神色。“你懂武功?到什么程度?”
  “还算厉害吧,我娘……”玉言顿了顿,继续说下去,“说我的轻功可以排在江湖二十位以内,掌法可以排到十五位,剑法……”
  “行了,你运全力拿掌劈那棵树给我看看。”
  “是!”玉言运气出掌,“喇”一声,海碗粗细的树干应声而折。
  莫邪眼神一亮:“玉三,我传你一套神打之法,让你在一炷香时间内不受法术所制,单凭体力与人厮打,你可敢学?”
  “学,我一定学!”玉言大声答应,又低声加了句,“希望白秋能多撑些时候,好让我去救他出来。”
  白鹭坠下的姿势像是被弓箭射中一般,爪子蜷了起来,长长脖子弯着,尽量把脑袋埋在胸前,浑身蜷成一团的往下坠。
  “啪”,它重重的,童叟无欺的,直截了当的摔在了青石板上。是肩背着的地,因为极大的冲击力,蜷在一起的脑袋、爪子、翅膀在触地那一刹那也都被大力弹开,美丽优雅的精灵,以一副四仰八叉的模样平摔在地上,洁白如雪的羽毛飘飞,它直直躺着,坦露着自己柔软的毫无防备之力的胸腹,好久不能动弹一下。血慢慢从它身体底下溢出来,把它背后的白羽粘在一起。
  天地之间寂静一片,都被白鹭的悲壮惊呆了。
  发现尼姑们还没有放下金像,走过来的打算,白鹭艰难的转动颈子,插到腋下,猛的一挺脖子,“噗”一声轻响,生生扯下一撮白羽,再一扭脖子,张嘴将白羽吐在地上。
  雪白的羽毛,因为被粗鲁拔下的缘故,根部还沾着些许血迹,被丢在地上,只来得及在青石板上沾了沾,就被风刮跑了,像是不能留恋人世的雪花。
  沾血的雪花越来越多,只是一会儿功夫,白鹭的右腋、胸脯都渗出血来,半边身体慢慢被血浸得血红,它一直没有停止动作。
  雪花飘飞,迷住了众人的眼睛。灵池看得目瞪口呆,弟子们看得目瞪口呆,就连天地间的诸神精怪也看得目瞪口呆,甚至摒住了呼吸。只有风声呼呼,吹过万年,月色如霜,照彻天地。
  “你这……”灵池喃喃的吐出两个字,她本想叱责这只自残的妖精,身体发肤皆受诸于父母,怎可这般……但她想起自己刚才气愤之下说出的话,才吐出两个字,便失去了语言。
  白鹭听到她说话,停下了拔毛的动作,抬起头来,开始用一种悲哀又恳切的眼神注视着她,然后,挣扎着,蜷起一条腿,一点点的往后退。珊瑚一般红的独腿下面,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竹叶血印。
  虽然知道它在骗人,虽然知道它的眼睛瞎了,根本不可能真的流露出这般神情,虽然知道它的痛苦都是自找的,它的哀怨都是装出来的,但灵池还是忍不住往它走了一步又一步。
  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动着她,迫使她接受这只卑微的妖的邀请。它在竭力的邀请自己去抓它,惩罚它,她却觉得自己是在为它所挟,不得不举步向它追去。
  她被一只卑微到泥里去的妖胁迫着,一步步远离她原本所挟的报复的恶意,往未知走去。
  白鹭一边身体的羽毛没了大半,裸露身体和翅膀都沾满了血,这回是真的没法飞起来了。它还要装出瘸腿的样子,蜷起一条腿往后跳,每一下跳动都耗去了它极大的精力,血珠随着它的动作抖落地面,在青石板留下一道歪歪扭扭的,杂乱无章的血痕。
  有好几次,灵池伸出手就能掐住它的脖子,把它一手拎起来,拧断它的喉咙,折断它的长腿,拔下它的羽毛。可她也辨不出什么原因,她就是伸不出手来,只是机械的,被它引着,一步步远离莲花塔。
  白鹭就这样踉踉跄跄的跳着,以惊人的毅力坚持了好几丈路,但再惊人的精力也总有耗尽的时候,在又一个竭力的倒跳后,它突然乏力,摔倒在地上。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8-12-9 20:31 | 显示全部楼层
锦心烁金口,舍利镇佛身4

  灵池看着白鹭摔倒在自己面前,一动不动,连胸膛也不再起伏。她慢慢伸出手去。在这一刻,她竟生出了古怪的念头。希望看到垂死的白鹭突然直起颈子,往上一窜,像方才那样向她偷袭。
  但她的手指已经触到了它,感觉到那微微的温热,白鹭还是奄奄一息的躺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住手!你不配碰他!”身后传来一声带着冰冷杀意的呵斥,还有连串熟悉的惨呼声。
  灵池缩手回顾。
  进莲花塔的台阶上,她的六名弟子,眨眼间已全都躺在血泊之中。更令她心寒愤怒的是,她们都还没有死,但身上伤势之重,一眼看过便知道是不能活的,连挣扎爬起的力气都没有,甚至连支撑身体的手足都被削去,只能是哭泣嘶喊着,毫无尊严的在地上蠕动,像一条条泡在血里的虫子。
  一个穿着黄色轻衣的少年站在血泊之中,他的身上沾满了鲜血,清秀的脸容白得像纸。他手里执着一柄奇怪的短刀,外形犹如一尾红色蝎子,刀刃薄短,仅半截之长,刃上鲜血还在不断淌下。刀刃发出的阴气诡异闪烁,少年身上所散发的邪妄之气,更让四周顿生毛骨悚然的气氛。
  灵池修行多年,修为虽不如主持和寺中八大护法,但也是排在第十的人物。她虽未能达到不嗔不怒,四大皆空的境界,但将近二十年的修为也是非同小可。此刻一见这少年,却觉得一阵心悸,那强势的血魔之气竟压制住这寺内的圣灵佛气,让她的心神意志皆为之动摇。
  少年手持血刃,冷冷向她走来。灵池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
  这个少年是妖是魔?还是地狱血池中冒出来的修罗?
  少年一步步紧逼,灵池受他压迫,不自觉的退了一步又一步。慢慢少年走到了白鹭旁边,他垂目瞧了垂死的大鸟一眼,黑亮的眼眸中爆出血红的怒火。就在这一瞬间,激烈的杀气喷薄而出,惊醒了被他邪气震慑住的灵池。灵池浑身一震,叫道:“小妖敢尔!”双手一挫,手中一枚被她摩挲得金子般发亮的降魔杵迎风长了三尺,当头一杵往少年头顶砸去。
  少年苍白的脸像是带着一层名叫冰冷的面具,毫无表情,漆黑的眼眸中却闪过一丝不屑。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怪风,遮住了月亮,这一刻,风沙翻滚,天地间一片阴暗。灵池眼前一花,面前少年已不见踪影,她知道不妙,欲要撤回降魔杵,却觉得身体两侧一凉,同时剧痛有如火炙。“咚”的一声,沉重的降魔杵连着她的双臂一起坠地。她不敢相信的低头去看,结果眼睛忽然到了跟脚面齐平的高度。
  灵池圆瞪双目的头颅在地上滚了几滚,鼻尖正抵着脱离了控制的降魔杵,降魔杵似乎感应到主人惨状,呜呜低鸣了两声,迅速回复原来的三寸许的尺寸,光芒尽敛。
  黄衣少年的衣衫上又添了一抹新血,他反手贴身倒持着血刃,冷冰冰的脸上因为刚才出手的暴烈出现了一丝激动,怪风依旧翻腾,带起他血染的衣衫,良久,他的杀气才慢慢消退。
  只差半寸,方才要不是依靠诡异迅疾的身法疾闪,那降魔杵定然就落到他肩上,把他的骨头砸成粉碎……不能受这样的伤,不然他就得死在这里。可他还是头一次找到不得不出手的理由,就算因此送了命,也是……
  他抬步走到重伤的白鹭面前,蹲下伸手去抚摸它。白鹭睁着失神的灰眸,露出恐惧的神情。
  “是我……不要怕。”少年低低开口,似乎很不习惯这样温和的话,微带嘶哑的嗓子有点颤。
  白鹭安静了下来,它认出来他是谁了。它想不到那么安静的少年,那么纤弱的身体,竟然会在瞬间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杀气,令风云为之变色。它艰难的动了动脖子,莲官明白它的意思,默默的要把他抱起,送到金佛像那里去。
  “妖孽,想到哪里去!”一声暴喝,院中出现了八条灰衣人影,正是追赶莫邪等人不及,去而复返的莲花寺八大护法。
  少年默默的把白鹭重新放在地上,缓缓站了起来。贴身血刃开始嗡嗡作响,浓烈的杀气激荡在四周,风沙骤起。
  “妖孽竟敢在我佛门清净地撒野杀人,留你不得,本座今日大开杀戒!”长眉灰衣尼目睹师妹死状之惨,如止水一般的面容也出现了波动,双手快速结出狮子法印。
  莲官黑亮的眸子里闪过烈火般的愤怒。就因为你们是人,是修行人,看不起不如你们的妖怪,他们就不配活了么!杀人要偿命,杀妖如割草么!
  “你这连鳞都没有的怪物,怎么还活着呢?”
  “你活着也是浪费族里的吃食,为什么还不死呢,你这废物!”
  就算是怪物,就算是废物,难道就没有生存于世的资格了吗?就活该让人糟践至死吗!
  莲官双瞳霎时一敛,往日黑白分明水灵灵的眸子此刻却像是枫林向晚秋江夕照,铺天盖地血也似的腥红,手中所持的不祥之器血鳞感应到主人心意浮动,更是嗡嗡与之共鸣,散发出强大的邪气,影响着持刀者的心神意志,令他变得更冲动嗜杀。
  激越的杀气再次充沛天地,无孔不入。杀意提升到极点,少年面目狰狞,怒吼:“杀!”
  长眉尼察觉不妙,不待咒法完成,袍袖激扬,一股沛然的圣气猛的向他当头袭去。
  “血莲往生,咄!”
  莲官在长眉尼交结手印时已感受到强大的压力,他怀着杀意持刃冲上,冲得越近更觉对方力量之强有如山洪爆发,他若不逆流而上,被冲击后退的结果只有是粉身碎骨。虽然他身法快捷飘忽有如冷冰冰的游魂,但未近长眉尼身前,旁边七道极强的圣气也已击到。他不得已挥舞血刃挡架,每挡一处身形便会被击打得改变些许,等到七道偷袭全接,他的手已抖颤的几乎执不紧血刃,原本前进的路线也已绕了个圈子,失去了出手的时机。这时,长眉尼的血莲往生已经发动。
  人死后,精神不灭。若前世曾行善积德,灵魂可在另一世界获得永生,故称往生。但若是前世无恶不作,灵魂则将被强制禁锢,在血池中永生遭受折磨,谓之血莲往生。
  血莲往生咒发动的一刻起,莲官已是无路可逃。黑暗的天际,隐隐出现了一朵血红的莲花,越开越大,大半边天空好像着了火一般,那是地狱的红莲之火。
  莲官身上庞大的杀气竟被红莲之火渐渐压制下去,就连血鳞也变得光芒闪烁,不复方才光亮夺目。
  随着长眉尼念咒达到高潮,伸手往莲官头顶一罩,那朵倒悬在天际的巨大的红莲猛的罩下,要把他吞噬。少年咬着牙高举血刃,试图抵挡,但那巨大的吸力令他站立不稳,脚步浮动,一缕血线从他紧抿的嘴角细细的挂下。
  就在千钧一发的瞬间,天际一道闪电劈过,一条人影从天上降落,突然出现在念咒正到紧要关头的长眉尼身后。
  “我呔,天地玄黄,宇宙洪荒,看我齐天大圣替天行道,收了你这贼尼!”随着怪里怪样的一声吆喝,一只弯成猴爪模样的拳头已经擂在长眉尼的背心。
  长眉尼浑身一震,一张嘴,竟仰天喷出一口鲜血。
  长眉尼吐血,往生咒没念完,那朵巨大的红莲险险悬在莲官头顶。莲官咬牙就地一滚,逃离血莲笼罩范围,他也真是勇悍,逃得性命后不退反进,反而爬起便持刃扑向其余七尼。
  长眉尼见功亏一篑,勃然生怒,回身挥舞法器攻击偷袭者。却见是一个瘦弱少年,原本五官姣好,现在却挤眉弄眼的装成一副猴相,极其滑稽,还道他是在装模做样羞辱自己,心中更怒。手中紫金钵猛的飞上半空,数道金光直往少年身上打去。
  这少年正是跟莫邪学了神打的玉言。神打原意就是请诸神上身,淡忘己身之存在,单靠体力,模仿大神的神态进行招式攻击。她现学现卖,利用神打的原理,暂时化身为齐天大圣美猴王,当下呲牙咧嘴,避过紫金钵打来一道又一道金光,矮身窜近,疏忽一爪,狠狠的抓在长眉尼脸上。
  长眉尼顿时血流披面,嘴唇也破了,教鲜血糊住,一时口音模糊念不了咒。她试图冷静下来,靠心念控制法器进行攻击,但跳来跳去的敌手令她根本抓不准方向。反倒是玉言灌注了真气的拳打脚踢令她颇为困扰。
  另一面莲官独斗其余七尼,虽然处于下风,但他身形如游魂般飘忽诡异,且全身散发冷冽的邪气,刀法快速轻移,让人产生无比的恐惧和颤寒,给对手造成极大的威慑力,七尼缺少了修为最高的长眉尼统率,竟一时拿他不下。
  莲官绕着七尼游斗,绕到第十七八个圈子时,他发现一个身形稍胖的尼姑露出一处破绽,他没有贴身攻击,而是从喉间发出一声奇怪的响声。那胖尼姑原本只是特意露出破绽诱他上当,不想身形快绝的他竟不扑上来,只是停留在原地,她才楞了一愣,就在此时,旁边窜出一道黑色闪电,一口咬在她喉咙上。
  七尼只剩六尼,浑身杀气的修罗少年加上一头瞬间猎魂的魇兽,场上情势顿时发生大逆转。
  “你是人,为何要助妖?”长眉尼气息不稳的开了口。在她看来,能请神上身使用神打的只有人才可以,面前这个少年明明是人,为何会跟穷凶极恶的妖混在一处。
  “呸,咱家不是人,也不是妖,咱是神!”玉言恶狠狠啐她一口,心说,就算我是人,与你这等是非不分冥顽不灵的恶尼并论,才是真正的羞辱。
  “灵卉与白鹭妖交好一事,本寺确有处理不当之处,但敝寺已有数人命丧于此,此事也足以弥补有余。佛祖有好生之德,若你们能马上罢手,我便让你们平安离开如何?”长眉尼见情势不妙,开始低声下气,但她心里打的主意却是,等出去邀请高人的主持回来,再把你们揪出来报仇不迟。
  玉言咯咯笑道:“好啊,能不打就不打,老孙岂是蛮干之人。”
  长眉尼心中一喜,叫道:“那就同时罢手……”话没说完,当胸被踢了一脚,顿时飞了出去。
  她艰难从地上爬起,神打的招式虽不损她的法力,但她这肉身却经受不住那可断树碎石的拳脚招呼,此刻一口真气一泄,顿时觉得四肢百骸无处不疼,人像散了架一般,爬到一半,又摔了下去。她勉强抬头,怒道:“你怎么言而无信!”
  玉言这时已经冲到那六尼旁边,依靠身形灵活,拳打脚踢,眨眼间又放倒了两个。才回头笑道:“谁言而无信了?老孙答应你罢手,我玉言可没答应!”已经是散了功,回复玉言的身份了。
  这时莲官和小黑也已经放倒了余下的尼姑,他们两个所谓的放倒就是绝对的杀戮,魂让小黑给吃了,身体也让莲官的血刃给弄得七零八落。见到玉言打倒两人,莲官冷着脸过来,手中血光一闪,一个尼姑嘶声惨叫,大腿已跟身体分离开来,原本已奄奄一息起不来的身体疼得在地上滚来滚去。莲官目光冰冷,又再举刀,他那柄蝎子状的怪刃饱餐鲜血,红得诡异非常,隐隐还发出极其兴奋的低鸣。
  “别,别杀了!”玉言一把抓住他的手。她不解一向沉默温顺的莲官为什么突然变成这样,原来给人一种柔弱印象的他,突然化身成嗜血凶残的恶鬼。究竟是什么把沉静冰凉的他逼成这样?
  “……该死!”莲官连牙缝间都弥漫着血腥气。
  手里触到的肌肤不是冰凉,而是火烫的,玉言觉得他瘦瘦的手腕像烧红的铁条,烫得她拿握不住。少年柔弱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而颤抖着,就像即将爆发的火山,要是沉积千年的愤怒和怨恨全部喷涌出来,会连他自己也被炸得粉身碎骨。
  “是很该死,可她们已经不能再作恶了……够了……”
  玉言突然张开双臂,自后紧紧把他揽在怀里,胸膛紧紧贴着他绷紧的背,双手禁锢着着他的手臂,试图让他平静下来。
  “她们不能再害人了……你……别怕……”玉言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
  “别怕……我在这里……她们再不能收了你……我也不会让她们伤害你……真的……别担心……”
  “……”
  随着她一声声好像催眠一样的呢喃,莲官身体的颤抖一点点的平复了下去,紧执血鳞的手,缓缓缓缓的垂落下来,“笃”的一声,一滴鲜血滴落在青石板上,晶莹剔透。
  庙里其余小尼们见到最厉害的护法也被打倒,又见同门都死得那么惨,都大门紧闭不敢出来了。
  现场血腥扑鼻,死寂一片。
  察觉到他完全冷静下来,连体温也恢复正常时,玉言才松开了他。
  莲官手腕一转,血鳞就不见了,以玉言的目力,也看不出他把凶器藏哪儿了。他走到白鹭旁边,弯身抱起它,走到金像面前,双手举起,让它能凑到金身的脸侧。
  白秋元气大伤,已不能变化成人形,它躺在莲官手上,动着颈子,轻轻摩挲着金像的下颌和侧脸,无限缠绵悱恻。
  我答应要带你离开,要永远永远陪着你,可我现在大概是不能了……但我就算死了,也不会离你而去,会一直一直在身边陪着你的。
  像是听到他心里的悲哀与缠绵,金像的脸上突然出现了难以形容的变化,不仅仅是光华流转,那金雕的五官竟然开始动了起来。如开似闭的双目缓缓睁开,两道透明的液体从眼角慢慢淌下。“格格”声中,金像的双臂竟僵硬的缓缓抬起,托住了白鹭的身体,紧抿着的双唇也开始启开,金像内部发出一声奇怪的声音,接着,一颗光华流转的珠子从开启的双唇吐了出来。
  舍利子!
  她们因而结缘,后来因之分离的佛门至宝舍利子。原来竟是令灵卉变作金身的法宝。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8-12-9 20:32 | 显示全部楼层
锦心烁金口,舍利镇佛身5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哪个版本请告诉秋一声
  下文还会接上一点点发展

如霜白鹭结局BE版:

  舍利子落在白鹭血肉模糊的身上,柔和的光芒给它的身体镀上一层淡淡的粉色,伤口看上去不再狰狞,但白鹭却痛苦的扬起头。
  你是让我吃了它,继续活下去吗?灵卉,那你的身体怎么办?我怎么可以自己活着,眼睁睁的看着你血肉崩落,魂飞魄散,不,我宁愿死,也不要这么孤单单的活下去。
  失血过多,重伤濒死的白鹭,微微的扬着头,有尊严的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下,缓缓化身为人。
  一个衣衫破碎,半边身子全是血,颠颤颤的依靠莲官的扶持才能站起来的茬弱男子,缓缓把头靠在金像的肩上,喘息了一会儿,极低极低的说:“灵卉,我只想……这样……跟你……在一起。”
  就算是死,只想以人的姿态,最后留存于你的眼眸内。
  他轻轻的掂起点脚,一点点的凑过唇去,噙着那颗舍利子,轻轻送进金像开启的唇内。这个动作耗去了他仅余的所有力气,他的身体缓缓滑倒,莲官伸手去搀,扶不住。
  他慢慢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慢慢幻化出白鹭的原身。它死了。
  就在白鹭出现的一刻,金像嘴里噙着的舍利子无声滚落,两道血泪从金像的脸上淌下,滴在青石板上,溅开,四散。沿着血泪淌过的痕迹,金身出现了龟裂,裂痕越来越深越来越大越来越广。眨眼的功夫,金像身体已经满布蜘蛛网一般的裂痕。
  “她怎么了?”目睹白秋身死还没有从悲伤中恢复过来的玉言,瞬间又陷入了惊吓之中。
  “走!”莲官冰凉的手抓住她的手臂,把她往后拖,“金身迸裂,这里……要毁了!”
  “可是,我答应白秋要带她走……”
  “她……不会跟你走。”
  随着身上的裂纹越来越多,金像渐渐恢复了一些柔软度,她艰难的俯下身来,迟缓僵硬的伸出双臂,把白鹭的尸体一点点抬起,抱在胸前。
  一股热浪冲进玉言眼里,她知道,灵卉不会跟她走的,她的想法跟白秋一样,只想两人在一起。
  “我们走吧。”她呼唤灵剑,带着莲官一起踏上剑身,小黑往上一窜,爪子捞住了剑穗。
  灵剑腾空而起的一瞬,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炸响崩塌之声,玉言没有回头,她知道,在失去了镇塔金佛的一刻,莲花塔整个崩塌了。
  “莲官。”玉言的手紧紧抱住身躯没有热度的少年,忽然软弱的把下巴搁在他瘦弱的肩上。“是不是妖爱上人就注定了不好的结果,是不是身而为妖,就注定了要活得这般痛苦这般累?”
  她眼里落下温热的泪,打湿了莲官血污的衣服,“为什么会这样呢?就算是卑微的妖,也有活得幸福的权利啊!”
  莲官沉默不语,他的手缓缓往后伸,反圈着玉言的腰。他的脊椎挺得笔直,给她想要的依靠。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的体温再高些。这么冷的夜,他不再想顾及其它,只想给予她想要的温暖。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8-12-9 20:33 | 显示全部楼层
如霜白鹭结局HE版:
  舍利子落在白鹭血肉模糊的身上,柔和的光芒给它的身体镀上一层淡淡的粉色,伤口看上去不再狰狞,但白鹭却痛苦的扬起头。
  你是让我吃了它,继续活下去吗?灵卉,那你的身体怎么办?我怎么可以自己活着,眼睁睁的看着你血肉崩落,魂飞魄散,不,我宁愿死,也不要这么孤单单的活下去。
  没有了你在身边,我再也不愿活着了。
  白鹭没有碰舍利子,倔强的与金像对视着,金像没有表情的脸,好像被击破的坚冰一样出现了微小的裂纹。裂纹越来越深,越来越长,长出无数分支,甚至从面部蔓延开去,金像的外部渐渐布满了细小的纹路,这些纹路越来越深,越来越深,失去舍利子镇着的金身,眼看就要迸裂了。
  这是做什么,是宁愿同死吗?
  玉言被震撼了,眼前景物变得一片模糊。
  一旁沉默的莲官突然凑到金像耳侧,低低说了两句话。金像深陷的双目忽然露出异常复杂的神色。
  “……想救他们吗?”莲官突然离玉言很近,冷不防问道。
  “当然想了。”话还没有说完,手被莲官拿起来,手指送进嘴里,被狠狠咬了一口。
  “啊,疼!”玉言一声惨叫。
  莲官飞快的也咬破了他自己的左手食指,将两根受伤的指头同时一抖一甩,两串小小的血珠正好甩进金像微启的唇间。玉言看见自己的血没什么异样,莲官的血鲜红中却带着微微的碧色,像是中了剧毒那样,两滴血珠在金像唇间汇合到一处,竟然发出了红光,往金像嘴里慢慢沁进去。
  血珠消失了,但红光没有消失,从金像的体内透出,越来越烈,终于光华大盛,从无数龟裂的细纹中迸射出来,“喇喇”几声轻响,就像雏鸡脱壳,金像外皮全部迸裂,一个灰白的人形显形出来。
  像是刚蜕皮的蚕,重新显出人形的灵卉浑身软软白白,微带透明,她举起自己的手瞧了瞧,一脸复杂的表情。但她在瞧见白鹭的时候,目光重新变得柔和起来,渐渐泛滥,都是感动。
  白鹭感觉到她平安脱了金像,又感应到她身上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气息,吃惊得大大的睁着灰蒙蒙的眼,说不出一个字来。
  灵卉慢慢收紧双臂,把它抱在怀里,紧贴着自己的心脏,现在的她,淡褪得像一道影子,好像被风一吹就散了,怀里抱着一只半死的大鸟,情形十分诡异。
  灵卉回身向两人颌首施礼,一言不发的,抱着白鹭一步步去了,终究没有回头。
  “这是怎么回事?”玉言一把抓住莲官的手,刚才情形太吊诡了,她不敢问,憋得快发疯了。
  “她变成妖了。”莲官淡淡回答。
  “什么!”玉言大叫!
  “……她自愿的!”莲官被她的神经质吓了一跳,很不满的朝她翻了个漂亮的白眼。“我问了她,她没有不答应……”
  “她也没有答应啊……那时她还是金像,根本不可能说话啊。”玉言抓狂,看自己和莲官干了什么好事,竟然活生生把人家从佛变成妖了,难怪人家一声不吭就跑了,说不定心里有多怨恨呢。
  “她不会……”好像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莲官说:“……她不要舍利子,就是抛弃佛了……”
  虽然他说得挺有道理,可是……
  还没有纠结完,莲官过来反抓住她,“快走!塔要塌了……”
  是,是,她都快忘了这一茬了。虽然早想偷走金佛,以作惩戒,不想竟是把人家的金佛变成妖给拐走了,这算不算是殊途同归?不过,她想,灵卉应该不会太生气,她的想法应该跟白秋一样,只想两人在一起。
  只要两个人始终在一起,就好了。
  “我们走吧。”她呼唤灵剑,带着莲官一起踏上剑身,小黑往上一窜,爪子捞住了剑穗。
  灵剑腾空而起的一瞬,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炸响崩塌之声,玉言没有回头,她知道,在失去了镇塔金佛的一刻,莲花塔整个崩塌了。
  玉言驾驭着灵剑,手轻轻扶着莲官的腰,从后面看上去,他的背影文瘦,肩膀那么细弱,谁也不会想得到他发起飚来竟是这么骇人。简直是,冲冠一怒,为偶遇,不曾想那么安静寡言的人,竟然会为了一个陌生人这么拼命。
  “莲官,为什么我的血加你的血会让灵卉变成妖?让人变妖行不行?”
  “……”莲官没有回答。
  玉言眼珠一转,“是不是因为我是个大妖怪,所以我的血也很厉害?”
  “……”
  “你一直跟着我,是不是就是为了喝我的血?可是,可是我以前不知道你是妖,你明明有很多机会下手的。”
  “……”
  在玉言以为莲官已经忘记了要回答的时候,他突然开口说:“总有一天我会把你连皮带骨吃了,不单是血。”
  哦,是这样吗?可我听上去怎么觉得有些恼羞成怒强词夺理呢?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8-12-9 20:34 | 显示全部楼层
俄俄青云山,矫矫谁家子1

  两人一猫逃离莲花寺,在树林中与莫邪会合。此时八个尼姑死的死伤的伤,布下的法阵威力损了一半。莲官原来也懂破阵,三两下就把法阵破得彻底,玉言才明白莫邪开始以为他不能进莲花寺,原来是小瞧了他。没错,当初莫邪布的诛邪阵不就是被莲官发动的么。这么一想,忽地多了几分危机感,怎么现在连莲官也比她强了?真是有点郁闷……
  莫邪损耗过大,得找个地方歇息。时已半夜,客栈多半已经关门,偶尔两间被叫开门,见到三人道士打扮有之,浑身血污有之,都怕惹祸上身,就算掏出银子来也不肯让他们住店。
  玉言见到莫邪步履阑珊,脸色灰白,如同大病,心痛不已,要莲官先把脏污的衣裳换了,让他跟小黑躲在暗处,只自己扶着莫邪去投店。
  眼前一间老客栈门前一对灯笼高挑,分别书上“鸿运”“八方”四字。玉言喃喃道:“明明是打开门做生意的,做什么关得这么严实……要真是让我投宿了,才算是鸿运八方,不然我就诅咒你再也关不上门!”
  遂上前拍门,良久出来一个值夜的丫头。见到两人满身尘土,其中一个道士还颜色惨白,似乎身患重病,想也没想便推上门板。
  玉言大怒,正要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阻止她关门,突然那看着还有七八成新颇为硬朗的老木门板直直往她头顶拍下。玉言慌忙扶着莫邪往后跳开,亏得她身手敏捷,门板拍在地上发出一声吓人的闷响,连铺地的青石板也让它砸得抖了抖。
  那丫头吓得目瞪口呆,直愣愣的还举着双手,保持着推门的姿态,茫然不知所措。
  玉言眼珠一转,突然“哎哟”一声坐倒,抱着脚趾道:“哎唷哎唷,我的脚趾被你的门板砸断了,疼死我了!快叫你们老板出来,给我个说法,不然我就去报官!报官!”
  丫头吓得脸上变色,急急转进店里,喊了老板出来。老板一副睡眼惺忪,衣衫不整,人却是透着股精明劲儿,见到玉言坐在地上干嚎,叫得虽大声,却没半点泪星,脸上也没有痛楚之色,反而不时瞟着身边站着的年青道士,流露出焦急之情,便猜到她用意。连忙道:“喜儿,这位客官累倒了,快扶她进店。上房还有吧?收拾一间出来,热水也准备着。”
  玉言听得心花怒放,嚎叫之声收小了去,却说:“无端飞来横祸,我要赔偿!一间上房不够,我要两间!”
  老板凑近来,眯缝着眼把她从头到脚打量一下,摇头道:“我看客官的脚伤得很是严重,不如这样,有个祖传的跌打大夫就住这条巷子,找她来给你看看伤处可好?”
  玉言听她这么一说,便知被识穿了,只得见好就收,哼哼唧唧的说:“嗯,骨头好像没有断,虽然疼得厉害,还是可以忍忍的。这么晚去打扰人家大夫也不好,先到上房去吧。”
  爬起来一瘸一拐的跟着丫头走,见到老板要去扶莫邪,身子一闪,把她给挤开了,自己占领那个位置。只是因为要扶人,这脚瘸的程度又轻了许多。
  进得房来,刚把莫邪安顿到床上,丫头捧着盆热水来了。
  “老板问客官的脚还需要些什么?”
  不问她需要什么,问她的脚需要些什么,不是不嘲讽的。玉言只当没听见,说:“还要干净毛巾,三条。”
  一人一条。
  玉言绞了毛巾递给莫邪擦脸。
  “这种人就是狗眼看人低,要是我们衣着光鲜就不会这样了……连门板都坏了,就是给这种打开门做生意的人一个教训!”
  “怎么,你看她们不顺眼吗?那我给你个机会让她们倒霉,你干不干?”莫邪若有所思的盯着她。
  “师傅,你开什么玩笑,我哪有那精力去报复她们,我也就是嘴上骂她们几句,这种小人天下多的是,哪里有功夫逐一教训。”
  “你能想开就好了,不值得跟她们计较。”
  “就算我想计较,也奈何不了她们啊,总不能一个个脖子上架着刀子逼着她们给开房。”
  莫邪瞧了她一会儿,眼神有点怪异,喃喃自语道:“或许你能奈何她们,只是你自己不知道。”
  “嗯,师傅,你在说什么?”
  “玉三,我问你,可知道测算命理的最高境界是什么?”
  “测算命理的最高境界?是不是神机妙算?”
  “不,不是神机妙算,也不是料事如神,而是传说中的金口玉言。”莫邪道:“皇帝的旨意也叫做金口玉言,就是说皇帝所说过的事情,会集合倾国之力,让它实现。命理中的金口玉言,是比铁口独断更胜一筹的境界。无论你原本的命数是好是坏,事情发展如何,被金口一开,便会说它如何便会如何。”
  玉言张大嘴:“有这般厉害的神通?嗯,师傅你是不是觉得我的名字有蹊跷?”
  “什么你的名字?”
  “呃……师傅,我不该骗你,我原本的名字就叫玉言,后来为了行走江湖才化名叫玉三,我在家中行三。”说罢,心里某处地方又隐隐痛了起来。
  “原来你的名字叫玉言……”莫邪若有所思,“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得老实答我,不可说谎打马虎眼。”
  玉言忙说:“对师傅我是忠心耿耿,此心可昭日月,天地可鉴。”
  莫邪一哂,道:“我问你,你道那谢家少爷可得良缘之事,是顺口说来还是诚心祝福,事前是否心里有数?”
  玉言道:“我是诚心祝福,谢少爷是个好人,但我也不过是个外人,还人生地不熟,怎么也不能说是心里有数……”声音渐渐低下去,“所以,其实也就是只能说说而已……”
  莫邪点点头,又道:“在莲花塔之内,你曾说第八层会不会有鬼。你是信口说说,还是真的感觉到什么东西?”
  玉言埋下头去:“我只是信口说说……”愈发觉得自己法力低微,那么一大群怨鬼离那么近自己竟丝毫无察。
  “你曾说希望白秋能支撑到你去救他……”莫邪忽然顿住,换了个话题:“方才你说要诅咒客栈关不上门……”
  玉言借口道:“随口说说,还真有关不上门的客栈么……”忽然怔住,现在人家的大门诡异的坏了,今晚是别想关门了。
  莫邪瞧着她:“想到了什么?”
  “我,我……师傅,我不会就是你刚才说的金口玉言吧?”玉言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要真是这样,她不就成了皇帝?不,不,简直比皇帝更厉害,赶得上活神仙了。
  莫邪道:“虽单凭这些不能断定你就是金口玉言,但你顺口说来便猜中事情发展,这倒跟铁口独断很像,不过,也有可能只是巧合而已……嗯?你在神神叨叨的做什么?”
  玉言这才睁开眼来,满脸笑容的说,“我方才许了三个愿,一愿师傅赶紧好起来;二愿白秋和灵卉大师这辈子平平安安,幸福美满;三愿苏梅长得快些。我也不管是不是金口玉言,三个愿望能说中一半也就够了。”
  莫邪没好气的说:“想得倒美!这金口玉言在佛家来说又称随口禅,须得无心所出,才能参中,真要像你这般,求什么得什么,满天神佛都不如你这小小一只妖怪了。”
  玉言被说得抬不起头来,脸上火辣辣的,连忙捧起脸盆装出去换水,顺便叫莲官和小黑进房过夜。去水房打水时,只见月亮西斜,繁星满天,比起方才在莲花寺里时,另有一番秋高气爽的景象。
  她看着夜空,轻轻叹息,就算不成,我还是希望你们好。
  目力受限,她没有瞧见远处荒郊有两人相依而坐,头顶上各冒一紫一白两道精气,渐渐汇聚交缠,淡薄的人影渐渐凝实,满身血迹虚弱的那个,一脸都是满足的表情,生机浮现。耳力有限,也听不到洛城外山头上那株红梅幼苗,突然窜成了一人高,枝丫舒展,在风中发出沙沙的声音,婉转呼应。
  但等回到房中,心却完完全全的感受到喜悦。莫邪运气三十六周天,气息显见着已好了许多,端端正正盘着莲花座坐在床中央,正在气势汹汹的教训人。
  “怎地把这头蛮兽给放进来了,没事就在发疯,把我的鞋子撕得这么破,明天我要怎么走!”
  第二天,没有走。
  佛教圣地莲花寺中的七层宝塔一夜之间崩塌,压死压伤大小尼姑共十四名,殒命的甚至包括有寺中的八大护法中的五人。莲花寺禀上的说辞是有妖孽作祟,地方官对此事极为重视,在全城展开大规模的搜查。
  莫邪经过一晚上休养,恢复了大半,听闻寺庙与官府如此做法,只是淡淡一笑。问玉言:“你觉得这些人如何?”
  “颠倒黑白,是非不分。”
  “是不是很想要教训一下?”
  玉言说是,但见到莫邪微长秀目中露出的兴味,忙加上个尾巴:“……也没有办法。”
  莫邪笑道:“也不是没有办法,如果你能让那只魇兽照我所说的话去做,她们非但不敢再追查此事,还可给大家出口恶气。”
  让小黑干活?这个容易。
  玉言跑去找小黑,小黑正窝在窗台上,跟坐在二楼栏杆上的莲官默默相看,互相在用眼神交流感情。
  玉言直接说:“我跟小黑说会儿话。”
  莲官跳下栏杆,默默走开。他今天穿了件湖水色的新袍子,头发在早晨的薄雾中看来,濛濛的,润湿得要滴下水来。他长得好看,客栈里的人只顾得上饱眼福,对这房里突然多了个人也就没顾得上异议。
  小黑窝在窗台角角那巴掌大的地方,小小的身体蜷起来比拳头大不了多少,初升的太阳照得它一身黑毛油光耀眼,扁扁的脸却藏在阴影下,用对爪子抱着,碧色的眼只眯剩一条缝。
  “小黑,你是魇兽不是?就是传说中喜欢捕食别人的梦境,控制别人心魄的灵兽对不对?”
  小黑懒洋洋的睁大了一点眼睛,脸下拿出一只爪子,送到嘴边,一下下的舔。很自大。
  “我想找人帮忙给这里的官员送个梦,这事看来还是你最合适。”
  小黑停下舔爪子的动作,扁扁的脸有些拉长了,一副就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的鄙视表情。
  “不愿意?那算了,我找别人。”玉言转身走,嘴里喃喃说:“这可是替那几百怨魂申冤出气的机会,要真做成了,不知修多少阴德,而且听说对修炼也大有助益……我会担心没有人帮我干?”
  一举步,咦,裤脚多了个秤砣。小黑四爪齐上,抓紧之余还来个千斤坠倒吊,眼神分明在说,我愿意,我愿意,一千一万个愿意!
  玉言回头打量它,很惋惜:“可你长得这么瘦小,你可知道那些官员有多彪悍?她们可是为了吞没赈灾的银两,跟那些尼姑勾搭上了,生生把那些灾民诓去填塔基。我怕你这小身板儿,还没进到人家梦里,就让人家邪恶的心念给轰飞了。”
  小黑怒了,放开玉言的裤管,跳起身来,一边咆哮一边绕着玉言暴走,速度比闪电还要快,眼神根本跟不上它的身影,只看到一串残影。追着看了半会,玉言便觉得头晕,索性闭目养神。
  过了半晌,听见脚边咻咻有声,小黑正蹲在她脚边,仰脸瞧着它,一副看我如此厉害的表情。
  “你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
  点头,如鸡啄米。无敌的信心加勇气!
  “那好。”玉言深思熟虑开口:“要真办成了办好了,我就让师傅对你客气些,不再口口声声说要收你。”
  一听,小黑喉咙又呼呼的了,明显很不服气。
  “那你想怎样?”
  结果把小黑给问楞了,它眨巴了眨巴碧色大眼,脸上的表情奇怪的有点扭捏,瞧了玉言一眼,忽然恼怒的转过身,拿屁股对着人。
  但有所求口难开对吧?
  玉言哈哈大笑:“那就等你能讲话的时候亲口跟我讨吧。”
  心安理得赖账,高高兴兴离去。
  当晚,洛城里的七品以上的官员卧室里不约而同发出异声,有的是恐惧的牙关磕击,有的是时断时续的哭泣,最多的,是惊恐万状的惨叫声。
  第三天,所有彻查的衙役消失。大街小巷张贴告示:莲花塔崩塌一事,实乃莲花寺中修行人触犯戒律之过,以灵池为首的八大护法因行为不端,触怒天颜,故降下天灾,现因作俑者多半已命丧于意外之中,故不再加以追究。责令莲花寺闭门思过一年,全面修葺整顿。并将此意外上报朝廷,通表天下,望天下佛寺引以为鉴,不致重蹈覆辙。
  三人一猫站在公告之前,一字不落看完。
  玉言:“大快人心!”
  莫邪:“亡羊补牢。”
  莲官:“哼!”
  小黑:“啊呜!啊呜!”功劳最大的是我是我,你们为什么都不看我,还要把我关鱼篓子里,我最讨厌弄一身鱼腥味了……
  几人继续往青云山进发,这回玉言再也没有喊过一声累,偶尔见到红色的树林,就会变得若有所思。
  莫邪问她:“要是再遇到一个白秋,你还会不会帮他?”
  “帮啊。重来一遍我还是会帮他。”
  “就算事先知道会捣乱佛寺,坏了灵卉修行?”莫邪知道灵卉大师舍弃佛身,化身为妖时,真是唏嘘了很久,大概有点同为修行者的兔死狐悲。
  比起来,那些死伤在玉言和莲官手里的尼姑,他倒是一字不提,只是偶尔用冷冷的眼神盯着莲官,微带谴责。莲官从来不理他,那晚发飙之后,他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安安静静的,动作迟钝,窝在阴凉的地方可以什么也不干呆一整天。倒是玉言后来琢磨出来,大概白秋的遭遇牵动了他一些心事,所以才会激发了他的性子。于是分外迁就他一些,莲官却总是淡淡的,好像没有感觉一样。
  玉言听莫邪这么一问,知道他最纠结的还是灵卉毁了多年修行一事,想着这是师傅的心上刺,可不能刺激他。
  想了一回,斟酌着说:“他们到底还是完成了心愿不是?我觉得他两个还是挺满足的,有几个人能在最后关头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跟心爱的人携手共同进退的呢?与其撕心裂肺的干熬着,倒不如把所有都掏出来,换一回真心相对。只要能了一回最想要的心意,便算是不枉此生,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是值得的了。”
  莫邪沉默了一会儿:“过于执迷,恐怕你此生都难以入道了。”
  因为这句评语,玉言一路走来都很沮丧。
  中午休息时,莲官把鱼篓子取了去,还悄悄把小黑放了出来。然后鱼篓子和小黑就归他管了。
  小黑不愿意呆鱼篓子,宁愿站在他肩头,虽然不能睡,只能蹲着。看上去有点怪异,但只是在山间穿行,没有什么路人看到,莫邪不会作声,玉言没心情理会,看了几天,渐渐便也觉得挺和谐。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8-12-9 20:36 | 显示全部楼层
俄俄青云山,矫矫谁家子2

  一路来再也没有遇到别的妖怪,离青云山越来越近,路上行人也多了起来。行商小贩、读书人、江湖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都往青云山的方向去。
  玉言忍不住问莫邪:“师傅,这些人是不是妖怪?”
  “何出此言?”
  “我总觉得怪怪的,你看那个文质彬彬的读书人,现在秋风渐凉,他长得瘦瘦弱弱的,怎地只穿一件薄衫也不觉得冷呢?还有那个小贩,我看她挑着的那担子上了百斤,可她一路赶来,脚程跟咱们差不多,不用停下歇息,甚至没有喘气,但又不像身负武功的样子,难道她是天生神力么?”
  莫邪眸中露出一丝笑意:“你看人的眼光倒准了很多,神气足而筋骨强,精元充盈而寒暑不侵,你若能修行到这种程度,我就可以教你更多的东西了。”
  玉言:“我现在也可以穿着薄衣挑百斤重担走十里路不喘气啊,师傅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那是武功。武技锻炼的是人的筋骨,修行锻炼的是人的内腑,一个人的筋骨再强,内腑还是很薄弱的,就算炼成顶级的硬功金钟罩铁布衫,吃了不对的东西就足够让你疼得抱着肚子在地上乱滚,若要延长寿命,须得先从最柔弱的内腑开始修炼。”
  “这个我也知道,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
  莫邪摇头:“不是练功,是修炼。”
  “有什么不同?都是练,不过是两道气行走的地方不一样。”
  “不同就是不同。”
  “师傅你不教我,我怎么知道哪里不同?”
  “是让我教你修炼来着。”莫邪一笑,又倏然一收:“不教,今天没心情。”
  师傅很无赖,玉言很无奈。
  众人慢慢往山上走,莫邪对玉言爱理不理的,她越走越慢,被无数奇怪的人超过,她心里气闷,又疑团满腹,只是不好问莫邪。干脆落后一截,挨挨蹭蹭去问莲官。
  “盛会。”莲官言简意赅。
  “我知道我知道,是什么盛会?”
  “夺宝盛会。”
  “夺什么宝?”
  “炉鼎。”莲官瞄了瞄她一头雾水的表情,仁慈的补充一句:“青阳道人留下的炉鼎。”
  “用来炼丹么?”玉言更困惑了。
  “……”莲官没有接话,他的眼盯着一个地方,炯炯发亮。
  一个紫衣高冠的人正从山上走下,这时正是中秋过后,青云山上山花很是烂漫,尤其一种红白交杂的灌木,艳丽绚烂,铺在山侧宛如大幅织锦。这人行云流水般从山路走过,像是从画卷里款款走出来似的,浓淡深浅的明明暗暗,随着踏过的地方一路晕染开来,踏过的地方明艳耀眼,丢在身后的则黯了光失了采,花不再艳,叶不再翠,风景全都失了色,变成暧昧不明的一团浑浊。
  这个气度高华,俊美得雌雄难辨的人竟是一路向着莫邪走来。近到面前,对着莫邪拱手一礼,笑道:“真人,我在此恭候多时了。”声音很有磁性,发音好像不是从喉咙发出来的,而是从内心发出来的,即使是闲散无意的言辞听上去也觉得十分用心。
  莫邪还以一礼:“紫遨神君,久候了。”
  紫遨格格一笑,紫色衣袖下伸出一只带了五色彩戒,光彩熠熠的手出来,携着莫邪就走。两人穿的都是紫衣,紫遨穿的是深紫重缎缕金百蝶穿花,华丽神秘,莫邪穿的是略淡的正紫素面锦袍,优雅飘逸。两人并肩而行,一般高矮,连身姿也仿佛,摆到一处,当真是光华闪灼,原本一人便已足够耀目,此刻两人并肩,更是让人不敢逼视。
  玉言听到周围众人窃窃私语,说是本次夺鼎盛会将由紫遨神君和玉琼山派来的小真人一同主持,都是一片赞誉之声。只觉得脸上的肌肉表情越来越僵硬,莫邪是此间主持,她是连打杂都轮不上的小妖,难怪不打一声招呼的远远把她抛在身后。
  这种情绪在见到莲官那盯着那紫遨神君时脸上表情,达到了高潮。紫遨和莫邪边走边谈,好似多年好友一般亲热,莲官站在自己旁边,目不转睛的盯着越走越远的那袭华丽紫衣,肩膀过去两尺便是自己,可他人虽然站在这里,魂早就飞到那紫遨身边去了。
  好吧,她承认,这个紫遨君确实长得好看了那么一点点,很吸引人,莲官他还是小孩子,又是出身那种地方,见到比他美的同类自然会稍微,比较感兴趣些,大家都是男人,还看得这么目不转睛只能说明他没见过世面。
  但在下一刻,跟在两人后头的她看见那紫遨君突然别转脸来,似有意似无意的瞟了她一眼,然后,竟然,居然凑到莫邪耳边低笑着说了些什么,另一只宝光璀璨的手再自然不过的把散落莫邪腮边的一缕乱发给他温柔无限的别到耳后去,然后再亲亲热热的挽了手,继续并肩,走。
  玉言当场石化,只等那深深浅浅的紫完全拐过去了,消失了,看不见了,还没回过气来。
  他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当众示好?同性狎昵?简直猥琐,简直下流,简直恶俗!
  她气呼呼的转向有点神色黯然的莲官,“那个紫遨君到底怎么回事!有这么不顾廉耻的男人吗!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竟然……”
  “紫遨君是纯阴之体,真龙女身。”莲官翻着白眼,冷冷的打断了她的话。
  轰轰轰轰轰!
  玉言被滚雷炸傻了。
  她在莲花塔中对莫邪心动,方寸大乱,日后回想起来只道当时环境恶劣,令她生出了不该有的邪念,只怕被莫邪识穿,以后再不容她。往后跟莫邪共处的时候,是拼命克制,告诉自己那心念完全是处于对师傅的敬爱,千万不可再有半分歪念半点逾矩。她确也是对他又敬又爱,再加上他前几天真力大耗,原来强势的人忽然变得软弱,心情分外不好,也不用开口骂人,只是用那双微长的眼睛一瞟,她就自觉心虚赶快蹲墙角去了。正是添衣怕他热,送茶怕他冷,远不得,近不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此刻忽然见到她观之望之盼之垂涎已久却怕冒犯故此从来没有试过的事情让人做了,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就像是最最最喜欢吃的千岁兰八宝银鱼肚丝羹只剩了那么一小盏,不敢凑近怕人气熏得它变了味,远远坐着,盯着,好容易流着口水等它从热变温,刚刚好入口,却让个路人出来抢了喝个精光,还抢得肆无忌惮,得意无比的当众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她呆呆站着,看着莲官也撇下了她,开始独自往山上走,脑筋更混乱了,忍不住舌绽春雷般暴喝一声:“莲官,她就让你这么着迷么?”
  话一出口,她被惊到了,这完完全全就是个妒火中烧的表现,还是只雄的!
  “……”莲官止了脚步,回眸向她看来。他神色平静,却看得玉言一阵心虚。
  “你想走就走,我不会阻止你的。”开始赌气:“反正你也不算我什么人,不过是只想算计我的妖怪!”
  莲官黑幽幽的眼眸火光一闪,一声不吭的真的走了。
  玉言紧握了拳头,又松开,强忍着眼里的热意,用尽力气吼:“走就走,谁稀罕谁来!我就不信没了谁就活不下去!”
  气势万钧的宣言之后,似乎还真的挣来一口气,让这冷了心肠的胸膛感觉没那么空。
  有人在扯自己,是小黑,小眼睛巴巴的,满是恳求。
  不是还有你么!玉言精神大振,一把拎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举到面前,凑脸过去一番猛蹭。小黑惊慌失措,又恐四爪抓挠会伤了她脸,僵硬了不能动,觉得暖暖的皮肤从自己肚皮上擦过,那种感觉无比怪异,不但四只爪子紧紧蜷缩,就连尾巴的毛都全炸了开来,好像从根到尖开了一串花。
  玩弄了小黑半晌,玉言才乐呵呵的学莲官那样把它放在肩上,“宝贝,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小黑受不了她对着它耳朵喷气,飞快窜下地,然后老实不客气的扯着她裤管往前拖,一直拖到山旁一个烤肉摊。
  摊子有点简陋,木轮车子上托着个大铁箱,铁箱肚子开了口,里面烧木炭,箱子顶弄得干干净净,平平滑滑,上面放着些猪牛肉块在烧,还有用竹签子串起来的羊肉串,鸡翅膀和一些动物内脏。
  虽然摊子简陋,但那小贩准备了不少调料,尤其那孜然香料,往半熟的烤肉上面一撒,那香味儿可勾人了。
  想吃肉是吧,好好好,咱们吃个够。别想那个没口福的,谁叫他没眼光,改跟了个能看不能吃的主。
  玉言很坚决的认为那个紫遨君肯定不会请莲官吃饭,每样肉都叫了好几份,全堆在小黑面前,让它爱吃多少就吃多少,好解气。只是想到紫遨虽然不会请莲官,但多半会请莫邪,咬到嘴里的鸡心嚼来嚼去没味道……竟然这个时候还没发现我跟丢了,还算是人家师傅么!“呸”的一声把鸡心吐在地上,跟小贩说起话来。
  “你是人还是妖怪?”玉言心情不好的时候通常很直接。
  小贩,“我当然是人了,你看我哪里像妖怪?”
  “你到这里来摆摊,不怕妖怪吃了你?”玉言游目四顾,还是逮谁谁像妖怪。
  “不会的,今日的炉鼎盛会,严禁杀戮,我就是要来赚妖怪的钱的。”小贩瞥了眼吃得满嘴油的小黑,“妖怪赚钱容易,而且总要吃肉,吃到好吃的肉连命都不要,何况只是掏几个钱。”
  玉言对此深表赞同,刚点了两下头,又急急往两边摇,明明不要想到那吃里扒外的小子,偏偏一晃神就开始担心他吃不饱,担忧他衣服有没弄脏撕破……这不是自己找虐么!
  “这炉鼎盛会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连你这好端端的人也来凑热闹了?”
  小贩一听,打量玉言一下,低声道:“看不出来……”
  “看不出来什么?”
  “看不出来你原来是……”小贩脸红了红,心想,你要不是妖怪,冲你这傻乎乎的性子,白生生的俊样儿,我怎么着也得花心思把你骗回家。可你傻归傻,这语气分明说自己是妖怪。哎哟,那可不敢招惹。
  咳嗽两声,岔开话题。“说到这炉鼎盛会么,当然先得说这炉鼎。这炉鼎可是百年前飞仙升天的青阳真人留下的,世上难寻的一副好炉鼎,要是哪只妖怪得了它,不但修炼事半功倍,就连皮囊也比原来好上百倍。这两日正是这炉鼎封印百年期满,重现青云山的日子,这些妖怪闻讯前来,便是为了得到这独一无二的好炉鼎。”
  “但炉鼎只这么一副,要抢的妖怪却是它几千几万倍,这不争得头破血流,打得日月无光么。不必担心,这青阳真人可早有打算,他当年飞升之前,除了做好封印炉鼎的准备,还拜托了玉琼山的掌门天一真人,让他在百年后派遣门人来主持这领鼎大会,天下妖怪均得听从大会安排,违者立即丧失争夺炉鼎的资格。”
  这小贩不知上辈子是不是说书的,讲得颇是引人入胜,玉言听得津津有味,连连点头。“没错了,难怪玉琼山派我师傅下山来主持,看来他是很受器重的了。对了,那很拽很欠揍的紫遨君又是怎么回事?”
  “嘘,你这话可得小声点,让妖怪们听见可饶不了你,这紫遨真君可是很多拥护者的。她啊,是妖神后裔,真身是条二十丈长的紫龙,法力无边,呼风唤雨只作等闲,是下任掌管鳞族的妖神王。那些妖怪啊,都紫殿下前紫殿下后的叫她,受妖怪拥戴着呢。”
  “什么二十丈长的紫龙,你亲眼见过么?”玉言一阵不爽,“你还没说她一只妖怪,到这儿来做什么?她也要抢那炉鼎么?”
  “我是没见过,但大伙都这么说的,说她威武着呢。她才不把那炉鼎看在眼里呢,她到这里来,还是玉琼山掌门人怕自己压不住场面,特地邀她来帮忙主持的。这也担心的对,要这么多妖怪听从一个凡人的指手画脚,怕是很难服气。”
  “什么一个凡人!我师傅他修行得道,很厉害的,他快要是仙人了。”玉言虽然对莫邪今日的表现很不满意,但是听到别人这样说他,还是忍不住争辩。
  “那是那是,玉琼山的真人们个个厉害,谁不知道呢。”小贩附和得没心没肺,谁让对方是掏钱的客人,还长得年青貌美呢。
  玉言见她附和的毫无诚意,还是不爽,又说:“什么炉鼎,又大又笨重,炼丹又费时,照我看来,还不如老老实实打坐练功来得实在。”
  “你道那炉鼎是用来炼丹的么?”小贩一脸哭笑不得。
  “炉鼎不是用来炼丹又拿来作甚?难道像你那样用来烤肉?”
  “哎哟,妖怪公子你勿要胡言,侮辱了真人炉鼎……”小贩凑近来,低声道:“那炉鼎是道家行话,说的是……真人元婴飞升成仙后,遗下的肉身。”
  “什么!”玉言怪叫一声。不想那万众瞩目个个需求之宝,竟是那乱葬岗里面要多少有多少的东西……还犯得着要到这里抢?
  小贩见到她神色,猜到几分,忙道:“此炉鼎自不能跟普通人的那个……并提,这可是修道人遗下的遗蜕,筋肉内腑都保存得好好,是一副仙化之前的真人躯壳……你想那些妖怪辛辛苦苦修炼,得好几百年才能聚神为形,但这形还不是实形,不牢靠的,一个不小心就现出原形来了。怎么也不及真的得了一副真人炉鼎来得稳靠。就如盖房子,你拿木头当桩子和跟拿铁桩的就不能比。”
  玉言无语,半晌道:“变成人真的那么好?怎么个个都巴不得变成人?”
  “哎呀,小公子,你这是饱汉不知饿汉饥。谁不知道,人形是最适宜修炼的呢?那些妖怪巴巴的要变成人,都是为了修炼可以事半功倍啊。”
  玉言这才明白那些妖怪为何如此兴奋的前来扎堆,原来这所谓炉鼎果真是样大宝贝,对于妖怪来说,还有什么比增进修行更重要的呢。嗯,当然,她自己除外。
  接而想到莫邪跟那紫遨君正在并肩携手主持大事,她就浑身不舒服,气呼呼的说:“说得这炉鼎天上有地下无,我就偏不稀罕。那青阳真人修炼到飞仙,一定是个胡子拉碴的老头子了,这么老的一副皮囊,送我我也不要。”
  小贩愣了楞,半晌道:“小公子不是不知道,真人修行有法,可驻颜不老,甚至可返老还童吧?那青阳真人飞升之时是三百多岁,但他遗下的炉鼎外貌仍如未足二十的少年之貌,而且青阳真人生就仙风道骨,十分清俊,这可是天下无双的好炉鼎啊。”
  “你说什么?”玉言听着变了脸,心思飞到另外一处去了。返老还童?对哦,怎么忘了这个了,难道莫邪就是这种老妖怪?怪不得他一肚子计谋,自己连他半点把柄都抓不住。
  小贩还道她心动了,赶忙又怂恿一把:“小公子若是有意,赶快去拿个号牌吧。到时比试须得按号排队,去得晚了,怕连号牌也不剩了。”
  玉言想了一会儿,站起来说:“好,我这就上山。但我可不去拿号牌,也不去比试,我只是去瞧瞧热闹。”
  抓起小黑,把油汪汪四只爪子连嘴一起擦干净,搁上肩头,潇洒上山去也。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8-12-9 20:44 | 显示全部楼层
俄俄青云山,矫矫谁家子3

  上得山来,只往那人最密集的地方钻。有人脾气不好,骂她没规矩,她也不理,仗着身子灵活,在妖怪堆里左穿右插,如鱼得水。
  一不小心,踩着不知是谁的脚,那长得娇滴滴一副模样的少年回首嗔道:“哎哟,你这没长眼的!”玉言打个冷颤,人已闪到个傻大个后头。那莽汉子一瞪眼,“兔儿爷你骂谁不长眼!”血盆大口一咧,裂到耳根,血腥气扑鼻而来,原来是个黑熊精。
  那兔子精吓得一缩脖子,屁儿不敢放一个,灰溜溜耷着脖子跑了。玉言在旁边看着摇头,唔,大伙可真暴躁啊真暴躁,不好,不好。看她摇头,肩膀上歇着的小黑支楞起身体,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然后抖擞下身上黑亮的毛,耸肩收腹,扬起头,“嗷……”朝着头顶蓝天上漂浮的白云发出一声长嗥。
  这还是玉言第一次听见小黑发出这样的叫声。它像富贵人家大门前的那些神兽石雕一样,正经八儿的蹲坐在自己肩上,昂着头,长嗥嘹亮,充满了骄傲和自信,宛如君主降临。
  所有听到这声嗥叫的妖怪都静止了,玉言觉得所有的视线都集中在自己,不,自己肩膀上的小黑身上。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动弹,所有的妖怪都变成了泥雕木塑。
  还是离得最近的黑熊精首先回过神来,他收敛了那股大大咧咧的劲儿,小心翼翼的凑过来,耸动鼻子,嗅闻起来。小黑一动不动的,甚至碧眼内含着一丝鄙夷的,昂首望天。玉言斜眼看它,又看黑熊精,只见黑熊莽汉脸上的表情急遽变幻,惊奇、疑惑、震撼、敬畏……他那腰围足有五六尺的大肥腰突然就折了下去,高大粗壮的身躯匍匐在地,低低的,急促的发出一串兽类的咆哮。
  随着黑熊莽汉的这一拜,周围围着的妖怪呼啦啦跪倒了一大片,剩下没有拜伏的妖怪看起来打扮要花俏些,长得妖妖娆娆的,看上去没有跪下的那堆恭敬,不过也都是脸露惊疑之色,互相低声怯怯私语。
  玉言只知道一件事,就是黑熊精为首的一部分妖精对自己的小黑很是服气,这些可能都是兽族的妖怪,所以很买小黑的账,看来小黑是很厉害的。还有就是……她眼睛在全场溜了溜,额头隐隐冒出黑线,在场的似乎都是男妖怪,虽然也有个把女妖怪,但是……那只是万绿丛中一点红,根本被淹没在男人海洋里。
  她心里隐隐起了不该来的感觉。
  就在这时,前头传来一阵欢呼,盛会要开始了。
  黑熊精为首一群妖怪眼巴巴的瞧着小黑,露出恳求的表情。小黑随意的摆了摆尾巴,众兽精如释重负的纷纷爬起,然后都很自发的围在周围。小黑一副不管不顾的冷漠样子,玉言怎么看怎么觉得,假如它一朝成人,定然是个比莫邪更拽的主。
  想起谁,谁就到。
  前面那个一人多高的青石高台,正有两朵紫云冉冉升上。紫遨神君与玉琼山的莫邪小真人隆重登场,周围欢声雷动。
  遥遥看去,那紫遨君一贯的雪艳花浓,抢眼得让人挪不开眼睛,莫邪经过短时间的休息,这时神态更是冷峻优雅。原本紫遨君那么个华丽至极的人物,无论谁摆她旁边,都会被衬得失色无光,偏偏莫邪这么样冷凝的气韵,贵气逼人的举止,站她旁边,竟有种高山流水般的相得益彰。这两人谁也没把谁给比下去。那一动一静,一繁一简的搭配,可要比任何一种单独的存在更让人觉得顺眼舒心。
  玉言看了一眼,就觉得方才吃的一堆烤肉都消化不良,涌到喉咙去了,酸得她,脸都扭了起来。
  一时间心里乱糟糟的也没听得紫遨君说些什么,只听到周围欢呼不绝,好像她说的是什么大喜讯似的,个个笑得呲牙咧嘴,那种快乐让她心里的难过显得更难过。
  突然间耳里钻进一句跟她有关的话,她的耳朵一下子竖了起来。
  紫遨君说:“与莫真人同行的几位,可是真人门下?可会参加这次炉鼎争夺?”
  莫邪清清楚楚的答:“那几位只是碰巧同行,并非贫道门下,至于是否参与炉鼎争夺,贫道也不清楚,就算参与,贫道也是会毫不徇私的。”
  玉言的心猛的抽搐一下,呆怔怔的遥望着台上的莫邪,笑得云淡风轻闲云舒卷的那个人,眼睛里根本没有她。
  闻名天下的玉琼山的传人,深受器重的小真人,大好前途,自然不能让人知道他收了个妖精徒弟,他的人生怎能留下这样一个大污点。
  离青云山越近,态度越冷,从未提过到青云山要办什么事,不曾再教她半点东西,到了山下更是把她直接撇到身后,就算发现她失踪了也没想要寻……若是还有不明白,那么现在这一句“毫不徇私”,已将一切都诠释清楚了。
  小黑似乎觉察到她在想些什么,转过头来,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她湿润的眼睑。玉言回过神来,“小黑,我们走吧?”
  小黑碧莹莹的眼睛瞅了她一会儿,温柔的舔了舔她的下巴,然后蹲坐回原处,摆出一副我已经准备好的样子。
  玉言想笑,心里像有千斤重,只是扯了扯嘴角,转身。后头台上似乎莫邪又说了些什么话,她都没有听见。忽然间话音一落,周围的人群发生了变化,以自己为界线,两侧的人群好像被刀劈了一下似的,齐刷刷分成两片。
  她呆住了。然后因为自己暴露在队伍的边缘,竟然觉得有几分难堪,赶紧往人群里挤了挤。然后她听到莫邪在台上说:“明日的夺鼎大会就以我方才所划为界,东边的由我负责出题,西边的由紫遨神君出题!”
  玉言又呆了,她在队伍东边。她可以肯定,刚才他那么随手一指,绝对是有意把自己划分在他负责的部分。这是什么意思?他不是要避嫌么,为什么偏要把自己划到他下面?
  她回头,看见那深浅相宜的两抹紫正在飘下平台。算了,她也没有机会去问他。不过,她现在又不想走了,想多留一天,看看师傅你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明天才是夺宝大会,今儿大家要在山上相安无事的过一晚上。玉言发现,妖怪跟人一样,也是喜欢扎堆的,常常是几个身材相貌很近似的,怀疑是同种族的团在一起,一起去觅食,一起去歇息。
  她观察了一会儿,算是看出来了。左边那群穿得花花绿绿,讲话声又清又脆,快得人只顾得上欣赏那悦耳那节奏,根本听不出内容的,不吃肉,只围着茶摊喝茶吃花生松子,大概就是鸟儿精吧。右边那群穿得邋里邋遢脏兮兮,皮肤也粗糙得很,神态样貌彼此都有很大不同,行动迟缓,很有几分莲官风格的,一直在水边转悠,眨眼间就不见了一半,嗯,是水族……还有中间那群,啥,做什么要以小黑为首眼巴巴的围着我?
  小黑对着刚才下跪的那些兽妖,很有威严的低嗥一声,众人又矮了一截,恭恭敬敬的弯着腰,虽然看不清埋下的脸面,但是超过一大半人脸侧那圆中带尖耳朵都在贴服的往前顺,如果没有看错,那是小黑很高兴时候的招牌表情。
  他们……为什么突然这么高兴?玉言油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在众兽妖都低下头去的时候,小黑迅速换了副嘴脸,转向玉言,小爪子好像撒娇一般在她肩头抓呀抓,当然爪子都是缩进肉里去的,它耙了一会儿人肩膀,竖起尾巴摇了摇,抬起脸来,碧色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她,粉红的舌头露了点出来,两片嘴含着,巴巴的露出可爱的表情,前所未有的谄媚。
  “你……你想怎样?”玉言被它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有点晕,说话难免底气不足。
  小黑闻言,咻的一下溜到地上,开始叼着她裤管往一个方向扯,那劲儿跟方才扯她去烤肉摊的同出一辙。
  玉言一个激灵,“你,你不是要我请你这些……咳咳,吃烤肉吧?”她瞧着那黑压压弯着腰竖起耳朵兴奋得要死的一群,觉得两眼发黑。
  “啊呜……啊呜……”小黑见她领悟过来,高兴无比的在她腿上蹭啊蹭,然后又叼裤管。
  这……这……简直就像未成年的儿子缠着自己给小伙伴们讨吃的,虽然答应过小黑,许了它一个要求,可这些“小伙伴”们未免也……太多了一些了吧……
  见她犹豫,小黑不安起来,开始委委屈屈的在她裤子边上磨牙。玉言偷眼一瞥那群黑压压,嗯,地上怎么有水滴的?妈呀!不会饿成这样吧!
  玉言再不犹豫,豪气干云的一挥手:“诸位!想吃烤肉的跟我来,今儿个不把个摊子吃垮我就不姓玉!”
  这是吝啬的时候吗?开玩笑!再犹豫下去,难保这群饿狠了的野兽不会一拥而上把她给撕了!
  那烤肉的小贩见到她领着一群黑压压乌云盖地一般前来,神色先是有点僵硬,接着就笑逐颜开,变戏法一般拖出一箱,一箱,又一箱满满的生肉。
  “哎哟,公子们,大爷们,老板们,不要急,不要急!我这里好肉多的是,准保让你们每个都满意!”
  小贩闪亮的笑容正在证明她发明的那条真理:是妖怪都爱吃肉,为了吃好吃的肉可以连命都不要,何况掏点钱呢!
  可掏钱的却是我啊!玉言欲哭无泪,捏着口袋里那张一直支撑三人一猫沿路食宿已经严重缩水为三十两银子的薄薄银票,开始一点点的往后退。
  “羊肉串,我还要五十串!”
  “肠子,我要肠子!”
  “不用太熟,饿死了!快,快!我等不及了!快些,不然吃了你!”
  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要付帐的冤大头正在渐渐消失中。玉言一点点的倒退出那围得密密麻麻的人团子,确定真的没有人注意她以后,“咻”的一声,施展绝顶轻功窜进了深林子里。
  在密林深处,有一泓山泉,从山顶蜿蜒流下,落入半山一个镜子般的深潭内。这潭不是很大,大约只有二十来尺宽,水深不见底,颜色是深深的幽绿,虽然清澈,但由于太深的缘故,望到底下是漆黑如墨,根本看不清底细。
  这里就是青云山有名的灵泉镜潭,据说这潭连通妖界,是一个人界妖界进出的入口。但是很少人甚至妖怪敢尝试利用这个入口,因为如果法力不足,会有进无出,活活丧命在里面。
  今晚镜潭很安静,没有妖怪敢进到附近十丈的范围,这里是紫遨君今晚歇息的地方。然而此刻,镜潭旁边却站着一个少年。他低垂着头站在潭水旁边,似乎在聆听风的声音,又似乎在凝视撞入潭底的黑夜。夜风拂过浅碧色的轻衣,他的姿势一动不动,凝定得像泉边青黛色的岩石,象牙般白的肌肤在月色下看来有种近乎透明的脆弱,灵泉叮叮咚咚在身侧不停轻响,越发显得他的身姿静美如一幅画。
  脚步声轻轻的响了起来,少年震动了一下,却保持着那种姿态。
  “青儿。”紫遨君那极富磁性的声音响了起来。“等久了吧?”就算是这么随意一句话,但经她的口说出来,却让人听得说不出的煲贴,好像这一句话就是专门为你而问的,而你的回答对于她是非常非常的重要。
  少年如梦初醒,回身要拜在地上。紫遨君飞快的伸手扶住,“不是说过,你不用跟我行大礼么。”手在他手腕上掐了掐,眼神多了一分兴味,才出去不到两个月……倒像养得好了些。
  少年水嫩的脸透出一层薄薄的红晕,仍旧低垂着头,视线落在她紫色的华丽衣摆,低哑微颤的声音泄漏了心里的激动,“……紫殿下。”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8-12-9 20:45 | 显示全部楼层
机关算尽处,春梦觅无痕1

  紫遨君没看到少年激动的眼神,笑眯眯放开他的手,“怎样,出来这么久了,可还习惯么?”
  “……”少年犹豫了一下,缓缓的摇了摇头。
  “我也不习惯跟前少了你。”见到少年脸上又泛起红晕,紫遨十分和蔼的笑:“这么久还不回来,还以为你不想回来了呢。”
  “……”少年的背脊僵硬起来,连连的摇头。
  “虽然她搭上了玉琼山的莫真人,但是之前也没有下手机会吗?怎么?没法下手?”紫遨君款款说来,似乎在关心他身上穿的衣服够不够,问他要不要多添一件。少年的脸已血色尽褪,变得苍白起来。
  过了半晌,少年忽然迟疑着低低开口:“她……小时被灌了狗血……想觉醒……很难……没有一点妖力……”
  “没有妖力?”紫遨愕然,狭长的眼里光芒一闪。
  “她想当人……还想修道……”少年鼓起勇气,把话说完整了。
  “修道?”紫遨君愣了楞,狭长的眼睛蓦然睁大,震惊过后哈哈大笑起来,她狂傲的笑声在林间传出去很远很远。
  “原来我那不成材的妹妹还搞这一出……”
  她笑得直摇头:“青儿,你是特地来讲这么个大笑话来给我听么?”
  “……”
  “今儿晚上,她身边没人,是下手最好的时机。”紫遨君揩去眼角笑出的泪花,“就今晚吧,不要让她看见明天早上的太阳。早点办完,早点回来。”
  “……”少年不像往常那样马上拜倒领命,反而面有难色。
  “又怎么啦?”紫遨笑着,脸上冷了起来。
  “……”少年仍旧沉默。
  “对了,她身上有根法宝,是长老怕她浑浑噩噩丢了性命给的捆仙绳,我告诉你,破解那绳子很容易,只要不是心怀杀意,甚至敌意,平平常常接近就行了。”紫遨有点不耐烦了,以青儿过去的性子,就算要他马上拔刀抹脖子,也断不会皱一下眉毛吭一声,现在却推三阻四,不过才离了自己眼皮底下不到两个月,这就变得野了?
  “……”少年仍旧垂首,不言也不动。
  “你是不是怕在此杀人会被追究?傻青儿,你道这大会规定是谁定的,是我定的啊!”紫遨君突然发现从提到任务起少年始终不与自己眼神相接,真是前所未有的有趣,语气开始调侃起来。
  “青儿,你是不是舍不得害她的命啊?”
  “……”沉默的少年开始慌乱的摇头。
  “既然你舍不得杀她,其实也有个兵不血刃的办法。”紫遨君笑得暧昧,凑到他耳边,如此这般。
  看着那在她眼皮底下长大,活了七百年的人,苍白的脸忽然变得紫涨,她满意的撤回身,笑着说:“既然她妖力尚未觉醒,这下可就再封上几百年,等她觉察时我早就大事已成。而且夺了她的纯阴真元,你也足足可以增一千年的道行……青儿,看我待你,是不是跟旁人不同?”
  少年好像被她一席话烫熟了一般,从脸到颈子,一道都红热了,听到最后一句却突然抬头,寒星般黑亮的眼眸直视了她一眼,清澈到底的眼神,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失落和委屈……紫遨脸上的笑容不自觉的僵了僵。
  只是抬头看了她那么一眼,少年又很快的低下头去,只看到一截文秀的脖颈,他低低哑哑的说:“紫殿下……棘青不是为了贪图……也不是……”
  紫遨一笑打断:“我知道你不贪图,可我就是想给你。你的道行大增,才能更好的帮我的忙。日后要坐上妖神王的位子,还得倚仗你呢。”
  棘青垂下眼帘,盯着自己的脚,好一会儿,低低的说:“殿下……如果二……她觉醒了……会帮上大忙的。”
  紫遨不屑的笑笑:“她算得了什么,要是她回来了,再动了什么心思,族里有得乱了,何况她本身血统就不纯,是个杂种,凭什么跟我争。”
  少年受惊似的抬头:“她……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你跟她熟络到什么程度?”紫遨突然伸手用力捏住他下颌,抬起他单薄的脸,逼他直视自己的眼睛。
  “别傻了,她对你好,不过看中你有几分姿色,要是知道你原来是怎样的,她甩了你还来不及呢。青儿,过了这么多年,你怎么还学不乖,这世上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
  棘青不堪她眼神逼视,紧紧闭着眼睛,身体也轻微哆嗦起来,嘴里却憋出一句:“……我相信紫殿下……”
  紫遨一愕,松开钳制他的手,哈哈笑了起来。袖子里摸出个小盒,扔进他怀里:“擦擦,别留下淤青,你这张脸还得留着。”
  棘青默默的打开盒子,把里面半透明的药膏涂上脸颊,紫遨的手劲很大,他的下颌对称的出现了两道淤青印子。
  “疼吗?”紫遨眯起眼睛瞟他。
  少年摇了摇头,手轻轻的抖了抖。
  “你看你,连擦个药都做不好。”紫遨过来,托起他下巴,伸出食指把药膏匀平了。动作轻柔得好像在抚摸一样。棘青紧紧闭上眼睛,漆黑浓密的睫毛不安的轻轻抖动。紫遨的手指抹着药膏,慢慢扫到了他的唇,“张嘴。”
  她的手指探入他嘴里,慢慢的转动着,湿漉漉的进出了几回,少年的脸上透出了红晕,死死不肯睁开眼睛,呼吸乱了起来。紫遨的眼珠子幽幽的闪着光,她的双瞳原本不是墨黑,此刻更像琉璃珠一般透出了几分幽紫。
  “青儿,你这个样子,谁见着都会动心啊。”她幽幽的说。突然将手指一抽,一缕细长的银丝晃了个弧,无声无息忽悠悠的坠落。
  “殿下……要真想……就……就……”棘青满脸通红,紧紧闭着眼睛气息不稳。
  “要?要什么?”
  棘青听得殿下语气骤变,四周温度突变阴冷,他一惊,睁开眼来。正见到紫遨美目半眯,脸容完美无缺,却像个雕像一般的冷,一般的无情。
  “想让我要了你的身子,也得看看你是谁,配不配!”极其简单的一句话,瞬间便让他浑身血液凝结。
  紫遨再也不想看他一眼,不耐烦的转身:“附近有个玉带洞,是个适合办事的地方。滚吧,别再让我失望!”
  少年茫然的深一脚浅一脚的离开。
  紫遨无声转过身,瞧着他单薄的背影离去,习惯性的眯起眼来。这只从小养大的小宠物好像跟以前有了那么一点点不同,竟然学会了献媚,想主动献身,还敢要求她的真心!是什么把他刺激成这样?人大了,心也大了吗?还会像以前那样忠心可靠?呵,这么简单的小东西一沾染了红尘也变得复杂起来,这人世间可真是有趣,有趣!
  少年走在密林里,过了好久,才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身体,确定外表完好,没有像臆想中那样被万刀凌迟,才松了口气。
  刚才差一点就……他不懂自己是怎么了,紫殿下平日也常这么逗弄他,可他还是头一次沉不住气。他的命是殿下捡回来的,从里到外从头到尾都是属于她的,她若是要了,就跟喝了茶杯里的茶,吃了碗里的肉一样,再自然不过,再合理不过,他为什么突然会那么说——真想……就……难道殿下不是真想就不能要么?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逆不道了!被驱逐的一刹那,他恨不得当场一头撞死,他竟起了这样的异心,他竟对着最敬爱的人说出这样的话,他竟敢对着那只能仰望高高在上的人生出了非分之想!
  殿下骂得真客气。他这么个猪狗不如的怪物,行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想求人要,也得看配不配!
  要是这回再得不了手,他真是枉费了殿下的一番相待,他只剩得以死谢罪一途了。幸好现在殿下也不强求要她性命了……他忽然止步。迎面是一处岩壁,厚厚如垂帘般的藤蔓后面,隐隐有亮光透出,里头是一处洞穴。侧头一看,旁边是一条小小的山涧,环着半隐秘的洞穴,好像一条玉带一般。
  青云山是修炼圣地,共有三处灵穴,其中一处就是紫遨所占的灵泉镜潭,另一处是莫邪所占的铸剑台,剩下的一处是半山的玉带洞。依他看来,紫遨所说的地方应是这里无疑。他撩开藤蔓,步入洞中。
  一时间,面前耀眼生花,几乎睁不开眼睛。原来洞内满是钟乳石柱,好像琼林仙境一般,顶部开洞,能望到天空,月光投入,在无数钟乳上折射,粼光闪烁,竟比起贵重的金银珠宝所发出的光彩也毫不逊色。尤其中间直直对着顶部天洞的一大块晶石,不知经过几千几万年滴水凝成,通体成乳白色半透明,犹如脂膏一般,触手又似羊脂白玉般有股温暖的感觉,质地滑腻,轻轻吮吸着指头的皮肤,令人不忍撤手。
  棘青在玉带洞内默默的转了一圈,这里果真是一个洞天福地,假如在此……他若有所思的抬头望天,在月华之下,大概能将得到的东西顺利吸收殆尽吧。
  他确定了场地,便退出去布置。近三十年的训练,不是白练的,没有花多少功夫,他已经在洞穴外面布好了一层又一层引诱的陷阱。山涧边那丛丛的白花,洒上了 “不思归”,只要她来到涧边,无论是喝水还是洗手,只要稍作停留,就会吸入,然后就会流连忘返,不知身在何处。周围灌木上都是“饕餮粉”,她看到那些磷光就会突然觉得肚子饿得不得了。洞外藤蔓上那些好像刚长出来的红果子,是“醉仙留”,只要她吃了一个半个就会……再也走不了。
  缓缓环视四周一趟,觉得再没遗漏了,他开始发起呆来。感觉好像总少了些什么。呆怔了好一会儿,他觉察到什么,垂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皱巴巴的,袖子露出来的手,脚上穿着的鞋子,又是草汁又是泥土,脏。
  他慢腾腾的走到涧旁,洗手,洗了一会儿,他慢慢伸手扯开了衣服上的带子。就在下一刻,山涧发出一声轻轻的水声,一根青色的尾巴一闪就没入水里,涧旁那套碧色衣服呈歪坐的人形状,好好的堆叠着。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东西慢慢的钻入那叠衣服,然后把衣服给撑了起来。洗得干干净净的少年瞧着自己露在衣服外头白嫩的手脚,眼睛里的神色变得很奇怪。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他一向不喜欢洗澡。变成人形的时候,因为皮肤脆弱,很容易受伤,要是变回原身,就会惹来嘲笑……不过,她好像不喜欢别人脏兮兮的…… 一切都是为了计划能够成功吧。
  他乌黑的头发滴着水,身上的水珠也渗透了碧色轻衣,每走一步都留下一滩水迹子。他慢腾腾的走进洞里,一边走一边布下些吸引异性的气味,然后他走到洞中央那块天然的晶石玉床上半躺下来,撩开湿漉漉的长发,微敞开衣襟,摆出一个慵懒的姿势,让洞顶那如水的月光投在自己细瘦的肩膀上。媚术的境界就在于欲拒还迎,若即若离,他记得清楚,却是头一回实践。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楼主| 发表于 2008-12-9 20:45 | 显示全部楼层
机关算尽处,春梦觅无痕2

  雄妖的初阳真元,雌妖的纯阴真元,都是能让妖道行大增的好东西,而且通过交合来获得对方真元,是最快提升妖力的办法。他知道玉言身为紫殿下同父异母的妹妹,身上带有妖神的血统,她周身精血都是宝贝。当初奉紫殿下之命来杀她时,刚好碰到她被迷翻送进柳坊里开苞,他头一回为了一只雌妖的真元心动,头一次觊觎这种根本不应属于他的东西。他捆走那小倌,自己脱了衣服爬上她床,就是想要她的纯阴真元增强道行……谁知道那根该死的绳子,让他输人又输阵。
  只要按倷住杀意与敌意,那绳子就会不管不理,他也试过,紫殿下教的办法……他也有想过……要是在她妖力还没唤醒时诱她交合,先夺了她的纯阴真元,等自己道行大增时再下手,想必那绳子也奈何不了他。
  可他,不知道怎么搞的,到底是没有办成。
  后来莫邪那家伙出来了,道行高深得很,而且身上总有一股让他畏惧的光华。他曾想借红梅之手先解决了他,当时莫邪被红梅的树根给缠住了,加上自己引发他诛邪阵反噬,一时半刻是难以脱困的,那时他应该出手掳了她就走。可那只小魇兽却威胁他,不许他出手。一开始跟他定了协议,他要她的身体,魇兽要她的魂。但兽类实在是靠不住的,竟然临时改变主意,表示它不要她的魂了,它要她活着,慢慢把她做的梦吃掉,吃一辈子。乱说话不怕牙疼的小家伙,要吃她一辈子的梦,不就是要把自己的一辈子也赔给她么。
  就这么阻了阻,魇兽跳出去帮忙了。后来,她不知怎么拿了灵剑,一剑就刺中了红梅的心脏。红梅妖不甘心,断断续续的跟她说前情,可她什么都忘了。其实她跟红梅妖之间什么都没有,红梅妖却惦记了她那么多年,后来还得死在她剑下。那一剑,该当像最冷最寒的冰一样,再热的心肠也会在瞬间拨凉拨凉的吧。他的手,在那一刻,握住了血鳞的柄。但在下一刻,她竟涌出眼泪,她竟为了一个什么都不算的小妖流泪……
  他觉得有奇怪的情绪从心底涌起,当时不知道是什么,只是让他失去了出手的欲望,心里很是难过。现在他算是知道了……如果自己死了,紫殿下大概不会……一定不会……为自己流一滴泪。
  想远了……要有风情,要有姿态,要让她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衣带渐宽终不悔。他收敛心神,心里默念着这些,觉得有点不安,又换了一个斜卧的姿态。 “咕”,肚子忽然叫了一声,他才想起来,自己一天没有吃东西了。烧鸡和卤牛肉的香味忽然萦绕在周围,令他刚凝聚起来的一点魅惑之意都烟消云散了。
  唔……饿……他抱着肚子又换了姿势……等会儿大功告成把她吃了就好了……梨涡浅笑,白中透着红一张娇俏的鹅蛋脸,浓密睫毛扑扇后面的眯眯眼……她跟紫殿下长得一点也不像,可是,可是……他咽了口唾沫,突然发现一件事情,好像咬不下口……
  他皱了皱眉毛,不耐烦的又翻了个身,想了想,撩起了长袍下摆,露出修长白皙的腿。盯着自己底平趾敛的脚,脚趾头圆圆的,一个挨着一个,白白嫩嫩,干干净净的,好像养在深闺里连路也没走多少一样。可他怎能忘记自己这双脚,在以前总是满布伤痕,又是血,又是青紫,又是泥污,连他自己,都不想多瞧一眼,要不是紫殿下,他早就……静心,要静心,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他现在需要的是静心,全力完成任务,不能胡思乱想。
  然后等会儿她过来,在涧水里洗了手又洗了脸,不思归的看见了叶子上的磷光,突然肚饥,像自己这般,看见洞外有可充饥的红色野果,一步步的往洞穴而来,见到自己……突然一阵心浮气躁,他不耐的又动了动,忽然发现不对。眼神难以置信的,迟迟疑疑的往自己下身瞧去,脸,一下子褪尽血色。
  这时,洞外传来了动静。  
  玉言躲账掠入深林,丢下一群满怀感激海吃山喝的小黑同类,不是没有一点小小内疚的。只不过,这小小的内疚对比起往后流浪时会衣食无着落来说,怎么看都是微不足道的,她还算是吃过苦的不是?更何况,她只答应请大家去吃肉,可没有答应给付账啊!那群妖怪跟自己非亲非故,凭什么非要我当冤大头呢!这么一想,又开始理直气壮起来。
  别的本事或者不出众,但别忘了,她自我安慰的本事可是一等一的。
  玉言在树林里越走越深,渐渐就把些微的内疚丢到脑后,但随之而起的却是不安。她发现自己已经在林子里转了好几圈了,却还是不断发现眼熟的风景,好像一只狗狗不住的追着自己尾巴转圈,她,迷了路。
  她尝试抬头看星空,结果,今晚月亮很好。朗月么,伴随的自然就是疏星,那北斗七星她找了半天,一颗都找不到。又试着在经过的树干上留下记号,但她还是不断发现被自己留下记号的树,这个办法根本不能指引正确的方向。
  最后,她累得直喘气,靠着一棵大树坐了下来,自暴自弃的想,等天亮吧,天亮就能走出去了。
  等她的呼吸平息以后,她突然听到了水声,潺潺的,在夜深人静时听得分外清楚。她精神一震,找到水源,再沿着水源走,还怕走不到有人的地方么。
  她循着水声而去,发现了一条山涧,不算很宽,水流很缓,在月光照耀下像一条银色的带子。她沿着山涧往上游走,夜风中送来几声秋虫的低鸣还有不知名的花香。秋夜的景色其实很美,只是,只有她一个人。她忽然就想念起一个人来,若是他现在在这里,一定会站在涧旁,摆出一副潇洒的姿态,或者微抬着脸仰望天空,或者目光悠远的临波照影,任风吹拂着他的衣袍,他只会一动不动的站着,谁也不放在眼内,也不管旁人是怎样惊讶于他的姿容。
  哎,不能想,一想心里就像塞了团草,乱糟糟。
  她几步走到涧水前,挽袖,蹲下,掬水准备洗脸。双掌合拢,漾漾的映着一轮月亮,是十五呢,这么圆,这么亮。她想起一句诗来: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嗯,这里难道开了花吗?真是香得厉害。楞了楞,心里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等到把那清凉的水哗啦一声浇到脸上,再用袖子印干,睁开眼时,她忽然忘记了自己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好美的景致,自己是到这里来游玩的游人吗?清辉点点,照在草地、溪涧上,像是一幅画,近处灌木上亮闪闪的,就像是金粉渲染手法洒上去的点点奢华。嗯,好饿啊,自己竟然顾着景色的美忘了吃晚饭?她游目四顾,想找些吃的东西,眼神突然凝在一层好像帘幕一样的藤蔓上,上面结着累累的珊瑚色的红果……看起来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她走过去,掐下一串来,指甲大小饱满的红色浆果,散发出诱人的清香。以前闯荡江湖时留下的经验还在,她小心翼翼的挤了些果汁涂在手臂上,等果汁干透,皮肤也没有什么异常反应,那么,这些果子应该没有毒了。她拈起一个丢进嘴里,眯了眯眼睛,酸酸甜甜的,好吃。
  她采了一捧,一面吃一面撩起垂帘一般的藤蔓,后面像是个山洞,可是亮亮的,发出宝石一般的光芒。
  “有人吗?”她扬声问了句。没人应。她又丢了几个果子进嘴,一步跨进山洞里。
  有股奇怪的气味,她耸了耸鼻子,不是香味,也不难闻,就是让人觉得,怎么说呢,很舒服,很陿意,很……动情。好像一闭上眼睛,就有个温柔白嫩的躯体出现在面前,让人热血沸腾。
  瞎想了吧,你看你就会胡思乱想。她把一串果子扔进嘴里,又往里走了两步,嗯,真亮啊,原来是钟乳石洞啊,听说这种钟乳石要水滴上好几百年才长那么一寸,很是难得的,果然美得很。华美耀目,却又纯属天然雕饰,毫无俗气,神仙洞府,该当就是这样子的了。
  她啧啧赞叹,一步步往山洞深处走。突然觉得眼睛一花,好像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等她瞪大眼睛,适应了洞内的亮堂,看清楚了那到底是个什么之后,咕的一声,嘴里叼着的几个果子完全没有经过咬嚼的程序被她直接咽下了肚子。
  石洞中央一块巨大天然晶石上,半坐半卧着一个少年,黑发披散蜿蜒,碧色衣裳半解,裸露出来的一截颈子像天鹅脖子一般优美纤长,这种景象,这种景象……让她刚才嗅到的气味一下子变得具体起来。
  这不是在做梦吧?这个人还似乎有点眼熟,她往前走了一大步,突然觉得脑袋一阵昏眩,异常奇怪的感觉,好像在温泉里面泡得过久,一下站起,血液奔腾,头晕目眩,眼前雾蒙蒙的瞧见什么都是一片朦胧。好像体内有另外一个自己,控制了她的身体,说着她平时不会说的话,做着她平时不会做的动作,然而,这一切,却又让她感觉很好,半点也不想挣扎。
  “呵……”她的喉咙低低的逸出一声轻笑,脚步不稳的往那石床上坐姿撩人的人儿走去,“你是谁?”
  少年黑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的盯着她,毫无表情的脸飞快的掠过一丝惊慌。
  “为什么不说话……?呵……”玉言觉得晕乎乎的,忘了自己是谁,好像是在一个很舒服毫无束缚的梦里,她从来没有试过这么放松,这么快乐,就连呼吸到的空气都是甜的,一丝丝的触碰都刺激得她格格的笑,浑身每个细胞都轻飘飘的。
  她凑近去,看见少年肩上湿漉漉的乌发还在滑下水珠,伸手拈了一束过来。手心融融的沾湿了,好凉,好柔软,“好香……”她格格笑,把那发梢噙到唇间吮了吮。手底下的少年浑身都紧绷了,她却把他的发梢在自己唇间一拖而过,然后往他的脸上撩去。少年吓了一跳,立即闭上眼,感觉到凉凉的发梢刺过自己的鼻子,那人玩得更是高兴,竟然还把他头发往他耳朵洞里捅。他蓦地睁大眼睛,狠狠的狠狠瞪她一眼。
  他的眼睛又清又亮,黑是黑,白是白,像寒星泡在两汪清水里一样,任谁被这样一双眼睛瞪着,也会稍有顾忌。可是失去了神智的玉言不会,她只觉得眼前这双波粼粼亮闪闪的眼睛,真是……真是……凑过嘴去,不由分说亲下去……唔……真好看,比最圆润的珍珠,比最亮的宝石加起来都要好看。
  少年一惊,飞快合上眼,在她软软烫烫的碰触之下,好像花朵晕染一般的红晕迅速的从少年紧闭的眼皮向他冰玉般的脸散发开来,他猛的伸出手,抵在玉言肩上,用力把她往外推。玉言没有防备,一下被他推开,于是双手很不甘心的乱扒,然后,在滚落石床的时候,顺便撕开了少年盖得严严实实的袍子下摆。
  嘶……
  “……”石洞内突然变得很静很静,静得……良久以后,才听到水滴好像遗忘了一般,笃的一声急着滴了下来。没多久,又一声。清清楚楚。
  她现在终于知道少年坐着的姿势为什么那么奇怪了,好像卧,又好像坐……碧色的衣袍下面,出现的不是修长的双腿,而是……
  少年见到她发直的双眼,脸上刚泛起的红晕一下子褪得干干净净,原来就皮色苍白的脸这下更是白得发青,显出一股死灰般的灰青色来。待见到她颠颤颤的伸出指头往他身上戳去,他终于忍不住颤声喝骂道:“滚!……滚开!”
  玉言听不见,手指依旧像经历千山万水一般,颠颤颤,蛇形路线往人家尾巴进军。事实上,现在什么吼叫在她听来都是隔得远远的隔山隔水的,以她现时的状态,无论多凶的呼喝,听上去都像是隔壁隔壁再再隔壁的温柔小男生在吟诗。她晕沉的神智直接影响耳部神经,自动过滤掉那些不良情绪,只让她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很鸟语花香,都,很和谐。
  她的手指毫无停滞,终于着陆,落到那长长的,青色的,盘起的尾巴上面。按了一下,又一下,又屈起指头像弹棉花一般弹了弹……嗯,软软的,滑滑的,充满弹性的,手感真好。她满意的抬起头,傻乎乎的把眼睛笑成一对月牙儿,“你,你是鳗鱼精么?”
  方才又羞又急又窘的感觉突然被另外一种情绪完全取代,少年浑身都因为愤怒发起抖来。
  尽管他生出来就没有鳞,作为鳞族一员,没有鳞甲是最最最低等的,甚至会被视为畸形的,尽管连那些低等的虾兵蟹将也敢于恃着他们一身又丑又硬的硬壳在他面前耀武扬威,尽管他没有鳞族最基本的,最引以为傲的保护自己身体的鳞甲,基本等同于废物……但是,尽管有这么多尽管,他还是一条水蛟啊!她怎么可以说他是鳗鱼,鳗鱼鳗鱼鳗鱼鳗鱼鳗鱼……她干嘛不干脆说他是泥鳅黄鳝呢!!
  他浑身剧烈的颤抖起来,原本不知因为什么禁锢着他,逼迫着他显出一半原身的奇怪力量突然都被他爆发的愤怒克服了,他身上又恢复了些力气,第一个反应就是气急败坏的,有去无回的,竭尽全力的用尾巴,狠狠狠狠的把她给抽飞了。
  玉言被他这么一抽,骨噜噜的在地上直滚,一直滚到撞到洞壁才停下来,因为感官模糊的缘故,也不觉得疼,只是因为身体滚动的速度太快,头又开始晕了。她摊开四肢躺在地上,也不急着爬起来,摸了摸额角,仰面朝天带着得意劲儿笑了起来。
  “就算猜错也用不着这么凶啊……难道你是泥鳅么?”
Die von den Nutzern eingestellten Information und Meinungen sind nicht eigene Informationen und Meinungen der DOLC GmbH.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注册 微信登录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Archiver|AGB|Impressum|Datenschutzerklärung|萍聚社区-德国热线-德国实用信息网 |网站地图

GMT+2, 2024-5-10 02:38 , Processed in 0.059121 second(s), 14 queries , MemCached On.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23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